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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制造争端

1.日益好战(1929—1932年)

扩张版图越来越成为墨索里尼最喜欢的话题他振振有词地说由于意大利人口过剩,国内土地有限,向殖民地移民很有必要,其他国家从它们自己的利益出发也应助他一臂之力。但在其他场所,特别是当他据理力争要提高出生率时,他又说意大利还可以容纳两千万人。因此,他向外扩张到底用心何在还需另找原因。照他的观点,意大利应成为地中海地区起支配作用的强国,应能与英、法抗衡。赢得自由进出大西洋的通道的词句时而可见,这显然意味着他有一个庞大的殖民主义扩张计划,目标指向尼日利亚、喀麦隆和西非的几内亚海岸。只有设法夺取大量殖民地,使之东起印度洋西至大西洋连成一片,只有当一千万意大利人在这些殖民地上安居下来,意大利才能轻松自如地呼吸。

整个二十年代,法西斯意大利陷入一场“平定”利比亚叛乱的殖民主义战争政府对此一直不声不响,由于战争进程很慢屡遭败绩利比亚“叛军”数量并不太大,最多也没超过1000人,但为对付它政府却动用了一支十分庞大的部队。这支殖民军主要由厄立特里亚人组成,他们大部分来自埃塞俄比亚、亚丁和英属索马里。政府每年要在这些国家招募一万名雇佣军连如此一场小战意大利都感到负担很重,或者说比墨索里尼所估计的花费要大得多,那么,将军们指出,如果把墨索里尼信口开河所说的帝国扩张真的当作一码事,所需的财力和人力就远远多于这些。

1929年,巴多利奥元帅奉墨索里尼之命与利比亚当地的爱国领导人奥马镇长签署了停火协定以节约开支但在意大利国内,巴多利奥却试图给人以假象,似乎叛乱分子正慑于法西斯主义的优势而屈服。奥马镇长对这样的解释愤愤不平,于是战争又全面爆发。这一次巴多利奥威胁说,由于法西斯主义的威望受到了挑战,凡是不投降的阿拉伯领导人抓到后就地正法,他们的家族也要捉拿问罪他还以饥饿相威胁迫使昔兰尼加入屈服倘若他们中再有人继续顽抗,他将把他们斩尽杀绝。

正如某些观察家所预言的那样,因为法西斯渴求在利比亚建立虚幻的威望,结果招致了一场野蛮的报复性战争。从这场战争中,除了仇恨和破坏之外,法西斯毫无所获。伊斯兰教徒同道会发布教令,没收当地居民五十万英亩的地产供意大利移民使用原先生活在那里的居民却被驱赶到特地设置的,围有铁丝网的集中营一些幸存的叛乱分子遭毒气弹杀害,不过这一事实当时是严加保密的按照罗马的指示,奥马镇长被俘后被当众绞死这位英勇高尚的人被意大利说成是一个残酷、胆小、腐败的野人,所有的阿拉伯人都为他的死而兴高采烈关于法西斯暴行的种种传闻都被说成是无中生有人们大量听到的是墨索里尼如何把文明带给这些未开化的土人、为他们造福等盛气凌人的宣传。

这时,意大利竭力主张输出法西斯主义。据说在英国和美国,法西斯主义发展迅猛,它实际上已成为意大利的主要出口品,甚至连斯大林也很可能抛弃共产主义,与法西斯意大利结盟为俄国制造船只和飞机,在经济上非常有利可图,而俄国反过来又供给意大利所需石油的三分之一但更令人感兴趣的是斯大林或许会真的接过沙皇的衣钵,成为与法西斯主义一鼻孔出气的帝国主义者墨索里尼自信俄国的共产主义不如他的法西斯主义革命他的信徒中有些人也在担心这两种运动是否正在接近,相互已不那么容易分得清墨索里尼本人则认为二者近似至少是可能的。

自1930年起,官方的宣传越来越着倾向于这方面的内容:外国对墨索里尼既畏惧又钦佩,视他为“欧洲的救世主”,“新文明的创造者”。传说在印度、澳大利亚、刚果,在底特律的暴徒中,实际上在全世界,人们都认为他很可能成为世界领袖,成为一位确保意大利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伟人英国的广大群众对他的独裁方法羡慕不已甚至在北美,不管是白人或黑人、农民或工人都大发感慨,异口同声地说:“要是我们这里有个墨索里尼就好啦!”这纯粹是捏造。的确有一些外国人被墨索里尼所迷惑,特别是一些仍然认为法西斯主义不及共产主义危险的人对他表示钦佩,如温斯顿·丘吉尔。尽管丘吉尔私下把残酷无情的墨索里尼叫作“下流坯”,但在公开场合却言不由衷地赞扬他的所作所为,称他是抵御红色革命的堡垒而墨索里尼却相反:他私下赞扬丘吉尔,却不公开讲出来。意大利新闻界都被动员起来在国内造成一种印象世界舆论坚定地支持墨索里尼(这一信念比法西斯主义本身持续的时间还长)去国外的新闻记者受命编造假消息来证实这一信念有时甚至要求他们从远东发消息说中国人人钦佩墨索里尼,尽管那时候中国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墨索里尼是何方人士。

到1930年,许多法西斯分子坚持认为,为了使意大利成为“欧洲的轴心”,有必要挑起国际纠纷和散布恐怖氛围。一些外国外交官开始意识到墨索里尼是“当前威胁欧洲和平的主要危险人物之一”。1930年,南斯拉夫人又一次破获了由意大利驻贝尔格莱德大使馆左右的间谍网墨索里尼在巴尔干的恫吓战术进一步被揭露,证明他的确正在为策划入侵南斯拉夫和法国南部作准备他的陆军参谋长公开宣传,声称好战的外交政策需要更多的军火生产,因而被迫辞职。继任的参谋长就不那么直言了墨索里尼和格朗迪都认为不久可能要与法国开战,于是二人就吞并突尼斯、科西嘉和法属索马里的具体计划作了讨论从这些计划来看,墨索里尼显然要在德、法之间挑拨是非因此,一个亲法西斯的柏林政府最合他的心意他偷偷地帮助德国重新武装并暗示说,德国也许愿意帮他废除1919年和约。每当他想到德军纪律森严的情形时,他就顿生钦佩之情,目光闪闪。这是希特勒上台前很久的事。

