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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柳情深传(3)

作者:绿意轩主人

却好运使公进上房后。隐仁与之谈文,便投其所好口口声声说:“今之文章,所以不中者总由于花样之不新。理法之不讲,以为是遂理,没多少英雄好汉。”隐仁道:“先生说得有理,我最不服有一种中的文章,是包罗史事内中夹说洋务,其说勾股弓较弦等法犹是中国人应有之学,闻其说电气灯,火轮、汽车等项自以为博通时务,其实不成文理,已失圣人立言之本旨。”先生道:“是极!此人做这文章时,其心一味务外,并未尝钻入题中去,且于西人电气灯、火轮、汽车等并未尝亲身目见,亦不过空中摹写。主考房官遂觉新鲜夺目,决意取中。其实此种文章我宁死不做,若做了此种文章,后人翻阅文集较诸佛经梵语尤觉污秽。前人如赵清献公犹以其文集中有不应闹入之语奉部驳斥至今不得从祀庙,何况以外夷诡怪之谈用之应试文字更大得罪于名教。”主宾二人互相议论,学生五人唯华如稍有领悟,其余若无闻见,时见壁间挂钟已打十二点。家人排上饭来。先生原不讲究饭之粗精,菜之美恶。二三口即去了一碗。隐仁系官家子弟,已觉饭米粗糙不能进口。将着细细检出糙粒问家人:“此米可是乡庄中交来的么?”家人回;“是。”隐仁道:“何以不舂舂细些?”又说:“此种糙米老太爷可能吃么?赵姨娘何不另换上好米?”家人不敢开口。原来西溪村家家皆吃鸦片,每年田中所得出产不够开销又大半以吃鸦片之故,皆以肥田种理粟,以瘠田种稻,故所产之米虽舂之千百次亦不能如他处柔软洁白,家人自老太爷以下一家皆好吃鸦片,故不敢回答。

饭罢,隐仁至书架上抽了一本看时系《阑雪堂稿》,一面看—面说:“此种文章方是大利场屋,可惜理法差些。”正说间,门上人传报“先生家有事差人来请。”先生正说文章说得高兴,听得家中来唤,便说扫兴,遂辞了隐仁放了学生怏怏而去。这边隐仁带了《阑雪堂稿》亦不去问父亲糙米能吃不能吃,一路看稿一路进卧房。叫春云将烟盘揩抹干净,自己歪身倒下细心看文,原来隐仁曾在他父亲任上适开京铜捐,捐了一个监生以便南北乡试一心求取功名,家私置之不问不理,由是赵姨娘全无忌惮,运使公又终日昏迷在烟榻上,只说儿孙用功是第一件耀祖光宗之事,因此甚为得意,一切家事均交与赵姨娘执掌。讵知赵姨娘系娼家出身,搽脂抹粉是惯了的。自知人品中中不能超群出众,只一味将脚裹得削尖如苗,瘦若秋菱,虽说执掌家务。其实家事概不觉察。看官须知,大几管家人必须脚勤紧,处处去到,事事留心,方不被下人欺弄。又大凡脚小者步履艰难,高低处稍不留心即站不定,非折损即倾跌,又或恐鞋子被污遂觉不好看,故脚小妇人懒于行动。十有八九家中弊窦却由无人觉察而起,隐仁父子总不知就理。因是年又有秋试,隐仁异常用功,是与先生一鼻孔出气,先生被师母唤回家中去不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迂监生赴省求名老学究临场做梦

却说先生被师母唤回家中去,原来是因乡试盘费不敷,托妻子至岳家商借二三十元,岳父劳伯通已被女婿缠怕了,说:“女儿应该劝劝女婿,一连下了八九回场,至今末中,尚不知死心塌地还要去讨苦吃,况女婿年已四十,却使中得来放主考放学差亦来不及,我不想好处,女儿可回覆他,我之家私系将血汗换来的,不愿以辛苦有用之钱白丢在钱塘江里。”

劳氏道:“女儿何尝不劝过他,他总不听,女儿无奈,只得回家走一回。”

伯通说:“你不要理他,竟可直接回报。”

劳氏回家不敢明说,又因前日与丈夫争闹过,恐丈夫又怪他无口才,只得说岳父说连年田地收成有限,并无余钱,只送卷资八元聊以表意。先生无奈,当夜踌躇了一夜,次日进馆与隐仁商借,隐仁以先生乡试是一件要紧事,遂慨借了五十元。先生以十元安家,自己带了四十元又欲与隐仁同舟,无非要想隐仁资助的意思。隐仁要舒服不愿同舟。说:“天气炎热。船中人多不便,我去不去尚未定。”先生无法只得与一个朋友搭船,此朋友姓郑名芝芯,亦系廪生,曾中副举,家道中中,待人从无欺骗。这边隐仁辞了先生因禀明运使公要去下场。运使公喜甚,便收拾了无数路菜,又令赵姨娘从银柜内取出英洋三百元交与隐仁吩咐道:“我尝听得人说浙江考举人是要关节的,你若要通关节,或买荐或买连号,或买先誊,或买二三场经文策问,我有的是钱,你要用可打电报来,我即从标号汇付。”隐仁一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