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地坐了一个钟点之后,我望着那间不铺地毯、地面光滑的大房间,有了个主意:要是把桌子挪开,就可以游戏了,那有多好啊。我要林敦叫齐拉来帮个忙,我们一起来玩捉迷藏。她来捉我们;你是常常来捉人的,你知道,爱伦。他却不肯来,说是这可没劲。不过他同意和我玩球。
“我们在一个碗橱里的一大堆旧玩具:陀螺、铁圈、羽毛球和球板中间找到了两个球。有一个球写着‘C’,另一个写着‘H’。我想要有‘C’的球,因为那是代表‘卡瑟琳’,‘H’大概是代表他的姓‘希克厉’吧。可是有‘H’的球里的糠都漏出来了,林敦不喜欢那个球。我一次又一次地打败了他。他心里又不痛快了,咳呛起来了,回到他的椅子上去了。
“不过,那天晚上,他倒是很快就心情舒畅了。他听了两三支动听的歌曲——你的歌曲,爱伦——听得入迷了;当我非走不可的时候,他请我、求我第二天晚上再去,我就答应了。敏妮和我飞奔回家,轻快得像一阵风;我梦见呼啸山庄和我那亲亲热热的好表弟,一直到大天亮。
“第二天,我很难过,一半是为了你有病,一半是我但愿父亲知道、而且赞成我一次次出外作客。不过用过茶点后,只见一片皎洁的月光,我骑马赶路的时候,心情就开朗起来了。我想:我又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了;使我更乐意的是,我想到了我那清秀的林敦也将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我一路赶奔到他家花园,正要绕到宅子后面去的时候,欧肖那个小家伙看见我了,接过了我手里的缰绳,叫我从前门进去。他拍拍敏妮的马脖子,夸它是头好牲口,看来他好像要引我跟他说句话似的。我只是跟他说,别碰我的马,它要踢人的。
“他用乡下口音回答道:‘就是踢了,也伤不了人啊,’还打量了小马的腿,笑了一笑。
“我很有意思让我的马儿踢一脚试试;不过他倒是走开去给我开门了。当他拔起门闩时,抬头望着那门上刻着的字,露出一副蠢样子,又窘又得意,说道:
“‘卡瑟琳小姐,我现在能念啦。’
“‘了不起!’我嚷道。‘让我们听听你念吧——你变得聪明起来啦。’
“他念得真吃力,拖长着声调,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出了那名字:‘哈里顿·欧肖’。
“‘还有那数目字呢?’我用鼓励的口气嚷道,看出他已经顿住,再不开口了。
“‘我还念不出来,’他回答道。
“‘哎哟,你这个大笨蛋呀!’我嚷道,看到他出了丑,我开心地笑起来。
“那傻瓜瞪着眼睛发愣,嘴角上还挂着个傻笑,眉头正在皱拢来,好像他拿不准该不该跟我一块儿笑——不知道我这笑究竟是表示亲热呢,还是当真表示瞧不起。
“我替他解决了这个难题:我一下子拿出我的气派来,叫他给我走开,我是来看林敦的,不是看他来的。
“他的脸红了起来——我借着月光看见的——他的手从门闩上掉下来,悄悄地溜走了,活活是一副虚荣心受到了挫折的光景。他还以为自己跟林敦一样有学问呢,我猜想,因为他能很不容易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来了;而我却并不这样认为,这可叫他不知如何是好,狼狈极了。”
“别说啦!卡瑟琳小姐,亲爱的,”我打断她道。“我不骂你,可是我不喜欢你那种行为。如果你还记得哈里顿是你的表哥,论起亲戚关系来,并不比希克厉少爷疏远,那你就要感到你那种举止是多么不恰当啊。他希望和林敦一样有学问,这至少是值得称道的志气;也许呢,他肯学习并不光是为了想卖弄。毫无疑问,以前,你叫他感到羞耻,为了他无知无识;他要努力提高自己,来讨你的欢心。他的愿望还没有能完全实现,你却去嘲笑他,那是太缺乏修养了。要是你在他那个环境中长大,难道你就会比他粗鲁得好一些吗?他原来是一个跟你一样伶俐、聪明的孩子,现在他却让人瞧不起,这使我很难受——那都是因为那个卑鄙的希克厉存心作践他呀。”
“得啦,爱伦,你不会为这事哭一场吧,会吗?”她嚷道,有些吃惊,想不到我会那样认真。“慢着,你再听听,就知道他识得了ABC,是不是为了讨得我的喜欢,对这样一个蛮子客气,是不是值得。我走了进去。林敦正躺在高背长椅上,他欠身欢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