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华人文学 > 《草芥之刺》 > 正文 愚人毒 07

愚人毒 07

等张苗的情绪稍微平静后,我问起了她和周鑫洁的关系。

张苗表示她和周鑫洁是初中同学。周鑫洁性格腼腆,不爱说话,她算是周鑫洁为数不多的朋友。后来,她们都考入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但有初中的同窗情分,并且她们家庭条件都不太好,相似的经历让她们关系变得很好。

张苗回忆说,周鑫洁的父母,尤其是周父一直不支持她继续上学,初中毕业之前,周父就想让周鑫洁辍学去打工。后来,周鑫洁不仅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成绩还非常好,周父就同意了周鑫洁继续上学。

上了高中的周鑫洁不仅学习非常勤奋,生活也非常节约。很多时候,周鑫洁一天就吃一顿饭,不吃菜,只吃家里带来的窝头。虽然张苗自己的家庭条件也不好,但是和周鑫洁相比,她的生活算是优渥了。

高中毕业后,张苗和周鑫洁都考上了大学,张苗报考了南方的一所大学,周鑫洁则仍旧留在北方。

张苗对我们说:“其实,当时小洁的父亲不同意她继续上学,正好她弟弟初中毕业了,不想继续上学了,她父亲才同意她外出上大学。”

我问她道:“进入大学后,你们仍旧保持着联系吗?”

张苗说:“一直都有联系,每个学期,我们都会通电话,说说近况,也说说对未来的想法。”

我又问:“你简单说一说。”

张苗说:“具体情况,我不是特别了解,就知道她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寒暑假从来不休息,学费和生活费基本都是她打工挣来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还会从生活费里拿出一部分寄回去,补贴家用。”

我感叹道:“看来,她的大学生活依然很辛苦。”

张苗应声道:“何止是辛苦,简直就是艰苦。不过,有苦也有甜吧,她在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同校的岳松庭。小洁说,小岳这个人很好,学习成绩好,也肯吃苦,就是岳松庭的家庭条件也不太好,父亲早年病逝,母亲一个人供他上了大学。他们两个人很有共同语言,他们在一起之后,岳松庭在打工补贴自己家用的同时,也会给周鑫洁的父母寄钱。每一次,我和小洁通电话,她都会说自己幸运,遇到了小岳,不仅帮她,还帮助她的家庭。大学毕业后,他们都在瀛海市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没多久就结婚了。本来,我以为他们会好好的,没想到……”

我话锋一转,说:“说一下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吧。”

张苗回忆起1998年春节的那一次见面。她说:“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南方,虽然和小洁有联系,但是始终没有见过面。1998年过年前,我和小洁通了电话,我说过年的时候会回老家,问她要不要回去,她说和父亲闹了矛盾,不想回去。我问她为什么闹矛盾,她说她弟弟过年就二十了,在老家到了找对象结婚的年龄,她父亲想给儿子买一处房子,希望她能出一部分钱,这件事让她有些为难,始终没有给钱,她害怕过年回去会因为这件事和父亲吵架。我说那就不要回去了,她犹豫说如果错过了,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所以,她和小岳还是回到了老家。”

说到这里,张苗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和小岳可能也不会回老家,更不会出事了。”

我提醒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你的回忆了。”

张苗长舒一口气,接着说:“我们见面的那天是大年初三。当时,我和她一起去看望初中的班主任,从班主任那里出来之后,她就去了我们家,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我的,关于她的。”

我准备记录,问道:“你们聊天的时候,周鑫洁有没有说起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或者说她有没有准备去见某个人、参加某个聚会?”

张苗想了想,说:“她没有说起什么特别的人或事,也没有说她准备见什么人、参加什么聚会。我们就是随意聊天,还是那些老话题,她父亲让他们出钱给弟弟买房,小岳的母亲在老家没人照管,还有他们准备攒钱生孩子,总之就是很多问题,很多矛盾。”

我追问道:“当时,周鑫洁有没有和你提过他们准备去南方?”

张苗应声道:“提过。小洁说,小岳一直说南方发展潜力大,待遇更好,他们准备过年之后看看形势,没准去南方,去深圳。”

关于让周鑫洁和她丈夫出钱给周闯买房,以及周鑫洁和她丈夫想要去南方的信息,张苗提供的信息和周启祥所说的基本一致。除此之外,张苗没有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对周鑫洁和岳松庭的被害,张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挂断电话后,我和邱楚义也不免有些失落。本以为能够在张苗那里了解更多信息,实际上案件仍旧是进展甚微。

可没想到在挂断电话的十多分钟后,张苗再次将电话打进了值班室。

电话那头的她追问道:“李警官,你们发现的小洁和小岳的尸骨上有没有手表?”

我不解地说:“手表?我们没有发现手表。”

张苗却说:“我想,小洁的手上应该是戴着手表的。”

我催促道:“你详细说一下。”

张苗解释道:“哦,我之前不是说在离开班主任家之后,小洁来我们家吗?她在帮我洗菜的时候,我看到她手上戴了一块银白色的圆形手表,小巧又精致,我问她多少钱,她说一千多块钱,名牌,飞碟牌的,而且还是一对手表,小岳也有一块。”

飞碟手表?

那一刻,我忽然想到初次前往瀛海市,确认周鑫洁和岳松庭人员轨迹的时候,曾在房东那里看到过一个装有首饰的精致小盒子,盒盖上印着“飞碟”二字。

见我没说话,张苗提醒道:“李警官,你还在听吗?”

我连连应声道:“哦,我在听。一块表一千多,两块表就两千多块钱了,对周鑫洁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张苗应声道:“当时我也这么说。说实话,虽然在大城市工作,但是他们挣得不算多,还要给家里寄钱补贴家用,怎么突然有钱买这么贵的手表了,还买了一对。”

我好奇地问:“她怎么说?”

张苗解释道:“说起这块表的时候,小洁变得很兴奋,我从来没有看她那么开心过。她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戴这么一块手表,还是这么贵重的手表。她平时很少逛商厦,即便去了,也从来不看这些。没想到,三个多月前,小岳带她去了商厦,说是要买这么一对手表,看到价格后,她当然是不同意,这些钱够他们半年的生活费了,更何况,她从来不戴手表。小岳说他们谈恋爱,甚至结婚后,他都没有给她买过什么贵重礼物,他就是想给她买。但小洁就是不同意。”

我来了兴致,问:“为什么她又同意了呢?”

张苗感叹道:“小岳说她从小到大过得太苦了,他就是想让她感觉日子甜一点,也让自己感觉日子甜一点。小洁对我说,就是这句话让她同意了,这一对手表不仅仅是一对手表,更是他们对未来的一种憧憬。”

那一刻,我恍然置身于周鑫洁和张苗一边洗菜一边聊天的场景。周鑫洁就站在我的身边,她开心地向张苗展示着手上的手表,精致的表盘,璀璨的表链,闪耀的光芒。她的笑容很灿烂,像是无尽寒冬之后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