1933年前,他和德国纳粹主义的联系还不特别紧密。1922年向罗马进军以前,他与纳粹主义有过短暂的接触。随后次在1922年11月,希特勒请教墨索里尼,要他谈谈在德国进行法西斯式革命的可能性。次年,希特勒组织了“向柏林进军”希望得到意大利支援。当时墨索里尼很可能没有马上回复,但不久意大利的援助款项便送到了纳粹手里既然希特勒所宣布的政策是要把奥地利并入大德国,墨索里尼却不为此而感到更加忐忑不安,特别是当他知道如果德军有朝一日进驻阿尔卑斯山,意大利的城市的里雅斯特将受到严重威胁,他仍镇定自如,这不显得奇怪吗?这位领袖小瞧了那位“德国的墨索里尼”,他甚至认为希特勒神经不正常。他对希特勒的《我的奋斗》一书嗤之以鼻,说“这是我平生无法卒读的一部令人乏味的拙作”,希特勒的想法“只不过是一些平庸无奇的陈词滥调”。

墨索里尼有时打算建立由他领导的国际法西斯主义运动,认为德国人将会同意在其中扮演次要角色听说希特勒钦佩他的为人,以及另有一个大国也想脱离民主政体靠向法西斯主义时,他十分得意,觉得飘飘然。当然,希特勒也特别想让罗马知道,他为能得到墨索里尼那样伟大人物的指教和鼓励而感到骄傲纳粹分子还保证,同意大利结盟是他们外交政策的基础墨索里尼的半身铜像极为醒目地陈列在慕尼黑的纳粹总部墨索里尼极容易为奉承所左右,但也有别的理由使他最后作出决定:如果与德国结盟,他可以成为欧洲的一大势力;而与西方的民主政体国家结盟,他只能永远当一名配角思想体系接近且不谈,仅凭与德国站在一起这一点他就可以向地中海诸列强挑战,从他称之为应该是“我们的海”的“牢笼”里冲出来。在希特勒上台之前,墨索里尼除了从金钱上支持纳粹竞选外,早就允许他们派议员团来意大利受训。外交部提醒他,这样做是很危险的,他却置若罔闻。后来,他还批准德国飞行员在意大利空军秘密接受作战训练。

1931年,他告知他的军队首领,到1935年他们必须完成作战准备,可是他并未采取明确的举措重新装备陆军,也没有告诉他们未来的敌人是谁,以及何种战略计划应放在首位他愈加频繁地提到战争和帝国主义,扬言人一生中能经历的宏伟壮丽、轰轰烈烈的大事屈指可数,战争便是其中之一,而战争又是对一个民族生命力的最大考验。他为法西斯青年运动制定的口号是:“信仰,服从,战斗”;为陆军应征士兵制定的口号是“做一天雄狮胜做百年绵羊”;为党制定的口号是“敌人越多越光荣”。法西斯政治教育的核心内容就是无休无止地重复这些不吉利的或滑稽可笑的口号。

1932年,他从格朗迪手里收回外交部。一则可能是因为他忧心忡忡,尽管他发表了不少宏论与激烈言词,但在世界上仍不是个十分重要的角色;二则可能是因为他想采取更好战、更亲德的姿态。也有可能他忌妒格朗迪,因为这位比他年轻的人在国际上过于引人注目;而且由于他讲话不负责任,年资虽浅的外相不得不为他打圆场,这当然使他感到丢面子,脸上无光。他特别指责格朗迪一直亲近国际联盟,过分主张不抵抗主义和民主政体,右得出奇。或许他也知道格朗迪一直向外国的外交官说,法西斯主义发展下去势必不会那么好走极端,那么热衷极权主义。然而,墨索里尼对未来的设想却与此截然不同。

他预见战争不可避免,可以利用这场战争把法西斯思想强加给欧洲,因为那些民主政体的国家不仅不讲集体主义,反而受个人主义腐蚀太深,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时,他们无力战斗。那时,意大利自然又会成为“走在当代文化前列的先驱者”。他的吹鼓手们遵照他的旨意公开扬言,意大利没有什么可向别人学习的,因为每一个外国人都羡慕意大利。难道不正是这样吗?那些马屁精们写道,凡是人类已取得成就的各个领域,法西斯思想都占领先地位:世界上所有其他国家加在一起出的天才人物还不及意大利的一个零头在法西斯主义制度下,情况更是如此,因为极权主义为天才提供了广阔的舞台。意大利的铁路运输比其他国家速度快,更准点,她的船只也更快更大。墨索里尼将运用他世界领袖的地位保卫西方文明免受有色人种祸害,从而给意大利的技术成就戴上桂冠——这就是“罗马的世界使命”。

依据法西斯的定义,非洲人是劣等民族。早在1925年,他就暗中定下目标占领埃塞俄比亚。尽管1928年他与埃塞俄比亚签订了友好条约,但仍继续在厄立特里亚和索马里储备武器弹药。在好多地方,他的军队利用边界模糊不清,从未经过严格划定这一漏洞悄悄地开进埃塞俄比亚境内,当然这也并非仅是为了防御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的抗议被拒绝,埃塞俄比亚关于建立一条双方都能接受的边界的要求也同样被拒绝墨索里尼的目的是偷偷摸摸地占领奥加登,地盘越大越好。他承认这最终必将导致战争,对战争他持欢迎态度。

