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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五、夺取政权

1.向罗马进军

墨索里尼知道,如果军队出面镇压叛乱,他成功的影子都没有所以,他煞费苦心地四出游说,在军官和退役军官中争取支持。他曾向三、四位退役将军请教过有关暴动的战术问题。另外,肯定还有许多其他高级军官同情他的法西斯主义运动至于低级军官中人数则更多一些但是,要让军队的绝大多数支持一场反对国王的武装暴动仍然难以令人置信。势力强大的“前参战人员联合会”是忠于王室,反对法西斯主义的。前陆军参谋长巴多利奥将军认为,只要逮捕十来个人先枪毙一个,法西斯党就会土崩瓦解。其他了解情况的高级军官也持相同观点。

墨索里尼从那不勒斯回到米兰以后尽量不露声色使人无异常之感。当他的同事悄悄地动员战斗队为最后行动作准备时他很少去办公室,却经常白天开车到郊外去兜风,晚上到剧院看戏,让人根本摸不清他的用意。而暗中,他却和米兰一些报界重要人士商谈,至少说服了其中某些人使他们相信法西斯党人进入政府对国家经济只有好处。他再三提出要平衡财政,稳定货币,缓和通货膨胀。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将来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相反,他保证事成之后解散他那支“黑衫军”。

与此同时,其他法西斯党徒不断与自由党的领袖们进行个别接触,分头秘密地告诉他们,法西斯党人只要求在他们中间任何一人领导的联合政府中有适当的少许职位就知足了一些前首相也认为和法西斯党进行这类谈判并无不当之处,尽管他们知道墨索里尼正在建立一支规模庞大的私人武装、图谋不轨法克塔拒绝宣布国家处于紧急状态或征召军队预备役人员入伍。10月27日晚,内乱显然近在眼前,他仍不同意罗马驻军司令普格利斯将军实行军事管制的请求时间又过去了数个小时,墨索里尼更加自信统治阶级定会让步,接受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10月27—28日夜,法西斯战斗队开始夺取电话局和政府办公楼午夜过后,法克塔终于批准采取行动;大臣们匆忙应召开会,一致同意建议国王动用军队。普格利斯再次保证,他将在几小时内粉碎暴乱可国王竟会违反宪法惯例拒绝了他们的建议,这是大臣们万万没想到的。

维托利奥·伊曼纽尔国王是个胆怯怕事、捉摸不透的人。他并不想要违反宪法,但又不得不承认自由党的领袖无法解决当前的无政府状态和议会中的僵局。从性格上说,谁坚决果断,能控制住国内的混乱局面,他就倾向于谁,特别是那些赞成帝国扩张,能维护意大利利益,比奥兰多在凡尔赛和约谈判中干得更优秀的人他和愈来愈多的其他重要官员一样,认为解决目前政治僵局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墨索里尼参加内阁担任次要职位他认为自己的主要责任是避免爆发一场武装革命,并威胁说如果发生内战,他将退位。

10月28日凌晨约2时许,国王得知米兰及其他一些地方也发生了暴动,于是立即同意内阁早先的建议,宣布全国处于紧急状态,批准动用军队实行军事管制。有关法令的文本准备得非常匆忙:早饭时,首相入宫履行请国王签字的手续,军队也同时出动去平定叛乱法西斯党徒未作任何抵抗,一夜间被占领的建筑又被夺回,公路和铁路均被封锁以防止法西斯战斗队向罗马进军面对这种情况,不仅右翼国家主义党,而且连一些法西斯党的首领如被指定为向罗马“进军”四指挥官之一的韦基,也宣布服从国王,甚至扬言必要的话除去墨索里尼。

在米兰,约上午6时,墨索里尼来到办公室,工作人员像设围似的拦住了他。此时,军队未等公布正式法令便接管了全市,并起草了逮捕墨索里尼的命令法西斯党徒在私下会谈中向米兰行政长官阿尔弗雷多·路希诺利许诺道,如果他对逮捕令置之不理,将来为报答他,可以让他在内阁中担任一个职位路希诺利未逮捕墨索里尼是法西斯叛乱成功的关键因素。据推测,他的动机可能是出于野心,或者至少是恐惧法西斯党万一获胜,他将丢掉饭碗。当然,一些米兰的有钱人鼓励、支持他这样做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更重要的是国王改变了主意:上午约9时前,国王又拒绝签置他曾经同意的、实际上也是他几小时前要求的法令。拒绝内阁的建议,尤其是内阁一致通过的建议,对国王来说是违宪的武断行为维托利奥·伊曼纽尔不相信法克塔有能力控制事态发展。再说,萨朗德拉的朋友们又私下劝说国王不要签字,他们想以此逼迫法克塔辞职,让萨朗德拉有机会组阁也有人暗地里用一些不准确的消息欺骗国王;军队在数量上不及法西斯民团,未必能保卫住罗马国王的决定使法西斯亡命之徒变成了下届政府的当然成员法克塔辞职后,萨朗德拉应邀担任首相。他请墨索里尼参加新政府,但遭拒绝,因为墨索里尼现在身价大增,掌握主动权了。于是,萨朗德拉主动引退;为不致让焦利蒂有机会出山,他建议国王委派墨索里尼为首相而墨索里尼正是领导武装叛乱反对国家,私自组织军队在全意大利犯下难以数计暴行的罪魁祸首。10月29日,国王接受了萨朗德拉的意见,指派墨索里尼为意大利第二十七任首相,此时他才39岁。

