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准备选举(1923年)
墨索里尼不断表示厌恶议会政治但又觉得自己翅膀未硬,还不到彻底修改宪法的时候不论怎么说,他比前几任首相都占有较大的优势,在议会中得到的信任票远远超过他们。同时,他还觉得议会也可用来控制和抵消自己党内强硬派的势力也没有立即进行新选举以增加法西斯党议员人数确有些出人意料,因为除他自己以外,认为法西斯党很可能在竞选中大获全胜的大有人在墨索里尼决定在冒险举行普选之前仍需好好筹备,理由是:如果只能取得微弱的多数,则后果不堪设想而如果取得压倒之势的胜利他施展计谋的范围则会缩小,结局同样不妙。
按一位议员的观点,飞扬跋扈的墨索里尼创造了一种“集体催眠术”,致使议会两院对他一味顺从,有求必应。上、下两院欣然授予墨索里尼一年时间的紧急情况处置权。1923年7月更同意他提出的修改选举法的建议依照修改后的选举法任何党只要取得四分之一的选票就自动在议会中占有三分之二的议席这项根本性的改革措施将有力地保证法西斯党长期执政但法西斯党与国家主义党合并以后在下院只有四十七名议员,为了取得通过此项议案所需的票数,墨索里尼不仅暗施诡计,而且公开威胁:如果不通过该提案,就废除议会焦利蒂、奥兰多和萨朗德拉劝说他们的追随者接受这一议案其他自由党议员也认识到,只有墨索里尼同意他们各人的候选人资格才有可能重新当选,于是都按此调子审慎从事,修改他们的观点。为保万无一失,议会进行辩论时,所有出入口均由武装法西斯党徒守卫,旁听席上的战斗队员故意炫耀玩弄手中的匕首和手枪投票的结果是,一个非法西斯党议席占压倒优势的议会以绝对多数通过了一项结束议会制的法西斯法律,实属史无前例。
在迫使议员就范的同时,墨索里尼也在设法行使自己的权力控制各省的法西斯激进派他仍需要这些头领及其帮派团伙去威胁恫吓反对派,故从内心说,他对激进派比较亲近,虽然有时他假装喜欢温和派。但是,他也害怕激进派,担心他们疏远中间派舆论。罗伯托·法里纳契是法西斯头目中最突出也是最危险的人物据说在他的领地克雷莫纳省,他的势力比墨索里尼还要大此人在后来的二十年中一直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偶尔也对中央政府造成一点小小的威胁法里纳契曾是名革命的社会党员,笃信政治暴力,可他在战争中的表现十分一般,因而他对此始终缄口不语。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向来独断专行他以一字不漏抄袭别人的博士论文而发迹,从此开始了他的律师生涯,收入很高。不过,根据法西斯立法,他这种抄袭罪行够得上坐牢。墨索里尼知道法里纳契的丑行,因此如有必要可加以利用,使这个他鄙视、害怕而又离不开的人不能有所作为。
墨索里尼玩弄政治手腕施行“分而治之”策略。虽然1923年大部分时间里他比较支持党内温和派的“修正主义者”—即对战斗队的做法抱怀疑态度的折中派—但法里纳契和激进派始终是他弄权的有用砝码他利用修正主义者使党的执行委员会内部比较稳定;一旦成功之后,他又倒向主张毫不妥协的狂热分子,墨索里尼不喜欢一切折中的想法,不喜欢搞党内讨论。他批准对温和派进行人身攻击。尽管他口头上仍说要恢复正常秩序和实现“和解”,但暗处却指使部下加紧暴力活动法西斯主义离开暴力威胁和恐怖主义就可能失败,所以如果革命需要,法西斯党徒必须随时准备杀人和被杀。
1924年普选之前一段时间的情况尤能说明问题。当时必须对反对派的报纸进行恐吓,必要时甚至禁止其印刷对一些无党派报纸也有计划地采取了压制措施,其编辑均列入打击的名单。在政界人物中,尼蒂是除了社会党员和共产党员之外唯一拒绝投票赞成墨索里尼的议会领袖。因此,他的住宅遭到抄查,这表明他唯有离开罗马才比较安全。接着,警察得到指示将尼蒂永远赶出罗马。不过,此项命令后来被撤消了,要不就是悄悄地没有执行社会党员马太奥蒂不断受到雇佣打手的侵袭。自由党保守派议员焦旺尼·阿芒杜拉自被《意大利人民报》点名列为“清除”对象之后也得到同样遭遇。而警察对侵扰行为不仅不管,反而加以包庇。有一次,阿芒杜拉发现五名法西斯战斗队员正准备对他进行袭击,等他们在街上动手之后,他用雨伞成功地将他们全打跑了,弄得他们名誉大损参加这次袭击的有阿尔比诺·沃尔皮和阿美利哥·杜米尼,他们曾领导过法西斯战斗队在沙扎纳发动的暴乱两人都是职业打手,墨索里尼利用他们袭扰侨居法国的反法西斯流亡者,后又将他们带回罗马在选举改革投票时威胁议员。早在1924年,墨索里尼就选中他俩当特别“袭击队”(一专门从事威胁恐吓的组织)的负责人。有人引墨索里尼的话说,他现在“需要用非法手段迫使反对派就范”。
