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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洞穴奇案 3

四人继续朝山洞深处走去,岩洞的通道宛如一条幽暗的巨蟒,蜿蜒曲折,不断向下延伸。可能是因为曲欣妍被害的关系,席静心中像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着,憋闷得几乎无法呼吸。她一路上只是默默地走着,什么话也没说。

相比之下,汪敬贤却显得格外兴奋,也难怪,多年来的梦想,此刻就触手可及。滇南虫国的遗址,终于就要展现在他的面前了。汪敬贤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迫不及待,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为这一刻沸腾,完全不顾及周围那令人心悸的气氛。而洞穴深处,似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在这黑暗与寂静中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约走了十分钟,通道开始变得不再陡峭,更趋向于水平。通道两边像是被人工打磨过一般,非常平整,即便是席静这样的门外汉也明白,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

他们四人穿过通道,尽头出现一个洞口,洞前有一段陡峭的石道。他们沿着石道向上走,来到了一处洞穴大厅。他们脚下的地面平坦而坚实,铺满了碎石,有人工夯实过的痕迹。汪敬贤冲着半空喊了一声,回音久久不散。

“这是什么?”曹仲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近岩壁,伸手在上面抚摸起来。

曹仲健的话吸引了汪敬贤注意。

他们发现在岩脉上有人工雕刻的痕迹,细细检查之下发现,确实是大面积的岩画群!

洞穴大厅石壁上的岩画可能有两米多高,长度可达四五十米,如同连环画般,在他们面前展开。从工程量来计算的话,应该是有多人参与作业。席静不由感叹起古人的智慧和毅力,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做出这等宏伟的艺术品。岩画涵盖了丰富多样的场景且具有连续性,其过渡与衔接展现得极为自然流畅,使得整幅壁画观之如同一幅连贯无缝的艺术画卷。不过,毕竟是上古时期的产物,岩画的技法自不能与后世艺术家相媲美,整体的风格还是如同史前岩画般质朴,构图上也多有不合理之处。四人驻足在岩壁前静静欣赏,在汪敬贤教授激情洋溢地解读下,配上石壁上的古篆文字,他们也渐渐厘清了岩画想表达的内容。

岩画以生动而神秘的笔触,讲述了一群部族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故事。在这座幽深而古老的洞穴之中,他们遭遇了具有无上威能的神明磐胡。这位名为磐胡的神明,以它那超乎想象的力量和深不可测的智慧,感召并帮助着这群部族的人民。在它的庇护与指引下,部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长,繁衍生息,建立起了滇南虫国,并逐渐发展壮大。

然而,岩画中所描绘的内容并非全然祥和与美好。其中固然有不少关于神明的神奇与伟力的描绘,但也夹杂着一些怪力乱神、令人心悸的画面。那些残暴和血腥的场景,如同历史的暗流,在岩画的每一个细节中涌动,让人无法忽视。

席静在伸手抚摸这些岩画,内心感到十分不安。

根据岩画所描绘的内容,他们得知,在这片土地上,起初存在着众多小型部落,它们均归属于西南夷这一族群。这些部落并未被同时代的句町古国所统治或纳入其势力范围,因此,它们之间常年相互征伐,战事连绵不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部落间斗争的格局。

在这众多部落之中,有一个特别引人注目的部落,其首领名叫“灮”。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灮不幸负伤,败走于群山之中。他的敌人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对他紧追不舍,誓要将其擒获。灮慌不择路,寻到了一个深邃的洞穴。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杀,灮只得仗着自己的勇气和决心,毅然决然地往洞穴深处走去。

下一个画面将他们引领至一个幽深的山洞内部。

尽管画面中的人物形象描绘得相对粗糙,缺乏细腻的刻画,但在细节上仍然有所表现。洞穴的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是地面上,都爬满了形态各异的昆虫,依稀可以辨认出的有蜘蛛、蜈蚣、黄蜂、螳螂等,它们或快速爬行,或静静伏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昆虫,它们的种类和名称对于席静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灮的前方,除了这些密密麻麻的昆虫之外,还有一处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在那光芒的映照下,发现一堆堆累累白骨,它们或散落四处,或堆叠在一起。

