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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40)

作者: 玛格丽特·米切尔

如果说她过去对希礼采用的策略用错了——哦,那也只是过去的事,都已经结束了。今天,她可是要采用迥然不同的策略,正确的策略。她要他,而她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来得到他。如果晕过去,或假装晕过去能成为获得成功的诀窍的话,那她也会采用晕过去这一招的。如果咯咯傻笑、卖弄风情或没有头脑能吸引他,她也会愉快地打情卖俏,甚至表现得比凯思琳·卡尔弗特更没有头脑。如果有必要采取更大胆的措施的话,她也会采用的。今天可是时候了。

没有人告诉思嘉,她自己生气勃勃的个性尽管令人吃惊,但这比她可能采用的任何伪装都更吸引人。如果有人告诉她这一点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但又会觉得不可置信。而且,她置身其中的文明社会也会觉得不可置信的,因为,从古至今,以至从今往后,从来没有一个时候会对女性的自然风范加以奖赏的,哪怕是极小的奖赏也没有过。

马车载着思嘉,沿着红土大路向卫家的种植园驶去。她母亲和嬷嬷都没有随行,思嘉因此而觉得很快乐,但也因这快乐而感到有点内疚。野餐会上就不会有人微微皱起眉头或拉长下嘴唇来影响她把计划付诸实施了。当然,明天苏埃伦是一定会大讲特讲的,但如果一切都如思嘉所希望的那样进展顺利的话,她和希礼订婚,或是同他私奔,给家里人带来的刺激一定会超过原来的不快心情。是的,埃伦不得不待在家里,这使她很高兴。

一大早,嘉乐喝够了白兰地后,便把乔纳斯·威尔克森给解雇了。埃伦留在塔拉,要在他走以前把种植园的账目理清楚。思嘉吻别她母亲时,她正坐在小办公室里的宽大写字台前,上面放着插满了票据、账单的分类文件架。乔纳斯·威尔克森手里拿着帽子站在她旁边,紧绷着灰黄色的脸,对心里的愤怒几乎不加什么掩饰。这么随随便便地就失去了县里最好的监工工作,他感到气愤极了。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一次无足轻重的风流韵事。他已经跟嘉乐反复说明,艾米·斯莱特里的孩子也可能是其他一打男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孩子,这于她是很容易的事,就像可能怀上他的孩子一样容易——这点嘉乐也同意,但就埃伦来说,这并无法改变他的境遇。乔纳斯恨所有的南方人。他们对他虽客客气气的,但这种客气极为冷淡,并且表露出对他低微的社会地位的轻视,根本没有对此加以很好的掩饰。他最恨的就是埃伦了,因为她是他痛恨的南方人身上所有特点的集中体现。

嬷嬷作为种植园的总管,也留下给埃伦帮忙。坐在车夫托比旁边一起随行的是迪尔西,姑娘们的舞裙装在一个长盒子里,放在她腿上。嘉乐骑着他那高大的猎马走在马车旁边。他喝过酒后很兴奋,而且对自己这么快就解决了威尔克森这件令人不快的事感到很高兴。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埃伦,至于她因此没法去参加野餐会以及不能和朋友们相聚而感到很失望,他头脑里可没有一点谱。这是一个和煦的春日,他的田地漂亮极了,鸟儿也在欢唱,他觉得自己生气勃勃的,恣意玩笑,就像年轻人一样,根本就不会想到别人。不时地,他就会蹦出一首《低靠背车上的假腿人》或其他爱尔兰小调,或是哀悼罗伯特·埃米特的忧伤歌曲《她已经远离了她那年轻的英雄长眠的土地》。

他非常高兴,想到他可以花上一整天时间大谈特谈北方佬和战争,他就兴奋非凡。他也为三个漂亮的女儿感到骄傲,此时此刻,她们正穿着带裙环的靓丽、飘曳的长裙坐在马车上,打着可笑的镶着花边的阳伞。他根本就没有想起他前一天和思嘉的谈话,因为他已经把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只想到她很漂亮,是他的一种荣誉,而且今天,她的眼睛绿得就像爱尔兰的青山。这想法使他的自我感觉也好了许多,因为这比喻还很有诗意呢,于是他便对女儿们大声唱起了稍稍走调的《绿衣裳》。

思嘉带着爱意轻蔑地看着他,就像母亲瞧着自鸣得意的小儿子一样。她知道,天黑以前,他又将喝得烂醉如泥了。乘着夜色回家的路上,他又将像往常一样,试图跳越十二棵橡树和塔拉之间的每一道围栏。她不禁希望,凭着上帝的仁慈及他那匹马的好悟性,他不会因此而折断自己的脖子。他将放弃过桥的方法,让马游过河,大喊大叫着回到家,让波克把他弄到小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下。在这种时刻,波克总是掌着灯在前面的过道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