墨索里尼威吓和贿赂并用的手法非常见效,他已无需再要求议会批准他继续享有特别权力议会从接受了选举议案修改宪法以后对他来讲已可有可无,十个月才开过一次会。他轻蔑地认为,下一次议会选举只不过是“纸上游戏”,他不感兴趣。法西斯主义的权威全仗黑衫军,他根本不打算举行选举。他说过,如果选举结果对他不利,他也不会感到特别难受,因为这样一来,他反而可以撕开脸皮使用暴力“五万支枪比五百万选民的支持更有力”;即使落选,他也仍然赖在台上。
实际上,他对大选准备极其充分,完全无需多虑。许多反对派的刊物已被警察以危害公共秩序为借口暂令停刊战斗队袭击报摊和送报车,销毁了上万份报纸。读者最多的《晚邮报》为免遭毒手,不得不畏缩退让:在最需要政治评论的时刻避免发表任何此类文稿与此同时,差不多半数经过选举产生的省议会和千余县议会都被强行解散,由指派的官员代替。这样,一切不太可靠地区的选举组织大权就全部牢牢地控制在法西斯党徒手中墨索里尼估计得很对,这种违法之事只要在几个月内慢慢地进行,公众的抗议就不会十分强烈。
另外,墨索里尼还大谈“建设伟大的国家”和使意大利再次在国际政治生活中起积极作用,以此增加法西斯主义在选举中的吸引力他早已定下了建立意大利帝国的宏图:牺牲其他“衰败民族”,扩大国家版图是意大利无可争辩的权利。从1919年以来,他一直提“修正主义”,不过他所谓的“修正主义”系指修正凡尔赛条约,着手向外扩张。据说,这种“修正主义”从墨索里尼取得政权的那一天起就已成为法西斯的既定方针。起初,他对和约是欢迎的,因为意大利得到的好处比其他战胜国多,但不久就改变调子,抱怨没有让意大利占领维也纳和布达佩斯,连在小亚细亚和东地中海地区的殖民地也被骗走了。所以,墨索里尼一当上首相便支持马耳他和科西嘉的自治运动,甚至招募科西嘉难民加入外国军团以备有朝一日进攻法国。
很快便有人猜疑墨索里尼正筹划某种国际强盗式的袭击运动,这将使邓南遮入侵阜姆之举相形见绌墨索里尼在洛桑和伦敦都未能出尽风头,他正犯愁别人指责法西斯外交政策和过去自由党的外交政策没有多少差异。1923年7月,他开始准备第一次冒险,企图让世界承认法西斯的权威他下令炮制在希腊科孚岛登陆的作战计划几个星期后,他得知岛上并无炮兵防守,即命一支海军舰队进入戒备状态以回击他故意制造的所谓希腊人的“挑衅”。又一周后,在国际划界委员会工作的意大利人太利尼将军在希腊领土上被杀害凶手是谁,根本搞不清楚,但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来自阿尔巴尼亚也有人认为这次谋杀是墨索里尼事先安排的不过此种可能性不大尽管此事希腊政府不负什么责任,但墨索里尼行动之快确实惊人他越过外交部直接向希腊提出要求迅即答复的最后通牒;三天后便出兵占领了科孚岛。这次冒险组织得非常混乱,行动过于匆忙是个原因进攻部队按原定计划迟到了五个小时登陆作战必须赶在天黑之前开始才能使希腊当局来不及就敦促他们投降的要求作出答复负责指挥的舰队司令明知岛上城堡里住着好几百名难民,却违反命令对该岛实施毫无意义的炮击,致使许多儿童被炸死,世界舆论为之大哗。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墨索里尼对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感到十分高兴。国际上的抗议浪潮过后,他又下令海军准备对英国作战,这使海军当局也非常吃惊,他威胁说,如果伦敦新闻界继续与法西斯意大利为敌,他将采取措施让他们为此感到后悔;并说英国同情希腊人是公然违背“国际道德准则”的行为。事后,墨索里尼还补充道,国际联盟如想进行干预也将遭到毁灭性打击绝对不允许小国批评大国,意大利当然批评不得。
一个月以后,墨索里尼不得不从科孚岛撤军他竭力吹嘘这次征伐是一次伟大的胜利,提高了意大利的威望这是过去一百年来意大利主动进取精神最出色的表现,它将成为法西斯军团向建立一个伟大国家胜利进军的第一步希腊政府支付五千万里拉作为对意大利贸然采取行动所蒙受损失的赔偿;墨索里尼慷慨地拿出这笔赔款的一部分用来抚恤受害的难民。
墨索里尼尽管在公开场所大吹大擂,但他知道这次行动是失败的。希腊人挫败了他的计划,英国人拒绝给予支持,对此他始终记恨在心。吞并科孚岛是墨索里尼始终不渝的目标,印有“科孚”标记的意大利邮票早已在市上出售,如今不得不立即停止发行。他未曾想到,这次行动非但丝毫没有提高他的威望,却引起小国对他的愤恨,只落得个恃大欺小的坏名声,有损于意大利的形象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墨索里尼是个无视条约,只要对自己有利便破坏国际联盟公约的人。国外已经有人担心,他是个“权迷心窍的狂人”,如果被逼得走投无路,可能“像疯狗一样咬人”,甚至将欧洲拖入一场大战。