墨索里尼并不满足于这种平淡无奇的王室任命他原想组织三十万武装法西斯党徒浩浩荡荡地进军罗马,强迫国王接受“最后通牒 ”,让后人传说他墨索里尼如何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他的军团渡过鲁比肯河。实际上,参加向罗马进军的法西斯民团不到三万人,许多人根本没有武器,按说完全无力与装备有机关枪和装甲车的罗马卫戍部队对抗只需四百名警察就足以在远离罗马的地方将法西斯党徒的队伍截住。墨索里尼后来私下承认了这一事实,颇为洋洋得意他的法西斯战斗队是在他接到组织政府的请求二十四小时之后,而且还只是在普格利斯将军接到准许他们通过的命令之后,才到达罗马的。但是,摄影师早就等着拍摄他们到达的镜头,以后又进行了神话般的宣传:法西斯党经过内战以武装暴动夺取了政权,牺牲三千余人,云云不久,政府主编的历史书里就写进了这虚构的三千名“法西斯烈士”

墨索里尼并未急急忙忙地离开米兰他需要几小时的时间在车站布置一场激动人心的欢送场面,同时也借此让他那骗人的“进军”有时间作好出发准备。为了制造紧张气氛,他宣布将以暴力实施统治,如有必要不惜使用机关枪他命令战斗队员再次捣毁反对派报社的印刷机,以此表明他说话当真不让一般公众了解除法西斯报纸对此事件报道以外的其他消息。到达罗马的前一站,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离开乘坐的小汽车在黑衫军的护卫下骑马进城但又一想觉得这样未免太荒唐可笑,所以还是决定乘火车,于10月30日晨抵达罗马同日傍晚,国王批准了他提出的各部大臣的名单,其中法西斯党徒只占少数。像他这样行动迅速果断,立即能物色到同僚参加内阁的,在首相中尚不多见。

此时,黑衫军开始进入罗马,发生了一些人们熟知的暴行:至少一家自由党报纸的编辑被迫喝了“法西斯药剂”蓖麻油;社会党的报社及书店遭到搜查,大堆书籍被扔到街中烧毁;大批商店被抢政治上反对派的住宅受侵扰;外国使馆被迫悬挂意大利国旗。在骚乱中,不少人借机报私仇,有十余人被杀害有些法西斯党徒对伤亡数字太小而感到失望。墨索里尼后来也评论说,在“光辉十月的日子里”本该多枪毙一些人。

意大利由于一次又一次遭到暴力洗劫而变得麻木起来,所以对这次狂热的暴力并不感到震惊国外证券交易所里拉的价格猛跌,但意大利股票市场却在墨索里尼上任后价格上涨马可尼发来了贺电,自由党的两位元老焦利蒂和萨朗德拉也表示赞成,连极左派也不愿对此作出激烈反应。墨索里尼原来担心会发生总罢工,给他造成严重困难但社会党领袖始终持消极态度,他们多年来一直等待着自由主义国家的崩溃,认为这是他们取得胜利不可少的步骤。在德国,一次罢工就曾制止了卡普的政变而在意大利,铁路工人却心甘情愿地开着火车送墨索里尼去取得胜利。

墨索里尼发动叛乱无人抵抗一事表明,公众对自由党领袖缺少信心,他们对新政府即便不是高高兴兴地,但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加以接受对共产主义的恐惧只是一个极为次要的原因,因为当时并不存在此种威胁富人实际上更害怕焦利蒂重新当政会采取提高税收和进行社会改革的政策还有一种普遍存在的情绪认为,法西斯主义可以代替无政府主义当议会无法维护法制和秩序的时候,法西斯主义似乎成了最后的一招,但很少有人考虑到无政府主义本来就是法西斯主义故意煽动起来的。人民群众欢欣鼓舞,手舞足蹈地,罗马全城一派节日气氛,快乐的人群游行通过挂满国旗的街道,聚集在王宫前欢呼国王没有同意实行军事管制的决定外国记者报道说,看到国政不治的年代即将结束,全城“欣喜若狂”,花店里的鲜花销售一空。这些亲法西斯的游行完全是自发的,与日后举行的大多数游行不尽相同。

