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人物传记 > 《蒋介石传(1950—1975)》 > 正文 二 调陈诚赴台准备后事

二 调陈诚赴台准备后事

陈诚赴台准备后事

在“二·二八”事变之前,蒋介石已经在大陆发动了新的大规模的全面内战。这场内战打到第三个年头,前景却日见暗淡。1948年12月的一天,蒋介石忽然想起抗战在重庆时曾遇一异人,告诉自己要“胜不离川,败不离湾”。这个湾,应该就是台湾,而今大陆上国民党军队丧失了长江以北的地区,长江防线又危在旦夕,大陆几成不能久留之地,莫非是天意让他去台湾?想到这儿,蒋介石苦笑了一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前途渺茫,因此早已做好脱身准备。第一招是以退为进,暂时引退,把烂摊子交给李宗仁去收拾;第二招则是准备经营台湾,作不测之备。[1]

不久,蒋介石公布《元旦文告》,内言“中正毕生革命,早置生死于度外,只望和平能早日实现,则个人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惟国民公意是从”,明白说出了想引退让李宗仁接班的意思。同时他召见李宗仁说:“就目前局势来看,我不能再干下去了。”李宗仁照例又劝说一番,蒋介石点头说:“德邻,你不用说了,我走开以前,必须有所布置,否则你不易接手。我的想法是想任命陈诚为台湾省主席,德邻,你看如何?”

李宗仁也明白此举意味着什么,陈诚是蒋介石嫡系的嫡系,任命他为台湾省主席,说明蒋介石已在悄悄准备后路了。李宗仁不由暗暗摇头,不过满朝都是蒋介石的亲信,自己也不能有所作为,让陈诚去台湾正可以减少一个不肯听命于自己的刺头,未尝不可,一念至此,于是回答说:“我同意总统的任命。”

蒋介石微微一笑,谈话即告结束。待李宗仁走后,蒋介石又叫陈诚进休息室谈话。身材矮小的陈诚一进门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他是浙江青田人,一直追随蒋介石,在黄埔军校时任校长办公厅中尉官佐,成为蒋的心腹。他在黄埔系中的地位仅次于蒋介石本人,时任参谋总长。蒋介石对陈诚总是十分随和,停了一会,说:“近来时局不稳,我想让你到台湾去接替魏道明,台湾是个好地方,你要用心经营啊!”陈诚一听,并不吃惊,他明白蒋介石的苦心,此时蒋介石把台湾交给他去经营,乃是作不测之备,于是表态:“校长,我将全力以赴。”蒋介石又说:“辞修,这段时间,舆论对你很不利,你暂且辞去参谋总长职务,以养病为由先去台湾,过段时间就会有任命下达。”陈诚点头不已,自从他以参谋总长兼东北行辕主任而丢失东北后,南京、上海一带的东北籍官员就有“杀陈诚谢天下”的舆论。蒋介石既已说得这么明白,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告退回去准备。不久,陈诚即以养病为由到了台湾。

12月24日,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手拿一份白崇禧发的通电给蒋介石,上面写道:

默察近日民心离散,士气消沉。军事失利,主力兵团损失殆尽,倘无喘息休整机会,则无论如何牺牲,也无救于各个之崩溃……

蒋介石看到此,明白李(宗仁)白(崇禧)这是要“逼宫”了。正在这时,张群又匆匆进来说:“程潜刚才发来通电,要求总统下野,以利和谈。”蒋介石沉思了一会,回头对吴忠信说:“立即发表陈诚为台湾省政府主席的任命。”刚进入1949年又任命陈诚兼任台湾省警备总司令,让他总揽台湾的军政大权,并迁置一批国民党中上层军政人员和行政单位,为退台作事前准备。这时,前主席魏道明一点准备都没有,而陈诚却已接令从草山迁入了台北,5日开始就职视事,行动异常迅速。1月11日,蒋介石电示陈诚“治台方针”六条,即:

一、多方引用台籍学识较优、资望素孚之人士,参加政府。二、特别培植台湾有为之青年与组训。三、揽人心,安定地方。四、处事稳重,对下和蔼,切不可操急,亦不可操切,毋求速切速效,亦不为多订计划,总以脚踏实地,实心实力实地做事,而不多发议论。五、每日特别注重各种制度之建立,注意治事方法,与检点用人标准,不可专凭热情与个人主观。六、勤求已过,用人自辅,此为补救吾人过去躁急骄矜,以致今日失败之大过,望共勉之。[2]