对他上述评价墨索里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虽然意大利有些人和少数派由于墨索里尼的轻举妄动而对他的雄心大志发生怀疑,但绝大多数人仍然坚决支持他墨索里尼因而从中学到一条宝贵经验:冒险的外交政策连许多非法西斯党员和反法西斯主义者都热情欢迎,而且也助于巩固他的权威例如,萨朗德拉就认为墨索里尼采取的行动定能提高意大利的声望一些前国家主义党党员也有同样观点不仅是比较保守的报纸,就是阿芒杜拉的《世界报》,还有社会党的《劳动报》,虽然有所保留,但总体上也是持拥护态度外国观察家对墨索里尼受到如此普遍的支持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们也只好跟着改变态度。
1924年春的选举证明,法西斯主义受到普遍支持的情况属实三千人申请作为法西斯党候选人填报名单,这样可保在议会大选中十拿九稳看到这么多人抢着要进他鄙视的议会当官,墨索里尼感到十分厌恶。不过,当上议员即使在法西斯党员中也是人人极力追求的目标,因为议员享有许多特权,如可以拿高薪,享有非常有利可图的荣誉以及免费乘火车旅行以及不受逮捕的豁免权等墨索里尼表面上装得对谁当选都不感兴趣,而实际上却逐个审阅候选人名单,以保证多数议员由他内定为使号召力更强,他尽量在名单中包括一些自由党员和保守的天主教徒。最后的结果是法西斯党只占二百名,其他党占一百五十名,连一些比较顺从听话的社会党员也并非完全不在考虑之列在这个体现广泛联盟的大名单之外,还有一个人数只有二十人的小名单,代表着彻底分崩离析的反对派。萨朗德拉承认,能成为墨索里尼名单中的一员,他感到自豪奥兰多也同意列入墨索里尼的竞选名单,这一变节行为使他家乡西西里的一大批人倒向法西斯党焦利蒂的名字虽在另册,但他明确表示不想与墨索里尼竞选,而要和墨索里尼一起与社会党人竞选。意大利自由主义运动的激烈派贝内戴托·克罗斯神父积极劝说人们投票选举法西斯党候选人这些自由党领袖为欺骗迷惑他人使尽了招数,但他们后来都为自己的错误决定感到懊悔。
2.策划谋杀
1924年3月,竞选活动波澜迭起、热火朝天。墨索里尼指示地方政府干涉反对派的竞选会议,以阻止或减少对政府的批评他采取的是向地方官员封官许愿的惯用手腕。他说,或至少是假装说,他不愿使用暴力,特别是“无谓的暴力”;但是公开的袭击活动却猛然大增,其中一些最严重的事件就是人们所熟知的杜米尼和沃尔皮一伙干的意大利许多地区的选举都笼罩着一片恐怖的气氛,说明法西斯党徒清楚要争取压倒之势的胜利必须使用暴力外界由此得出结论:法西斯主义的显著特征就是无法无天;“在现阶段,外国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意大利是个文明国家”。阿芒杜拉要召开会议受到阻拦;社会党领袖马太奥蒂遭到非人的残酷折磨,此事报纸还能加以详细报道可是,对共产党候选人的迫害倒不甚严重,也许是因为共产党在选举中取得任何一点胜利都将进一步分化反对派,同时也有利于造成布尔什维克的危险继续存在的假象一名社会党候选人遇害;其他许多候选人退出了选举;成百人受伤或被杀。在选举日,个别头领有计划地在那些不太可靠的地区大搞恐怖。
具有反抗精神的法西斯党员如果无视党的纪律,敢于对法西斯暴行表示不满,所受到的迫害尤为残酷有几名持不同意见的党员就曾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米兰郊外遭到杜米尼一帮人的毒打,几乎丧命墨索里尼对此感到高兴,下令给杜米尼发特别奖金他明确指示,“对叛徒就得用对付叛徒的办法处置”,“狠狠地揍他们一顿绝无坏处”。由此看来,至少对两名出色候选人的袭击系由墨索里尼亲自授命,一是社会党员冈扎尔斯,一是持不同政见的法西斯党员弗尼。
警察对此类暴行很少干预几名外国记者加以报道反遭鞭打或驱逐出境。官方发布的消息是:从未使用威吓手段。墨索里尼成功的奥妙就在于以暴力达到目的,而又要掩盖其暴力的丑恶,装出一付清白无辜的样子,假惺惺地说他本无意“用血玷污由我领导而取得胜利的神圣运动”。
除了威吓手段以外,这次选举中弄虚作假的恶劣行径,达到了顶峰,更加肆无忌惮:没收反对派的选举证,让法西斯党徒反复使用;以各种各样的方法破坏秘密选举规则;非法将文盲和死者的名字列入选举人名单;向各地方法西斯党组织下发正式通知,详细告知他们如何在瓦罐中销毁反对派候选人的选票,再另外伪造选举结果。显然,法西斯党徒有可能在唱票之前就拿去了票箱,塞进假票,因此有些地方参加投票的人数竟是登记选民人数的百分之一百多过去选举中也发生过类似情形,但规模都不如这一次。最后选举结果表明,法西斯党共得百分之六十五的选票,比取得议会中多数席位所需票数多出百分之二十五他们煞有介事地声称,以往选举中任何一个党都没有得到过这么多选票各反对派加在一起只得票三百万张,可在议会三百七十四席中占一百八十席左右墨索里尼是否能在一次自由选举中获得多数票一直是个谜;反对派认为不可能,而墨索里尼在此次选举中如此大规模地使用暴力和欺骗手法也说明他底气不足威胁恫吓是墨索里尼实现其目的所必不可少的手段,选举之后他又命令惩戒分队,哪儿的反对派得势就在哪儿采取行动。《晚邮报》因在选举中持中立场,致使米兰的反对派得票很多,于是该报办公室便遭到袭击。
