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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英雄传(156)

作者:佚名

“可怜我张金凤说婆婆家的时候儿我知道甚么叫个‘庚铜’啊‘庚铁’呀!单讲我还承姐姐问了问我的岁数儿也就没管我是那月那日那时生人。到了玉郎要不是我方才提他是属马的大约直到今日姐姐还不知道他是属鹞鹰的、属骆驼的呢!便没庚帖我们受姐姐的好处也作了夫妻了。况且姐姐的庚帖不是没有只是此时就请姐姐看略早些儿。姐姐如果一定要见个真章儿少一时自然看得见。我只问姐姐一般儿大的人怎么姐姐给我说人家儿这庚帖就可有可无?九公合褚大姐姐给你说人家儿两头儿合婚有了庚帖还不依这话怎么讲?姐姐讲给我听。”

张金凤说话的这个当儿他母亲只愁眉苦眼的一声儿不言语坐在那里噗哧噗哧一袋跟一袋的吃那老叶子烟儿。安太太合褚大娘子二人只管说些闲话却是留神细听张金凤的话细看何玉凤的神情。只见何玉凤听了这段话低寻思默默不语。你道他这是甚么原故?

原来姑娘被张金凤一席话把他久已付之度外的一肚子事由儿给提起魂儿来一时摆布不开了。他只在那里口问心、心问口的盘算道:“且住!要讲算命圆梦这些不经之谈我可自来不信。只是父母给我算命的这几句话却是的确有的。纵说这话不足为凭前番我在德州作那个梦梦见那匹马及至梦中遇着了他那匹马就不见了。并且我父母明明白白吩咐我的那个甚么‘天马行空名花并蒂’的四句偈言这可是真而且真的。我那时便想到他的名字是个‘骥’字所以才留心回避还不曾晓得他是属马。要照张姑娘方才这话听起来再合上父母给我托的那个梦算的那个命莫非万事果然有个命定么?天哪!我何玉凤怎的这等命苦要想寻条清净路走走都不能够!”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了口气。

张金凤道:“姐姐叹气也当不了说话。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姐姐不用胡思乱想好好儿的听着啵!姐姐方才又道是‘四无红定’。讲到这层这个话就可长了。在姐姐想着自然也该照着外省那怯礼儿说定了亲婆婆家先给送匹红绸子挂红那叫‘红定在先’我也知道是那么着。及至我跟了婆婆来听婆婆说起敢则咱们旗人家不是那么桩事。说也有用如意的也有用个玉玩手串儿的甚至随身带的一件活计都使得讲究的是一丝片纸百年为定。要论姐姐的定礼不但比这些东西还贵重还吉祥并且两下里早放过定了。说不到‘四无红定’上。”

何玉凤听到这里心里道:“张姑娘今日只怕是疯了!满算我教你们装了去了罢我也是个带气儿的活人难道叫人定了我去我会不知道?这不是新样儿吗!”他只顾这等想却不由的口里要问又苦于问不出口说:“我的定礼在那里呢?”

只急得两只小眼睛儿来回的干转。张金凤知道他心里有些诧异笑道:“这话姐姐大概又是不信。方才公公说:‘你要问红定只问你的父母。’分明指的是神龛旁边两个红匣子。姐姐不信不耐烦不往下听了么可叫公公有甚么法呢!”

原来姑娘自从邓九公合他开口提亲一时事出意外这半日只顾撕掳这桩事更顾不及别的闲事。如今听了这话猛然想起愣了一愣心里说道:“是啊方才我见抬进那两个匣子来我还猜道是画像及至闹了这一阵始终没得斟酌这句话。他说这两个匣子就是红定莫非那长些的匣子里装的是尺头短些的匣子里放的是钗钏?说明之后他们竟硬放起插戴来?那可益是生作蛮来不循礼法!我可也就讲不得他两家的情义只得破着我这条身心性命合他们大作一场了!”

喂!说书的你先慢来我要打你个岔。可惜这等花团锦簇的一回好书这一段交代交代的有些脱岔露空了。这书里表的两个红匣子就我听书的听了也料得到定是那张雕弓、那圆宝砚岂有何玉凤那等一个聪明机警女子本人儿倒会想不到此还用这等左疑右猜?这不叫作不对卯筍儿了么?

列公不然。书里交代过的这位姑娘虽是细针密缕的一个心思却是海阔天空的一个性气平日在一切琐屑小节上本就不大经心。即如他当日第一次的借弓一心只知保护安龙媒、张金凤的性命资财;第一次的留砚只知这桩东西是他安家一件世传之物也如自己的雕弓一般。更兼那时庙里闹了那等一个大案也虑到那砚台落在他人手里上面款识分明倘然追究起来不免倒叫安家受累此外并无一毫私意。第二回借弓在他以为是已竟转赠邓九公的东西了至于褚大娘子又把那块砚台随手放在他衣箱里也只道是匆忙之际情理之常不足为怪所以然的原故却不是这位姑娘没心眼儿他本没那些无来由的私意叫他从那里用那些不着己的闲心去呢?这却合那薛宝钗心里的“通灵宝玉”史湘云手里的“金麒麟”小红口里的“相思帕’甚至袭人的“茜香罗”尤二姐的“九龙攧”司棋的“绣春囊”并那椿龄笔下的“蔷”字茗烟身边的“万儿”迥乎是两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