关键问题是确定时机这场酝酿中的非洲战争必须在德国还没有足够力量改变欧洲力量均势之前结束,而且要打赢。专家们设想,如果能投入一支十分庞大的部队,埃塞俄比亚是不难打败的。1932年初,决定由戴博诺将军负责制订具体的作战计划。档案资料证明,该计划后来被窜改,以便给人一种印象,似乎意大利只是计划打一场抵御埃塞俄比亚侵略的自卫性战争挑选一名法西斯军官任司令,特别此人又是戴博诺,一位年老体衰,曾参加过1887年非洲战争的将军,正规军感到很不高兴。财政部也大有微辞。所有部门都奉命紧缩开支,而财政部却必须为准备这场战争筹集资金,他们当然不情愿。到1932年底,墨索里尼已批准了一项粗略计划并同意战争应大致在1935年秋雨季以后开始。他设想,英、法也是采用同样暧昧的手段建立了他们的殖民帝国,单凭这一理由他就能使英、法默许他在非洲的行动他注意到,国际联盟并未因日本侵略中国的东三省而对她进行制裁。与此同时,他命令战争准备要尽可能保密。

2.斯特雷斯和法西斯党

1930年9月到1931年12月,焦旺尼·朱里亚蒂任法西斯党委书记照墨索里尼的说法,他是法西斯领导人中为数不多的一个不受权力腐蚀的人。或许正因为他诚实,所以任书记的时间很短他得罪墨索里尼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请求墨索里尼不要一人垄断这么多国家部门的职务。朱里亚蒂再三声明,除非让他整顿法西斯党,特别是允许他把马里纳利和斯特雷斯这两名大贪官清除出去,否则他就辞职不干1931年12月,他从报上得知已任命斯特雷斯接替他担任党的书记。在法西斯制度下,像他那样有头脑的人确实难得,而且将越来越稀少。

阿基尔·斯特雷斯绝不重蹈朱里亚蒂的覆辙如果说他是意大利和法西斯党的灾星,他却是墨索里尼最得意的人。他才智低下,为人呆板,只知一味恭顺、阿谀奉承,是领袖可以鄙视却又可以依靠的人他没有主见,从不想在报纸上争头条,出风头。墨索里尼知道,警察局的档案里有不少指控他嫖妓吸毒,贪占公款,强奸妇女以及鸡奸等罪行的材料,但在公开场所,却表彰他是完美无缺的法西斯党员,道德上完美无暇斯特雷斯还有其另一面他英勇果敢,能做组织工作,严格执行纪律;在意大利越来越需要群众性集会的时刻,他又是个擅长于制造热烈场面的行家。墨索里尼给他打电话,他也要立正,并叫其他人也像他这样尊敬领袖。如果法西斯制度要创造新型的意大利人,从外表上看,斯特雷斯则是一个十全十美的法西斯分子的典范这就说明为什么他这个法西斯党的书记能一直做到1939年,比其他任何一届书记的任期都长得多

墨索里尼常说,他对斯特雷斯所搞的名目繁多的制服,游行和“人山人海”的集会兴趣不大,然而只是在感到此类活动不十分成功时他才说这话的。其实,他欣赏这种做法,认为是唤起民众的手段,使他对通过仪式和典礼能提高个人地位的信念更加具体化了斯特雷斯最初的做法是,每当法西斯开会时,首先要举行非常复杂的“向领袖致敬”的仪式。显然,斯特雷斯作这样的规定不会不事先向他的主子请示他还指示,在公众集会的场合只可对墨索里尼一人进行有节奏的欢呼,不准对法西斯领导阶层的其他成员欢呼。在报刊上,其他人的名字、照片都不准与领袖的名字或照片并列;“只准一个人,而且也仅仅是一个人,成为每天新闻的中心人物,其他人则应以能默默地为他服务而感到骄傲”。有个时期,他积极鼓励法西斯的好党员在寄给别人信函的末尾写上“领袖万岁”,这是“希特勒万岁”的意大利版。

对表达敬意的方式也作了严格规定,用举起手臂的“罗马式敬礼”取代握手礼,因为握手礼既不好看又不卫生。外国来访者到达旅馆时,必须用此“姿态极美”、全世界都羡慕和仿效的法西斯礼节去欢迎他们。意大利人出国旅行,也有人叫他们多使用这种举臂礼。有些狂热分子甚至一听有人提及领袖的名字就举起手臂。在非公开场合,墨索里尼本人却常常忘了这种新的礼节,继续与人握手,偶尔还行普通的军礼,不过这样的照片是禁止发表的。报纸接到指示,凡不合乎法西斯致敬方式的照片都要予以修描加工。

斯特雷斯还接到命令让意大利人统统穿上制服墨索里尼对制服怀有强烈的偏爱,达到了偏执的地步,因为他要给法西斯制度披上军事化、有纪律的外衣他以为意大利人会因为英国人手拿雨伞而瞧不起这些英国佬,所以他自己一向不肯带雨伞军装式的制服可能符合意大利人的“美感”,并把他们与和平主义者以及西欧的阔佬们区别开来。同时,晋升就有可能穿上更迷人更高级的制服,他深信这是鼓励人们服从命令的真正有效办法。

一位记者注意到,墨索里尼本人有时穿着极其讲究,活像“一个下了班的马戏团演员”。内阁大臣每人至少可拥有十套制服,好在在各种特定的场合穿用,而实际上他们的制服也许多达二十余套儿童需要一套制服,因为他们可以借此不参加少年先锋队或青年组织,当然这要费一番周折甚至才几个月的婴儿也会穿着黑衫去照相有时人们在私下抱怨说,老百姓学军队搞军事化显得很不合适还有人更严肃认真地提出反对意见,认为这样做太过分了,简直荒唐可笑,但这种意见不会被采纳当后来事实证明对人们外表穿着举止进行的这些改革不得人心时,虽然罪责主要应由墨索里尼本人来负,但却全推卸到斯特雷斯身上去了