有些法西斯党员力图制止暴力狂,但墨索里尼劝他们打消这种念头。他解释说,人们只敬重那些使他们害怕的领袖。为了添加恐怖气氛,杜米尼受命在议会即将复会的时候重新集合在罗马的“袭击队”成员这伙亡命之徒在议会大厅隔壁的一家旅馆订有房间,全以假名登记,房费以及他们每天的津贴均由墨索里尼自营的报社报销他们的任务就是用曾经对选民十分灵光的恐吓战术有选择地对付某些议员警察总监特地从监狱释放一名罪犯,为的就是让他参加杜米尼的团伙以壮声威杜米尼问他是否杀过人,并告诉他主要任务是对付议员中最出色的反对党领袖贾科莫·马太奥蒂杜米尼炫耀他曾杀过十几个人,后来又证实说,有几年他曾直接代表墨索里尼行事。几个星期之后,“袭击队”杀害了马太奥蒂,却制造了一起意外事故的假象这一罪行所引起的严重局势是墨索里尼政权在1943年以前最有可能垮台的一次。
马太奥蒂被害是因为他力争宣布选举无效,以作为对墨索里尼一次挑衅性演讲的回答。5月30日,墨索里尼要求议会一致通过几千项法律。另外,他还进一步提出,对选举中非法行为的许多指控(约上百万起)不拟列入议事程序,这也要全体一致通过。马太奥蒂即席发表了一篇简短但勇敢无畏的讲话,中间被狂呼乱叫之声打断了近百次,目的只有一个:不让他讲下去。这位社会党领袖详细披露了法西斯党如何利用欺骗和暴力手段在选举中获胜,以及只有少数人能够自由选举的事实。墨索里尼听后火气直冒,甚至在回答时宣称:如果投票结果不合他意,他根本不予接受法西斯打手已经袭击过马太奥蒂数次;墨索里尼自营的报纸也发出威胁,马太奥蒂若再不闭嘴,就要当心更厉害的打击但这位社会党领袖告诉他的英国朋友,尽管有生命危险,他也要全力让世界了解,法西斯主义全靠恐怖手段和贪污受贿才得以维持一位深孚众望的议会领袖提出这样的指控自然会引起人们对现政权的合法性产生疑问,使法西斯党费了很多心机才造成的得到公众广泛支持的印象大打折扣更为危险的是,马太奥蒂根据法西斯党员提供的证据,准备了大宗法西斯分子暴行的案卷,而且据说这些材料正在比利时和英国被译成外文。
墨索里尼决不容许任何一名议员与他唱对台戏他公开号召法西斯暴徒采取更有效的行动墨索里尼的用意是什么,从他私下谈及反对派领袖时说的话中就不难发现:“干掉他”,“教训他一下”,“让他永远不再出现”,“像马太奥蒂这样的对手就得拔出手枪对付”等他从以往的经验知道,经他这般暗示之后,法西斯民团的狂热分子将迅速采取恰当的惩罚行动也有另一种说法认为,墨索里尼当时恶毒咒骂马太奥蒂并无意真要这么做。可是,他肯定了解,以如此激烈的情绪对他手下人讲话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因为这些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于使用手枪和大头棒胁迫社会党领袖屈服了过去,经他点名攻击的敌人都无一例外地受到了惩罚这次,某个听过他讲话的人也可能对马太奥蒂采取行动,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由于谁也不敢作证,所以就不存在要他个人负责的危险即使发生最坏的情况,他也可以借口下面的人执行指示过了头,他们所理解的并不是他所讲的那个意思。
6月初,马太奥蒂被暗杀前几天,黑衫军再次在议会大楼外面袭击了几名议员,警告他们不准再批评政府。至此,连一点虚假的议会辩论的严肃性也不容存在墨索里尼亲自出马以他特有的方式进行恫吓:一天之内打断别人发言十几次;对反对派以使用暴力相威胁,曾多次地说如有必要就从背后打死他们。6月7日,墨索里尼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作了一次调子比较温和的演讲,要求议会支持他。也许这是他平生唯一的一次。所以声音低得几乎无法听清。据推测,其用意仅仅是为了记录在案,以备查考。而私下里,他却大谈“执法队”,大谈把反法西斯领袖的尸体吊在他办公室外的广场上等等6月9日,有人听到他对杜米尼说,“袭击队”要赶快行动,干出点能证明其有理由存在的事来。
