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布尔是个精明、严肃的大块头,他丁字不识,心肠却很好。他比其他男孩年纪更大,在太太小姐们面前,他的举止并不比其他男孩逊色,甚至还略胜一筹。骑兵连的人并不势利,他们中太多人的父辈和祖辈也都是从小农场主阶层发展而来的富户。再说,埃布尔还是骑兵连中最好的射手。他在七十五码远处还能射中松鼠的眼睛。除此以外,他对野外宿营知道得很多,雨天怎么生火、如何追踪猎物以及用何方法才能找到水源等等。骑兵连队员对他真的是心悦诚服,而且,还因为大家都喜欢他,所以就选他当了军官。他极为慎重地接受了这一殊荣,一点也不自高自大,就好像这是他的职责一样。可是,他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个绅士的,这一事实就算种植园主家的先生们能够忽略,可太太小姐们和黑奴们却做不到。
起初,骑兵连只招募种植园主的儿子,算是一支乡绅队伍。每人都得提供自己的坐骑、武器、装备、制服及贴身男仆。但在克莱顿这样开发历史不长的县里,有钱的种植园主并不多。为了组建一个战斗力强的骑兵连,有必要从小农场主、偏僻丛林的猎人、沼泽地的狩猎户、家境贫寒的山地白人中招募队员;个别情况下还招穷苦白人,只要他们的家境在他们那个阶层中处于中上水平就行了。
如果战争来临,后面这些年轻人也跟他们富有的白人邻居一样急于跟北方佬干上一仗;可是钱这一微妙的问题便随之而来。很少有农人拥有马匹,他们农场里的农活是用骡子应付的,而且没有多余的骡子,至多不超过四头。即使骡子为骑兵连所接受,它们也腾不出时间去参战,更何况骑兵连根本不接受骡子。至于穷苦的白人,他们有一头骡子就觉得自己很富有了。偏僻丛林的猎户和沼泽地的狩猎人既没有马也没有骡子。他们完全靠地里的庄稼和沼泽地的猎获物过活,商业行为基本上是物物交换,一年里连五块钱现金都很少看到。马和制服根本就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可他们对自己的贫穷却傲气十足,就像种植园主对自己的财富感到无比自豪一样。他们的白人邻居略带慈善性质的捐助,他们从来都不接受。所以,为了顾及所有人的情绪,并且把骑兵连建成强有力的部队,郝思嘉的父亲、卫约翰、巴克·芒罗、吉姆·塔尔顿、休·卡尔弗特,事实上,全县除了安格斯·麦金托什以外,所有的大种植园主都出钱以便全面装备骑兵连,包括人和马匹。结果是,每个种植园主都同意出钱给自己的儿子以及一定数量的其他人买装备。一经这么处理,较不富有的骑兵连队员便可以坦然接受捐助的马匹和制服,自尊心又不会受到伤害。
骑兵连在琼斯伯勒每两周集训一次,期盼着战争打起来。还没完全安排好弄到足够的马匹,但有马的人已经在县政府后面的空地上表演他们想象中的骑术动作。马蹄扬起了一大片尘土,他们虽然喊哑了嗓子却还在大喊大叫,手里挥舞着从起居室墙上取下来的革命战争时期用过的马刀。那些还没有马匹的人则坐在布拉德铺子前面的街沿石上,一边观看骑在马上的战友们表演,一边嚼着烟草谈天说地,或者干脆进行射击比赛。大多数南方人出生后就手不离枪的,狩猎生活更是使他们个个都成了神枪手。
一堆堆各式各样的武器被从种植园主的家及沼泽地的小木屋里拿了出来。它们是:第一批移民翻过阿勒根尼山脉时还是簇新的打松鼠用过的长杆枪、佐治亚州刚开发时曾经打过许多印第安人的前装枪、一八一二年桑密诺尔及墨西哥战争中服务过的马枪、决斗用的镶银手枪、袖珍大口径短筒小手枪、双管猎枪,以及亮闪闪的、上好木头制作的漂亮崭新的英式步枪。
训练总是以在琼斯伯勒的沙龙聚会而告终。傍晚时分,斗殴事件频繁发生,军官们不得不加强警戒,以防在和北方佬交战以前造成人员伤亡。就是在一次这类吵架事件中,斯图尔特·塔尔顿用枪打伤了凯德·卡尔弗特,托尼·方丹则打伤了布伦特。那时兄弟俩刚从弗吉尼亚大学被开除回家,正好在组建骑兵连,他们便兴致勃勃地参加了。枪伤事件发生以后,就在两个月前,他们的母亲帮他们打点好行装,打发他们到州立大学去求学,责令他们待在那里。因不在家错过了军训,他们感到很痛心。只要他们能和朋友们一起骑马、叫喊、用步枪射击,那么,即使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也是值得的。
“我们穿过乡野到埃布尔家去好了,”布伦特建议说,“我们可以从郝家的河床和方家的牧地穿过去,很快就可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