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下礼拜六吧,”诺德斯顿伯爵夫人说,“您怎么样,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相信吗?”她问列文。
“何必问我呢?您知道我会说什么。”
“可是我想听听您的看法。”
“我的看法是,”列文答道,“那些转动的桌子证明了,所谓有教养的人们并不比庄稼汉高明些。庄稼汉相信毒眼、中邪,还有蛊术,而我们……”
“这么说,您不相信?”
“我不可能相信,伯爵夫人。”
“如果是我亲眼目睹的呢?”
“农妇们也讲,她们如何如何亲眼看见了家神。”
“那么您认为我是在说谎了?”
她很不自然地笑起来。
“哦,不,玛莎[19],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是说,他不可能相信。”吉提说。她为列文脸红了。列文见状更加恼火,他正要回答,这时渥伦斯基带着开朗快乐的笑容连忙过来圆场,以免谈话变成不快。
“您完全不承认这种可能性吗?”他问,“为什么呢?我们不懂电,但是承认它的存在。为什么不可能有一种新的力,我们还不知道的力,它……”
“电被发现的时候,”列文很快打断他的话,“当初只看到它的现象,并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和有什么作用,经过好几个世纪之后人们才想到运用它。招魂者则相反,一开始就是什么桌子写字,神灵附体,然后再说这是一种未知的力。”
渥伦斯基照样注意地听列文说,显然对他的话发生了兴趣。
“可是招魂者说: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力,但力是存在的,它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发生作用。至于这种力的具体内容,还是让科学家们去揭示吧。我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种新的力,既然它……”
“因为,”列文打断他的话,“如果您做电的实验,只要用松香摩擦毛皮,就会产生大家知道的现象。可是招魂术并非每一次都灵验,可见这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大概渥伦斯基觉得这种谈话对客厅气氛来说显得过于严肃,就不再争辩,而想改变一下话题,于是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来找女士们说话。
“伯爵夫人,我们现在就来试试吧。”他说,可是列文还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认为,”列文接着说,“招魂者试图把他们的怪诞事情解释为某种新的力,这完全是徒劳的尝试。他们直言不讳地讲的是一种精神力量,却要拿它来进行物质试验。”
大家都在等他说完,他也觉察到了这一点。
“我想,您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扶箕人,”诺德斯顿伯爵夫人说,“您身上有一种狂热的东西。”
列文张口想说什么,可是他脸上一红,又不作声了。
“请吧,公爵小姐,我们用桌子来试验一下吧,”渥伦斯基说,“公爵夫人,您允许吗?”
渥伦斯基站起来,用眼睛四处搜寻小桌子。
吉提走到小桌子边站住。她从列文身旁经过时,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她出自内心地怜悯他,特别是,造成他不幸的原因正是她自己。“如果能原谅我,就请您原谅吧,”她的目光在说,“我现在很幸福。”
“我恨所有的人,恨您,也恨我自己。”他的目光在回答。他伸手去拿礼帽,然而合该他走不掉。大伙正忙着在小桌子边坐下来,而列文正想离开时,老公爵恰好走进客厅。他向太太们问过好,就来和列文说话。
“啊!”他乐呵呵地说,“来多日了吗?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见到您真高兴。”
老公爵对列文时而称“你”时而称“您”。他拥抱了列文,只顾同他说话,并没有注意渥伦斯基站了起来,静静地等待他和自己打招呼。
吉提觉得,发生了那件事以后,父亲的殷勤一定会使列文不舒服。她还看到,父亲终于冷冰冰地回答了渥伦斯基的鞠躬,而渥伦斯基带着友好却又莫名其妙的神情望了望她的父亲,似乎想弄明白而终于弄不明白,公爵为什么对他这样不客气。吉提脸红了。
“公爵,您让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到这边来吧,”诺德斯顿伯爵夫人说,“我们要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转动桌子吗?对不起,女士们先生们,我看还是玩套圈更有趣些,”老公爵看了一眼渥伦斯基说,猜想这是他出的主意。“套圈还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