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有斯令,愿受教。”芸即譬其言而开导之,终茫然。余笑曰:“女先生且罢
论,我有一言作譬,即了然矣。”芸曰:“君若何譬之?”余曰:“鹤善舞而
不能耕,牛善耕而不能舞,物性然也,先生欲反而教之,无乃劳乎?”素云
笑捶余肩曰:“汝骂我耶!”芸出令曰;“只许动口,不许动手。
违者罚大觥。”素云量豪,满斟一觥,一吸而尽。余曰:“动手但准摸
索,不准捶人。”芸笑挽素云置余怀,曰:“请君摸索畅怀。”余笑曰:“卿非
解人,摸索在有意无意间耳,拥而狂探,田舍郎之所为也。”时四鬃所簪莱
莉,为酒气所蒸,杂以粉汗油香,芳馨透鼻,余戏曰:“小人臭味充满船头,
令人作恶。”素云不禁握拳连捶曰:“谁教汝狂嗅耶?”芸呼曰:“违令,罚
两大觥!”素云曰:“彼又以小人骂我,不应捶耶?”芸曰:“彼之所谓小人,
益有故也。请干此,当告汝。”素云乃连尽两觥,芸乃告以沧浪旧居乘凉事。
素云曰:“若然,真错怪矣,当再罚。”又干一觥。芸曰:“久闻素娘善歌,
可一聆妙音否?”素即以象箸击小碟而歌。芸欣然畅饮,不觉酩酊,乃乘舆
先归。余又与素云茶话片刻,步月而回。时余寄居友人鲁半舫家萧爽楼中,
越数日,鲁夫人误有所闻,私告芸曰:“前日闻若婿挟两妓饮于万年桥舟中,
子知之否?”姜口:“有之,其一即我也。”因以偕游始末详告之,鲁大笑,
释然而去。
乾隆甲寅七月,亲自粤东归。有同伴携妾回者,曰徐秀峰,余之表妹
婿也。艳称新人之美,邀芸往观。芸他日谓秀峰曰:“美则美矣,韵犹未也。”
秀峰口:“然则若郎纳妾,必美而韵者?”芸口:“然。”从此痴心物色,而
短于资。时有浙妓温冷香者,寓于吴,有咏柳絮四律,沸传吴下,好事者多
和之。余友吴江张闲憨素赏冷香,携柳絮诗索和。芸微其人而置之,余技痒
而和其韵,中有“触我春愁偏婉转,撩他离绪更缠绵”之句,芸甚击节。
明年乙卯秋八月五日,吾母将挈芸游虎丘,闲憨忽至曰:“余亦有虎丘
之游,今日特邀君作探花使者。”因请吾母先行,期于虎丘半塘相晤,拉余
至冷香寓。见冷香已半老;有女名憨园,瓜期未破,亭亭玉立,真“一泓秋
水照人寒”者也,款接间,颇知文墨;有妹文园,尚雏。余此时初无痴想,
且念一杯之叙,非寒士所能酬,而既入个中,私心忐忑,强为酬答。因私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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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憨曰:“余贫士也,子以尤物玩我乎?”闲憨笑曰:“非也,今日有友人邀
憨园答我,席主为尊客拉去,我代客转邀客,毋烦倾他虑也。”余始释然。
至半塘,两舟相遇,令憨园过舟叩见吾母。芸、憨相见,欢同旧识,
携手登山,备览名胜。菩独爱千顷云高旷,坐赏良久。返至野芳滨,畅饮甚
欢,并舟而泊。及解维,劳谓众出:“子陪张君,留憨陪妾可乎?”余诺之。
返棹至都中桥,始过船分袂。归家已三鼓,芸曰:“今日得见美丽韵者矣,
顷已约憨园明日过我,当为于图之。”余骇曰:“此非金屋不能贮,穷措大岂
敢生此妄想哉?况我两人伉俪正笃,何必外求?”芸笑曰:“我自爱之,子
姑待之。”
明午,憨果至。芸殷勤款接,缝中以猜枚赢吟输饮为令,终席无一罗
致语。及憨园归,芸曰:“顷又与密约,十八日来此结为姊妹,子宜备牲牢
以待。”笑指臂上翡翠钏曰:“若见此铡属于憨,事必谐矣,顷已吐意,未深
结其心也。”余姑听之。十八日大雨,憨竟冒雨至。入室良久,始挽手出,
见余有羞色,盖翡翠铡已在憨臂矣。焚香结盟后,拟再续前饮,适憨有石湖
之游,即别去。芸欣然告余曰:“丽人已得,君何以谢媒耶?”余询其详,
芸曰:“向之秘言,恐憨意另有所属也,顷探之无他,语之曰:‘妹知今日之
意否?’憨曰:‘蒙夫人抬举,真蓬篙倚玉树也,但吾母望我奢,恐难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