2.掌权的前几个月

由于法西斯党在议会中只有三十二名议员,加之迫切需要说服每个人接受当时的形势,墨索里尼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如何在议会中取得多数。因此,他组成了一个以非法西斯党员为主的联合政府,其中包括天主教人民党、国家主义党和自由党各派别的代表似乎无人拒绝参加内阁;若不是墨索里尼中途改变主意,甚至连一名社会党员都差点当上大臣政府要员竟没有一个较知名的法西斯党员,为此他们感到十分恼火原来他们都希望组成一个清一色的法西斯政府,从而取得一官半职,但墨索里尼非常狡猾,早就预见到自己的同志可能成为他最大的绊脚石。外交大臣和内务大臣两个最重要职务全由他亲自兼任。

为了恢复正常局势,墨索里尼下令马上复员解散他的非正规军但他首先用卡车和火车将那些尚未抵达罗马的战斗队员接进城,于10月31日让他们列队通过王宫,为武装夺取政权之说制造更多的证据他没有参加这场阅兵,据说那天大部分时间和一名女友厮混在一起。检阅一结束,他即安排专列将这批黑衫军打发回家。墨索里尼这一手非常重要,可以让所有的人,尤其是议会议员看到;他能够控制他的战斗队,只有他一人能使意大利恢复以往的平静。

墨索里尼虽缺乏治国经验,但他在艰巨的任务面前毫不畏惧,胆量非凡。事实证明他有能力,有自信心。他的大臣们,除一人是留任的法克塔内阁成员外,其余的都是刚进内阁的新手。第一次内阁会上,他提出了他的总方针:和平仲裁,严守国法和压减预算。许多法西斯党徒希望他废除宪法,实行武力统治。可是,他清楚地看到,此次得以当权并非由于革命取得胜利,而是由于与国王和前自由党政权的代表进行了一系列妥协的结果,尽管口头上他从不这样讲他并无成竹在胸的好办法,他需要在别人赞同、最好是帮助的情况下开展工作。他不仅了解西法斯党内缺少能人,而且也清楚如不广泛求援,那些生性好闹独立的头领们会对他构成威胁,甚至比他在首相位置上站稳脚跟之前必须依靠的自由党人还要危险。

他的住所在一家豪华的旅馆,这与那些着装不雅的黑衫军警卫显得极不相称。他花费大量时间接见记者,特意向他们表示,他对其他法西斯领袖是降格以求,屈尊相待他向一位外国记者阐述政治上获得成功的诀窍时说,“心要像沙漠一样冷酷无情”,忠诚和友谊必须服从于一个目的—权力他承认他无时无刻都想让别人屈从于他的意志,并多次重复“屈从”这个字眼,而且加上与之相当的手势。政治就是强迫命令,根本没有正确错误可言。他又说,准备提高穷人的生活水平,让资产阶级吃点亏,但除他以外任何人不得打政治牌。这位名叫克莱尔·谢里登的外国女记者还特别提到,墨索里尼房间里挂的全是他一个人的照片。在她面前,墨索里尼将自己扮成强者,但她猜想他可能是个弱者,受周围的人所支配。他给人的印象不深,不及列宁、凯末尔和她所了解的其他领袖随便谈到别的问题时,他透露说,法西斯党准备执政二十年,因为旧的自由主义制度已经永远被推翻过去他总是回避这一问题,对其装聋作哑。墨索里尼对崇拜“自由”之类的思想不感兴趣,他认为“纪律”是好东西。过去,意大利人从来不听话,现在他要让他们顺从。如果必要,他将宣布自己为“反动王子”,并早有计划建立特别警察机构他曾向父亲学过怎样打铁,但今天“操纵人”的任务更为艰巨。

11月6日,墨索里尼与议会发生冲突。有些法西斯议员参加会议时身着法西斯民团制服,脚蹬装有马刺的皮靴,耀武扬威,气势汹汹,不可一世。这次,墨索里尼撕下了假面具,蓄意嘲讽议员,发表了他称之为“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反议会演说”。虽然他不打算马上废除宪法,但奚落议员说他“完全可以把这座倒霉相的会议大厅变成我的兵营”。他要求议会授全权予他,以便实行法律上的一切必要改革。否则,他或许会决定无需依靠议会,而依靠“法西斯革命者”当政。奇怪的是,自由党议员对他的演说并不感到多少愤慨;他们自以为墨索里尼这番不敬之词是针对极左派而发可极左派想的与他们又恰恰相反社会党议员对墨索里尼的无礼要求虽然投了反对票,却多次地称赞他的讲话,原因是他们从中看到了自由主义制度正在瓦解有一两位议员大胆地指出,曾经为逃兵和弑君者辩护的人,或者在1919年提出与布尔什维克主义相近纲领的人,均不能信任墨索里尼在他们发言时不断插话打断,叱责恐吓,一天之中竟多达八十五次,无人敢叫他遵守会场秩序有人评论说,克伦威尔有一次也带着类似情绪在议会讲话,但至少是遭到了强烈反对,而墨索里尼却得到默许和顺从。外国人都十分看重这一事实。

