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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神的秘密 2

那些原本散落于记忆角落的琐碎细节,开始在脑海中逐一显现——圆木上被昆虫啃噬而留下的斑驳痕迹、如同刻意摆放呈八字形的黑木祭坛、枯叶层层叠叠覆盖下的烂泥,以及这栋用竖圆木排列建成的诡异庙宇。这一切,在瞬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我的内心不禁发出了无声的惊呼,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原来神木庙密室杀人的真相,竟然如此简单!

陈爝接着说道:“凶手对准圆木之间的夹缝,朝内射击,子弹穿过夹缝时,枪火将夹缝两边的圆木炸开,形成了一个凹面。这个时候,凹面上都是被子弹炸出的碎木渣。凶手将一左一右这两根圆木,朝内旋转,让破碎的凹面转入神木庙内。此时碎木的凹面就会出现在神木庙内部,而从外面看,神木庙的外立面却丝毫无损。凶手就是借由神木庙独有的木屋建筑特性,完成了这一起不可能犯罪!”(见图 2)

图 2

当陈爝叙述完这段推理后,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惊。不知那些笃信耿道成与耿书明死于神树“告乎”的村民,眼下会做何感想?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察觉到了陈爝推理中的一个“漏洞”。

于是我便提出了疑问:“可我们在神木庙内部发现圆木凹痕的时候,那并不是被枪火炸开的痕迹啊,那个很明显是被虫蛀的印记。当时身为昆虫学家的丁瑶老师也亲自证实了!”

陈爝立刻答道:“这很简单。凶手在转动两根圆木之前,还做了一个动作。他将昆虫信息素涂抹在了凹痕上,随后再将凹痕转入了神木庙的内部。这样一来,只需一个夜晚,那些喜欢啃咬木头的昆虫,就会从四面八方拥来,将带有信息素的木料吃完。到时候,枪火留下的痕迹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两块虫蛀的印记。”

“可是,我们在检查神木庙的时候,不仅在右侧墙壁上发现过蛀痕,这种蛀痕,在神木庙内多达十几处呢!难道你忘记了?”我提醒道。

陈爝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是对我问题无言的失望。

“韩晋,我只能说你太单纯了。事件推理到这个地步,很多反常的现象,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得出答案。神木庙其他地方的蛀痕,显然就是凶手在行凶之前故布疑阵,不过是藏叶于林的把戏。若屋内只有一处蛀痕,大家的目光一定会落在上面,为了转移视线,凶手在耿书明进入神木庙之前,就已经将许多昆虫信息素涂抹在神木庙各处了,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以为这种蛀痕与庙里发生的命案无关!”

我点头道:“原来如此……”

解释到这个地步,如果我还想不明白,那一定是我的智商有问题。

“那到底是谁干的!竟然在神木庙里行凶,实在太不像话了!”

人群中传出了一声男性的咆哮,囿于现场嘈杂的环境因素,加之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匿于黑夜里的村民,我根本无法分辨出发声者是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命案不是神树降罪,那么刀岗村的村民对有人在圣地行凶的行为,必将感到愤怒。

“凶手是谁?”陈爝置身逐渐聚拢的村民所形成的圆心地带,开始在这有限的空间内来回踱步,像是一位正在野外给学生讲课的老师,目光如同鹰隼般慢慢扫过这些陌生的脸庞,“凶手是谁,我当然已经知道。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凶手就在这里,和大家站在一起。”

此言一出,人群躁动起来,村民们纷纷交头接耳,彼此间传递着不安与疑惑。有的人脸上写满了惊慌,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有的人则显得狐疑不定,不时地瞥向四周;还有的人明显被这番话激怒,脸色铁青,嘴角紧抿,他们低声却激烈地与旁人争论。霎时间,现场便被一层无形的紧张氛围所笼罩。

“就在两天前,刀岗村村民王高先生家的中华田园犬,从离神木庙不远的泥地里,刨出了一把黑色手枪。根据警方鉴定,这把黑色手枪为自制枪具,同时也是射杀耿道成与耿书明的凶器。显然,这一定是凶手杀死耿书明后,为了掩盖证据,就地掩埋了凶器。只是凶手没有想到,枪竟然被王高先生家的狗给挖出来,还叼回了家。王高先生在回忆这件事时,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他说这把枪被狗叼回来的时候,上面有一股子腥味。随后,刑侦人员在埋枪的土坑中也闻到了类似的腥味。”说到此处,陈爝将目光投向了盛岳峰,“盛队找专业人士鉴定了一下,发现气味来自一种叫作‘地龙’的药材。”

盛岳峰点了点头,补充道:“所谓‘地龙’,就是用蚯蚓制成的中药材。能降肝火,熄肝风。但它的气味腥臭,很不好闻。”

