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休絮烦一宿无话。到了五更华忠便叫了送公子去的店伙来又张罗公子洗脸吃些东西又嘱咐了两个骡夫一番便催着公子会着那一起客人同走。可怜那公子娇生惯养家里父母万般珍爱乳母丫鬟多少人围随如今落得跟着两个骡夫戴月披星、冲风冒雨的上路去了。这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要知那安公子到了茌平怎生叫人去寻褚一官那褚一官到底来也不来都在下回书交代。
(第三回完)
第四回伤天害理预泄机谋末路穷途幸逢侠女
上回书交代的是安公子因安老爷“革职拿问带罪赔修”下在监中追缴赔项他把家中的地亩折变带上银子同着他的奶公华忠南来。偏生的华忠又途中患病还幸喜得就近百里之外住着他一个妹丈褚一官只得写信求那褚一官设法伴送公子就请公子先到茌平相候。
这日公子别了华忠上路那时正是将近仲秋天气金风飒飒玉露泠泠一天晓月残星满耳蛩声雁阵。公子只随了一个店伙、两个骡夫合那些客人一路同行好不凄惨!他也无心看那沿途的景致走了一程那天约莫有巳牌时分就到了茌平。果然好一座大镇市!只见两旁烧锅当铺、客店栈房不计其数。直走到那镇市中间路北便是那座悦来老店。
那店一连也有十几间门面正中店门大开左是柜房右是厨灶门前搭着一路罩棚棚下摆着走桌条凳棚口边安着饮水马槽。那条凳上坐着许多作买作卖单身客人在那里打尖吃饭。旁边又歇着倒站驴子二把手车子[指手推的独轮小车]以及肩挑的担子背负的背子乱乱烘烘十分热闹。
到了临近那骡夫便问道:“少爷咱们就在这里歇了?”
公子点了点头骡夫把骡子带了一把街心里早有那招呼那买卖的店家迎头用手一拦那长行骡子是走惯了的便一抹头一个跟一个的走进店来。
进了店公子一看只见店门以内左右两边都是马棚、更房正北一带腰厅中间也是一个穿堂大门门里一座照壁对着照壁正中一带正房东西两路配房。看了看只有尽南头东西对面的两间是个单间他便在东边这间歇下。那跟的店伙问说:“行李卸不卸呀?”公子说:“你先给我卸下来罢。”那店伙忙着松绳解扣就要扛那被套。骡夫说:“一个人儿不行你瞧不得那件头小分量够一百多斤呢!”说着两个骡夫帮着搭进房来放在炕上回手又把衣裳包袱、装钱的鞘马子、吃食篓子、碗包等件拿进来。两个骡夫便拉了骡子出去。那跟来的店伙惦着他店里的事送下公子忙忙的在店门口要了两张饼吃了就要回去。公子给了他一串钱又给嬷嬷爹写了一个字条儿说已经到了茌平的话。打店伙去后早有跑堂儿的拿了一个洗脸的木盆装着热水又是一大碗凉水一壶茶一根香火进来。随着就问了一声:“客人吃饭哪还等人啊?”公子说:“不等人就吃罢。”
却说那公子虽然走了几程路一路的梳洗吃喝拉撒睡都是嬷嬷爹经心用意服侍:不是煮块火腿便是炒些果子酱带着;一到店必是另外煮些饭熬些粥;以至起早睡晚无不调停的周到。所以公子除一般的受些风霜之外从不曾理会得途中的渴饮饥餐那些苦楚。便是店里的洗脸木盆也从不曾到过跟前。如今后了看那木盆实在腌臜自己又不耐烦再去拿那脸盆饭碗的这些东西。怔着瞅了半天直等把那盆水晾得凉了也不曾洗。接着饭来了就用那店里的碗筷子泖茶胡乱吃了半碗就搁下了。一时间那两个骡夫也吃完了饭走了进来。
原来那两个骡夫一个姓苟生得傻头傻脑只要给他几个钱不论甚么事他都肯去作因此人都叫他作“傻狗”;一个姓郎是个极匪滑贼长了一脸的白癜疯因此人都叫他“白脸儿狼”。当下他两个进来便问公子说:“少爷昨日不说有封信要送吗?送到那里呀?”公子说:“你们两个谁去?”傻狗说:“我去。”公子便取出那封信来又拿了一吊钱向他道:“你去很好。这东南大道上岔下去有条小道儿顺着道儿走二十里外有个地方叫二十八棵红柳树你知道不知道?”傻狗说:“知道哇我到那邓家庄上赶过买卖。”公子说:“那更好了。那庄上有个褚家。”说着又把那褚一官夫妇的长相儿告诉了他一遍。又说:“你把这信当面交给那姓褚的请他务必快来。如果他不在家你见见他的娘子只说他们亲戚姓华的说的请他的娘子来。”傻狗说:“叫他娘子到这店里来人家是个娘儿们那不行罢?”公子说:“你只告诉明白了他他就来了。这是一封信一吊钱是给你的都收清了就快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