6月10日,杜米尼和沃尔皮杀害了马太奥蒂,将尸体拖到乡下埋掉,把谋杀的痕迹掩盖得天衣无缝。可以作这样的设想他们原来只准备绑架马太奥蒂但是,(我们只能根据为数不多的事实进行猜测)尸体比较好隐藏,而被绑架的人也许有一天还能回去说出事情的真相。再说,马太奥蒂以往的表现足以说明,仅仅是绑架或肉体摧残决不能迫使他屈服,从此沉默不语。杀害马太奥蒂是根据菲利普·马里纳利,也许还有切萨雷·罗西的命令。他们二人是法西斯统治集团中地位仅次于墨索里尼的人物,每天定时会晤墨索里尼,接受命令。没有把握取得豁免权或证实确系墨索里尼授意,谁也没有那个胆量去袭击议会反对党领袖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员后来都说,他们敢肯定墨索里尼要除掉马太奥蒂事实上,马里纳利坐了几个月的牢后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在后来的二十年里一直是法西斯高级领导成员之一这进一步证实了“袭击队”在这件事上干了墨索里尼希望他们干的事。
6月10日傍晚,马太奥蒂遇害几小时后,杜米尼来到墨索里尼的办公室报告事情经过杜米尼显得极其镇定自若,说明他预计到墨索里尼会赞同他们的做法他从马太奥蒂被害的汽车里捎回一小块血污的坐垫套这表明他并非想要销毁犯罪证据,而是以此向主子证明事已办成。第二天,6月11日,墨索里尼公开否认曾发生过什么谋杀罪行,当然更没有逮捕他早已知道的那些主犯他甚至对贴身副官都没有讲什么,却狡猾地指使他们散布马太奥蒂逃往国外的谣言在公开场合,他对此事件既不表示惊奇,也不表示关心,却装出一副异乎寻常的高兴样,笑逐颜开暗地里,他下令把一切可疑的证据都销毁掉,特别是杜米尼用以装运马太奥蒂尸体的汽车同时还说,执法队不久可能采取同样方法消灭阿尔伯蒂尼、特雷夫、菲利普·图拉蒂等其他反对派领袖。此外,他吩咐手下人“尽量把水搅浑”,说什么“如果我能安然脱身,则大家都会平安无事;否则,我们就全完蛋”。
6月12日,墨索里尼对议会说,他怀疑马太奥蒂之死其中有鬼,但情况究竟如何仍一无所知其实,此时他早已得悉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一公寓门卫已向警察提供了杜米尼一伙使用的汽车牌照号码门卫说,这辆汽车在马太奥蒂住所附近守候了数日,里面的人鬼鬼祟祟由于汽车上带有犯罪时留下的血迹,所以很快就能由车追查到凶手。墨索里尼极为惊慌,原以为此次行动天衣无缝,未露任何马脚,而如今无疑必须作为犯罪案件审理况且杜米尼又与他交往甚密,查证起来对他威胁甚大政府工作也因此受到冲击,有好几天都处于瘫痪状态后来墨索里尼承认,当时只要有那么几个坚定果敢的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动员起公众舆论,举行暴动,把法西斯党赶下台。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连米兰、都灵和波洛尼亚等主要工业城市也风平浪静像这样的暴行,若是在两年前,肯定会引起大规模群众示威运动由此也可看到,墨索里尼的战斗队采取的威胁恫吓手段实在富有成果,老百姓吓得什么话也不敢讲几天过后,墨索里尼又恢复了平静他宣布议会休会,停止一切辩论,并把法西斯民团全部动员起来,只要是还没有被吓得不服从命令的人都包括在内,人越多越好。同时,他下令逮捕杜米尼及其同伙,以便诿过他人。
警察总监戴博诺将军亲自主持此案的调查,而根据意大利法律此案应由法官负责戴博诺在两名法西斯民团将官陪同下立即提审杜米尼,这也不合法,说明他们要和被告一起捏造一份无懈可击的供词以备到法庭上申辩。戴博诺将此案拖了整整一星期才转交主管当局办理。在此期间,“袭击队”大部分成员及他们的同伙乘机逃跑,有些证据也无踪无影如果不是因为害怕暴露出谋杀案某些不甚得计的真情,戴博诺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甘冒被人指控违反合法程序的风险。
杜米尼因犯谋杀罪进了班房,但两年后即被释放出狱时他对人说,此事的主要责任在墨索里尼,为此他又因诋毁罪再陷图圄,这一次刑期比原先要长得多这种让墨索里尼难堪的指控必须加以掩饰不使扩散所以在以后十五年多的时间里,警察当局支付一大笔钱给这个判了刑的杀人犯,法西斯党和墨索里尼本人也给他钱杜米尼从他们那里所得的收入要大大高于一名内阁大臣的薪水,这笔钱当然只是为了封住杜米尼的口因为杜米尼曾说他已将一份卷宗交给美国得克萨斯州的律师保管,毫无疑问,墨索里尼担心可能走漏风声。说来也怪,法院所收集的有关马太奥蒂一案的证词有上百卷之多,其中却没有一项提到墨索里尼。虽然切萨雷·罗西及其他人的告发极有分量,但墨索里尼从未被传到庭作证有一次他讲了心里话,杀害马太奥蒂以后的那些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日子马太奥蒂是他当政二十年中所碰到的最厉害的一名政敌,从那以后墨索里尼几乎再也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