法西斯党徒在下议院中只占极少数,但顷刻之间,最右边紧靠着他们的座位过去一值空空荡荡,现在开始坐满了绝大多数议员对墨索里尼投了赞成票,票数之多实属空前投票反对的只有社会党和共产党尼蒂在辩论中独自退席,只有七人弃权,阿芒杜拉是其中之一五名前自由党首相焦利蒂、萨朗德拉、奥兰多、博诺米和法克塔都和多数议员一样投了赞成票萨朗德拉还不分是非地狡辩道,虽然他对议员们受侮感到羞耻,但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焦利蒂丝毫未从1921年6月墨索里尼的欺骗行为中接受教训,仍表示他从整体上赞同墨索里尼的演讲。戴加斯佩里和人民党的基督教民主主义者也持相同见解。连社会党领袖菲利普·图拉蒂也写道,墨索里尼继续当政也许是国家的唯一希望。外界评论家注意到,在墨索里尼发表了这次“现代议会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演讲之后,非法西斯的多数派仍旧投赞成票,这已使自由主义和议会本身名誉扫地。同时也证明,法西斯主义即便是非法的和危险的,但对挽救统治阶级使之免于崩溃却可能是必要的。

上议院中法西斯议员微乎其微,但墨索里尼却得到比下议院还要多的票数,尽管他公开鄙视这些变节分子并向他们说明他的行动是不合法的。投票反对授全权给他的上院议员只有26人;反对派的发言完全被一片吼叫声所淹没。自由党员、经济学家卢伊季·埃伊瑙迪是墨索里尼的铁杆支持者之一;自由党保守派的《晚邮报》编辑卢伊季·阿尔伯蒂尼也是其中的一个。他高兴地说,法西斯主义“把意大利从社会主义的危险中拯救出来”。还有另外一些议员发言恳求墨索里尼再向前一步,实行独裁统治。辩论之后,上院议员都争先恐后地向新首相表示祝贺,与他握手。他们让墨索里尼全权执政,无需经过议会批准就可以提高税收。

墨索里尼从一开始就明白外交政策是他的重中之重他在国内整饬法纪,原因之一就是为执行强硬的外交政策创造条件而意大利的国际地位得到加强也将有助于提高他在国内的威望他处心积虑,从不承认有在国外冒险之心,尽管他早已表明过他的观点:和平“仅是两次战争之间的间歇”,认真重整军备至为必要在意识形态方面,他不愿执行一种“法西斯主义不供输出”的政策,也不愿绝对按道德观念的原则行事。他不追求独到见解,不别出心裁。不过对最后这种说法他即席加上了稍带预言似的说明:经过一段时间,真正的法西斯外交政策定将出现。

把外交部从议会大厦迁到地方小得多的齐吉大厦是墨索里尼主持外交采取的第一个行动议会大厦紧靠王宫,无足够空地供他组织操纵群众性场面,而齐吉大厦有一个阳台,从那里可以俯瞰位于罗马中心的一个繁华的广场。他责成一星期内搬迁完毕,结果档案全被弄乱,要想寻找文件以保证政策的连续性都很困难但高级文职人员几乎无人辞职,多数大使似乎对推行比较强有力的外交持欢迎态度任职仅一周,墨索里尼即决定参加讨论土耳其和约的洛桑会议虽然他出席并无助于讨论,但他可利用此机会表现自己,并且突然发现,只有给会议创造点小麻烦才可使其他国家不敢轻视法西斯主义开始,他想把会址改为卡普里岛,后又提出比较靠近意大利边界的瑞士城市特里塔特,但终因为时过晚来不及更改。接着,当法国和英国的代表抵达洛桑时,墨索里尼竟命令式地通知说他将在特里塔特等侯他们,先举行预备性会谈。这使英、法代表感到极为惊讶。及至赶到特里塔特,他们更是吃惊只见黑衫军成员组成一个方队将墨索里尼簇拥其中,乐队高奏法西斯国歌《青年之歌》。原来,这次预备性会谈的唯一内容就是让各国代表公开应允以平等态度对待意大利墨索里尼身边的意大利官员觉得他这一奇怪的要求不成体统,但报纸却吹嘘说这是意大利自1860年以来第一次外交上的胜利。

会议开了好几个月,而墨索里尼只呆了两天,“身材魁梧的法西斯警卫一直不离左右”两天之中,他至少向报界发表了十一次谈话,故意摆出一副对所有外国记者不屑一顾的样子。只有一名女记者除外。不过,墨索里尼对她的过热殷勤实在让她受不了。记者们很高兴有机会报道这位鲜为人知的人物。他们发现墨索里尼是个利己主义者,自我意识极强,喜欢猎奇,渴望在大庭广众面前抛头露面唱主角厄内斯特·海明威是当时在场的记者之一,他写道,这位年轻的首相似乎时刻都在考虑第二天报纸的标题会怎么写,所以对记者比对会议还要感兴趣。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海明威发现墨索里尼“摆独裁者的架子”,大家都已坐好,而他却埋头读书,假装没有看到。海明威蹑足过去一瞧,才知他手中原来是一本拿倒了的法英词典另一名记者觉得墨索里尼私下谈话倒很风趣,可一到公开场合就变得僵硬乏味起来。新闻界对墨索里尼的普遍看法是,他与外国人在一起时很不自然,除了他那矫揉造作演戏似的古怪性格之外没有给人留下多少印象。

