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瑶说要再陪希希聊一会儿,我们也不好打扰,于是先行告别。
随后,我与陈爝踏上了返回蝴蝶庄的路途。然而,当我们踏入这所民宿之后,并没有直接各自回房,而是走向了耿书明的房间。
耿书明的遗物静静地散落于房间的各个角落,衣物随意堆叠,生活用品杂乱无章,背包半开,里面的物品凌乱地展示着,一切都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好似他只是暂时外出,随时都会推门而入,继续与我们讨论他大伯的案件细节。我缓缓坐下,目光扫过房间,心中不由泛起一阵酸楚。此行本是为了追查他伯父那桩扑朔迷离的案件,谁又能料到,这一查,竟让耿书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陈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显得心不在焉。整个房间,除了我们轻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便只剩下沉默。
“接下去怎么办?你有什么计划?”我转头望向陈爝,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计划?”陈爝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如我们后天回上海吧。”
“后天就回去?”我惊讶地反问,语气中难掩不解,“可是耿书明的案子还悬而未决,我们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我的内心其实也十分清楚,要破解这个案子,难度相当大。神木庙案件线索稀缺,即便是陈爝,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毕竟他也是个凡人。更何况还有那赤山洞穴的谜案,除了幸存者的口述之外,我们甚至连遇难者的遗体都未能找到,案件的调查几乎陷入了僵局,有价值的线索更是寥寥无几。
我记得在黑曜馆的时候,虽然陈爝仅凭一部童话手记,就发现了二十年前惨案的真相,但至少我们还在黑曜馆这栋建筑里实地考察过。现在如果说要去赤山洞穴里考察,且不说危险的问题,恐怕我们都无法寻到洞穴的入口。
“还剩一天的时间,我相信已经足够了。”
陈爝的话语中透露出满满的自信。
他这副表情,我实在太熟悉不过,便道:“你知道真相了?是神木庙的真相,还是赤山洞穴的真相?”说话时还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
陈爝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到目前来说都是推测,我需要确认一些情况。”
相比我一惊一乍的神态,陈爝说话时则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你能不能先悄悄告诉我,关于神木庙的案件,如果那并非神树‘告乎’的诅咒作祟,凶手究竟是如何在那个密不透风的庙宇中制造血案的呢?庙宇四周都是坚实的圆木墙壁,缝隙小到连一张纸都难以塞入,凶手究竟是如何枪杀了耿道成和耿书明两人的?”
我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陈爝身上,满心期待他能为我揭开这个困扰已久的谜团。
“神木庙的密室之谜吗?那个其实很简单。倒是考虑谁是持枪杀死他们的凶手这方面,花了我一点时间。韩晋,你不能总依赖我,像这么明显的诡计,你自己难道不会动动脑筋吗?关于神木庙的密室,你有没有自己的见解?”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我闻言不禁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对于即将出口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怯。
“那就别藏着掖着了,说来听听。”陈爝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怂恿。
“不过,我那个想法可能有些偏颇,而且只能解释耿道成教授的案子,对于耿书明的案件则毫无头绪。”我预先声明,以免误导了陈爝的思路。
“没关系,你就当作是提供一个解题的新角度,说不定能启发警方找到更多的线索。”陈爝宽容地说道。
“我之所以有那样的猜测,是因为如果要实施我想到的那个诡计,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准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耿道成的案件符合这个条件,因为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高度腐烂,又根据警方提供的线索,他至少已经死亡一个月以上了。”我缓缓说道。
“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准备?”陈爝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奋,“韩晋,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挺直了腰板,刻意调整了坐姿,力求让自己显得更加威严,仿佛即将揭晓的谜底正需要我这样的姿态来衬托。
“初次目睹神木庙的那一刻,我心中便生出了几分诧异。通常情况下,木屋的墙壁多是由横木搭建而成,稳固而常见,但神木庙却独树一帜,采用了竖立的圆木紧密排列,构建出一种别具一格的建筑风貌。这份不同寻常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开始思索,凶手是否正是利用了神木庙这一独特的建筑结构,巧妙地布置了他的杀人诡计。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考,一个可能的答案逐渐在我脑海中浮现。”
“不错嘛,韩晋,你现在的观察力真是越来越敏锐了。”陈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赞许,但根据我对他性格的了解,这番话里恐怕更多的是调侃与戏谑。
“沿着这条思路深入探究,我不禁想到,如果换作横木搭建的房屋,或许就无法实现这个诡计了。到了这一步,真相似乎已经触手可及,陈爝,你是否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呢?”说到这里,我也故意卖了个关子,语气有点挑衅。
“想不到。韩尔摩斯,请继续说下去,不要老是丢问题给我。”
“我这是在学你!”我略带讽刺地回了一句,随即正色道,“其实案件的真相很简单,神木庙并非严丝合缝的密室,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让它‘自我修复’了。换言之,神木庙并不是一堆木材搭建的庙宇这么简单,它是活的!”
