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啼哭稍纵即逝,仅仅一瞬,山洞里便又恢复了死寂,只留下他们因恐惧而加速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这……这是什么声音……”席静尽管心怦怦直跳,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也听到了?”汪敬贤似在确认那不是错觉。
席静点点头。“刚才的声音,就是从我们出来的石室里传来的。这地方太邪门了!”
汪敬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骂了句脏话。随即,他一把抓住席静和波金栗的手腕,急切地对他们道:“赶快离开这里!”
他话音未落,那声凄厉的婴儿啼哭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声音更加凄厉,可能是洞穴回音的关系,仿佛有无数婴儿在同时哭泣,将他们内心的恐惧推向了顶点。
哭声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正悄然向他们靠近。这两声婴啼吓得席静浑身血液都直冲脑门,她本能地把脸转向波金栗,似乎在向这位苗族向导求助。波金栗因刚才消耗太大,精力大不如前,他喘着粗气,低声对席静道:“听汪教授的。”
就在这时,啼哭声又起,这次的哭声与前两次截然不同,它不再短暂而突兀,而是连绵不绝,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仿佛里面的那个“东西”正哭喊着,带着无尽的怨恨与愤怒,冲着他们三人急速奔来!
“快跑!”席静大喊一声,一把拉住波金栗,奋力向前冲去!
他们三人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朝着那唯一的出口奋力奔去,在这慌乱的逃命中,汪敬贤不慎踩到了一块突兀的石头,脚下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前进了几步,随后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倒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就在这危急关头,幸好波金栗就在汪敬贤的近旁。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蹲下身来,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汪敬贤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是将汪敬贤拖拽着,一同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出口冲刺。
然而,背后的追赶并未有丝毫减缓的迹象,那不仅仅是令人心悸的啼哭声,更伴随着一阵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奇异至极,不似寻常人行走的轻盈或沉重,反而像是一块彻底浸湿的抹布,被无形之手反复丢掷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既沉闷又诡异的声响。
尽管如此,席静此刻已无暇顾及这些恐怖的联想,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不断地向前!恐惧与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几乎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力量,双腿机械般地迈动,沿着岩洞那曲折蜿蜒的隧道,不顾一切地奔跑。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他们三人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奔跑,时而会因脚滑而跌倒,时而撞在一起,不过这都没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直到体力耗尽,再也迈不出一步,他们才纷纷瘫倒在地。
四周再次陷入死寂,只留下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幽深的岩洞中回荡。
婴儿的啼哭声不见了。
“他妈的,刚才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汪敬贤喘息着,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刚才的冲刺已经让他的体力几近枯竭,“难道我们真的碰上鬼了不成?”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波金栗也是惊魂未定。
“我一步路也走不动了,那玩意儿要是过来,管它是鬼是魔,只能和它拼命。”暂时获得安全后,汪敬贤心里的无名之火也熊熊燃起,开始说出与刚才行为不符的言语来,“大不了死在这里,能见到虫神遗迹,我这辈子也无憾了!”
此时,三人的体能已到了枯竭的边缘,他们勉强支撑着身体,靠在洞穴的岩壁上,没过多久就都睡着了。按理说在这样危险的境地,要睡觉也该派个人放哨,大家轮流睡才对。不过当时他们只是打算坐在地上休息一下,谁知人一旦松懈,原本脆弱的精神瞬间就被汹涌的睡意给吞没了。
睡梦中,席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她看见窗外的天空很蓝,如同被精心洗涤过一般,清澈透亮,推开窗,一股夹杂着淡淡花香的清风拂面而来,那风中似乎还蕴含着丝丝甘甜,这份宁静与美好,让席静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由衷的快乐。好像有点饿了。她开始给自己做饭,做了满满一桌大餐。席静满意地坐在装饰雅致的餐桌前,细细品味着每一道佳肴,而客厅里,一曲曲悦耳的音乐轻轻流淌。饱餐之后,席静慵懒地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影频道正播放一部名为《寄生》的恐怖电影。这部电影席静没有印象,不过看简介说是在十多年前拍摄的,特效做得不错。电影开头讲述一位刑警正在侦破一起诡异的凶杀案。案发现场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所有的门窗都从里面紧紧反锁,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氛围。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被害人的大脑竟神秘消失,只留下一具除了几处浅浅抓痕外,几乎完好无损的尸体,这一发现让警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面对这起超乎常理的案件,警方感到束手无策,直到他们意外发现了被害人的日记。
原来,在不幸降临之前,被害人始终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所笼罩——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某种未知的东西“寄宿”着。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他的皮肤时常出现无缘无故的异物感,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蠢蠢欲动。有时候,那些凸起的包块会在他的肌肤之下缓缓蠕动。
更为骇人的是,有一天夜里,他突然感到耳朵深处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慌忙之中,他抓起耳勺,试图缓解这份不适。然而,当他小心翼翼地将耳勺从耳中抽出时,却惊恐地发现,耳勺的尖端竟然夹带着一截昆虫的“螯”。那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瞬间将他淹没。他确信,自己的身体一定是被某种诡异的昆虫寄生了。
然而,当他赶往医院,将这一切告诉医生时,却得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答案。医生们对他的诉说半信半疑,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却始终一无所获。甚至有的医生开始怀疑,这一切只是他精神错乱的幻觉。
读完日记后,刑警找到了被害人的尸体,与法医一同进行了细致的解剖。当锋利的手术刀轻轻划开那冰冷的皮肤时,一幕令人震惊的景象呈现在他们面前。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小虫,从被手术刀划开的伤口里爬出来,瞬间布满了整个解剖台。不一会儿,这些小虫便以惊人的速度繁殖和蔓延,整个房间都被它们占领,黑压压的一片。随后,一个更为惊骇的场景发生了。那些细小而狡猾的小虫,竟如同找到了新的出口,纷纷从静默的电视机内部汹涌而出,朝着席静奔腾而来。
席静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场景,但双脚却像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又似被某种邪恶的魔法深深定住,让她动弹不得。恐惧如同寒冰,麻痹了她的四肢,无论她内心如何焦急,身体却如同雕塑般僵硬,只能眼睁睁地目睹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小虫子,从她的眼耳鼻口钻入她的体内!