灮继续朝着光芒处走去,发现这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在石室里,站立着数十座巨石雕刻的石像。这些石像的体积十分庞大,每一座都仿佛是一座小山般巍峨耸立。灮站在这些石像面前,他的身形变得极小,几乎只剩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这些石像的模样也非常奇怪,它们并不像人类或任何已知的生物,而是像各种被拟人化的昆虫。

其中不少石像的面部、躯干、四肢等部位,都像是用各种昆虫的躯干、触角、复眼等部位拼接而成的,形貌极为可怖。

最中间的那尊石像,屹立于群像之中,宛如一位威严的首领,其独特的形态令人印象深刻。它的头部雕刻得如同一只凶猛的黄蜂,复眼凸出,充满震慑之力;腹部则像蝉一般,呈现出一种圆润而富有弹性的质感;而尾巴部分,更是奇异地如同蜈蚣的节肢,一圈圈地盘成一团,既显得神秘莫测,又透露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这尊石像伸出了一只前足,这个动作尤为引人注目,似乎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召唤,或者是向进入这个圣地的灮,传达着某种重要的信息。

这个时候,汪敬贤表现出了一丝惊讶,他立刻认出了这尊与众不同的石像,那是他曾经在古籍中多次读到的神秘存在。他忘情地大喊道:“虫首虺尾,这就是传说中的虫神磐胡!”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使得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

接着,场景再次发生变化。灮走到石像前,开始跪拜起来。就在这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灮的周身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随着光芒的闪耀,灮的身形也开始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他的头部逐渐长出了两根细长的触角,胸前则慢慢长出了两对强健的前足,而背后,一对宽大的膜翅悄然展开。他的双腿也逐渐变化成了多环节的虫尾,灵活地在地面上盘曲着。变化形态后的灮,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负伤逃亡的首领。

灮离开了那个神秘的石室,走出了洞穴,正好迎上了追杀至此的敌对部落。敌对部落的战士们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表现得十分惊愕。

不过他们并没有退缩,而是向着灮发起了冲锋!

但在灮的神力之下,敌人根本无法抵挡。他们的武器在灮的强健前足下纷纷断裂,身体也被那多环节的虫尾扫得东倒西歪。一时间,战场上充满了敌人的哀号声和溃败的身影。最终,在灮的强势攻击下,敌对部落完全不是对手,他们四散溃败。灮则如同一位胜利的王者,屹立在战场之上,俯瞰着那些曾经想要追杀他的敌人。

在最后一个场景中,灮展现出了他无与伦比的领导力和神力。他不仅成功地统一了原本各自为政的部落,还带领他们共同在磐胡所在的神山之下,建立起了一个全新的政权——滇南虫国,子民便被称为“虫落氏”。这个国度以虫神磐胡为最高信仰,灮作为虫神的化身,被所有虫民视为至高无上的领袖。

在滇南虫国的中心,那座神秘的山洞被改造成了一个神圣的祭坛。洞穴中的诸神石像也被供奉起来,成为虫落氏世世代代崇拜的对象。虫落氏的先民聚集在这里,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向虫神磐胡祈求庇护和丰收。虫落氏身着形态各异的服饰,手持各种奇异的祭器,围绕着祭坛载歌载舞。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对虫神的崇敬和狂热,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个由灮所创造的全新世界之中。对于那些不愿意皈依虫神、坚持原本信仰的先民来说,他们面临着残酷的迫害和虐杀。他们会被当成贡品,献祭虫神。

汪敬贤教授还对岩画上的故事进行了细致的解读。他从神话学的角度,阐述了自己的观点。首先,神祇与人类之间的界限模糊,在许多神话体系中,英雄或凡人往往通过某种仪式、试炼或神秘遭遇而获得神力,成为半神半人的存在。灮的经历正是这一神话主题的体现。其次是岩画中描绘的洞穴、昆虫以及虫神磐胡等元素,都反映了原始社会对自然的崇拜以及对神圣象征的解读。而昆虫在原始信仰中往往代表着生命力、变形和神秘力量,它们的出现为灮的转变增添了神秘色彩。