陈爝接过盛岳峰的话,继续说道:“地龙生长在潮湿疏松的土壤中,此环境内栖息着诸如芽孢杆菌、变形杆菌及假单胞菌等腐败性微生物。这些微生物具备将蛋白质逐步降解的能力,首先将其分解成多肽,进而水解为氨基酸。随后,通过一系列复杂的生物化学反应,氨基酸被进一步转化为醛酮类化合物、醇类物质、胺类、硫化物以及低级脂肪酸与其酯类等多样物质。这些分解产物中蕴含了丰富的异味成分,例如胺类中的尸胺、腐胺与吲哚等,它们大多散发出难闻的腐臭气息。这种气味附着能力强,自制枪具长时间放置在这种环境中,上面也会产生难以去除的腥味。”

我明白了陈爝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道:“也就是说,这把手枪,曾经与‘地龙’放置在一起。换言之,藏匿手枪的地点是一间药房?”

“You said it !”陈爝朝我打了个响指,“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手枪一定是与‘地龙’长期放置在一起,才会染上其特有的腥臭味。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韩晋刚才所说的‘藏匿手枪的地点,是一间药房’这一观点。现在问题来了,整个刀岗村,到底有谁是做药材生意的呢?谁又能够提供一间可以放置手枪的药房呢?”

说到这里,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村主任田育民。

田育民见状,急忙哭爹喊娘地大叫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在家里藏枪呢?更何况我和这两位耿先生无冤无仇,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田骏豪见自己的父亲被人冤枉,也朝着陈爝破口大骂:“仗着自己认识警察就诬陷人对不对?是不是因为我不让你们进神木庙,你们怀恨在心,有意要整我们田家?”随即他又转向身后的村民,“我们家倒了,对刀岗村有什么好处?平日里我爸对你们这么好,现在他被人冤枉,你们都不替他说几句吗!”

刀岗村的村民苦田氏父子久矣。父亲田育民道貌岸然,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则自私自利,行事多有不公;儿子田骏豪更是飞扬跋扈,仗着父亲的权势在村里横行无阻,无恶不作。村民们虽心存不满,但多数人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多是表面顺从,背后却议论纷纷,阳奉阴违成了大家默认的与田氏父子的相处之道。即便是那些平日里跟在田骏豪身后,看似忠心耿耿的马仔,心中也未必没有怨言。若非田骏豪的父亲是村主任,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对这个仗势欺人的年轻人服气。眼下田育民有杀人的嫌疑,众人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替他说一句好话。

然而,就在这个宣布凶手身份的关键节点,陈爝却说出了一句令众人意想不到的话。

他双手一摊,苦笑道:“田育民先生,你先别激动,我可没说你就是凶手。”

田育民余怒未消,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你刚才明明说,藏匿枪支的人,就是在村里经营药材生意的人。你这不是指着我鼻子骂嘛!”

“没错,你确实是嫌疑人之一。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就不会把手枪埋在村里,而是会将它带到更远的地方处理掉。”陈爝解释道。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韩晋,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在挖掘手枪的现场,曾见过田育民先生。当时他刚从砚山县回来,因为他的儿子田骏豪阻拦警方办案,所以还特意教训了他一顿。”陈爝说到此处,还故意看了田骏豪一眼,见他羞得满脸通红,便强忍笑意,继续说道,“如果他能去砚山县办事,那就说明他有能力在案发后离开刀岗村。既然如此,如果他想销毁凶器,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何不把凶器带出刀岗村。要知道,即便用泥土掩埋来匿藏枪支,也是会有被发现的风险。由此来看,我觉得此案的凶手并不是田育民先生。”

田育民见陈爝替自己说话,整个人都蒙了,待他反应过来后便连连道谢:“陈先生真是目光如炬,人如其名,用爝火照亮刀岗村的黑暗啊!”随后又骂了他儿子几句,诸如“以后你再和陈先生作对,我打断你的狗腿”“还不快点谢谢陈先生给我们洗脱冤屈”之类的话。瞧他那个样子,恨不得跪下来给陈爝磕几个头。

陈爝倒是不理会他,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但如果不是田育民的话,凶手又是谁呢?要满足以下这几个条件:一、对刀岗村的地理环境足够了解,所以应该是村里人;二、在刀岗村经营药材生意,有匿藏手枪所需的药房;三、在案发前后没有离开过刀岗村。想到这里,我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爝长叹一声,语调中略带哀伤的对众人宣布道:“大家可能都忘了,刀岗村除了田家外,还有一户人家也是从事药材生意的,就是被大家称为‘蛊药婆’的尼久莫奶奶。她是村里的巫媪,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给大家传达神谕,当然也包括抓药看病。”

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声,声音很清脆,感觉是个年轻人。“可是蛊药婆已经很老了,老得连路都走不动,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陈爝点头表示同意。

“蛊药婆不是凶手,杀死耿道成和耿书明的凶手,是她的女儿——欧秀金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