1月18日,蒋介石正式下野,回奉化溪口遥控,并下令修建定海机场,准备万不得已从定海飞台。

陈诚与蒋介石

1949年刚刚开始,蒋介石完全进入“危急存亡之秋”。蒋经国大陆期间最后一部日记中“元旦”这一天这样记述:

今天是中华民国诞生三十八周年纪念日,又是元旦,我们住在首都南京,此龙盘虎踞之地,已临着兵火的边缘。早起,晨光曦微,空庭犹寂,仅市区远处传来爆竹声。我之第一件事,是向父亲恭贺新年。十时,侍父至紫金山谒总理陵,复至基督凯歌堂默祷。父亲近曾缜密考虑引退问题,盖以在内外交迫的形势之下,必须放得下,提得起,抛弃腐朽,另起炉灶,排除万难,争取新生。上年十一月末起,长春、沈阳相继沦陷,徐蚌会战失败,黄伯韬将军……殉国,我军全部撤离徐州。十二月下旬,行政院长及各政务委员,又因币制改革而总辞,全国阢陧不安。共军除军事威胁外,更扩大其心战与统战之攻势。一般丧失斗志的将领及寡廉无耻的官僚政客,或准备逃往避祸,或准备靠拢投降,或传播共党“和谈”烟幕。一般善良同胞,亦误于共党的宣传,希望停战言和,休养生息。“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一般人精神既已趋于崩溃,父亲乃有引退图新,重定革命基础之考虑。父亲对其引退后可能发生之情势,曾作如下之分析与判断:(一)共军南下,渡江进攻京沪。(二)共军陈兵江北,迫李宗仁等组织联合政府,受共党操纵,并派兵进驻南京。(三)暂停军事攻势,而用政治方法瓦解南京,然后各个宰割,不战而占据全国。(四)李当政后,撤换各地方军政要员,或由共党加以收买,使彼等屈服投降。(五)对父亲个人极端污蔑、诋毁、诽谤、侮辱,使无立足余地,不复能为反共救国革命领导中心。(六)李为共军所逼,放弃南京,以迁都广州为名,割据两广,系图自保。(七)美国对华政策,暂取静观态度,停止援助。(八)俄帝积极援共,补充其军费,建立其空军,使我南方各省军政在威胁之下,完全崩溃,无法抵抗。父亲又对其个人之进退出处,作如下之分析:(一)进之原因:甲、勉强支持危局,维系统一局势。乙、等待国际形势之转变。丙、静观共党内部之变化。(二)退之原因:甲、党政军积重难,非退无法彻底整顿与改造。乙、打破半死不活之环境。丙、另起炉灶,重定革命基础。父亲作此对局势与其进退之分析,一是以国家民族利益为前提,进固为国家民族利益而奋斗,退亦为国家民族利益而奋斗;其奋斗方法虽不同,而奋斗之目标则一。故此时考虑引退,并非欲在恶劣环境之下脱卸革命的仔肩,逃避自己的责任,而是要“另起炉灶,重建革命基础”也。父亲虽在原则上决定引退,但仍须考虑引退之技术、方式,以及时间等问题。盖引退必须出之主动,且不过于突然,否则将打击士气,震撼人心,更不利于国家及军事矣。

1949年1月18日,蒋介石正式下野。

撤运国库黄金和故宫国宝

与此同时,蒋介石在退台的一项重大计划上同蒋经国密谋,撤运国库黄金和故宫国宝。

在撤运国库黄金上,说法不一。从当时财政部长徐堪给蒋介石的统计清单中显示,从1948年12月4日至1949年8月底,“国府”从大陆和美国运送了2949970两纯金到台湾。并先后拨付总计1026000两纯金给台湾银行,主要作为新台币发行的准备基金。也一并拨付了125000两黄金给东南军队长官公署,共拨付给台湾1151000两黄金。可以肯定的是,这笔资金促使了台湾金融、财政从战火废墟及艰难困苦的岁月中获得复兴与崛起。另外一种说法,从吴富庆(1949年间任“国府”军费总监、联勤总司令部预算财务署中将署长)之子吴兴镛在《黄金档案:国府黄金运台1949》中指出,“国府”从大陆托运到台湾的黄金总数量是350万两。而金银钞票总数是多少?按吴兴镛在书中的统计数字,则极为庞大:如以纯黄金计,运台约有400万两。另有约各相当200万两金子的纯银及美元(当时的美元汇率为35元/1两黄金),加起来就接近800万两黄金。而这笔黄金,相当于当时中国15年开采黄金的数量总额。除上述徐堪、吴兴镛的说法外,还有三种说法:一种是说1948年蒋介石将国库黄金260万两从上海偷偷转移到台北,这是第一批运走的资产。与此同时,由于美国政府的战备军费的支援,蒋介石决定把国库中剩余的黄金——“国币”金元券的准备金主要部分悉数抽走;第二种说法出自海关总税务司李度之口,说1948年末“国府”用海关缉私舰装运80多吨黄金与120多吨白银到台湾;第三种是吴嵩庆的机要秘书詹特芳透露的,说运往台湾的金钞数目为美元8000万元、黄金92.4万两、银元3000万元。总而言之,数字很难确定。