磐胡作为虫神,更是自然崇拜与神圣象征的结合体,它的存在为灮的经历提供了神话背景和信仰支撑。灮在获得神力后,不仅统一了原本分裂的部落,还在神山之下建立了滇南虫国。这一壮举体现了神话中常见的英雄主义主题和统一神话的叙事模式。在许多神话故事中,英雄往往通过战胜邪恶、统一各方力量来展现其非凡才能和神圣使命。

灮的经历正是这一主题的再现。

检查完这批岩画后,他们并没有在此驻足。汪敬贤深信继续沿着隧道行进,一定会有更多的发现,有更多的古老文物在前面等着他。他们穿过洞穴大厅,又走了十来分钟,忽然听见远处有流水的声音。随着他们的接近,流水轰鸣声在耳边越发清晰,原来是一条地下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种地下暗河是喀斯特地貌的特色,由于地壳的运动和地质的变化,岩石层之间形成了裂缝和空洞。地下水在漫长的岁月里,沿着这些裂缝渗透进来,不断溶蚀和冲刷着岩石,最终形成了这类地下暗河。

波金栗毫不犹豫地跳下河去探了探,发现河水及腰,并不算深,水流也不湍急,河道也不宽,四个人手拉手完全可以蹚过去。

席静开始有些犹豫,但在汪敬贤强硬的要求下,也只得配合。为了防止在湍急的河水中被冲散,他们四人紧紧地握着手,排成一列纵队,步入暗河之中。水声在耳边哗哗作响,河水瞬间淹没了席静的腰部,带来了一种沉甸甸的阻力。她能够感受到水流对腿部的压迫,仿佛有无数双手在轻轻拖拽着她的裤腿,让行走变得格外费力。

然而,当席静的手臂皮肤刚接触到冰冷的水面时,突然有一阵难以忍受的瘙痒袭来。她猛地一颤,发现有一只拇指盖大小的虫子正趴在她的手臂上。席静下意识地甩开波金栗的手,去抓手臂上的虫子。那虫子的背上覆盖着一层坚硬而粗糙的甲壳,甲壳上布满了细密的凹凸纹理,头部隐藏在甲壳之下。虫子粗壮的前足,宛如两把锋利的镰刀。

“这是什么东西?!”

席静惊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厌恶。她立刻用食指将那只虫子从手臂上弹开。然而,她的手臂划水时,又触摸到不少,显然河面之上层层叠叠的都是这类虫子,它们密密麻麻地在水面上漂浮游动,让人头皮发麻。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席静感到一阵阵恶心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相比席静的惊慌失措,波金栗倒很是淡定,他轻轻一笑,安慰道:“龙虱而已,不要紧张。如果你有兴趣,等我们出去了,请你吃椒盐龙虱。”

席静强忍住一阵恶心感,摇头道:“我不要吃。”

就在这时,汪敬贤突然大喊道:“怎么河水涨了?”

他话音未落,众人就发现地下河的河水开始急剧上涨,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推动着它。原本及腰的河水,不一会儿就淹到了胸口。

“不好,是地下洪水!”

波金栗的声音中充满了紧张和焦急。

不知是不是席静刚才的惊叫在洞穴中产生了奇特的回声,这种回声在狭小的空间内不断反射和叠加,竟然意外地引发了洞穴内原本就不牢固的岩石和土壤的轻微共振。而这种微小的振动,在特定条件下如同蝴蝶振翅般,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使得洞穴顶部的岩石和土壤开始松动。更糟糕的是,这种松动可能触发了上游河道的某种不稳定结构,导致了一连串的崩塌。抑或是外部强降雨的关系,大量的雨水迅速渗透进地下,使得地下水位急剧上升,引发了汹涌的地下洪水。总之,此时的他们,处境异常危急。

地下洪水的轰鸣声和不断上涨的水位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对面的河岸。每一秒的犹豫和迟缓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因为洪水如同猛兽般肆虐,随时有可能将他们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