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剑是韦德的。这曾是他父亲用过的剑,也是他祖父用过的剑。他上次生日时,思嘉把这把剑送给他了。他们还好好庆贺了一番。媚兰大哭了一场,流着骄傲的泪水,同时又勾起了她那些令人伤心的记忆,她吻了他,说他也必须长成像他父亲和爷爷那样勇敢的人。韦德为这把剑感到很自豪。剑挂在桌子上方,他经常爬到桌上去拍一拍它。思嘉能忍受亲眼目睹自己的东西被她所仇视的、毫不宽容的手从屋里拿走,但这点却让她受不了——受不了她的小儿子引以为荣的东西被拿走。听到她的叫声,韦德从她裙子的保护中往外偷看着,哭得很厉害,但他还是找到了要说的话和勇气。他伸出一只手,大叫道:
“那是我的!”
“你不能把这拿走!”思嘉迅速说道,也伸出自己的手。
“我不能,嘿?”拿着剑的小战士说,厚颜无耻地对她咧嘴笑着,“哦,我当然能!这是造反之剑!”
“这——不是。这是墨西哥战争时期的剑。你不能把它拿走。这是我的小儿子的。这曾是他爷爷用过的!噢,上尉,”她叫着转身对着中士,“请让他把它还给我!”
中士听到自己的职位被提升了,感到很高兴。他向前走了一步。
“把剑给我看看,巴布。”他说。
小个子骑兵颇不情愿地把它递给他。“剑的柄是纯金的。”他说。
中士在手上把剑翻过来,把剑柄凑在阳光下读上面刻的字。
“‘给威廉·R.韩’,”他辨认着,“‘为纪念他的勇敢豪侠。他的部下送。于比尤纳维斯塔。一八四七年。’”
“咳,夫人,”他说,“我自己也到过比尤纳维斯塔。”
“真的吗?”思嘉很冷淡地说。
“可不是?那可真是场恶战,我跟你说吧。在这场战争中,我还没看到像那次战争中的那种恶战呢。这么说,这把剑是这小孩的爷爷的?”
“是的。”
“好吧,那就给他吧。”中士说,他得到了首饰和小饰物,已经包在他手帕里,对此他已经感到够满意的了。
“可那柄是纯金的。”小个子骑兵坚持说。
“我们把这留给她,好让她记住我们。”中士咧嘴笑了。
思嘉拿过剑,连声“谢谢”也没说。这些小偷只是把她自己的东西还给她,她干吗要谢谢他们呢?她把剑紧靠在身边,小个子骑兵还在跟中士争执着,辩解着。
中士大发脾气,叫士兵到地狱去,不许回嘴。士兵最后却叫喊起来:“上帝,我得给这些造反的人留下点什么东西,好让他们记住我。”小个子士兵冲到房子后面去了,思嘉松了一口气。他们没说要烧房子。他们没有叫她离开,然后好烧房子。也许——也许——士兵们慢悠悠地从楼上和门外来到过道里。
“有什么东西?”中士问道。
“一头猪、几只鸡和鸭子。”
“一些玉米、几个甘薯和豆子。我们看到的那只骑马的野猫一定给他们通风报信了,完毕。”
“正规兵保罗·里维尔,嗯?”
“哦,这里没多少东西,中士。你已经得到赃物了。我们还是继续前进,赶在整个乡野都知道我们要来的消息以前行动吧。”
“黑奴小屋挖过了吗?他们通常都会把东西埋在那。”
“小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棉花。我们放火烧了。”
那一瞬间,思嘉似乎又回到了待在棉花田里那炎热而漫长的日子,又感觉到背上钻心的疼痛,肩膀上擦伤的白生生的肌肉。一切都徒劳无益了。棉花又被烧光了。
“你们没多少东西,真的是这样吗,夫人?”
“你们的部队过去来过这。”她冷淡地说。
“那倒不假。我们九月份到过这一带。”其中一个士兵说,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我都忘了。”
思嘉看到,他拿着的是埃伦的金顶针。她经常看到埃伦做她那精美绝伦的针线活时把它套上脱下的,顶针还发出亮光,那是多常见的情景啊!看到它便使她想起了那根戴着它的纤细的手指,勾起了太多令人痛心的回忆。它现在却被一个陌生人起着老茧的脏手抓在手里,很快又会被送到北方去,戴在某个北方佬女人的手上,而那个女人戴着偷来的东西,却还感到很自豪。埃伦的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