3.恢复实力(1924. 6—1924 .12)
墨索里尼在谋杀案发生后的半年中逐步恢复其原有地位,进一步证明了他的政治活动能力很强当时的处境是,社会舆论显然一致反对墨索里尼;如果反对派手段高明,他必败无疑,从台上滚下来。法西斯报纸几乎没有读者;《意大利人民报》只卖出一份,《晚邮报》差不多要卖出二十份对废弃一个有谋杀嫌疑的领袖,不少法西斯党党员都不会为之难受。党内的激进派和主张“正常化”的温和派对墨索里尼失去信任也属顺理成章之事法西斯主义现已到了穷途末路,无计可施的地步提起法西斯主义就使人联想起一大串蓄意制造的凶残暴行(法西斯历史学家称之为“错误”,而不说是罪行)。墨索里尼作为内务大臣却既不制止各种暴力行为又不主持正义。他的部属中有六、七人被捕,都与政治谋杀案有牵连。他早先关于恢复法制、整顿秩序、建立办事效率高的政府的诺言全成了空话如其前任碰到类似情况,谁都会感到不得不辞职。但墨索里尼从不考虑辞职,部分原因在于他如果辞职下台,将肯定无疑地被当作同案犯逮捕。相反,为减轻公众的抗议,他强迫别的法西斯党徒辞职戴博诺不得不辞去警察总监和民团中的领导职务,他的两名亲信助手马里纳利和罗西遭逮捕。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墨索里尼竭力装作与这两人的关系均不密切另外四名内阁大臣也递交了辞呈,以期重新组成一个全国和解的新政府墨索里尼本人决意留任,声称他有三十万法西斯民团的刺刀做后盾,这支军队只听他一个人的指挥。
当时在政界也确实很难找到一个既有才干又有政治实力的人接替墨索里尼,也没有一个像马太奥蒂那样既有威望又有胆量的人敢于痛斥墨索里尼为谋杀案的同谋墨索里尼用阻止议会开会的办法使反对派失去发表抗议演说的讲坛至于究竟如何采取行动,反对派之间又存在深刻分歧墨索里尼以某种有趣的讽刺口吻说,目前同法西斯党唱对调的政治派别达17个,他们五花八门。
社会党和人民党议员乘此机会全部退出议会以示抗议,阿芒杜拉领导的自由党保守派也跟着退出但是,焦利蒂及其朋友们却指责这种“到亚文丁避难*”的做法,认为抵制议会是无用的。焦利蒂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相反,他宁愿再给法西斯党一次机会让它在议会中为自己申辩墨索里尼有一次承认,如果这位老资格的自由党政治家也退出议会,“到亚文丁避难”,法西斯党可能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自由党内部的分裂又帮他树立起仍有可能取胜的信心梵蒂冈也和参加到“亚文丁避难”的人民党背道而驰。本来教皇认为墨索里尼对马太奥蒂之死负有部分责任,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将错就错,不便追究,因为教廷不愿让过去那种宣扬不可知论的自由党再上台组阁,特别是不愿看到天主教徒和社会党人结成亲密联盟。
6月24日上院的一场辩论使墨索里尼取胜十拿九稳。自法西斯党执政以后,墨索里尼只派了二十九人参加上院,但三百九十八票中只能凑足二十一票反对他。因此,不仅外国,就连国王都认为,一边倒的投票结果说明法西斯党依旧得到国内有地位的人士支持当然,此时如果国王干预的话,对“沉默的多数”肯定具有决定性作用。上院的自由党议员担心投了不信任票后,墨索里尼政府将为社会党政府所代替,或换上更加冒险的法西斯阴谋集团,也许会引发内战。哲学家贝内戴托·克罗斯更进一步解释他投票支持墨索里尼的理由,说他坚持认为法西斯党干了不少好事,挫败了社会党人的阴谋,应该继续当政直至危险全部过去。既然“墨索里尼现在是我们手中的囚徒”,可以慢慢地等他完成了任务之后再一脚把他踢开由于克罗斯的全力支持,自由党萨郎德拉派的三名党员同意参加重新组建的政府,在墨索里尼手下出任内阁大臣其中有一人几天前还大讲,法西斯党永远垮台了,可他如今又突然改变了立场。这说明,自由党中许多人完全没有政治”节,并且贪生怕死贪恋权位。
墨索里尼在党外虽得到这么多人支持,但党内的理想主义者却纷纷退党用邓南遮的话说,法西斯党已成一堆“臭不可闻的垃圾”。有些法西斯党员无法理解墨索里尼个人犯下的罪行为什么要全党,或甚至几名替罪羊来承担责任有的抱着见机行事的目的退出政府,并向焦利蒂暗示,如果能在他领导的新政府中获得内阁大臣或副大臣之类的一官半职,他们准备改换门庭。总之,许多法西斯党员都或多或少公开地脱党,原因各种各样墨索里尼办公室的外间接待室里求职献媚的人不再光临,不少民团官兵对他的号召动员也不理不睬关键时刻给予他必要支持,使他幸免于难的倒是上院的自由党议员及其他党外人士;这些人糊涂不清,根本不知道与他打交道的人是何等货色。
