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呆了,重重地靠坐在座位上,又是气愤不已,又是茫然不解。
“你到北方佬那去——可是思嘉小姐!你不该去的。为什么——为什么……你父亲肯定不知道这事!白蝶小姐肯定也——”
“噢,你要是告诉白蝶小姐,那我就死定了!”她真的急得大哭起来。要哭出来太容易了,因为她又冷又伤心,可是哭的效果却是惊人的。即使她突然间把衣服脱掉,弗兰克的窘态和无助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了。他舌头顶在牙齿后面发出声来,一连弄了好几次,嘴里叫着“哎呀!哎呀!”无可奈何地对她挥着手。他心头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真想把她的头揽过来,让她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她,可他从来没对任何女性做过这种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做。热情洋溢、漂亮可爱的郝思嘉在他的马车里哭开了。郝思嘉,那个最最傲慢的公主,居然想向北方佬兜售刺绣品。他心如火焚,快要融化了。
她继续哭着,不时地说上几句。他终于听明白了塔拉的状况很不好。郝先生还是“神情恍惚,不晓人事”,食物也不够那么多张嘴吃。所以,她只好到亚特兰大来为自己和她的儿子赚几个钱。弗兰克又用舌头发了一声,突然便发现她的头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了。他不太明白那头是怎么靠上去的。他肯定没把那头揽过来,可她的头却靠在那了。思嘉正无助地靠在他瘦弱的胸口哭着呢。这于他是一种令人激动的、像小说中描写的那种感觉。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起先有点战战兢兢。当她没有拒绝他时,他胆子变大了,拍得也更有力了。她真是个孤独无助、恬静可爱、女性味十足的小尤物啊。她居然想用针线活来赚钱,这多有勇气,可又多么傻气啊。可是,和北方佬打交道,那已经太令人无法容忍了。
“我不会告诉白蝶小姐的,可你得答应我,思嘉小姐,你再也不去做这种事了。一想到你父亲的女儿——”
她泪水模糊的绿色双眸无助地搜寻着他的目光。
“可是,肯尼迪先生,我总得做些什么事的。我得照顾我那可怜的小孩,现在没有人会照顾我们了。”
“你真是个勇敢的小妇人,”他说,“可我不能让你去做这种事。你们家的人会羞死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那双游移不定的眼睛看着他,就好像她知道他是什么事都知道似的,她紧紧抓住他说的话意。
“哦,我现在也不知道。可我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噢,我知道你会的!你这么精明——弗兰克。”
她过去从来没叫过他这个名字,这一叫,他听起来就特别的悦耳,夹杂着震惊和惊奇。这个可怜的姑娘很可能是太沮丧了,连失口了也不知道。他于是对她很是和善,保护她的心理也很强。如果他能为苏埃伦的姐姐做什么事,他一定会去做的。他拿出一块红色的印花大手帕递给她。她擦着自己的眼睛,开始露出心神不定的微笑。
“我真是个小傻瓜,”她道歉似的说,“请原谅。”
“你不是什么小傻瓜。你是个勇敢的小妇人,你肩上的负担太重了,你还试着去承受。恐怕白蝶小姐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听说她所有的财产都失去了,亨利先生自己的境况也不好。我只希望自己有个能为你遮风蔽雨的家。可是,思嘉小姐,你只要记住这一点,苏埃伦和我结婚后,我们的屋檐下总有你待的地方,对韦德也一样。”
现在是时候了!圣人和天使肯定一直在守卫着她,给她送来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她尽量装出吃惊的样子,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然后,张开嘴,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真的就戛然而止不说了。
“你可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这个春天我就要成为你的妹夫了。”他不安地说着诙谐话。可接着看到她的眼里又溢满了泪水,他不禁惊恐地问道:“怎么回事,苏埃伦小姐没有生病吧,对不对?”
“噢,不!没有!”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噢,我不能!我不知道!我以为她一定写信告诉你了——噢,多卑鄙呀!”
“思嘉小姐,什么事?”
“噢,弗兰克,我不是有意要泄露的,我以为你自然是知道的——我以为她写信告诉你了——”
“写信告诉我什么了?”他已经浑身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