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又恢复了,只是缺两个当事人——常有理和惹不起都回家去了,打发人去请了一次也请不来,糊涂涂便做了她们两个的代表。
范登高问菊英的要求,菊英提出和他们分开过。别的军属又替她提出追究造谣和虐待的罪行。范登高作好作歹提出“只要分开家过,不必追究罪行”的主张。糊涂涂没有想到要分家,猛一听这么说,一时得不着主意,便问范登高说:“难道再没有别的办法吗?”没有等登高答话,有一个军属从旁插话说:“有!叫她们婆媳俩先到这里来坦白坦白,提出保证,亲自把菊英请回去!”糊涂涂一想:“算了算了!这要比分家还难办得多!”永清劝他说:“弟兄几个,落地就是几家,迟早还不是个分?扭在一块儿生气,哪如分开清静一点?少一股头,你老哥不省一分心吗?”别的委员们也接二连三劝了他一阵子;年纪大一点的,又直爽地指出他老婆不是东西,很难保证以后不闹更大的事。说到再闹事他也有点怕。他的怕老婆虽是假怕,可是碰到管媳妇的事,老婆可真不听他的。他想到万一闹出人命来自己也有点吃不消。这么一想,他心里有点活动,只是一分家要分走自己一部分土地,他便有点不舒服。他反复考虑了几遍,便向调解委员们说:“要分也只能把媳妇分出去,孩子不在家,不能也把孩子分出去。”小凤说:“老叔!这话怎么说得通呢?你把孩子和媳妇分成两家子,怎么样写信告你的孩子说呢?要是那样的话,还叫有喜怀疑是菊英往外扭哩!事实上是她们俩欺负了菊英呀!”别的委员们又说服了一阵,说得糊涂涂无话可说。
这点小事,一直蘑菇到天黑,总算蘑菇出个结果来:自第二天——九月三号——起,三天把家分清;已经收割了的地分粮食,还没有收割的地各收各的;先拿出一部分米面来,让菊英住到后院奶奶家里起火,等分清家以后再搬回自己房子里去住。
十九 出题目
常有理和惹不起碰了钉子回去之后,两个人的嘴都噘得能拴住驴。惹不起向常有理说:“生是你有翼把咱们证死了!”恰巧在这时候,有翼回家去取口袋,常有理一肚子怨气没处出,便叫过有翼来大骂一顿。她骂过半点钟之后,劲儿似乎才上来,看样子在两三个钟头以内是不准备休息的。有翼打断了她的骂跟她说:“场上等着用口袋哩!”她说:“不用你去送!场上的谷子我不要了!你总得给我说清楚你是吃饭长大的呀,还是吃屎长大的?青年团是不是你的爹妈?……”有余在场上等不着有翼,自己回来取口袋,一进门碰上这个场面,便先问调解委员会说了个什么结果,可是常有理正骂得有板有眼顾不上理他,他也因为场上的人等着装谷子用口袋就不再细问,找着了口袋取上走了,让他妈沉住气骂下去。有翼直等到这位老人家骂得没有劲了躺到床上去捶胸膛,自己才走出来到场上收拾谷糠去。
惹不起也回房里去睡觉,后来被有余从场上扛着谷回来骂了一顿,才起来去做晚饭去。
天黑的时候,糊涂涂在调解委员会无可奈何地答应了让菊英分家,也憋着一肚子气回来,便把有余叫到自己房子里,把调解委员会调解的结果向他说明。有余摇摇头说:“把十几亩地跑了!”糊涂涂把两手向两边一摊说:“就是嘛!”扭转头向常有理说:“你们有本领!省了一顿饭把十几亩地抖擞出去了!”常有理这回却找不着什么理,只好到吃饭时候又骂着有翼捎带着满喜出气。
常有理又骂上劲来,青年团有人在门外喊叫有翼开会。常有理向有翼说:“我不许你去!不跟上你那些小爹小妈,你还不会证死我!”有余见他妈骂得上气不接下气,便趁这机会劝她说:“妈!你让他走吧!你也该歇歇了!”糊涂涂说:“叫他走吧!咱们不要把村里的大小人都得罪遍了!”常有理刚刚因为逞本领弄错了一件事,也不敢太坚持自己的意见,有翼趁她不再追逼的空子,急急慌慌溜走了。
有翼走进旗杆院,见前院北房里已经有很多人。他问明了是开党团员联合大会,正准备进去,忽听得灵芝在东房里说话,便先往东房里去。
这东房现在是社的办公室,金生和李世杰、范灵芝正讨论分配技术问题。有翼见灵芝仰着头呆坐着,便问她想什么。灵芝没有向他说明问题,直撞撞地问他:“不用斗,用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能装满一口袋?”有翼的脑子已经被他妈骂糊涂了,灵芝这一问问得他更糊涂,就反问灵芝说:“你问这干吗?”正在这时候,北房催他们开会。李世杰说:“你们开你们的会去吧!这问题恐怕只有找玉生才能解决!”灵芝虽然还有点不服,也只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