“了不起,科幻作家韩晋。”陈爝故作惊讶地鼓起掌来。
“你不惊讶吗?”我有些气馁地问道,陈爝的反应显然不是我的预期。
“哦,是需要我配合你表现出惊愕的样子吗?”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夸张的表情,“我很惊讶,韩晋老师!神木庙明明是一座静静矗立的建筑啊,它怎么可能是‘活’的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请您务必为我解答这个疑惑。”说完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爝的演技确实拙劣得让人尴尬,不过此时我也无暇顾及这些,而是迫不及待地继续展开我的推理。
“因为在神木庙排列整齐的圆木墙内,隐藏着一棵活着的树!”
见陈爝没有反应,我继续说了下去。
“换句话说,在那些看似普通的‘圆木’之中,有一根实则拥有着深扎泥土中的树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基于此,案件的经过便逐渐清晰起来。耿道成在进入神木庙之后,特地将庙门反锁。庙外的凶手亲眼见证了这一举动,心中便已盘算好了行凶的计划。凶手知道这圆木的独特之处,它并非普通的木材,而是一棵活生生的树。于是,凶手拿起枪支,用某种方法将被害人吸引过去,待时机成熟,便拿枪对准了这棵树,扣下了扳机。子弹穿透树干,无情地射中了庙宇内的耿道成,瞬间夺走了他的生命。耿道成死后,凶手就离开了现场,而神木庙的墙壁上,就留下了一个子弹孔。”
也许是被我的推理吊起了胃口,陈爝收起了刚才讪笑的表情。
我继续说道:“然而,由于这棵树拥有着惊人的生命力,它并未因此而死亡。随着时间的推移,耿道成的尸体逐渐腐烂,这棵树则凭借其强大的自愈能力,慢慢地‘治愈’了子弹留下的痕迹。神木庙墙壁上的弹孔,就这样神奇地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于是,神木庙就变成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当村民们发现神木庙被人闯入,里面躺着耿道成的尸体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一间凶手无法出入的密室。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村民们自然而然地将其解释为神树‘告乎’对外来者的惩罚。怎么样,陈爝,我这个解释还算合理吧?”
说完我的推理后,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陈爝身上,期待着他的反应。
“密室本身如果被视为一个活物的话……”陈爝缓缓地点了点头,赞许道,“韩晋,你这个想法确实很有想象力,为案件的调查增添了一个新的视角。不过,很遗憾,这并不是案件的真相。暂且不论一棵树在遭受那样的贯穿伤后,能否在一个月内完全愈合,即便它真的有那么强的生命力,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我就知道这个想法不太可能啦!”我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不过,它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方向。那么,你对这个密室到底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呢?”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都搞清楚了。”
陈爝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凶手制造密室的方法?”我惊讶地问道,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激动,“那凶手的身份呢?你也已经知道了吗?”
“嗯,也知道了。”
“是谁呢?”我迫不及待地追问,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陈爝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相比起神木庙的密室之谜,我其实对赤山洞穴的案件更感兴趣。不过,要揭开它的真相,还需要给我一点时间。我必须去确认几个关键的信息,才能确保我的推测无误。韩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的话,不妨再多等几个小时。别着急,案件的真相已经近在咫尺,呼之欲出了。”
“你还要确认什么信息?”
我的话音刚落,陈爝的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他迅速接起电话,听那熟悉的声音,应该是盛岳峰打来的。他们的通话时间并不长,陈爝只是简短地应了几声,便挂断了通话。
“到底什么事?”我再次追问,语气略有些不耐烦。
“我拜托盛队替我去确认了一件关键的事情。”陈爝如释重负般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对我笑道,“结果果然和我的猜测相差无几。”
“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别再这样吊我胃口?”我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他再继续卖关子,我真的会对他不客气。
不过,这一次,陈爝倒是没有再故弄玄虚,而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他将从盛岳峰处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我。
“席静的腰上有一圈明显的伤痕。”陈爝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才道,“那是被绳索紧紧捆绑后留下的痕迹。”
我眉头紧蹙,心中的疑惑如同迷雾般缭绕,始终无法捕捉到陈爝言语背后隐藏的真正含义。我试图从这零星的线索中寻得真相,但内心深处却依旧感到茫然。
“那又如何呢?”我说道。
“那又如何?”陈爝轻轻重复了我的问题,随后把目光转到我的身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音量也随之提升了几分。“盛队的这个消息,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难道说……”我心中隐约有了某种预感,却又不敢轻易断言。
陈爝冲我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张自信的笑脸。
“是的,韩晋。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他的眼神闪烁着光芒,似在宣告一场漫长战役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