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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新传(91)

作者:李一冰

苏轼与李定初无个人嫌怨,有人以为轼作贺朱寿昌得母诗,有“感君离合我酸心,此事今无古或闻”句,是暗讽李定,今为报复。其实,以当时朝士作诗称美寿昌者之多,岂仅苏轼一人,即此一言,亦非“必欲置之死地”的深仇,而今李定如此狠毒,无他,以苏轼为党争的箭靶,意在司马光而已。

御史台奉到圣旨后,请求皇上选官参治,诏派“知谏院张璪、御史中丞李定推治以闻”。

这张璪,原名张琥,与苏轼是进士同年。轼任凤翔签判时,张已先在凤翔为法曹,曾为同事,当他离职时,苏轼还作过一篇《稼说》赠行,与共勖勉。

谁知这位同年,素性奸邪,往往以危机陷人。这些年来,在京城十分活跃,初奉王安石,旋附吕惠卿,又与舒亶深交,数兴大狱。轼案发生时,他已位居知谏院兼侍御史知杂事,甚得右相王珪的倚重。奉派这个差使,正是他表功的机会,遂与李定联手,杂治狱案,必欲置苏轼于死地了。

他因王珪的竭力援引,元丰四五年间,就当上了参知政事、中书侍郎,俨然执政矣,其后跟着朝局转变,党章惇,谄蔡确,无往不利。王文诰说:“数人之性不同,而璪能探情变节,左右从顺,各得其欢心。”以这样一个奇才,掌握典宪大权,苏轼的性命,岂不危乎殆哉!

李定奏请先罢苏轼知湖州的现职,并请差员“追摄”(追捕),神宗批令:“御史台选牒朝臣一员,乘驿马追摄。”又责不管别致疏虞状。罢湖州的朝旨,令差去官赍往。

于是,就派了太常博士皇甫僎(遵)驰驿赶往湖州,逮捕苏轼到案。

三 追捕

苏轼到湖州任,是五月二十日,至七月二十八日,即被御史台所派的吏卒,逮捕解往京师,在任不过两个月又八天。

七月初七那一天,秋阳杲杲,天朗气清,苏轼趁此大太阳,在家曝晒书画,无意间看到亡友文同送他的那幅双钩着色的“偃竹图”,追念昔游,忽尔人天永隔,不禁悲从中来,废卷而失声痛哭。殊不知这两个月间,京中群小已经编织好一重天罗地网,即将迎头罩来,此日之悲,也许就是一种神秘的心灵感应,灾祸的先谶。

御史台将要派人赴湖州逮捕苏轼,在京的王诜最先得到这个消息,立刻派一干仆赴南都通知苏辙,苏辙即派人往湖州告知老兄,让他有个准备。不料皇甫僎带了一个儿子,两个台卒,倍道疾驰,其行如飞,追赶不及。幸而到润州时,他的儿子病了,求医诊治,耽搁了半天,苏辙派的人才能比他先到一步。但只为此,王诜在本案中落了一个“泄漏密命”的罪名,成了仅次于苏轼的第二号人犯,他若不是驸马,恐亦难免牢狱之灾了。

七月二十八日,皇甫僎带了两个台卒,突然闯进州衙来了。是日,苏轼先已在告(假),通判祖无颇权代州事。皇甫僎径入州厅,穿着靴袍,秉笏立于庭下,两个台卒左右夹侍,白衣青巾,顾盼狞恶。全衙人心惶恐,以为将有不测的大祸,立刻就要爆发。

苏轼是个书生,从未见过这等阵仗,惶恐不敢出见,与祖无颇商量,该怎么办。无颇说:“事已至此,无可奈何,须出见之。”

苏轼问:“该当穿什么衣服出见?”自以为既已得罪,不可再穿朝服。无颇说:“现在还未知是什么罪名,当然仍穿官服出见。”

于是,苏轼也穿了靴袍,秉笏与皇甫僎对立庭下,祖无颇及职官都戴小帻,列于苏轼身后。

看到这两个台卒的衣服里面,有物隆起,像是藏有匕首,皇甫僎又装模作样,许久,都不开口说话,人心更加疑惧,逼得苏轼只好开口问道:

“轼自来惹恼朝廷甚多,今日必是赐死。死固不辞,乞归与家人诀别。”

至此,皇甫僎才说:“不至如此。”

无颇走上一步,揖道:“太博必有被受文字(指逮捕状)?”

皇甫僎问:“你是什么人?”

“无颇是权州。”

皇甫乃命台卒从怀中取出,原来只是“台牒”,交给了祖无颇。

打开台牒来看,不过是寻常的追摄行遣而已,只是皇甫僎故意那样威吓他们。

随即催促苏轼速行,两个台卒走过来,将苏轼扎了绳子,即时出门。5

一说:“吏部差朝士皇甫朝光(疑是僎字)管押,东坡方视事,数吏直入厅事,捽其袂曰:‘御史中丞召。’东坡错愕而起,即步出郡署门,家人号泣出随之,郡人为涕泣。”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