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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神的秘密 1

周宣王三年,百濮之国有人骑马夜行,见道中有一物,大如豕,形似鼋,驮髑髅累累,匍匐马前。忽闻其语云:“吾乃背尸者商,宜避之。”人惊惧坠马,怖死。磐胡闻之,咎其过,商以是为恨。数岁,磐胡梦入圜土,见一蚹蠃,言欲报仇,自云红阿里。磐胡殚闷,梦困不寤。猎婆哀恸号咷,昼夜不眠。一日,见蜣螂道人,寻问其故。道人言:“此商娘红阿里蛊之。”猎婆大怒,驱百脚虫入其?,红阿里仅闻其间食声咂咂,有顷,肉尽?存。磐胡惊觉。商惧,惊仆不起。猎婆曰:“噫!臣弑其君,可乎?”商曰:“伯姊明察,害上之萌,自此绝矣。”遂放之。

——清 瞿濂《贵耳漫记·商叛磐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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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偷袭我的行凶者已被盛岳峰的手下带走了,但围聚在四周的村民却并未因此散去,他们的目光中交织着好奇与期待。不过,当陈爝出现后,村民们不约而同地收起了之前的窃窃私语,四周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静默之中。也许是因为陈爝的气场震慑住了众人,但我更愿意相信,在场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位“不速之客”将会发表怎样的见解。从那镇定自若的表情可以看出,陈爝这次是有备而来。

盛岳峰见陈爝走来,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我引领至陈爝面前。

我忍着身上的疼痛,向陈爝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袭击我的人,就是杀死耿书明的凶手吗?”

陈爝拍了拍我的肩膀。“韩晋,你受苦了。一切都结束了。”他微微一顿,随即提高音量,对周围的众人说道,“现在,我就要在这里,当着刀岗村村民和警察的面,揭露那个残忍杀害耿道成教授和耿书明的凶手的真实身份!也要将发生在神木庙的密室杀人手法,公之于众!”

果然,陈爝的话瞬间激起了周围人群的一阵哗然。然而,这股骚动并未持续太久,相比无意义的讨论,大家似乎对这个陌生人将要发表的推理秀更有兴趣。我心中暗自思量,以我对陈爝性格的了解,他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此刻的自信与从容,让我有理由相信,他一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与盛岳峰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或协议。而盛岳峰那沉稳如山的表情,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微妙眼神,更让我确信,他应该已经知道了神木庙杀人案的真相。

深夜的寒风呼呼地吹过,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却也为这即将揭晓的谜团增添了几分悬疑感。风声与周遭凝重的气氛相互映衬,无形中拉紧了每个人的神经。

“首先,我要向大家道个歉。我并不是什么纪录片摄制组的成员。现在大家也知道了,同我一起来到刀岗村的那位青年,是耿道成教授的侄子。我们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调查耿道成教授被杀害的案件。虽然警方通报只是说他的死是一场意外,却没有提及案发现场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密室!换言之,耿道成教授死于一场不可能犯罪。身为耿道成教授唯一的亲人,耿书明觉得自己有义务将案件调查清楚,于是便找到了我和韩晋。结果大家也知道了,他和耿道成一样死在了神木庙中,案发现场是完全密室,没有任何出口。”

陈爝的演讲才开了个头,人群中就有村民开始扯着嗓子喊道:“是因为他们擅闯刀岗村的圣地!外人不能进神木庙,否则就会遭到神树‘告乎’的诅咒!”

“各位记住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他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诅咒凡人。”陈爝对于那位村民的说辞嗤之以鼻,甚至懒得去争辩,接着说了下去,“其实在耿书明被害之前,我们也曾借拍摄纪录片之名,偷偷潜入神木庙,进行了一些调查,当时也遇到一些阻拦。”

陈爝说到这时,我偷偷瞥了一眼村主任的儿子田骏豪,发现他正恶狠狠盯着陈爝,并顺势朝地上啐了一口。

“说实话,当时确实没有头绪。耿道成教授的死亡时间是在数月之前,案发现场已经被严重污染,几乎没有了可以推理的线索。事情发展到这里,耿道成的案件,或许就会成为一起悬案。我们最多发表几种假设,但至于案件真相到底如何,已是无能为力。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耿书明被杀。我们在耿书明被杀害后,立刻进入了案发现场调查。正是因为能够近距离地观察现场,我发现了一些端倪,最终识破了凶手的诡计!不得不说,凶手能想出这种手法,确实很不简单。不过杀人凶手就是杀人凶手,我不会因此而献上我的赞美。耿书明是韩晋的大学同学,他们有着深厚的友谊。我虽与他相处不久,也能感觉到他是个不错的人。我倒想质问一下凶手,耿书明仅仅为了找出大伯被杀的真相,他有错吗?”陈爝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对丧心病狂的凶手抱有期望。如果凶手能回答,他就不会犯下杀人罪了。”

田骏豪猛地踏前一步,眼神中闪烁着不忿,他声调高昂地质问道:“那你倒是给我好好说道说道,凶手究竟施展了什么手法,能造一间无懈可击的完美密室?他妈的,无凭无据在这里信口开河,明明是神迹,却偏说是人做的,推理小说看傻了吧!”他的话语中带着强烈的敌对情绪。然而这一次,村主任田育民却没有阻止他的儿子,而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儿子同陈爝对线。

陈爝转过身,目光直视田骏豪。在他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空气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尽管他什么话都没说,眼神却十分锐利。田骏豪在这股无形的压力之下,不由得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他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声音也变得支吾起来:“你……你想怎么样!”

