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我们三人搭乘盛岳峰驾驶的车辆,一同踏上了返回刀岗村的旅程。除了盛岳峰外,还有另外两名刑警一同前往。抵达目的地后,我们发现现场已经有一位刑警早早等候,他正是之前在询问室中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段云翔警官。在段警官的身旁,站立着一位年约六旬的男性汉族村民,他的面容饱经风霜,身材也十分矮小,可能不足一米五。虽然他的名字叫王高,但村民们更爱亲切地称呼他为老王。
据老王交代,昨天晚饭时间,他家那条中华田园犬突然从外面兴奋地跑回来,嘴里还紧紧叼着一件黑色的物件。老王初时未觉异样,待那条狗将物件放在他脚边,他定睛一看,瞬间吓得心惊胆战,几乎丢了半条命。原来,那狗口中所衔之物,竟是一把手枪!老王经常看电视上的刑侦纪实节目,有基本的法律常识,加之近期刀岗村内连续发生数起骇人听闻的谋杀案,使得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因此,老王在发现手枪的那一刻,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拿起电话,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报警电话,将这一重大发现报告给了警方。
接到报案后,刑侦队迅速做出反应。他们立刻派遣了一组经验丰富的侦查员,火速赶往刀岗村,进行现场的勘查与取证工作。侦查员们到达现场后,立即对那把黑色手枪进行了细致的检查与比对,基本可以确定这把黑色手枪为自制枪具,正是射杀耿道成与耿书明两名受害者的凶器。
“狗从哪里捡来的,查到了没有?”盛岳峰眉头紧锁,向段云翔发出了询问。
然而,未等段警官开口回应,老王便迫不及待地插话进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肯定:“不是捡的,是狗从地里刨出来的。”
“地里刨出来的?”盛岳峰闻言,目光立刻转向老王。
“没错,我家那狗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到处刨地,时不时就能从土里挖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乐颠颠地往回叼。这次也不例外。”
“那枪具体是在哪块地刨出来的,你知道吗?”
“就在神木庙附近,”老王指了指远处,又补充道,“刚才我还牵着狗,领着这位警察同志去现场看过了。”
说着,他用手轻轻地碰了碰站在身旁的段云翔,以示确认。
“麻烦您带我去看看。”盛岳峰对老王道。
我们一行人在老王的引领下,来到了狗子刨坑现场。此处距离神木庙的直线距离不超一百米,直线距离之短,让人不禁揣测,这极有可能是凶手在行凶之后,为了迅速掩盖罪证,就近选择此地掩埋了枪支。眼前的埋枪坑深度约半米,挖掘现场显得颇为凌乱。四周散落着被狗子刨出的泥土,堆积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小土堆,而那个原本藏有枪支的土坑,此刻却空空如也。
盛岳峰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土坑及其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之后,他转头望向老王,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你家的狗,是不是什么都刨?”
老王闻言,摇了摇头:“它爱刨有气味的东西。”
“有气味?”盛岳峰眉头紧锁,显然对老王的话感到意外,“什么意思?”
“就像它叼回来的那把枪,一股子腥味,哎,别提了!”老王用手掌在鼻子前用力扇了扇,仿佛那股令人不悦的气味还残留在空气中。
“是死鱼烂虾的气味吗?”盛岳峰试图进一步确认,他知道村子里这种气味并不罕见。
然而,老王再次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死鱼烂虾的气味我怎么会不认识,肯定不是那个。这股腥臭味太怪了,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真是邪门了。”
这时,陈爝悄悄地绕到了土坑前。他弯腰下去,从坑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泥土,用手指轻轻地捻了捻,接着将泥土送到了鼻子下面,仔细地嗅了起来。
我好奇地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什么味道?”
陈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沾有泥土的食指送到了我的鼻下。我深吸一口气,果然闻到了一股不同于普通土腥味的腥臭味道。但这股味道很淡,如果不是仔细分辨,几乎难以察觉。再看陈爝,他的表情充满自信,似乎已经知道了这气味的来源。
“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
茂密的林中传来一声粗暴的叫骂声,打破了现场的和谐气氛。我们纷纷抬眼望去,只见田骏豪领着四五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气势汹汹地朝我们走来。
田骏豪走到距离我们十来米的地方才停下脚步。他伸手指着我和陈爝,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怎么还不滚?是不是也想死这里?”
盛岳峰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田骏豪,但他并没有立即开口,似在权衡局势。而这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段云翔警官却走上前去,伸手指着田骏豪,严厉地训斥道:“你们是谁?警察在这里办案,不要捣乱!否则后果自负!”
田骏豪眼神中透露出不屑,冷笑道:“我是谁?我是刀岗村的人,是村主任的儿子。这群人来到我们村子后,村子就没太平过,一会儿死一个人,一会儿死一个人。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他们,不要靠近神木庙,会遭天谴的!就是不听!正好今天警察在这里,我建议你们立刻把这里两个外人抓起来,我怀疑凶手就是他们!”
段云翔怒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否则你也算是扰乱警方的调查。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若你妨碍公务,别说你是村主任的儿子,哪怕你是孙悟空,我们也照抓不误!”