与此同时,盛典仪式也日趋复杂化。这是从1931年12月阿纳尔多·墨索里尼的葬礼开始的。一些观察家们都感到吃惊,这位平淡无奇的记者竟按国家元首的标准礼仪安葬当他的棺柩运经意大利北部时,人群在铁路两旁跪成一线。报纸竞相吹捧,称他不但是一位伟大的作家,而且是一位“法西斯革命最伟大的思想家”。还有一次,三十多名“法西斯烈士”在佛罗伦萨的圣克罗切国家圣堂举行葬礼,他们的墓和米开朗琪罗、伽利略、马基雅弗利的墓紧挨在一起。

1932年,在罗马举办了一个规模很大的展览会纪念法西斯革命的胜利。人们被强制动员去参观展览会。展览馆外面排有仪仗队,由形形色色的法西斯分子组成,定时轮流值班,其中包括法西斯领导阶层的成员、艺术家、作家、法官、教授、建筑师、科学家、企业家、议员和记者,犹如演出一台大戏,人人扮演一个角色。墨索里尼认为这台戏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别人却不以为然,认为它荒唐滑稽,古怪可笑。外国的显要人物常被激去参观,但展品多是大头棒、蓖麻油瓶、墨索里尼的血衣,非常乏味。法西斯党本想通过参观给外国人一个好印象,结果却适得其反。

墨索里尼惯于将舆论比作娼妓,从不在乎别人对他怎么看他煞费苦心地组织群众示威,力求看上去好像是自发的一般。他吹嘘说,只要一按电铃,一伙掌声雷动的人群马上就会出现在眼前学生不去上学,工人不去上班,有时接连几天集中在一起为某一重要活动反复排练,把大好时光白白浪费。只要他到哪里去演说,一个经过精心组织的“托儿”队,有时称“鼓掌队”,就跟到哪里。此外,还专门搞了一套铃声和示意牌信号,以提醒群众在恰当的时刻作出恰如其分的反应观看排演的外国外交官们对此冷嘲热讽聚集在那里的群众对这种骗人的把戏肯定也会感到困惑不解。

然而,受到指责的却是斯特雷斯,说是他把国家生活搞得如此单调,千篇一律。但他辩解说,他所干的事没有一件不是奉命而为,而且是一字不差地严格遵照墨索里尼的指示办的其中有个决定是要求通过一项法令,规定政府机关办事人员必须是党员正如法西斯时期所颁布的其他许许多多法令一样,这一法令证明是不可能实施的,或许本来就没有打算认真实施但法令却明确规定,只有交纳党费的法西斯党党员才能享受意大利公民的一切权利。

不久,仅仅是一名法西斯党员也不够了,最好是1922年10月以前就入党的老党员。如果是1919年3月“圣塞普尔克罗会议”参加者,那就再好不过了。于是刮起了一股把得到党证的日期往前改的风。最后,声称参加过1922年革命的党员人数增加了十倍,连一些当时还是幼稚园的人也说参加了墨索里尼对此作了安排,把第一张正式党证发给他的弟弟阿纳尔多,证明他是出色的“圣塞普尔克罗分子”然而,事实上阿纳尔多是没有资格享受这一荣誉的。还有的人更为荒唐,声称1918年正式建党前就已是党员,借以取得有利可图的老资格地位这股风的出现是由于资格老不但能得到色彩艳丽的装饰性胸章和穗带,而且工作上得到照顾,退休金和工资待遇优厚偶尔,态度强硬的大臣会因本部门人员过剩而拒绝接受那些名声狼藉的法西斯分子。但墨索里尼认为,这八、九万老资格的战斗队员是他政权的骨干,最为可靠,因此在经济上也就应该得到报酬。

任何想在法西斯主义运动中青云直上的知识分子都必须服从命令,必须大肆吹捧斯特雷斯,歌颂他把党建设得如此好,如此有纪律墨索里尼声称,意大利因此已成为世界上效率最高的极权国家也许他心里是在与俄国相比,因为斯大林的政策很受斯特雷斯钦佩另一方面,有一些法西斯党员认为,这一时期内法西斯党终于抛弃其仅存的早期思想,成了一个庞大、懒散、压抑的官僚主义机构。它沉重地压在人们头上,成为社会发展的阻力,把意大利变成了一个贪污腐败、求助于镇压的警察国家。

斯特雷斯任命的法西斯领导层成员,除了个别人外,大都是些无能之辈。他们不仅经常收受贿赂,而且“对见多识广”、“富有聪明才智的意大利人民来说,实在令人作呕”。他们的职位使他们享有豁免权,未经斯特雷斯准许不能逮捕,这就使人们更加气愤。墨索里尼要他们为全国树立一个严肃认真的榜样所谓严肃认真,他的意思是不要上剧院,不要到豪华的餐厅吃喝,要多走路不坐车,无论如何也不要学他那驾车横冲直撞的坏榜样。总之,重要的不在于德和才,而在于表面上的言和行。

墨索里尼不厌其烦地声称,造就一个新的更好的统治阶级是他的主要任务。但他头脑里的精干典型就是“法西斯战斗队员”,也就是这样一批人他们的主要优点不在有才能或有想象力,甚至也不在于办事有效率。他反复说,取代旧秩序的办法是,只要有可能就把更年轻的法西斯分子提拔到重要岗位上去他提醒人们,在英国历史上最能干的首相中就有一位是在二十四岁出掌内阁的他认为意大利人应该学会“因年高感到羞愧”。因此他决定,除了年轻人外,不准再吸收其他人入党。从此以后,年轻人被大批地吸收入党,而且实际上带有强制性墨索里尼的这项政策是以站不住脚的设想为基础的其一是,年轻人因受教育的影响必将是百分之百的法西斯其二,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接任领导职位:其三,第一代法西斯党人准备退出领导岗位,不会有任何抵制。但事实是,许多党员都想把入党日期往前改这表明,论资排辈比大吹大擂“年轻化”更为重要。

