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卿双珠待欲归寝,遇见双玉也蓬着头站立自己房门首打听阿金有没打坏。善卿笑道:“坍坍她台呀!打坏了嚜可好做生意?”当下大家安置。阿金阿大就于周兰处暂宿一宵。
次日。善卿起得早些。阿金恰在房间里弯腰扫地,兀自泪眼凝波,愁眉锁翠。善卿拟安慰两句,却不好开谈。吃过点心,善卿将行,不复惊动双珠,仅嘱阿金道:“我到中和里去。等三先生起来,跟她说一声。”阿金应承。
善卿离了周双珠家,转两个弯,早到朱公馆门首。张寿一见,只道有什么事故,猛吃一惊,慌问:“洪老爷,做什么?”善卿倒怔了一怔,答道:“我来看看五少爷,没什么嚜。”
张寿始放下心,忙引善卿直进里面书房,会见朱淑人让坐攀谈。慢慢谈及周双玉,其志可嘉,至今不肯留客,何不讨娶回家,倒是一段风流佳话;否则周兰为生意起见,意欲屈驾当面说明,令双玉不必痴痴坐待,误其终身。淑人仅唯唯而已。善卿坚请下一断语。淑人只说缓日定议报命。善卿只得辞别,自去回报周兰。
淑人送出洪善卿,归至书房,自思欲娶周双玉还当与齐韵叟商量。韵叟曾经说过容易得很。但在双玉意中,犹以正室自居,降作偏房,恐非所愿。不若索性一直瞒过,挨到过门之后,穿破出来,谅双玉亦无可如何的了。
到了午后,探听乃兄朱蔼人已经出门,淑人便自坐轿径往一笠园来。园门口的管家皆已稔熟,引领轿子抬进园中,绕至大观楼前下轿,禀说大人歇午未醒,请在两位师爷房里坐一会。
淑人点点头。当值管家导上楼梯,先听得当中间内一阵历历落落的牙牌声音。淑人知是打牌,踌躇止步。管家已打起帘子,请淑人进去。
* * *
◎为住宅除晦气。
◎双玉自园中带回来的蟋蟀。于此处点一笔,除增加气氛,一石二鸟,千里伏线。
◎当是问知阿德保已经觉察她溜了出去。
第五五回
李少爷全倾积世资
诸三姐善撒瞒天谎
按朱淑人踅进大观楼当中间,见打牌的一桌四人乃是李鹤汀和高亚白尹痴鸳及苏冠香,皆出位厮见。苏冠香就道:“我替大人输掉了多少了。五少爷来打一会罢。”朱淑人推说“不会。”高亚白道:“不会打也不要紧,有冠香在这儿。”尹痴鸳道:“不要听他瞎说。上回凤仪水阁同周双玉一块打的是谁呀?”朱淑人不好意思,入座下场。
刚打了一圈庄,齐韵叟歇过午觉,缓缓而来。朱淑人见了,起身让位。齐韵叟道:“你打下去啰。”朱淑人执意不肯。韵叟亦不强致,仍命苏冠香代打,自与淑人闲话。淑人当着众人绝不提起商量的事。
挨延多时,齐韵叟方要下场亲手去打,却嘱朱淑人道:“你住在这儿,等会叫周双玉来,一块玩两天。等赏过了菊花回去。”淑人呐呐承命。
待至天色将晚,麻将散场,大家踅下大观楼,迤逦南行,抄入横波槛。齐韵叟用手隔水指道:“菊花山倒先搭好,就不过搭个凉棚了。”
李鹤汀朱淑人翘首凝望,只见西南角远远地楼房顶上三四个匠作蹲着做工,并不见有菊花山;左张右觑,但于蒙茸竹树中露出一角朱红栏杆。高亚白道:“这儿在菊花山背后,自然看不见。”尹痴鸳道:“有什么等不及看!再过一天才预备好。”
说话时,大家出了横波槛,穿过凤仪水阁,踅至渔矶。上面三间厦屋,当头横额写着“延爽轩”三个草字,笔势像凌风欲飞一般。
其时落日将沉,云蒸霞蔚,照得窗棂几案,上下通明。大家徘徊欣赏,同进轩中。管家早经安排一席筵宴。等得四个出局——杨媛媛周双玉姚文君张秀英——陆续齐集,齐韵叟乃相邀入席。
杨媛媛袖出一张请帖,暗暗递与李鹤汀。鹤汀阅竟,塞在搭连袋内,便有些坐不定,只想要走,那里还吃得下酒。朱淑人心中有事,亦自懒懒的,不甚高兴。因此席间就寂寞了许多。
点心之后,肴馔全登。李鹤汀托故兴辞。齐韵叟冷笑道:“你还要骗我!我晓得你有要紧事。这时候去正好。”鹤汀面有愧色,不敢再言。
少时,终席散坐,李鹤汀方与杨媛媛道谢告别,即于延爽轩前上轿而去。抬出一笠园门口,两肩轿子背道分驰。杨媛媛自归尚仁里,李鹤汀转弯向北不多几步停在一家大门楼下。匡二先去推开一扇旁门。里面有人提灯出迎,叫声“李大少爷,今天晚了点了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