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官停妥了文甫,不上几日,已到家中。把门叩了几下,红香闻了,开门一见,堆下笑来,“报道大娘,二叔来也。”月仙忙下楼来,道:“官人同来么?”二官道:“哥哥未来。着我发货先回,与那各店带得些盘费,使用去了。余得不多在此。”月仙道:“辛苦了。”分付红香快治酒肴,二人上楼对饮,各道别后相思。
自古新婚不如久别,也等不得天晚,二人青天白日,倒在床里,云雨起来。怎见得:
口内甜津糖伴蜜。酥胸紧贴,漆投胶。两腿上肩如获藕,一只阴子似投
桃。也不管金钗斜溜,忙扯过凤枕横腰。笑微微俊眼含情,热急急百般乱
叫。输却千金骨,赢将一段骚。
二人弄了一番,到晚又与红香略叙一番旧情,依先与月仙上床同睡。过了数日,二官一日往各店取讨银子,共有五十两,放在身边。正要归家,劈头看见文甫,一把扯住。差人连忙取出绳子锁了,原来文甫到了本州岛,先到州官处投下了捕牌,出了两个差人,正要到家寻他,不期撞见,竟锁了到官。州官看了,把必英监候,次日起解。应了一声出衙,同王文甫到家中来。文甫叩门,红香开着惊问:“大爷为何回了?”月仙听说,也吃一惊,忙忙出来,与文甫相见了道:“二叔说你来回,缘何就到了?”文甫道:“那禽兽狠如蛇蝎。”将推下水一节情由,细细说了一遍。月仙惊得目定口呆,做声不得。文甫说:“要同公差往广东见官,快整酒肴,款待来差。”月仙、红香忙忙整治齐备,三人共饮,就宿在王家。次早领牌取出必英,齐出衙门,未免一番使费。到家别了月仙,一齐下船。
不祇一日,又到广东,投了主人。次早到县见官,知县把原词一看,叫店主人问道:“这必英谋死王仲贤,可是实情么?”店主道:“老爷在上,小人不敢谎言。这王仲贤在小人家里安歇,小人是买生药的牙人。祇见王仲贤头一日同兄弟起身,次早,祇见王仲贤身上小衣并头发透湿。问起情由,说是必英推下水去。但见湿衣,是小人把干衣换了。”知县叫必英上去,问道:“怎么说?”二官道:“哥哥失脚下水,小人无力可救。哥哥疑小人见死不救,恨着小人,此状情是虚的。”知县大怒道:“你既不谋他钱财,为何下水不救?还要抵赖!左右与我夹起来。”二官想道:“罢了,不认空敖了疼,不如认了再说。”道:“老爷不消夹,待小人权认着。”实时尽招,问成绞罪,押入牢中。把店主问个公明赶出。一众人俱出了衙门,上了酒肆谢了主人,又到主人家歇了。文甫又往各家生理,取了药材,重新雇船回家。
语不絮烦,竟到家下。红香开门,月仙相见问道:“事体如何?”文甫将招成罪案一一说知。月仙道:“有天理。这般抚养成人,怎生待你,如何下得这般毒手!”
不说夫妻重会,这必英关下监去,牢头见他生得标致,留他在座头上,相帮照管,夜间做个伴儿。果然标致的人,到处都有便宜的事。故此吃用尽有。他身边连广东与本州岛落的银子,并监里又有趁钱,倒有二百余两在手里了,悄悄藏着没人晓得。其年各省差刑部恤刑,不期广东恤刑,为人极慈善。到了衙门,府县送了囚册,逐起细细审过去。也有出罪的,也有减罪的。这必英知有这个消息,预先央了一个讼师,写了一张诉状放在身边。到提审之时拿了诉词,口称冤枉。恤刑取词到台一看,上写:
诉词人章必英,年籍在案,诉为活埋蚁命事。必英上年同义兄王仲贤,到
广取买药材,货足同回。船至水洋,仲贤口称腹痛,船头方便,失足下水。
即向船夫捞救,竟无处寻觅,祇得归家。随将前银俱付嫂李月仙亲收,
红香婢可证。诬英害命,人现在家;诬英谋财,财付嫂收。人财不失,无
辜坐罪,人命关天。叩台怜准超生,万代沾恩,哀哀上诉。
恤刑看了诉词道:“既是人财两在,为何招了绞罪?”二官道:“小人年幼,受刑不起,祇得屈认的。今幸青天在上,覆盆见日了。”恤刑想道:“那仲贤尚在,怎么问得他绞罪。”叫左右劈了板,“把你发配嘉兴皂林驿,当徒三年,满日释放。”二官磕头:“愿爷爷万代公侯,小人情愿赎罪。”恤刑批道:“照例纳赎库收缴。”二官谢了一声,同了保人到牢中。众人问道:“怎生样子?”保人一一而说。众人道:“好造化。”各各称贺。二官与牢头道:“我今赎罪缺用,望兄周全。”牢头道:“你没银子,快去当徒,叫我怎生周全!”二官笑了一声,取了藏的银子,别了众犯牢头,同押保人到库中,兑了十两八钱银子。保人取了库收,相谢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