田骏豪一脸不服,挑衅般说道:“警察就了不起了?你这是在吓唬谁呢!我又没犯法,你凭什么抓我?我不过是尽一个刀岗村村民应尽的责任,觉得这些外来者扰乱了村子的平静,对村子的安全构成了威胁,难道这也不可以吗?我可不像某些人,吃里爬外,胳膊肘往外拐!”他说这话的同时,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丁瑶,似有挑衅的意味。
丁瑶也忍不住,上前毫不客气地骂道:“你除了在这里捣乱,还干过什么正经事?你除了依靠你爹的权势,还有什么真本事?别在这里给刀岗村丢脸了。”
盛岳峰依旧保持沉默,他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仿佛是在观看一场精彩绝伦的闹剧。
田骏豪对于丁瑶的言辞极为敏感,可见,他十分在意丁瑶对他的看法。丁瑶的这番话,彻底击碎了他的自尊心,让他感到无比愤怒。他指着丁瑶的鼻子破口大骂,言语粗鄙之极。然而,他身后的那群混混,虽然平时也跟着他横行霸道,但在警察面前还是有所顾忌,只是默默地站着,并不敢像他那样口出狂言。
田骏豪刚骂了没几句,突然,林子里冲出来一群人,为首之人威严赫赫,正是他的父亲——村主任田育民。田育民一见自己的儿子在警察面前竟然还如此嚣张跋扈,顿时怒火中烧,快步上前,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犹豫地扇了田骏豪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
当然,最吃惊的莫过于田骏豪本人。他双手迅速捂住脸颊,那原本傲慢不可一世的气势,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
田育民怒目圆睁。“兔崽子,谁让你打扰警察同志办案的?他妈的,我不教训教训你,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是不是!”说着又要上前动手。这时,站在田育民身后的那群村民纷纷出手阻拦。有的拉住田育民的胳膊,劝他冷静;有的用身体隔开他与田骏豪,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还有人推搡着田骏豪,让他赶快回家,别再惹他爹生气,赶快赔礼道歉。田骏豪见父亲如此恼怒,心中虽然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瞪了我们一眼,然后带着他手下的那群混混,气鼓鼓地离开了现场。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田育民嘴上的怒骂并未停歇:“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狗腿!”
待田骏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田育民才渐渐收起了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转而向段云翔赔笑道:“警察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教子无方,让您见笑了,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育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这时,盛岳峰走上前来,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田育民:“你就是这里的村主任?”
田育民连忙点头,一边上下打量着盛岳峰,一边嘴上答道:“是的,是的,我就是这刀岗村的村主任田育民,叫我老田就行。”
盛岳峰接着道:“我是广南公安局刑侦队队长盛岳峰。这位王先生家的狗,从地里刨出了一把土枪,经过我们的比对,发现这把枪正是杀死耿书明的凶器。既然你是这里的村主任,我倒是想请教你一下,你们村里有没有谁会自制手枪?”
田育民挠了挠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么,倒是问住我了。据我所知,十年前隔壁村也发生过自制手枪引发的凶杀案,不过调查下来发现,都是从村外黑市里买来的。你说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哪有这种人才啊!”他这话明显急于撇清关系,不过身处他的位置上,自然是不想招惹是非,责任能推尽量推。
站在段云翔身旁的老王突然道:“您不是去砚山县办事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田育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不是刚回来嘛!进屋还没来得及拖鞋,就听人说公安局来人了,我这当村主任的,自然要来配合警察同志调查。”话说到这里,田育民又装模作样地冲着田骏豪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谁知道这臭小子来这里碍事!还好我来得及时,否则耽误警察同志的工作,我可是罪该万死!”
丁瑶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嘲讽,轻蔑地说道:“你这儿子啊,真是得好好管教管教。整日游手好闲,在村子里净找茬,简直就是个惹事精。”
或许是因为警察在场,田育民也不好意思当面怼丁瑶,只好吃了这个暗亏,赔笑道:“说得对,我一定好好管教他,不让他再给村子添乱。”
随后,盛岳峰又在现场向老王了解了一些情况,在询问的同时,他还指示侦查员对现场进行了细致的勘查,拍摄了几张关键的照片,并小心地进行了泥土取样等搜证工作。一切准备就绪后,盛岳峰便带着侦查员们一同返回了局里,准备对所获取的证据进一步分析和研究,包括后续还要安排侦查员去调查手枪来源的工作。
田育民站在原地,目送警车缓缓离开,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之外。然后,他转过身来,开始训斥那些前来围观的村民,指责他们妨碍了警察的调查工作,并让他们快点回去,不要在这里继续逗留。村民们被田育民的训斥吓得作鸟兽散,生怕惹祸上身。原本热闹非凡的现场很快就变得冷冷清清。
事情忙完也到了中午,我和陈爝随丁瑶一同回了蝴蝶庄。金姐知道我们饿了,做了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等我们。听说了我们的遭遇,一向直率的金姐没少骂田育民父子,说养出这样的儿子,田育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用过午餐后,陈爝向丁瑶提出了一个请求,他希望能见一见那位名叫希希的女孩。之前他也提过,不过被丁瑶一口回绝,她说希希不希望卷进神木庙的谋杀案中。不过这一次,陈爝态度也很是坚决。
丁瑶略微有些动摇,她拿出手机,指尖轻触屏幕,迅速编辑了一条微信,将我们的请求发送给希希,征求她的意见。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希希回复得很快。她在得知陈爝的意愿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一突如其来的转变,不仅让丁瑶感到惊讶,我和陈爝也是满心诧异。
“她不太爱见人吗?”我很好奇这个名叫希希的女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见到她你就明白了。”
丁瑶的话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