与会代表受到的待遇也和记者大致相同首先,开幕式上大家都等他一人,连他的意大利随从也感到过意不去。接着,开会时他除了“我同意”三字外什么话也不说。据墨索里尼自己说,他非常成功地说服了英国同意意大利扩大殖民地领土,但英国代表直截了当否认曾经讨论过此事。外交家们对他的知识、能力和认真议事的态度几乎毫无印象,所以写起他的情况多少有点不以为然地一笔带过,称他是个“可笑的小人物”,蹩脚的电影演员,不会掌权太久。后来,墨索里尼觉察到这次会议对他个人来说并未大获全胜为挽回面子,在带着警卫离开洛桑时又配合报纸宣传组织了一次喧闹的群众性示威。

墨索里尼刚回国便决定参加在伦敦召开的另一次讨论德国战争赔款问题的国际会议。于是,他在伦敦又重演他在洛桑的故伎。首先,他企图让会议迁址到离意大利较近的地方,但未能如愿。然后,他又大闹克拉里奇斯饭店因为他听说法国代表团住了一套更高级豪华的房间,便要饭店将法国人赶走。墨索里尼到达时,意大利驻伦敦使馆的官员遵照指示安排黑衫军举行军事化的游行向他致敬,同时又高唱《青年之歌》,以此给英国人留下深刻印象。不过,墨索里尼接受了使馆人员的劝告,没有手持“大头棒”赴会(一种已经成为法西斯象征的木棒)。到最后去白金汉宫对英王乔治进行礼节性正式拜访时,虽只佩戴一枚法西斯徽章他也心满意足了。

据一名意大利记者说,墨索里尼在伦敦的三天里几乎得罪了每一个人。这一回他只向记者发表了六次谈话。第七次约见谈话时,英国记者被告知:他可能正和一个姑娘在一起,不便打扰,随即记者便被打发走了墨索里尼再次夸大他个人对会议所作的贡献,说自己在这次“决定欧洲前途”的会议上独领风骚;同时,这也是现代历史上意大利政治家头一回在世界政治舞台上担任主要角色然而,他暗地里却承认不适宜参加进程缓慢的谈判其他意大利代表看到他连基本的外交技巧都不懂甚感忧虑;他在谈判中总是追求戏剧性的效果,或是一点不让步,或是让步太多他们私下议论说服他不要再到国外出席任何会议。据一位行将出任的大使说,“墨索里尼对群众讲话时像头狮子,而与别人,特别是与外国人私下交谈时,却变成了一头绵羊他很快就打出手中所有的牌,然后又以大政治家不屑计较小事来掩饰”英国政界人士和他打过一次又一次交道后对他评价非常低。他本人后来也不愿再出国活动,因为在国内他可以左右报界评论和组织群众性吹呼场面。他对英国的印象也不好:“和高斯华绥小说里写的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墨索里尼与英国人首先在德国战争赔款问题上存在争执英国主张宽大为怀,而他要求寸步不让。1923年1月,他鼓动法国和他共同出兵占领莱因区,以此作为德国赔款的抵押激情满怀地四处鼓吹建立反英“大陆集团”,对大英帝国的继续存在造成威胁。这样,意大利就有可能在更广泛的世界范围里扩大影响当他的反英讲话透露出去以后,他又立即矢口加以否认。在出兵鲁尔问题上,他也打了退堂鼓,并假装原先就反对法国的军事占领政策可是事到如今已经造成了严重不良的后果。法国人开始称他为“白日做梦的凯撒”;英国人认为他执行的“纯粹是机会主义的,……‘视极端利己主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政策”。不过,他们并不否认墨索里尼是个性格倔强的人,有着使意大利获得新生的真诚愿望,但也是个“吹牛大王和专会演戏的人”,一个危险的“恶棍”,也许连神经都有点不正常。

3.控制反对派

墨索里尼回到意大利后面临着几个严重问题一群思想保守的法西斯党员显然正和一些社会党温和派党员共谋推翻墨索里尼而党内走另一极端的不法之徒又正妄图制造骚乱消灭一切反对派,由法西斯党独霸政权。不少大城市都发生了违法的恐怖事件,或出于报私仇,或为维护各种腐败行为,或系法西斯党内派系之争,或旨在恐吓政治上的反对派其中最严重的一起发生在都灵:一支法西斯执法队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残杀了许多人。警察也不加阻止,事后又未严肃认真地进行调查和惩罚肇事责任者因为警察归墨索里尼直接掌管,他当然不想对自己党内的不法之徒过分追究他私下曾说过,不论他在公开场合是怎么讲的,他真盼望执法队能再多杀些人他不能让极端分子认为他心肠变软了。