“你没听到我在说话吗?我讲话的时候,请你闭上嘴,你听到了没有?”陈爝回的话虽不多,但字字响亮,言语中也充满了威仪。

田骏豪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低声嘟哝了几句后,便不再呛声。

陈爝见他不再说话,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好友韩晋曾向我提出过一个想法,我觉得十分有趣。他说由于神木庙是由竖着的圆木围绕搭建而成,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将一棵活树种在其中。因为活树有根,所以即便受了伤,只要时间充足,护理得当,一样能够自愈。他的推理是凶手用枪射击活树的树干,子弹穿过树干后,击中屋内的被害人,最终致其死亡。待时间延长数月,尸体腐烂,树干也愈合了。这样一来,神木庙便成了一间从内反锁的完全密室!说实话,他这种榆木脑袋能想出这样的手法,真是奇迹。”

陈爝还是改不了这老毛病,不论说什么话题,都要嘲讽我几句。

“怎么可能!那个冒充导演的家伙死去的第二天,大家都去了神木庙看热闹,周围的圆木墙也没有任何损伤啊!世界上没有一棵树,在被子弹击穿后,能在一夜之间愈合!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有一位村民提出了异议。

看来除了田骏豪之外,刀岗村不欢迎我们的人还真不少。

“确实,我刚才说了,这是韩晋提出的想法,而他的想法一向都是错的。”陈爝拍了拍手,似乎在示意大家,这次的推理就要进入正题,“我的答案与韩晋的猜想完全不一样。我不认为神木庙的‘墙’中有一棵活树,且不论世界上有没有这种类型的树木,光说手法在操作上难度也太大,只存在于思想实验中。我认为破解神木庙密室的关键,在于现场留下的线索。那么,现场有哪些线索呢?被蜘蛛网覆盖的天窗?被摆成八字形的祭坛?还是被害人耿书明手里紧紧握住的虫符徽章?其实都不是,关键在于,神木庙右手边的圆木墙面上,在离地大约一米五高的两块圆木上,有两处平行的被虫蛀过的痕迹。”

“虫蛀的痕迹?这和密室有什么关系吗?”这次提出问题的人是我。

当时我与陈爝一同进入神木庙的案发现场,也见过他所说的虫蛀痕迹。两块痕迹略微凹陷,表面一片坑坑洼洼,像是被某种昆虫啃咬过。

“是的,圆木表面那些被昆虫啃噬的痕迹,并非自然巧合,而是精心策划的一部分,凶手必须这么做,否则密室就无法完成。换句话说,凶手必须借助这些微小生物的行为,让它们在圆木上留下痕迹,以此来遮掩他犯下罪行的真正手法。”陈爝看向我,单边眉毛微微扬起,“怎么样,韩晋,现在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仍然充满了困惑。

陈爝并没有因为我的迟钝而抱怨,仿佛他早就料到了我会这样回答。

“整个犯罪过程是这样的。凶手先将耿书明从蝴蝶庄骗去了神木庙。耿书明进入神木庙之后,就放下门闩,从内部反锁了庙门。在这里有几种猜测,一是耿书明准备自己先做一些检查,不想让别人打扰,还有一种就是感觉受到了威胁。以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真实的动机也仅仅只能猜测。锁上门之后,此时的神木庙就是一间完完全全的密室了。”陈爝环视在场的众人,稍作停顿后,又接着道,“凶手取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两根圆木的中间缝隙,随后用了某种方法,将耿书明吸引过去。也许是喊他的名字,又或许是谎称在两根圆木之间发现了什么线索。待耿书明走近后,凶手就开了枪!子弹贯穿了耿书明的胸口,随后他因中枪朝后退去,在踉跄时撞上了香案,导致香案摆放的位置产生了偏移。”

“你以为两根圆木之间的夹缝有多大,能通过一颗子弹?你疯了吧!”又有好事的村民开始起哄,带头反驳陈爝的推理。此言一出,喧嚣声又起,在场不少人开始喝倒彩。

不过村民说得并无道理,我们见到的神木庙,由竖起的圆木并排组成的墙上,并没有被子弹射穿而导致碎裂的痕迹。我之前说过,神木庙是一座木制建筑,由竖列圆木组成的四壁虽不是绝对密不透风,但仅有一道隐约可辨的细缝,狭窄到连一张薄纸也很难穿插其中,子弹更是不可能毫无痕迹地从如此细小的夹缝中穿行。

“子弹穿过两根圆木之间的夹缝,确实不会不留痕迹。”陈爝听见村民们略带戏谑的起哄声,脸上并未显露出丝毫怒意,反倒是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后高声说道,“所以,凶手转动了两根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