1930年10月,墨索里尼宣布,一切都要置于国家控制之下,对“我所说的国民生活中的死角”现在是加紧“进一步法西斯化”的时候了这与许多意大利人一直所盼望的恰恰相反,他们原以为一旦法西斯统治完全巩固之后,控制会有所缓和,人们能享有更大的自由他们认为只有容许更多的讨论和批评的自由,这一制度才能恢复活力和造就有才能、有个人负责精神的统治阶层墨索里尼自己有时理论上也承认,一定的讨论和不一致或许有好处,但实际上他知道,这对法西斯制度存在着不小的威胁因此,他十分注意对戏剧和电影的检查,从而确保娱乐体现正确的法西斯要旨通常每年要审查的剧本达一千五百种之多如果有什么问题审查人员拿不准,就得报请墨索里尼本人审阅他或许会坚持某个剧本要做修改,使之有一个愉快的结局或许因为某一场里有个意大利人喝醉了酒或犯了罪而把整个戏删掉他禁止上演皮朗德洛的一个剧本,因为观众把这个剧看作是对当局的责难只要有一丁点儿暗示性的讽刺触及到他本人,该剧立即遭到否定。因此,萧伯纳的《恺撒和克娄巴特拉》也不准演出,因为在此剧中有一人秃顶的独裁者审查员接到严格的命令,对任何有关拿破仑的演出节目要特别留意他们猜测,这是为了避免让观众看到任何可能转弯抹角地涉及到墨索里尼的东西,或者是因为墨索里尼不喜欢表现大人物在人们面前穿着衬衣,披露他们不正当的私生活。

国民生活中有些“死角”没有危险性,因此也不构成问题例如,也许还有不少意大利人,就如同一名外国记者在离罗马五十公里的地方偶然碰上的农民一样,对谁是墨索里尼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一点点危险性较大的是知识分子和有专业的人士,他们即使是法西斯党徒,有时候却不热心,甚至私下怀有敌意。于是,每项专业都一一地变成了排外性的团体。要加入就必须持有“品行端正,政治表现好”的证明。没有这样的证明,任何人都不准开业。这种排外性专业团体已在记者、医生和律师中建立起来,并正制定新计划准备把建筑师、艺术家、发明家、化学家、工程师和其他绝大多数的职业包括进去。墨索里尼吹嘘说,再没有另外一个国家能把知识分子如此有效地组织起来,也未曾有过别的政府为受过教育的阶级做了这么多好事1932年10月,2000名知识分子和专业界代表被召集起来听他训话:不能再允许有象牙塔存在,也不能再允许那些自欺欺人、自以为比他懂得多的人说三道四“意大利只有一个人是一贯正确的”,他所说的这个人并不指教皇,他希望意大利知识分子通过积极参加和宣传法西斯制度的新社会准则,向世界显示法西斯主义的生命力。

学校教师早就被迫宣誓忠于法西斯政权。1931年,在哲学家杰蒂勒提议下,大学教授也得宣誓,否则将被解职。教育大臣私下对一些持怀疑态度的人说,宣誓只是一种形式,不会过分强迫他们恭顺屈从这样做只是为了给外界造成一种假象,说明法西斯主义在大学也得到一致支持。所以,拒不宣誓的教授不到百分之一。

使大学具有政治色彩的做法在国外激起了指责墨索里尼为此感到吃惊,于是通知意大利驻外大使,要他们宣传说明教授宣誓都是自发的这些教授们一旦跨出了第一次让步,于是马上就有人请他们入党,当然不再像从前那么大肆宣扬他们也要像其他法西斯分子一样进行第二次宣誓:生为墨索里尼而生,死为墨索里尼而死。学校教育要保持中立已不可能,必须法西法化,要证明暴力、服从和思想一致的新道德观是正确的不少德高望重的著名教授在毕业典礼上身穿黑衫,列队齐步前往法西斯纪念展览会,并和其他人一起在那儿站岗守卫。对此,墨索里尼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当然,教授中有许多人,如卢伊季·埃伊瑙迪、埃里科·费米和费戴里科·夏博德,绝对不喜欢法西斯的伎俩。大学仍是个“死角”,在一定程度上仍处于政府控制之外各样的埋怨经常可以听到,不过谄媚奉承总能得到酬报当意大利一步一步向军国主义发展的时候,有权有势的知识分子中辞职的寥若晨星三十年代初,全国反法西斯的活动几乎很少。墨索里尼踌躇满志地说,他几乎得到每一个人“自发和无可争辩的”支持。后来他回忆说,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独裁者,因为他想发号施令的意志“哈好与意大利人恭顺服从的意愿相吻合”。

他依然希望法西斯主义在完全改变意大利人的性格方面能最终取得成功。他要求意大利人更守纪律,更“普鲁士化”,多一点皮埃蒙特人的性格,少一点南部意大利人的性格他要求小学生只以他一人为学习的榜样为了把意大利人从他称之为几世纪的麻木不仁状态中唤醒,他将“让他们从早到晚穿着制服站在队列中,给他们棍棒、棍棒、棍棒”。他们必须学会憎恨别人,同时又乐意承受别人憎恨;他们必须做到使人惧怕,而不是要讨人喜欢;他们必须成为一个“优等民族,冷酷无情,不讲宽容,惹人讨厌”。他们需要多一些骨气,少一点头脑。有时他甚至大放厥词。意大利人应该少受一点教育,因为未受教育者比受过教育者更有胆量。

