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要求吗?”库图佐夫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这就是多洛霍夫。”安德烈公爵说。
“啊!”库图佐夫说,“我希望这次教训能使你改过自新,好好地服务。皇上是仁慈的。只要你做得像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那双明亮的蓝眼睛直视着总司令,像直视着团长时一样大胆,他仿佛要用自己的表情撕破那道把总司令和士兵远远隔开的无形的帷幕。
“我请求一件事,大人,”他说,声音响亮、坚定、从容不迫,“我请求给我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表明我对皇帝陛下和俄国的忠诚。”
库图佐夫转过脸去。就像他跟季莫欣谈话时转过脸去一样,含在眼里的一丝笑意从他脸上闪过。他转过脸皱了皱眉,他这样似乎想表示,多洛霍夫对他所说的一切,以及多洛霍夫对他可能说的一切,他老早老早就知道了,这些话已经使他厌烦,都是些完全没有必要说的话。他转身向马车走去。
团队分为各个连队向布劳瑙附近指定的营盘走去,希望到那里能得到靴子和衣服,在艰苦的行军之后休息一下。
“您不会对我有意见吧,普罗霍尔·伊格纳季奇!”团长骑马绕过正向营盘行进的三连,跑到带队的季莫欣上尉跟前,对他说。因为顺利地通过了检阅,团长脸上流露出按捺不住的喜悦。“这是给皇上服务……没法子……有时免不了在队前发发脾气……我首先道歉,您了解我……我非常感激!”于是他把手伸给连长。
“别提啦,将军,我对您怎么会有意见!”上尉回答,他的鼻子发红了,微笑着,露出在伊兹梅尔城下被枪托敲掉两颗门牙的豁口。
“请告诉多洛霍夫先生,我不会忘记他,叫他放心。请告诉我,我一直想问你,他怎么样?品行好吗?在各方面……”
“他执行勤务很认真,大人……不过脾气……”季莫欣说。
“怎么?脾气怎么样?”团长问。
“大人,一天一个样,”上尉说,“今天看来很懂事,像有修养的样子,和和气气。可是明天一下子就变成了野兽。在波兰的时候,不瞒您说,他打死一个犹太人……”
“是的,是的,”团长说,“对这个不幸的年轻人,还是要怜惜。他的来头不小哇……所以您要……”
“是,大人。”季莫欣说,他用笑容来表示他对长官的意愿是领会的。
“是的,是的。”
团长在队伍里找到多洛霍夫,轻轻勒住了马。
“一打仗就有肩章了。”团长对他说。
多洛霍夫转脸看了看,没说一句话,也未改变他那含着嘲笑的嘴角的表情。
“好,这好极了,”团长继续说,“我请弟兄们每人喝一杯,”他补上一句,叫士兵们都听得见,“我谢谢大家!谢天谢地!”然后他超过这个连队,向另一个连队驰去。
“没说的,他真是个好人,在他手下当兵不错。”季莫欣对身旁的一个连级以下的军官说。
“总而言之,是个红桃!……(团长的外号叫‘红桃老K’)”那个军官笑着说。
军官们在检阅后的愉快心情也传给了士兵。连队高高兴兴地行进着。四面八方都是士兵谈话的声音。
“怎么听说库图佐夫是个独眼龙,只有一只眼?”
“可不是嘛!道道地地的独眼龙。”
“不……老弟,他比你还眼亮呢。靴子和脚布,样样都看在眼里……”
“我的老弟,他朝我的脚看了一眼……嘿!我心想……”
“那个跟他一道来的奥地利人,好像用石灰刷过似的。白得像面粉!我想,一定像擦马具似的把他擦了一遍!”
“我说,费杰绍!……有没有听说什么时候开战?你不是站得近些吗?老听人说,波拿巴本人就驻在布鲁诺沃[4]。”
“波拿巴驻在这儿!真会胡说,傻瓜!他什么都知道似的!现在普鲁士人正闹乱子。这就是说,奥地利人正在平定他们。把普鲁士人平定下去,才同波拿巴开战。可是他偏说波拿巴驻在布鲁诺沃!可见是个傻瓜。你听得还不够多。”
“你瞧,这些军需官真可恨!瞧,第五连已经向村子转弯了,他们就要煮粥了,我们还没有走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