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室里放外衣披巾等东西的地方,她看到凯思琳·卡尔弗特正坐在镜子前打扮,咬着嘴唇以使嘴唇看上去更红润。她的腰带上别着新鲜的玫瑰花,这和她的脸颊非常相配,矢车菊般蓝色的眼睛因激动而眨巴着,就像在跳舞似的。
“凯思琳,”思嘉一边说着,一边试着把自己裙子的胸部拉上一些,“楼下那个叫白瑞德的讨厌的家伙是谁呀?”
“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凯思琳兴奋地低声说道,一面留神着隔壁房间。因为迪尔西和卫家的嬷嬷们正在那聊天呢。“我简直无法想象有他在这,卫先生有何感想。他是到琼斯伯勒去拜访肯尼迪先生的——是有关买棉花的事——当然,肯尼迪先生只好把他带到这来了。他不能自己离开而扔下他不管。”
“他出了什么事了吗?”
“亲爱的,他一点也不受欢迎!”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思嘉默默琢磨着这些话,因为她过去从来没有和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待过呢。这确实令人兴奋。
“他做错什么了吗?”
“噢,思嘉,他的名声是坏到极点啦。他名叫白瑞德,从查尔斯顿来的。他那些亲戚们倒都是为人极好的人,但他们连话都不跟他说。卡罗·瑞德去年夏天把有关他的事告诉我了。他跟她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但他的什么事她都知道,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他曾被西点军校开除出来。真难以想象!那是由于做了什么坏事,连卡罗也不知道。后来又出了他不肯跟一个女孩结婚的事。”
“请你跟我说说吧!”
“亲爱的,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卡罗去年夏天全都告诉我了,如果卡罗的妈妈知道卡罗知道这事,她妈妈一定会没命的。是这样,这个白先生带了查尔斯顿的一个女孩坐着轻便马车出去兜风。我一直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但我已经怀疑上某个人了。她不可能是个好姑娘,要不她不会在没人陪伴的情况下在下午很迟的时候还跟他出去。哦,亲爱的,他们几乎在外面待了一整夜,最后却走着回家来了,说是马跑了,并且把轻便马车给毁了,他们在树林里迷了路。嗯,你猜猜——”
“我不会猜。告诉我吧。”思嘉饶有兴致地说,希望听到最糟糕的结果。
“第二天他就拒绝跟她结婚!”
“哦。”思嘉说道,希望落空了。
“他说他没对她——哦——做过什么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当然,她哥哥把他叫了出来,白先生说,他宁愿挨枪子也不愿和一个傻瓜结婚。他们于是进行了一场决斗,白先生把那女孩的哥哥打死了。白先生只好离开查尔斯顿,现在谁都不欢迎他。”凯思琳得意洋洋地结束了叙述,也结束得正是时候,因为迪尔西回到房间来查看她看管的衣服来了。
“她有没有怀上孩子呢?”思嘉在凯思琳耳边低声问道。
凯思琳拼命摇头。“但她还是一样被毁了。”她倒吸了一口气。
“真希望我已经和希礼达成了一致意见。”思嘉突然想道,“他若不和我结婚,就不是个绅士。”但不知怎么的,对白瑞德拒绝和一个傻瓜结婚,她隐隐对他产生了尊重感。
在屋子后面一丛高大的橡树的树荫里,思嘉坐在一张红木制成的高脚凳上,裙子如云的荷叶边和褶边把她包围在其中,脚上露出两英寸长的绿色摩洛哥舞鞋——一个淑女所能向别人显示的最大限度——在裙子底下若隐若现。烧烤野餐已经进入了高潮,温暖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谈笑声,银器和瓷器的碰撞声,还飘荡着烤肉浓浓的香味和卤汁的芳香味。时不时地,由于微风的风向改变,从长长的烤坑里吹来一股股烟,飘到人群中来,太太小姐们叫着假装表示很沮丧,用力扇着棕榈叶做的扇子。
大多数年轻小姐都和男伴们坐在面朝桌子的长凳上,但思嘉意识到,在那里,一个姑娘只有两边可分别让一个男子就坐,所以选择坐在旁边,这样她就可以让尽可能多的男人围在她身边了。
那些已婚妇女坐在树枝搭成的凉亭里,她们黑色的衣裙在周围的色彩和欢快气氛中是礼貌而有教养的象征。主妇们不分年龄,总是和目光炯炯有神的姑娘们、小伙子们及周围的笑闹声分开,自成一群,因为在南方是没有老处女的。方家的老祖母自恃年高,明目张胆地打着饱嗝。年仅十七岁的艾丽斯·芒罗正拼命抑制着第一次怀孕带来的恶心反应。她们这群人从老到少,凑在一起没完没了地讨论家谱及助产问题,而这些问题便形成了这类聚会的极为令人愉悦有益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