几天后,墨索里尼正式公布了赦免令,他替几千名被指控犯有“政治”违法行为或有此嫌疑的法西斯党徒打开了绿灯。有些地方法官还应允利用此机会尽量宽恕犯罪的法西斯分子,越多越好一些死心塌地的罪犯,如阿尔比诺·沃尔皮和阿美利哥·杜米尼,起诉之前就得以释放,因为墨索里尼需要他们去实施“第二次”暴力行动。他还下令:为法西斯事业负伤的学生应该不需参加考试就能拿到学位;“内战”中伤亡的法西斯党员应像为国捐躯的烈士一样享受国家抚恤。

在公开场合,墨索里尼不断声言,法西斯党员的违法活动必须而且将会停止。但实际上,他需要这些战斗队给反对派以威胁和恫吓,他个人对他们的行动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12月,墨索里尼把战斗队改为“全国法西斯民团”,给他们以合法地位这样一来好处更多:战斗队可由国家供养并受他直接指挥;他们效忠各自头领的热情会有所减弱。民团正式受命成为一支政治警察力量,负责“保卫1922年10月革命的成果”,因此,必须配备一些高级军官。这就使墨索里尼手头掌握许多高薪职缺,以便分配给那些革命中的得力干将。

从理论上说,战斗队员已被吸收入正规民团,但利用他们进行违法活动的需要依然未减。墨索里尼继续鼓励他们进行恫吓和暗杀活动。有人认为,倘若没有这批亡命之徒,墨索里尼恐怕连半年也混不下来。墨索里尼一面声称要恢复法制和秩序,一面又暗中资助杜米尼、沃尔皮和博诺科西去干违法的勾当他还作出安排使此后两年中犯下许多暴行的法西斯党徒很少有人受到审判任何违法行为的证据只要牵连到墨索里尼均不准提及一些目击者在别处证实,许多打人和枪杀事件都是墨索里尼下的命令墨索里尼办公室经常给民团机构和军官下达特殊命令;对某某人“必须毫不留情地抽打”,“打断他的脊梁骨”,或干脆“必须除掉”。

墨索里尼凭其本能认为,实行恐怖统治是巩固政权的一种手段议会中三名反对派议员遭法西斯党徒杀害,约五十名议员受到毒打,这一切大都发生在公开场合与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人在监狱中被暗杀有些人由于过量灌服蓖麻油(有时还掺上汽油)致死;民团成员可以随意打人、杀人而不必担心警察干预。受害者只好打得牙齿和血吞,不敢莽撞地提出起诉,也很少有人愿意出庭作证,因为将来赦免令一下,所有被指控的罪行都会化为泡影。据报纸报道,法西斯统治的第一年中平均每天发生五起暴行,其中多数针对左翼政治家或系了结个人私怨但是,最野蛮残暴的手段还是用以对付那些持不同观点的法西斯党员。他们或是暴露了法西斯党贪污腐败和恐怖主义的内幕,或是逃往国外向外国人诉说事件发生的真相墨索里尼出资成立了专门的惩戒小分队,甚至让他们到国外对这些危险人物进行骚扰袭击。

腐败和暴力是紧密相连的。1922年10月28日以后,法西斯党内立即涌进大批新党员其中许多人都是些不良分子,他们想借此机会在民团及政府机构中获得一官半职大多数法西斯党领导人进罗马时都是穷光蛋,但几年之后,他们都腰缠万贯、他们都是利用不受法律约束的特权贪污致富。于是在外界看来,入党的主要目的就是发财墨索里尼曾羞羞答答地作了一些努力制止贪污,但他不愿因逮捕某人而造成公开的丑闻有时他反而袒护当事人,在尚未普遍传开之前停止调查或中止起诉。对此,他还辩解说,“干革命的人不是圣人”。墨索里尼不得不承认,多数法西斯上层人物品格低劣,生性暴虐,在担任新的负责职务的掩护下肯定会变得愈来愈坏所以,他只是为了要恫吓反对派才利用他们,而同时又掌握他们的不法行为以便于对这些人施加控制。

有些党的领导人不乐意新党员大批涌进党内,他们担心墨索里尼明显地加强个人独裁将剥夺他们的行动自由,因此起初曾和墨索里尼有过一番较量有的人一度认为,墨索里尼已屈服于党内贪污分子的压力,不能自主。但墨索里尼为人奸诈,不会轻易听命于人。他有时曾考虑过搞掉一些帮助他取得政权的人,可能还要解散法西斯党,寻求另一种能够得到全国更广泛支持的组织形式他甚至对法西斯党徒发过脾气说,“没有你们我照样革命”。也许是他害怕党的力量过于强大,或至少是感到以一般平民百姓作为盟友不太可靠,所以才明智地决定还是利用党来为他自身的利益服务:必要时在党内制造派别,尽力把党置于自己控制之下。