席静感到难以言喻的痛苦和瘙痒,眼球仿佛被无数细小触角触碰,鼻孔被异物堵塞,耳道内回响着虫子爬行的细微声响,口腔则被它们彻底占据。这种奇痒难耐的感觉,几乎让她崩溃。尤其是当小虫们肆无忌惮地钻入她的气管,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猛然袭来。她奋力想要通过咳嗽将那些不速之客排出体外,但每一次尝试都只是徒劳,虫子们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越钻越深,直至她连发声都变得艰难,呼吸也愈加困难,更不用说将虫子咳出。
尽管席静已经无法言语,甚至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但那咳嗽声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发响亮,越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席静猛地睁开眼,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令人心有余悸的一幕,仅仅是一场噩梦。
但咳嗽声却不是假的。
波金栗在她身旁剧烈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你没事吧?”席静关切地问道。
“不碍事。”波金栗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声音沙哑而微弱,“就是嗓子突然很痒。”
“嗓子痒?”席静闻言,连忙伸出手去,轻轻地触碰他的额头,“你很烫,这绝对是发烧了!你有没有觉得头晕?”
“不会吧……”波金栗话音未落,又被一阵更为剧烈的咳嗽所淹没,那声音在狭小的洞穴内回响,震颤着每一寸空气,也惊扰了原本沉浸在梦乡中的汪敬贤。
汪敬贤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地向席静问道:“他这是怎么了?咳得这么厉害?”
“好像是发烧了,额头特别烫!”席静焦急地回答。
“严重吗?”汪敬贤问道。
“你自己摸摸看。”席静说着,将汪敬贤的手引向了波金栗的额头。
汪敬贤的手掌刚一触碰到波金栗的额头,便像被火烤了一般,他惊呼出声:“要命啊!你的头怎么这么烫?这要赶快去医院才行!”
波金栗趁着咳嗽的间隙,苦笑几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医院?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吧。”
席静鼓励道:“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你要坚持住!”
然而,尽管话语中充满了决心,但要真正逃离这个深邃莫测、仿佛没有尽头的山洞,其艰难程度远超想象。四周除了不时涌动的地下洪水带来的威胁,他们还不得不面对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那潜伏在黑暗之中,如影随形的“连环杀手”。更令人心惊的是,刚才那阵突如其来、震耳欲聋的啼哭声,以及随之而来的不明“东西”的追击,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接近崩溃的边缘。
波金栗疲惫不堪地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席静见状,连忙从背包中取出珍贵的饮用水和罐头食物,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希望能为他补充一些体力。波金栗勉强吃完后,虽然精神略有恢复,但身体依然十分虚弱,于是他决定先休息片刻。席静与汪敬贤一左一右,守在他的身边。
或许是因为高烧未退,波金栗在睡梦中开始喃喃自语,说些含糊不清的话语。那些话语对席静和汪敬贤来说,既陌生又费解,它们既像是刀岗村当地的土话,又像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语言,让人难以捉摸其真正的含义。
趁着波金栗歇息的片刻,汪敬贤轻轻拽了拽席静的衣袖,将她引至一旁,低声说道:“他那体格,壮实得跟头牛犊子似的,怎么突然间就病倒发烧了呢?这事儿真是奇怪。”
“身体强壮的人就不会生病了?”席静觉得汪敬贤的话很可笑。
“话虽如此,要生病也该是我这种年岁已高、体弱多病的老头子才对,怎么偏偏就轮到了他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席静听出汪敬贤话中的弦外之音,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汪教授,你想说什么?”
汪敬贤压低声线道:“你觉得,会不会是那罐子里的液体有问题?”
“你是说他被感染了?”席静明白了他的意思。
“液体泡在罐子里,不知道多少年月,很难说这里面有多少细菌或病毒。如果这小子感染的病毒有传染性,那我们可要小心呢!”
“也许和那罐子里的液体无关。我曾经看过一个新闻,说有一位游客,在未开发过的洞穴探险时,不小心感染一种叫作组织胞浆菌的真菌,发病时会发烧咳嗽,和波金栗的症状很像。”席静提出了另一种可能。
“不管是被什么感染,我们都要小心才行,和他保持距离。你戴不戴口罩?不戴我戴了。”
说话间,汪敬贤已自行戴上了口罩。看来他很在意波金栗生病这件事。
席静心中对汪敬贤的不满更甚,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那你可得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啊,我觉得一个口罩恐怕不够,你最好还是戴个防毒面具吧!”
“哎呀,防毒面具我可没带在身上。”汪敬贤的回答显得有些无辜,仿佛真没听出席静话中的讽刺,又或是故意装作不懂。
席静心中充满了对汪敬贤的不屑,不愿再浪费口舌,于是她默默地回到了波金栗的身边,重新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波金栗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而急促,紧接着,一阵更为剧烈的咳嗽声划破了洞穴的寂静。席静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而汪敬贤生怕被波金栗的飞沫波及,忙拖着席静的手想拉她一起躲远点,却被席静拒绝。这波剧烈的咳嗽让他从睡梦中醒转。也不知道是长时间咳嗽损伤了咽喉,还是波金栗故意为之,他的声音竟然发生了改变。
“我们在哪里?”
听波金栗那语气,竟像是完全失忆了一般。
席静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