按1990年1月8日《人民日报》一个历史资料报道称:国民党撤离大陆前,先后三批实际运去台湾的黄金共277.5万两、银元1520万元。李宗仁在回忆录中说及数为:金钞共值3亿5000万美元,库存黄金390万盎司,外汇7000万美元和价值7000万美元的白银,各项总计在5亿美元上下。中央银行1949年12月的报告数为:库存黄金为395万两,白银1136万两,银元398万多元。

在运往台湾的国宝中,比较确切的也有这样三批:第一批为故宫博物院320箱,中央博物院212箱,中央图书馆60箱,中央研究院120箱,外交部60箱,共计700多箱;第二批为故宫博物院1680箱,中央博物院460箱,中央图书馆462箱,北平图书馆18箱,中央研究院856箱,共计3500多箱;第三批为故宫博物院972箱,中央博物院154箱,中央图书馆122箱,共计1200多箱。综上,蒋介石从大陆运往台湾的文物(包括图书)总计为5496箱。其中有一大批无价之宝。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国宝就是那个时候从大陆运过去的。如元代著名书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为中国古代十大名画之一,现一分为二,较小的一段得名《剩山图》,藏于浙江省博物馆;一长段为《无用师卷》,则被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再说到蒋介石撤台的问题,其实美国并不希望蒋介石退到台湾去,他们看中了台湾的战略位置,更愿意把台湾扶持成一种既非共产党、也非蒋介石控制的地方政府,以便能有效地使台湾真正成为一艘“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这时美国有一个“NSC37-5”号文件的对台方案,该文件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扼要综述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国务院有关司局、陆海空三军、国家安全资源委员会、中央情报局等部门的意见。第二部分是结论,包括七点意见:(1)国务院应加强其与台湾的联系,应尽快拟订派员赴台的具体计划;(2)美国该官员抵台后,应按照“NSC37-2”号文件精神与台湾长官联系;(3)在获取台湾长官对美国的“保证”后,美国代表可向台湾方面表露“美国政府准备向台湾提供经济援助”,以帮助台湾发展“自立自给”的经济;(4)在获取台湾方面上述保证后,美国可着手安排美驻华经济合作管理组派员赴台,进行勘察;(5)美驻华经济合作管理组随后向国务卿提供关于对台援助的总体计划;(6)在开始阶段,应“千方百计尽量少暴露美国官方在台活动”,同时“不遗余力地阻止大陆难民进入台湾”;(7)原拟议中的美国小规模舰队现将“不予驻扎”台湾港口,以配合美国上述政治和经济措施的执行。[3]于是,美国试图策动陈诚“自立”。2月14日,美国驻华使馆参赞莫成德[4]秘密由南京飞往台北,前去游说陈诚。

陈诚见了莫成德后,得知了美国的主要意图及其条件:(1)台湾在政治上与国民党分离,在经贸上与共产党分离,美国每年提供2500万美元援助。(2)美国为造成既成事实,联合印度、澳大利亚等出兵占领台湾,实行国际托管。(3)蒋介石来台以政治避难身份相待。(4)亲美派孙立人将军应参加政府。对于这些条件,最令陈诚感兴趣的是美国的经济援助,于是他隐晦地接受了美国的条件。但他知道,一旦蒋介石来台,他不可能拒绝,毕竟他追随蒋介石20年,于情于理都无法满足美国的条件。

美国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于是又做孙立人的工作。孙立人曾留学美国,回国抗战立战功,升任师长、军长,赴台后任编练司令员新兵训练。美国通过代总统李宗仁,想由李宗仁任命孙立人为台湾省政府主席,换掉陈诚。但李宗仁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根本没有人事权。此事一拖再拖,结果反而让陈诚和蒋介石得到了信息,于是蒋介石在溪口召见孙立人,态度亲切得让孙立人受宠若惊。孙立人自以为出任台湾有望,哪料此后全无下文。