为了最大限度地扩充个人权力,墨索里尼的惯用伎俩是让各派之间互相争斗他在内阁中设立了一个几乎与党的执行委员会相互平行的机构,以限制执委会的影响。1922年12月,他又成立一个名叫“法西斯大议会”的组织,其任务是讨论总的方针政策,其目的是与内阁抗衡。大议会的成员由他指派,是否要召集会议,何时召开以及讨论什么问题均由他一人说了算因此,法西斯大议会对于树立他个人的威望发挥了一定作用。不过,他比较谨慎,只给大议会咨询权,不给行政权。该组织开始对他很有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讨论越来越不重视,对大议会成员的意见,或者说对任何人的意见他也越来越耐烦,不加理睬。

1923年初,墨索里尼将法西斯党和国家主义党合并,这是削弱党内老一辈当权派势力的又一手段他称此举为“一桩非常实惠的婚姻,纯属由于国内政治原因所采取的策略性措施”。国家主义党之所以吸引墨索里尼是因为该党内能人较多:他们有思想、有理想,实实在在地代表国家利益;他们和他一样仇视自由主义他们保守、赞成君主制,甚至拥护教权主义两党合并对墨索里尼的许多共事者来说意味着政策的改变。有些法西斯党员不同意合并,向他提出警告说,国家主义党可能比他更有能耐但是,墨索里尼自信能够使大联盟中互相争斗的各派保持平衡他欢迎国家主义党员,认为法西斯党早就借鉴过他们党的许多政策,如今又可利用他们为他的新统治阶层装点门面。

墨索里尼和天主教保守派的联合也是从实际利益出发的联姻,与两党合并具有同等重要意义他看到取悦于梵蒂冈并消除教廷对他的猜疑对他大有用处:首先,意大利人绝大多数信奉天主教;其次,他可借助教皇之力除掉或至少分裂议会第二大党—天主教人民党他宣布放弃或假装放弃青年时代的无神论观点以及早期法西斯主义露骨刺耳的反教权主义纲领,力图让媒介相信他“笃信上帝”,法西斯主义主要是一种宗教现象,等等。他也竭力制造他本人就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的印象。教皇庇护十一世的国务大臣,红衣主教加斯帕利可能曾对墨索里尼的说法有所怀疑,但又认为天主教和法西斯党合作总比和自由党合作容易墨索里尼因势利导,很大方地给牧师和主教增加薪棒,这与他1919年没收教会财产的所作所为大相径庭。他还下令在中学和大学开设宗教课程,禁止淫秽刊物,并宣布在公众场所赌咒骂人以及散发避孕药物均属反对国家的罪行梵蒂冈非常欢迎墨索里尼上述之举教皇命令积极从事政治活动的天主教徒领袖唐·斯图佐神父离开意大利,这帮了法西斯党的大忙人民党失去了这位敢于与现政权为敌,毫不妥协的斗士以后,从此元气大伤;教会中的法西斯分子纠集在一起坚决支持法西斯党。

墨索里尼尽管暂时还遵守宪法,但他当个独裁者的目标坚定不移。他对每个法西斯党员说,他们只有一项义务,即对他绝对服从他坚持认为,平民百姓已厌倦自由,现在需要的是集权于一人,去践踏“自由女神那多少已在腐烂的躯体”。当年在野时,他曾把思想自由说得比任何宗教信条和政治原则都要珍贵可谁能想象到现在这句话竟出自同一个墨索里尼之口。当别人问他国家的定义时,他答道,“国家就是警察”。他认为逮捕犯有“诋毁法西斯政府”新罪行的反对派领袖是完全正确的他建立的不仅仅是一个新政府,而且是一个新政权,使用的是法西斯年历,记事已不再以耶稣诞生日为准,而以1922年10月为纪元起点。往后,以古罗马侍从官手中的束棒为图案的法西斯标记不仅成为党徽,而且也是国徽罗马式的举臂礼几乎成为人人必须采用的正式行礼方式。

墨索里尼从上台的第一天就亲自掌管警察随后几个月时间里,他逮捕了几千名政治上的反对派,任命法西斯党徒替代大批经过选举产生的地方政府官员。对那些继续留在反对派里的人,他的态度是“像拔鸡毛一样地整他们,一根一根地拔”他存心要把他们从社会生活中彻底排除,不过在做法上换了一种方式要像拔牙那样一次只拔一颗,这样人们将不会发觉事件经过的全貌。他决心长期独裁,谁对此有异议就格杀勿论。

在仍是议员的前首相们中,上议院的卢萨蒂和巴塞利毫无反对墨索里尼之意;尼蒂从未回到议会;焦利蒂、奥兰多、萨朗德拉和法克塔尽管对发生的事不可能感到高兴,但也不会积极反对墨索里尼仍需要他们的帮助,因为多数自由党议员还唯他们马首是瞻他也注意到,俄国在革命中把旧制度的代表人物全部扫地出门的做法造成了混乱。如果警察、地方法官、军队领导不照常工作的话,法西斯政权很难生存下来把这些老政客请出山装点门面有助于在人们心目中保持一种重要的幻觉:一切都没有变。