1934年以后的年月里,墨索里尼又如同过去一样反对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思想。资产阶级思想,他下定义说,就是缺少英雄气概,喜好猜测怀疑和主张人道主义。资产阶级喜欢妥协,喜欢过安逸生活,与法西斯主义大相径庭。为了反对资产阶级及其思想,他不让意大利人过得太舒适,因为贪图安逸是军国主义的大敌,它不利于培养勇猛的战斗人员不准成批生产像伏尔克斯那样价廉物美、颇受欢迎的小汽车,其原因可能出于此因为普遍使用汽车意味着追求享受和舒适,可能产生和平主义的思想。他宁愿战争接连不断,使人们习惯于过艰苦生活,始终保持警惕。为反对资产阶级敌人,他终于打算掀起使用暴力和将反对派关进集中营的“第三次高潮”。他不时就对富豪予以抨击,使人联想起他早期具有社会主义思想的著作外国人进一步证实,他正在“稳步地向左”;商业界和金融界对此很不欢迎。一次,他生气时说,也许起码百分之八十的资产阶级应该从“肉体上消灭掉”;要是1920年以前他就如同现在这样了解他们的话,他“早就会进行一场无情的革命了,那将使列宁的革命显得相形见绌”。

3.与希特勒的关系(1933—1934年)

1933年1月纳粹掌权以后,墨索里尼与德国的关系更加密切,这除了从实用主义出发之外,还有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墨索里尼在纳粹上台后就发表评论,“希特勒的胜利也就是我们的胜利”,因为这是他出枪出钱帮助赢得的胜利;同时这一胜利还有可能促成新的罗马—柏林轴心的建立。希特勒发来了致敬电,对他倍加赞扬。德国其他一些人积极鼓励意大利在北非和地中海地区排挤法国的影响,成为支配该地区的强国如果这一切都是真情实意的话,两国之间就有了达成协议的基础于是开始了一系列的试探,看德国人是否同意将德国的扩张野心只限于波兰和波罗的海地区,而让意大利在地中海和巴尔干地区为所欲为。

然而,这一想法未免过分乐观了结成这样一个轴心的障碍之一是希特勒关于民族有优劣之分的观点墨索里尼虽能接受也许存在着犹太人危险的观点,而且他在三个意大利的非洲殖民地也已推行种族主义的政策,但他认为与全世界所有犹太人正面冲突是鲁莽的尤其是他对优等民族的理论在科学上能否成立表示怀疑。更让他不满的是,这一理论竟把意大利人排斥在外,使金发碧眼的北方人占据了显赫位置纳粹主张对有残疾者施行绝育手术尽管法西斯分子已偷偷地在北非进行小规模试验,但对一个信奉天主教的社会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

与德国结盟的更大障碍是纳粹妄图吞并奥地利,而墨索里尼已狂妄地向奥地利作过承诺:保护她免遭“野蛮的普鲁士人”的侵略。意大利源源不断地将武器运往奥地利,支持奥地利首相恩格伯特·陶尔斐斯按法西斯的方式建立一个不受德国影响的独裁政府1933年,陶尔斐斯三次应召来意大利,得到墨索里尼的明确保证:如果能将奥地利纳粹党和社会党镇压下去的话,他完全可以依靠意大利的军事援助抵御德国的入侵。

为了表明罗马正取代日内瓦或巴黎成为欧洲事务的中心,1925年以后,墨索里尼不再到国外去访问,而老是坚持外国的国务活动家到意大利来他的惯伎是利用他们到来时拍摄的照片宣传,他们来意大利是出于对法西斯的尊敬。1933年6月,欧洲四大国的代表在罗马开会,签署了一项条约,该条约被说成是对他的领导地位的承认,是今后十年和平的保证由于条约没有得到正式批准,因而始终没有生效。此事在意大利国内宣传甚少。

1933年,他签署了另一项条约,保证与苏维埃俄国友好相处。这是他又一次想入非非,认为斯大林也许正在走向“各阶级合作”和“国家资本主义”,成为一个与法西斯有点相类似的人物。总之,墨索里尼打算不顾国内政策分歧,正式保证决不参加任何敌视俄国的国际联盟。但在另一些场所,他却说,政治上的承诺没有任何约束力。1933年10月为了进一步确立两国间的结盟关系,苏联一个海军中队出访了那不勒斯,意大利的一个军事代表团访问了莫斯科。

1933年下半年,由于殖民战争计划已酝酿成熟,墨索里尼再次夺过陆、海、空三军大臣的职务,而且安排他的女婿加勒阿佐·齐亚诺接管宣传部,使宣传部舆论更有权威。他强调,法西斯极权主义要比其他国家超前10年,这条路世界各国都非走不可。只有他一人的政治学说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既然意大利的国内问题即将解决,他准备接受一项更伟大的使命:做世界各国的仲裁人。如果需要,也可用武力仲裁,因为无论是陆上、海上或空中,他都力图确保意大利比谁都强大。

纳粹德国是他想超过的一个国家。他发现,有时柏林,而不是罗马,被人当作是法西斯新文明的中心,为此他极其恼火。他挖苦道,德国的人口比法国下降得还厉害,所以,这个国家是没有希望的。纳粹主义非但不是法西斯主义的女儿或妹妹,反而证明这两个运动没有多少相同之处。他再次提示人们,希特勒是“一个空想家,他能说会道,有三寸不烂之舌,但都是花言巧语况且他也不善统治”,也许是军队将领们的俘虏;他是“一个十足的糊涂虫,头脑里塞满了哲学和政治的陈词滥调,前后矛盾”。不管怎么说,希特勒的革命在可靠性上存在不足,因为他是通过议会,而不是像现在所传说的意大利法西斯分子那样通过暴力夺取大权的。