激进主义者也给了墨索里尼有力的支持他们都是些地方法西斯组织的头目,多半犯有罪行,因此不得不竭力保住手中的权力以免受起诉。这些“头领”们知道,墨索里尼如今起用了部分老自由党人充实政府,很可能像抛弃马里纳利和罗西那样对付他们这些激进主义分子。墨索里尼对党外人士说,他也害怕这帮“头领”,恐怕制服不了他们。但有人却认为,他只有和这些法西斯残暴分子在一起时,才真正感到自在。不论哪一种观点对,墨索里尼对打手们的活动,内心里充满着感激。不久,袭击自由党报纸编辑的事件又有发生,警告他们在公开批评政府方面不要走得太远当时甚至还流传过对非法西斯党人进行大屠杀的传闻激进主义分子的代言人法里纳契要求为杜米尼被指控犯有谋杀罪一案辩护。据传他曾说过:“枪毙他几千人,一切均会就绪”。
墨索里尼继续采取惯用的两面政策:一方面和内阁大臣们在一起时要装着支持自由党:另一方面在自己党内那些主张暴力的坚定分子面前又要表现得反对自由党他的两面手腕之所以畅通无阻就在于他清楚,人们往往不自觉地只取他讲话或行动中适合他们口味的那一部分,而对其中矛盾之处则不予理会,可搪塞过去在这两部分人中间,他更需要的还是激进主义分子。所以,当“头领”们提出法西斯革命应得到保护、不受法庭追究时,墨索里尼为满足他们的要求声称他的政府高于法律,“只接受历史法庭的裁判”他提出新闻法,把所有的报纸均置于政府官员的控制之下由于议会处于闭会期间,这项法令本来是违反宪法的,但他却说是为了制约极左派,以此迷惑自由党。
8月,法西斯党召开全国会议时,最受欢迎的是那些要求使用暴力的叫嚣,墨索里尼坚定地和他们站在一起他向代表们提出一个不祥的口号:“生活就得冒险”,接下去笑着说,人们要求于他的不是自由,而是一个坚强有力的政府。他说自由对穴居的人来说是必要的,但文明开化意味着个人自由逐渐减少;如果反对派还想从口头上争自由发展到用行动争自由,他将下令黑衫军把他们剁成肉泥在一次不让发表的演说中,他再次重申残忍手段是必不可少的,应像做外科手术一样,不必老是公开谈论它。暴力只要不断使用使之成为司空见惯,普通老百姓就会接受。阿芒杜拉说,他有证据证明墨索里尼9月份曾策划暗杀其他反对派领袖,后来只是因为有了别的同样有效而又不太危险的办法才放弃了原计划。
11月,墨索里尼继续玩弄两面手腕,发表演讲暗示他将放弃激进主义,与“头领”们脱离关系。他许诺说,今后法西斯党的领袖不再是指定的,而由选举产生;党将尽力缓和社会上的紧张状态,那些惹人不满的庄严仪式应减少,在公开场所少穿黑制服等等可是数小时后,他又轻率地告诉一位美国记者,他私下打算取消议会,实行独裁,使意大利“立于世界第一流国家之林”;他不久将命令法西斯战斗队采取行动,那时反对派就会“这么”不见了。说到这里,墨索里尼像是吹灰似的向手掌心吹了一口气他说此话时实在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雄狮这类很不谨慎的谈话发表之后,首相办公室又加以否认,说墨索里尼不可能讲出那样的话。不过,焦利蒂终于因此认识到墨索里尼再不可信赖。他说,在外交政策方面他将继续支持墨索里尼;但在国内,法西斯主义剥夺了意大利人的言论自由,取消了宪法规定的地方政府由选举产生的制度,坚持认为意大利人是独特的,与其他国家老百姓大不一样,不适合自己管理自己,从而损害了意大利在国外的威望。法西斯主义意味着棍棒统治,自1924年选举以后这一点已日趋明显。
这场辩论过后,对政府的信任票多达三百一十五票,只有五名议员和焦利蒂一起投了反对票,大多数反对派议员依然抵制这次会议,奥兰多弃权。为此,墨索里尼又一次假装要快速恢复宪法“正常秩序”。奥兰多仍然指责社会党使1922年10月以前的议会无法开展工作,并同意再实行一段时间独裁以补救已造成的损害萨朗德拉也主张法西斯党继续执政,因为它“尚未完成使命”;他说法西斯党尽管有不少违法活动,但努力使预算平衡仍不失为一项了不起的成就。
墨索里尼的主要麻烦不在那些稍有头脑的自由党人,而在那些不法暴徒。由于党内温和派开始对他疏远,他不得不越加依靠这批人国外报纸报道说,约有二十名“头领”不受法律管束,他们的名字已经妇孺皆知。还有上百名“小头领”在他们独自管辖的地区内也同样可以挟私杀人,法庭和警察很少过问或根本不管。整个11月份,这帮人(大部分是法西斯民团的高级军官)愈闹愈凶,无法无天,肆无忌惮民团司令戴博诺曾因与马太奥蒂谋杀案有牵连而被撤职,接替他的伊特洛·巴尔博如今又与唐·米佐尼神父谋杀案和在弗拉拉及其附近犯下的许多暴行有干系。公众舆论大哗,巴尔博只好辞职,而墨索里尼却公开肉麻地替他歌功颂德,很可能是由于害怕此人成为他的主要竞争对手。