墨索里尼暂时还离不开自由党的支持,这对自由党本是一个有利因素,但他们未加以利用多数自由党员只看到法西斯党在维护社会秩序方面所起的作用。他们认为意大利人才智不凡,最讲文明,不会允许独裁统治。他们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是:如果不接受法西斯主义,那就只有回到无政府主义和法克塔执政时期的那种议会僵持局面当时的情况大家依然历历在目。墨索里尼已令人信服地证明,他在他们当中是最有能力的政治家:只有他能向议会索取全部权力并如愿以偿;只有他能制止住社会主义的威胁并提出别的变通方案。当然,这些老议员们仍希望有朝一日收服墨索里尼,使其成为他们圈子中的一员看到墨索里尼在法西斯党内的合作者全是些无能之辈,他们对此更加感到乐观。

焦利蒂和萨朗德拉是法西斯党外两位最有威望的政治家但自萨朗德拉1915年决定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两人关系始终不和,彼此都不讲话。对墨索里尼来说,这可是件大好事。再说,他们二人都讨厌尼蒂,而且谁也容不得人民党存在。他们视社会主义为一大威胁,因为它要改变社会结构;而人民党暗施教会影响,因此也孕育着发生宗教战争的危险焦利蒂以为墨索里尼要不了多久就会下野,于是,他挖苦说,意大利人活该要尝一下法西斯政府统治的滋味。甚至当墨索里尼鄙视他的自由主义观点,嘲笑他是一具“行尸走肉”时,这位老资格的自由党人也不改变见解然而,萨朗德拉却破例在一切必要之时全力与墨索里尼合作,以“提高意大利的地位和威望”。他这是在为“沉默的多数”讲话“沉默的多数”这一名词早已有之,系指那些只求生活安定,有正当职业,不必担心政界沉浮的人们。

新首相墨索里尼以任报纸编辑而出名实属罕见,而当首相后办报依然是他的爱好之一他也许是当时最受人欢迎的记者他善于使问题简单化和通俗化,必要时不管事件的前因后果,发生顺序,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夸大或者甚至捏造事实他生性爱搞平民政治,早年积累的经验对他帮助极大,使他在群众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墨索里尼凭着这套本领终于成为一名诸事顺遂的政客,即便还算不上一名真正的政治家。当权后,他决定改变报刊出版制度,不让其他人也学他的样子取得成功。没有上台前,他谴责新闻检查是可耻的危险行为他在法西斯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所作的维护新闻自由的保证得到与会者一致支持。可是如今作为独裁者,他始终牢牢地抓住一条不放:谁能控制报界,谁就能在一夜之间改变公众舆论甚至早在向罗马进军之前,他就准备采取措施控制报纸这就是墨索里尼式革命的新发明,也是他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他的法西斯主义根本不可能产生于大众化的报纸出现之前,也不可能产生于其后很久。

1922年10月,墨索里尼庆幸别人还搞不清这个道理,也不清楚他对异端究竟镇压到何种程度不过,报东们很快就发现他们自己不堪一击墨索里尼毋须查禁报馆,因为他可以让横冲直撞乱砸乱打的战斗队将整期整期的报纸焚毁,或让地方行政官员予以没收这两种办法对报社利润大受影响。如果仍不奏效,则可对编辑进行威胁,或命令警察收缴订户名单,然后再逐个恫吓。《世纪报》由于财政困难被法西斯分子接管;《意大利日报》的编辑一直受到恐吓,直到辞职后才算完事。其他许多自由党编辑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而身陷图圄。但《卡利诺雷斯托报》却得到补助,因为墨索里尼需要该报的支持。大笔资金,无疑都是纳税人的税款,被用来出版法西斯报纸,可这些报纸内容空洞,无人问津这也是把法西斯战斗队员当作所谓新闻记者列入发薪名单的一种最简便的办法。甚至连《意大利人民报》的读者也不到《晚邮晚》的四分之一(有人说是十分之一)。这说明,“沉默的多数”虽然赏识墨索里尼的所作所为,但并未认真把法西斯主义当作一种思想体系而且也不希望法西斯主义长盛不衰。1922年11月,《意大利人民报》易手,由墨索里尼的弟弟阿纳尔多主办。他也未能改变该报庸俗不堪、以势压人的文风以适应现在那些比较有地位的读者墨索里尼和他弟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定期就一些个别问题发表评论。

一切日报都受到严密监视编辑们奉命将每期报纸送一份到首相私邸;剪报组负责收集世界各地报刊对他的反映。墨索里尼经常吹嘘,他每天要连续阅读上百份报纸,有一次甚至说读了三百五十份他喜欢让记者们得到这种印象他非常留心他们每个人的文章密切注意任何细微瑕疵。他认为每天研读报纸有助于了解老百姓的思想动态,但这只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之谈他忘了越来越多的新闻和评论都是从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胡编乱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