墨索里尼仍相信他能有效地阻止德奥合并。9月份,驻上阿迪杰部队调动的目的就是给他们以警告。10月,德国出乎意料地退出了国际联盟墨索里尼十分生气,因为多年来他本人一直威协着要退出国联,可并没有付诸实际行动。现在如果步德国的后尘,就一定会损害他那事事居人之先,富有创新精神的好名声。作为一种对抗手段,他再次建议改组国联,将其局限于欧洲或大国范围之内排斥小国完全符合法西斯主义等级森严和权力主义的思想但这一建议,在意大利人还没有发现它在世界上多么不得人心之前,很快便无踪无影了。

1933年,有迹象表明,墨索里尼的判断力已不如过去准确可靠这或许与他严重的胃病再次复发有一定关系,但更可能的是因为他疏远了那些能给他提供情报和建议的人他的错误判断之一是过分相信法西斯的力量和外国对他的钦佩言辞他缺少现实主义还表现在他总是反复无常朝三暮四。一会儿,他认为战争一旦爆发,波兰似乎有能力打败德国一会儿,他又拒绝法国和英国共同保证奥地利不受侵犯的要求,随后,在这个问题上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墨索里尼背地里说戈林“住过疯人院”。与戈林的会见使他开始感到今后会因语言之别而出现误解。会见之后,戈林认为,法西斯意大利承认德奥合并是不可避免的而墨索里尼却声称,他已说服戈林放弃对奥地利的领土要求实际上,现在意大利人又在重申他们的承诺:为保卫奥地利的独立而战斗。1934年初,在边界附近进一步调动部队的目的就是要造成一种印象,表明他们准备采取行动以捍卫奥地利的独立。

1934年2月,在意大利的授意下,陶尔斐斯按照法西斯的方式建立了一党专政的国家,在维也纳用武力血腥镇压了社会党反对派墨索里尼又一次错误估计了形势,他明知陶尔斐斯没有什么支持者,维也纳流血事件更使奥地利社会党人感到,倒向纳粹德国危险会小些英、法也认为墨索里尼这一行动反而促进了德、奥合并,法西斯意大利是一个靠不住的、甚至是危险的伙伴。

这时,墨索里尼公开发表声明,宣布法西斯扩张的目标是在非洲和亚洲。4月,他在罗马沿着壮观的新建帝国大道用大理石修建了四幅大地图,上面全是古罗马鼎盛时期的疆域范围第四幅地图是图雷真时期的罗马帝国,其疆界西起不列颠,东至小亚细亚,南面伸展到叙利亚和埃及这些地图象征着光荣的过去和可能的未来,墨索里尼头戴新设计的钢盔站在这几幅地图前,以恺撒大帝的塑像为背景,让摄影师给他留影。

接着在5月份,用阿拉伯语广播的节目由意大利南部巴里发射台开始播放。同时,公布了一项更庞大的军备计划,事先预告说,这将意味着降低意大利人的生活水准法西斯主义,正如墨索里尼再次提醒人们的那样,本质上是好战的:战争对男人的关系正如母性对女人的关系一样,没有其他别的东西能显示意大利民族的优点。

由于计划入侵埃塞俄比亚的时间日趋临近,墨索里尼需要弥补一下与德国的分歧,以便意军去非洲集结时没有后顾之忧。因此,他同时解除1919年条约所规定的对德国重新武装的约束。他重申保卫奥地利独立的承诺,然而,此次承认了奥地利是在德国的势力范围之内,而不属意大利势力范围。希特勒非常高兴,因为意大利愈是向非洲和亚洲扩张,就愈难避免与法国的利益发生冲突,墨索里尼就愈将意识到与德国结盟是最好的赌注。

1934年6月,希特勒决定赴威尼斯与墨索里尼进行第一次会晤,他希望从法西斯对欧洲的政策上找到共同点,建立一条反有色人种、反犹太人的共同阵线他提出这次会晤以非正式的方式进行,可是到达威尼斯时,他却发现墨索里尼邀请了世界各国的新闻记者,一心要大出风头,使客人黯然失色。希特勒身穿雨衣,头戴软帽,脚穿漆皮皮鞋,而墨索里尼身着挺括的制服,煞是威风。希特勒站在他旁边活像一名旅行推销员。但是,公众的表演却糟糕透顶,军事检阅时的队伍步伐凌乱,相当难看。一场礼节性的音乐会也滑稽可笑,音乐不时为有组织的“领袖、领袖”的喊叫声所打断。德国人看得明白,在组织和纪律方面墨索里尼比德国差得远。

两位领导人的会谈也不是非常成功主要原因是希特勒讲起话来滔滔不绝,叫人插不上嘴;墨索里尼又不愿用翻译,显得跟不上,对有些极重要的观点理解错误希特勒陈述了他发动欧洲战争的计划,准备首先突然袭击法国,在法国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占领巴黎。他指出,英国没有一个政治家具有他那样的才华。据传他还这样说过:其他所有民族,也许包括意大利民族在内,都可能沾上了一点黑人血统,他们无力与敢作敢为的德国人匹敌。他重申,他并不一定要实现彻底的德奥合并。其实,只要陶尔斐斯下台,在维也纳成立一个亲纳粹的政府,他就心满意足了。德国人的记录里写道,墨索里尼似乎同意这一妥协方案,并未显得非常惊恐。也许他认为,在勃伦纳山口,意大利的边界十分坚固。不过,他这一态度可能给人形成错觉,似乎他对奥地利是否能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继续存在不再那么关心了。

希特勒对人说,他们的会谈相当顺利(也许是因为他没有遭到反对);墨索里尼很得人心,人们如同对待宗教领袖那样向墨索里尼鞠躬致敬的场面尤其使他感动而墨索里尼对这次会谈的看法却相反他说,这不是会谈,而是“冲突”。他再次轻蔑地把希特勒说成是一个小丑,也许还有点疯癫,才疏学浅,呆板僵化。“他是一台只有七支曲子的留声机;一旦七支曲子放完了,他又从头开始”。