12月初,国际联盟理事会开会期间,外国记者云集罗马。墨索里尼要求他的法西斯战斗队在这几天里把他们平日的行为暂时收敛一下,留到以后再加使用。墨索里尼让他的战斗队安分守己,这并非第一次,说明如有必要,他能控制住这伙恐怖分子。暗地里,他早已在策划发动一场新政变,把议会政府这个老古董和旧统治阶级自由党的残余分子彻底清除掉。但在公开场合,他喜欢表现得温文尔雅。他在上院说,他反对任何独裁的主张,理由很简单:意大利人绝对不能容忍独裁统治,而且会永远反抗独裁者,如果国王让他辞职,他随时准备照办但同时他也警告所有批评者,结束法西斯统治可能为共产主义扫清道路。
非法西斯党议员为主的上院在12月仍然以二百零八票对五十四票的多数支持墨索里尼。可是次日,反对派的一名议员开指责戴博诺,说他与谋杀马太奥蒂一案有牵连。同时,反对派的报纸又攻击巴尔博和狄诺·格朗迪行为不轨,情节恶劣。更为令人吃惊的是,有人披露了议会副议长弗朗契斯科·朱恩塔写的一份文件,说他按照墨索里尼的愿望曾命令战斗队对一位议员采取行动起初,墨索里尼进行干预,替朱恩塔辩护,后来又改变主意,逼迫朱恩塔递交辞呈以丢车保帅,缓和国内的不满情绪这两种做法都引起了许多法西斯分子的不满,有的认为墨索里尼太软弱,有的认为他太武断,也有的指责他变化无常。政府看来已近乎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晚邮报》根据新揭露出的问题预言墨索里尼将不得不滚蛋。
1924年的最后两个周,有些“头领”和民团军官共同起来造反,他们害怕墨索里尼动摇,将他们交出去按法律程序治罪他们斥责墨索里尼是笨蛋,甚至说他是叛徒、逃兵;他之所以失败全由于对政敌只是威胁恫吓而没有杀他个成百上千有的则怀疑他是否投靠了大企业主。另一方面,党内主张“正常化”的一派也起来反抗,要求恢复“合乎宪法”的政府。有些人责备墨索里尼建立的政权过于布尔什维克化。三、四十名法西斯党议员秘密集会谴责那些“头领”和他们的战斗队。有的要求墨索里尼下台,而多数人要求请“到亚文丁避难”的左翼议员回来出席议会,共同组成全国和解的新政府。
直到年底,非法西斯党的反对派仍认为,墨索里尼面临这么多困难肯定垮台无疑。焦利蒂评论说,在有些省,特别是皮埃蒙特和西西里,法西斯党已不复存在,在其他一些地方也盛景不再。阿芒杜拉认为,只要法西斯党议员倒戈,就足以在议会中通过一项反对墨索里尼的议案。如果这种情况发生,连法西斯民团都可能叛变。当切萨雷·罗西的备忘录发表后,这种可能性更大了这份极有影响的文件把过去两年中最严重的罪行都直接归咎到墨索里尼身上可是事实上,正是这份文件的发表促使墨索里尼建立全面的独裁统治,因为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法庭上彻底推翻这些指控,虽然这很可能要结束他的政治生涯。
在一段短暂的时间里,墨索里尼为考虑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感到手足无措有些同事劝他辞职开始时他也几乎要接受他们的意见而不采取动员民团、以内战相威胁的办法。到这时,留任的自由党内阁成员也决定背弃墨索里尼内阁中前国家主义党党员费戴佐尼起初也支持他们,但数小时后就改变了主意,原因可能是他料到墨索里尼不会垮台,或是看到他本人有可能继任首相。在此关键时刻,五十多名民团高级军官匆匆赶到罗马、冲进墨索里尼的办公室要求他火速采取有力行动,否则就废黜他。对这一戏剧性的场面,有篇报道描述了墨索里尼怎样规劝这些军官遵守纪律,也有一篇说他突然大哭起来同日下午,有人谣传墨索里尼已经下台意大利有些地方人们兴高采烈涌上街头庆祝法西斯党垮台,甚至连地方官员和许多法西斯党员也参加了当夜的狂欢。以后的二十年中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面。
1925年1月2日,阿芒杜拉对伦敦《泰晤士报》记者说,墨索里尼“完蛋了”。但实际上,这位“领袖”却正在策划反击。他必须迅速行动,因为如果犹豫不定,民团可能反对他或者反对派又会揭出更多的罪行使他无法继续留任;或者国王会认为他品质上和政治上都不适合治理国家而抓住这个机会免除他的职务。自由党保守的萨朗德拉派即将退出墨索里尼的联合政府,这对法庭以及全国舆论都会产生重大影响
重新召集议会开会是墨索里尼作出的第一个反应。他有把握在“到亚文丁避难”的反对派议员依然抵制的情况下仍能得到多数票支持。1月3日,他向议会宣布,所有发生的一切由他个人承担责任。他否认有什么“袭击队”,并说杜米尼一伙干的事太愚蠢,像他这样一个精明的人根本不会与之有任何瓜葛。他还对马太奥蒂的勇气和“有时与我不相上下”的顽强精神大加赞赏。尽管如此,他将对所发生的一切负责而且郑重说明也包括谋杀马太奥蒂一案。如果法西斯主义运动不仅没有实现使国家复兴的理想反而变成一场滥用大头棒和蓖麻油的暴乱这将由他一人来拨乱反正,因为只有通过个人独裁才能达此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