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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冤家(264)

作者:(明)西湖渔隐主人

一到殿前,偶见知客,如醉如痴,在殿角头踱来踱去,哪里肯回。本空每因缺乏,往当典钱,见他常在当中,与徽人谑笑,有些面识,因此拿一杯香茶叫道:“相公过来请茶。”那焕之听见,满心欢喜,过来与本空玄空二尼施礼。见了知客,分外深深作揖道:“多谢师父美情,小生正渴,如得琼浆,念小生何敢当之。”老尼道:“清茶何劳致谢。”那焕之口里喃喃答应,眼睛不住的一眼看了知客。性空也动心情,见他不经的一眼看着,恐旁人看觉,托事进去。焕之见去,如失珍宝一般怏怏不乐。不觉天色将晚下来,道场已散,再望不见出来,再住也不象样,祇得别了本空玄空,取道归去。

到得当中,一心想念。次日复去,寺门紧闭无人,求开不得复观矣。到了七月中旬,本空持衣一件,到当中典钱。恰好焕之突出,见了本空,笑容可掬道:“日前重蒙赐茶,请师父到里边待茶。”本空祇得进到书房坐下,命仆烹茶相待道:“师父,你出家人,典钱何用?”本空道:“乃知客命来典的。因他父母是显宦,一时被权臣潜害进京,后来俱故在京师。今乃中元令节,是目莲救母升天之日,各家追荐亡魂,知客思念父母,无钱使用,故着我来典钱。”焕之笑道:“原来知客这般孝顺,不枉缙绅之家。我有钱一千,烦送使用,此衣送还。”本空再三恳留,焕之立意送与。归与知客言及高情,知客已知十九日留茶之人,惟笑而已。未免将钱使用。过得几日,一官家夫人欲诵《法华经》道场一昼夜,受得衬银二两,知客浼本空加利送还黄生。本空送去,黄生留坐于房。焕之笑曰:“师父差矣,我因功名蹭蹬,方将捐资助修殿宇,些须微物要还,前日何不留衣为质。”留吃了茶,坚辞不收而别。

本空回,以黄生之言语之。知客曰:“黄郎何如人,乃能喜舍如是耶。”于时欲标隐情,遂手制点心数百枚,浼本空持去。焕之见说知客手制送他,喜出望外道:“师父,喜杀小生也。”便留他到后房,着童子炊煮,同与师父享之。于是二人对坐,各以眉目传情。黄郎想到,若不先制此人,终难做事。其时四顾无人,上前搂住。本空尚在青年,心火难按,顺从其意。

须臾事毕。厚赠本空道:“我有金簪一枝,乞转送知客。”本空曰:“郎君得陇望蜀乎?”焕之笑曰:“真我知心人也。”辞去到寺。见了知客道:“黄郎着我送你一只金簪。”知客曰:“此物奚为至哉。”掷于地下。本空讶曰:“彼以喜舍我们,何得怪乎。”知客曰:“此非师所知也。”本空说:“何所见而知之?”知客曰:“黄家当开几年矣?”尼曰:“我务小时开的,想有三十余年矣”,知客说:“黄郎几年上来的?”尼曰:“我已见他三年矣。”知客曰:“三年间曾有喜舍否?”尼曰:“嘻舍出一时善心,向来曾未有也。”知客曰:“据师之言,黄郎实有他意,非喜舍也。”尼曰:“如今此簪何以应之?”知客曰:“这事不难,师可即持簪去,说与黄郎檀越,既以善心喜舍,合寺并皆感德。今擅越且收贮此簪,待鼎新殿字,一时来领白金耳。他若无他言,师且严之。如有他意,必然另有一番说话,师悉记取归来,说与我知。”尼祇得又去,焕之笑曰:“师父来何速也。”本空取出金簪送还,又将知客所言,一一说之。焕之曰:“此语我已知之。有书数行,幸为我致意知客,乞师万勿见阻。”尼曰:“事成之后,何以谢我?”焕之曰:“成事之后,当出入空门耳。”尼曰:“快写”。焕之援笔写曰:

自谒仙姿,徒深企想。缘悭分浅,不获再睹丰仪。欲求西域金身,见怜下

士。愧非汉武,莫降仙姬。切切痛肠,摇摇昼夜。聊具金饵,以作贽仪。

不过谓裴航之玉杵臼,他日一大奇事耳,奈何不概存也?本空得书持归,送与知客。性空拆而视之,笑而不言。次日,取纸笔复书云:

操凛冰霜,披缁削发。空门禅定,倏尔将期。忽承金簪宠颁。如纳清蓝之

内。虽深感佩,不敢稽留。谨蹈不恭,负荆异日。浼本空送去。焕之一见读之,愈增思慕。于是留尼云雨,私赠金帛,要图方便。尼许以乘机遘会,通你消息。焕之叮嘱再三。辞归见知客微露其机,说:“书呆见回书,称赞不已,一心想着天鹅肉吃哩。”知客笑曰:“年少无知,人人皆如此,不要理他便了。”口内虽与本空如此说着硬语,心中早已软了。时时在念,每每形于纸笔。有一首诗书完,放于砚匣之下,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