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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梅全传(16)

作者:天花主人

那钦差官校尉带着冷笑说道:“贵府这句话,倒也说得干净。我想,四邻的话,必是贵府吩咐的,着他们在我面前瞒禀,无非是遮掩耳目之意。梅璧乃钦犯之子,他走与不走,不敢问贵府的罪名,只是昨日下官一到之时,你就有多少的闲话,说他是个什么才子,恐他不在家中,要到今日,方可拿人。及至今日,却是一个空宅。据四邻说,半月前已无人出入了,我同贵府进门之时,见那些光景,似有人在里面,及至衙役禀说后面无人,我同贵府齐至后面,层层看来,见那些桌椅,并无半点灰尘的;窗门槅鬲扇,并没半点损坏;又见灶上还有温水菜蔬。请问贵府,此种情形,有何不是放走的吗?只是下官也不好十分违拗,但回复太师,少不得把贵府美意,回禀太师,见得贵府有怜才爱贤,故放梅魁的家眷逃走”知府闻言大惊,面如土色,不知府尹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上第九回假钦差吓诈财宝陈知府受惊嘱托

词云:

办理府务,假旨到来。思想奸计百出,捉拿满门刑灾。哪知漏网潜逃,反惹伤财受害。莫道无有报应,眼见受惊损财。

诗曰:

官长拘拿纠四邻,街坊公论受恩深。

明知有碍君王法,因念孤臣不忍呈。

话说钦差向知府说道:“贵府怜才爱士,故尔放走梅璧。”

知府大人说:“怎么是卑职放走?”钦差校尉道:“还不是你放走吗?昨日为何不要我拿人?今日把犯人放走,故意叫四邻来问一问,就与你无过失了,岂不是你怜才爱士吗?”知府道:“请大人回署,再作商议。”发放了四邻,着衙役唤木匠收拾了大门,将里面一切家伙等物,着书役开了单子,方才标了封条,吩咐地方好生看守。府尹同钦差出了梅府,看着把前后门都封了,方才上轿。回转衙门,留住钦差款待,送上黄金百两,再三相恳,钦差方允。二人在衙内商议写起文书,上面无非是文书未到之先,梅府家逃走的意思。

不言饮差回京交卢杞的假旨。单言知府送走了钦差之后,心中大怒,道:“这件事,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故此梅璧逃走,本府若访出来,必要立毙杖下。”陈水嘴在旁听见,把舌头一伸:“我方才打算说出来,幸喜得没有说。若是说出屠申,老爷即刻传进一顿板子打他,不死也是只剩半命。他若说我与他讲,那时连我也不得脱身,虽不至死,也有九分晦气。从今以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且说这个屠申,他是孤身一人,又无家眷,虽然放走了梅公子一家,本官送了钦差许多金银,自己一想道:“此事不好。万一陈水嘴说出一句话来,说我知风,本官认真,怎肯干休?那时性命只恐难保。我原是山东人,蒙梅老爷施恩活命,荐在此处,当做门户。目下梅夫人已奔山东,不若离开此处,投节度使的衙门,可以躲过久后之累。”算计已定,收拾了行李,竟奔山东,投军门的任所不提。

且言梅公子与喜童在船上,非止一日,哪里敢出头露面。那船至仪征,船家说道:“相公请上岸去吧!”公子才推开船门,看那异乡的风景。便向船家说道:“我们是没有出过门的,烦你替我寻一个饭店,我自然加倍谢你。”船家道:“原来相公是没出过门的,等我停了船,给你去寻。”于是,船家上岸,寻了一个饭店,回船说道:“相公,我寻了一个饭店,相公请上岸罢。”

于是,公子与喜童收拾了行李,船家陪了一同上岸,来到饭店,与店主见过礼,走进店内,是三间房子,船家安放行李,说道:“相公,这个下处,可中意吗?”公子道:“罢了,但不知房金几何?”船家道:“这开店的主人姓刘,为人正直不欺,房钱照例,连饭食每位客一钱一天。”梅公子道:“我不过一、二天耳!”吩咐喜童称了船钱外,又称了二星酒钱,递于船家。船家接了银子,多谢了公子,欢喜回去不提。

单言这梅公子向店主人问道:“你这里县官,可姓侯吗!”

店主人回道:“姓侯。”公子又道:“他在这里做官?也还如何?”店主道:“相公,你同县主太爷,还是亲戚,还是朋友?”

公子心中想道:“说是亲戚,他不肯说实话。”主意已定,便回道:“是我乡亲。从此经过,意欲会他一会,不知可会得否?”

店主摇头说道:“既是同乡,莫怪小人多嘴,依我说,不若不去的好。若要去,倒惹烦恼。”公子道:“这却为何?”店主道:“侯爷自到任以来,爱的是财宝,恼的是朋友。他要人的金银,千方百计,有什么讼事出来,真正有钱者生,无钱者死,一些道理都没有了。他到任之后,他有个嫡亲的侄儿,在我店中居住,却又贫寒,我听得他说是县主的侄儿,到我小店住了一夜,次日背了行李,他投往县中,寻着司吏,投了手本,随即传进后堂。不多一时,里面传出话来说:‘老爷没有这个侄儿,姑念若无知,免责去吧!’那相公听了传出此语,登时暴跳如雷,说道:‘岂有此理!那有这等事情,嫡亲叔侄,千里相投,怎么说出没有这个侄儿?’随后,自己又走到侧门跟前,把三代的履历,向管侧门的,细细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等至晚上,并不见回音。那相公见他不认,只得忍气收拾行李归家去了。看他侄儿,尚且如此,况你是个同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