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应该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家庭和家人上,不要像个男人一样四处乱窜。”他想,“哦,如果她有个孩子——”
想到孩子,他笑了,于是他便经常想到孩子。思嘉已经毫无保留地表示,她不想要孩子,但是,孩子很多时候都是不请自到的。弗兰克知道,很多女人都说她们不想要孩子,可那都是傻话,是因为害怕。如果思嘉有了孩子,她就会爱他,和其他女人一样满足于待在家里照顾小孩。那时,她就不得不要卖掉锯木厂,他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所有的女人都需要孩子来使她们完完全全地感到快乐,何况弗兰克知道思嘉并不快乐。他虽然对女人所知甚少,但他还不至于这么盲目,连思嘉有的时候不快乐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有时夜里醒来,他会听到埋在枕头里沉闷、轻轻的叨泣声。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醒来时觉得连床铺都因她的哭泣而在摇动,他惊恐地问道:“亲爱的,怎么回事?”回答他的却是一声感情强烈的驳斥:“噢,不要管我!”
是的,一个孩子就会使她高兴起来,会使她的注意力得到转移,不用再和生意打交道。有时候,弗兰克会边叹气边想,他是抓了一只热带鸟,全身赤红,颜色像宝石一样,而他自己呢,只要有一只鹪鹩就配得上他了。实际上,鹪鹩还会好得多。
第三十七章
四月的一个暴风雨之夜,托尼·方丹骑着一匹汗沫直冒、累得半死的马从琼斯伯勒来敲他们的门,把她和弗兰克从睡梦中惊醒,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接着,思嘉又深切地体会了重建家园的所有含义,更加透彻地理解了威尔说“我们的麻烦还刚刚开始”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也明白了希礼在塔拉凉风飕飕的果园里说的那些凄凉的话是千真万确的:“我们要面对的这些,比战争更糟——比入狱更惨——比死亡还更糟糕!”这种感觉在四个月中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和重建问题面对面交锋,是在她得知在北方佬帮助下的乔纳斯·威尔克森要把她赶出塔拉的时候。但是,托尼的到来却以一种更加可怕的方式把那一切又重新带到她眼前。托尼摸着黑冒着倾盆大雨前来,而几分钟之后,他又要重新并且永远地消失在雨夜中。可是,在这短暂的间隙,他已经拉起了一幅新的恐怖画面的幕布,她觉得,要把这幕布重新降下来,那是毫无指望的。
那个暴风雨之夜,敲门的人匆匆忙忙、非常急迫地捶击着门时,她站在楼梯平台上,紧紧裹着晨衣,低头朝下面的过道望去,在托尼屈身把弗兰克手里的蜡烛吹灭以前,看到了他黝黑、冷漠的面孔。她摸黑匆匆走下楼梯,抓住他又冷又湿的手,听见他在低声说:“他们在追捕我——要去得克萨斯州——我的马差不多累死了——我也差不多饿死了。希礼说你们——别点蜡烛!不要把黑人吵醒……只要我能做到,我可不想让你们卷入麻烦当中。”
厨房的百叶窗全放了下来,窗帘也都拉上了,他这才让别人点燃蜡烛。他用急迫、断断续续的句子和弗兰克交谈着,思嘉则忙里忙外,七凑八凑的,尽量给他弄出一顿饭来。
他没穿大衣,全身都湿透了,也没戴帽子,乌黑的头发贴在他小小的脑门上。可是,他大口大口地喝着她给他端来的威士忌时,方丹家小伙子那种欢快劲,还是能从他眉飞色舞的小眼睛里看得出来,虽然那天晚上那欢快劲是令人沮丧的。白蝶姑妈还在楼上鼾声大作,没受到惊扰,思嘉觉得,这真该感谢上帝。如果白蝶姑妈看到这个幽灵,她一定会昏倒的。
“一个他妈的杂——畜生。”托尼说着,手里举着杯子,伸过来让别人再给他倒一杯,“我一直死命地骑,要是我不赶快离开这里的话,那我就会被活活剥皮的,但这也值得。上帝作证,确实是这样!我要争取到得克萨斯去,躲藏在那。希礼在琼斯伯勒和我在一起,他叫我来这找你们。我得另外弄匹马,弗兰克,还要些钱。我的马都快要死了——一路到这都是死命跑着来的——今天,我就像个傻瓜一样不顾一切地离开家门,没穿大衣,没戴帽子,也没有一分钱。我们家里也没有多少钱。”
他大笑起来,像个饿鬼一样埋头吃起冷玉米饼和冷芜菁叶子来,叶子上厚厚的黄油已经凝结成白色的块状了。
“你可以把我的马拿去,”弗兰克平静地说,“我身上只有十美元,可是如果你能等到明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