不过,蒋介石从此对陈诚和孙立人生了忌心,因此在上海失守后,不敢直飞台湾,而是带了蒋经国由上海到定海。当蒋介石离开他的老家浙江,也就是离开大陆时的心境,《魂断武岭》一书里有这样一段描述:

蒋介石这才无精打采地乘上了竹筏。他站在竹筏上不住地叹息。竹筏已经离开海滨好远了,他还是站在原地,频频回头怅望这家乡的土地、山峦、港湾、农舍……这时,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如火如血的晚霞泼在象山港上,港湾闪着黄澄澄的波光,蒋介石的一条孤筏就笼罩在这片黄晕里,慢慢向“太康”号军舰靠近。

蒋介石住在“太康”号兵舰的舰长室舱内,从圆形的舷窗中望着象山港两岸的群山,笼罩在一片灰濛濛的烟雾之中,不由地心中感到茫茫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在此前,蒋介石在引退奉化溪口时有一次退台前的满腔悲凉的所谓“巡视”。1949年1月28日是我国的传统春节,蒋介石特地从宁波邀请戏班到溪口蒋氏家祠演戏,他举杯宴请乡亲好友。春节过后,蒋介石带着蒋经国和孙儿孙女专程到葛竹外婆家扫墓探亲。晚上,在其表弟王振南的小洋房里住了一夜,给村里每户人家分了一份在宁波大有南货店做的“对开馒头”。这次蒋介石还与他的舅父相叙。告别葛竹,蒋经国还到岩头外婆家扫墓辞亲。后来在清明节那天,蒋介石带了蒋经国夫妇和孙儿孙女前去祭扫蒋母墓。蒋介石在墓前躬身下拜,老泪横流。节后几天,蒋介石带着蒋经国到三岭村祭拜祖宗墓,在墓前拍了全家照,又进祠堂拜了神位。此后蒋介石带着蒋经国到宁波南郊的柳草庵,祭扫了柳草庵边的蒋姓祖坟;还到宁波东乡的小盘山,祭扫了弥陀寺旁的溪口蒋氏始祖“摩诃太公”蒋宗霸的坟。蒋介石如此一一拜别蒋氏祖坟,他内心是预料此后就没机会了。直到1949年4月25日上午,蒋氏父子乘剡溪渡船到达溪南,在新砌的石口上岸缓缓步行,遥望对岸祖居,难舍难割。蒋经国在这一天的日记中记下了这一天的活动与感受:

1947年4月,蒋介石和夫人宋美龄与蒋经国全家在浙江奉化溪口留影。

昨日妻儿走了,傍晚到丰镐房家中探望,冷落非常,触景伤怀。上午,随父亲辞别先祖母墓,再走上飞凤山顶,极目四望,溪山无语,虽未流泪,但悲痛之情,难以言宣。本想再到丰镐房探视一次,而心又有所不忍,又想向乡间父老辞行,必更有所不忍,盖看了他们,又无法携其同走,徒增依依之恋耳。终于不告而别。天气阴沉,益增伤痛。大好河山,几至无立锥之地!且溪口为祖宗庐墓所在,今一旦抛别,其沉痛之心情,更非笔墨所能形容于万一,谁为为之,孰令致之?一息尚存,誓必重回故土!下午三时拜别祖堂,离开故里,乘车至方门附近海边,再步行至象山口岸登舰,何时重返家园,殊难逆料矣。[5]

蒋介石败退台湾后不久。

1949年5月17日,蒋介石在舟山(定海)致电陈诚,说他即将飞台。但陈诚在24小时内未有复电,蒋介石想起陈诚曾与美国人接触,不由狐疑不定。虽然他对陈诚的忠心很清楚,但此多事之秋,任何人都不一定靠得住。蒋介石只好改从高雄登陆,(今天在高雄的中山大学内还设有蒋介石当年住过的一间“纪念室”,还专门陈列着当年蒋介石在南京坐过的小汽车。)因为当时高雄并不是陈诚的势力范围。一上陆,蒋介石对前来迎接的孙立人、彭孟缉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我在此地安全吗?”孙立人连忙回答:“有我们保护,绝对安全。”

6月24日,蒋介石在离台北以北13公里的草山定居,并将其改名为“阳明山”,将其别墅命名为“士林”。此后,蒋介石一面遥控大陆上的垂死扎挣,一面在台湾开张有关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