希特勒返回德国后不几天,就杀害了几百名他最亲密的追随者墨索里尼对此感到非常吃惊虽然他表面上继续表示与德国友好,但却马上建议陶尔斐斯清洗奥地利的纳粹分子陶尔斐斯正待下手,突然在七月底前几天被他要清洗的人所暗杀了因为受害者是墨索里尼所保护的人,所以这一行动也是对他本人的公然侮辱这位领袖恼火地把希特勒称为一个“十分可憎的性欲倒错者”;他再次保证,要保卫奥地利,抗击德国的进攻意军在北部边界附近也采取了威胁性姿态意大利反应如此强烈大大出乎希特勒的意料,因为墨索里尼在威尼斯会晤时表现得消极被动,按希特勒的理解,亲纳粹政变不会遭到反对。

虽然在一段时间里,墨索里尼一直让奥地利人放心并继续支持他们,但他似乎也不得不承认,德国和奥地利的最终联合是不可避免的,他只是急切地想尽量延迟这一联合。他意识到,鼓励德国重新武装也许是不明智的,因此取消了向德国出售军用飞机的合同他还与法国开始了秘密谈判。不过,在保护奥地利的问题上,他不愿与英、法达成协议他关心的主要是保持中欧的力量均衡,而自己对哪一方都不必承担义务,因为这样他就可以腾出手脚来在非洲进行扩张。

为了掩饰其在陶尔斐斯之死问题上当众出丑的事实,墨索里尼大肆进行战争叫嚣,人为地煽动对别国的敌意,几乎所有国家都轮流受到攻击。几个月里,在加勒阿佐·齐亚诺的指挥下,新闻界奉命对三十个不同的国家进行了指责,并警告他们,谁要是惹得领袖不高兴将招致可怕的后果。墨索里尼又一次坚决主张使意大利人憎憎恨其他国家。他说,意大利必须成为一个军事国家,或应该说成为一个军国主义强国。在这个国家里,整个国民生活都以战争为准绳,因为唯有战争才是“世界各国的上诉法院”,只有军国主义化,意大利才能做好准备,越过国境,发动或许是很有必要的“惩罚性的讨伐战争”。

为实施军国主义化立即采取的一个行动就是颁布一项新法令,规定十八岁到三十二岁的成年人都必须参加军事训练一般公民的义务就是“工作和服从”,而不是过得快活:人一定要多吃苦,寻欢作乐只能使人退化。他解释说,若要使孩子们的思想和灵魂都一模一样,像是“用模子压出来似的”,那么,年幼时就应该让他们在那种制度下生活。因此,每星期六下午以及部分星期日都应用于训练。他非常重视“人民的军事教育”,可能直到最后也未曾意识到他的将领们当时很快就意识到的问题:所谓“人民的军事教育”完全是荒谬、危险的自欺欺人之谈墨索里尼自己骗自己,认为他拥有八百万或一千万训练有素的部队,而实际上这样做的结果只不过是把财力和公众注意力从更重要的重新武装计划转移开而已。

1934年底,他的好战言论包括对德国野蛮行径最严厉的抨击纳粹主义被说成是异教和黑暗时代的产物,是“种族主义的疯人院”纳粹主义也许与法西斯主义有某些相似之处,但他却认为,他的法西斯主义运动允许个人、宗教和家庭享有更多的权利。而在很多方面,这两个运动则是截然不同的。1934年12月,墨索里尼试图鼓动成立“法西斯国际”与“共产国际”相对抗,但德国没有派代表出席,十分显眼。这次大会在蒙特勒举行,有十六个国家的“代表”参加。会议吹捧墨索里尼是天才的导师;代表们还一致认为,优秀的法西斯主义者决不会仿效德国发动反犹太人的仇恨运动。但这场“法西斯国际”运动犹如一盘散沙,只是代表极少数人,很快就销声匿迹以失败告终。

墨索里尼仍在考虑分裂南斯拉夫他心中有一个不十分明确的设想准备把意大利保护下的、独立的克罗地亚作为阻挡德国势力向巴尔干扩张的屏障。三十年代初,意大利国内有几个训练中心,全由意大利外交部控制,专门训练克罗地区的恐怖分子这些恐怖分子在那里学习如何使用武器和炸药去反对占多数的塞尔维亚人尽管(或因为)墨索里尼知道这些恐怖分子准备刺杀南斯拉夫国王亚历山大,他依旧为这些训练中心支付费用。恐怖分子的头子名叫安特·佩弗利克,此人当时在国内杀人藏身于意大利,十年后曾屠杀了五十多万塞尔维亚人。1931年,佩弗利克在意大利组织和指挥了萨格勒布爆炸惨案。次年,他企图在南斯拉夫发动一场革命,但失败了。1934年10月,亚历山大被谋杀,在有的凶手身上发现意大利提供的金钱和护照。佩弗利克因行刺罪被法国判处极刑,但墨索里尼拒绝引渡。这个克罗地亚恐怖分子继续在意大利逍遥法外,一切开支由意大利负担。法西斯分子反而将亚历山大遇害事件归罪于其他国家和“国际犹太人组织”。显而易见,墨索里尼始终抱着一线希望:南斯拉夫在亚历山大被害之后会出现四分五裂的局面。

或许墨索里尼一直设想能做到使犯罪既有利可图又不致牵连他本人,就像谋害马太奥蒂以及向五、六个国外恐怖组织走私武器那样。也有可能他并不愿发生这起谋杀事件。如果说作案前他未参与那么案发后他无疑是一个同谋。这是在外交政策上应用法西斯战斗队策略的一个典型事例他继续从特务经费中拨款给这些恐怖分子并承认,他今后仍准备让这些人为他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