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吴东预料的那样，上市公司老总涉案，影响重大，分局立刻成立了专案组，不过目前线索已经很明朗，专案组的方向也相对明确，就是取证和抓捕工作。
“上午不是已经有人去搜查过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再跑一趟？你是要调查苏牧心的妻子？”
不到一天时间，就成功锁定嫌疑人，吴东和周觅少不了被嘉奖一番，此刻周觅正在兴奋头上，在她看来眼下的重点应该是赶紧抓住苏牧心，毕竟成功抓获嫌疑人才是首功，所以对于吴东的安排，她甚是不解。
“我可不想整天对着监控，满城的去找人，你要想去，我不拦你。”吴东虽然嘴上这么开着玩笑，但是他的确是有认真思考过。
就像之前他分析的，这起案件并不是临时起意的激情杀人，而是备好了毒药的预谋行凶，既然是有预谋，而且案件还刚好发生在苏牧心回家谈离婚之后，这让他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苏牧心的妻子，甚至怀疑她会不会有同谋的可能。
吴东一向对自己的预感和判断很是自信，而且就算不是同谋，苏牧心结婚这么多年，妻子对他肯定是最熟悉的，说不定也能挖掘出他行踪的线索，反正总比窝在办公室查监控要靠谱的多。
“你是不是觉得苏牧心的妻子有同谋的嫌疑？”周觅想了想问道。
被一眼看穿的吴东，看着眼珠乱转的周觅，心里一阵发毛，女人的直觉真可怕。
没有多做解释，吴东呵呵一笑，开了车门，周觅赶忙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半个小时后，两人开车来到了江南的滨江御景，小区的保安工作十分到位，吴东出示了警官证才免去了繁琐的询问和登记，但是小区实行人车分离，只能按指示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本来是有直达电梯的，不过是要刷卡才能使用，所以两人只能发着牢骚又爬回了小区地面。
小区不仅绿化率很高，连种的绿植都有很多叫不出名字，而且诺大的地方，只有 3 栋高层一字排开，楼与楼的间距也很大，几乎是完美的一线江景，两人在小区里走着看着，一阵眼红。
“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这里怕是要两三万一平了吧。”周觅羡慕地说道。
“你说的是几年前的价格吧，加油周觅，奋斗个几年，争取在这里买个厕所。”满眼的绿色，让吴东心情大好，随口便开起了周觅的玩笑。
周觅跟在身后一阵白眼，不过吴东的风趣和随和，倒是让她颇为开心，至少以后的工作不会那么无趣和拘谨了。
“不知道会不会扑个空。”
“你不是问过他们公司，她已经几个月没上班了吗？”
“没上班可不代表就在家。”
“没上班不在家呆着，能跑哪儿去？”
“只能碰碰运气了。”看着吴东的背影，周觅立刻就联想到了一有闲就窝在家里的死宅样子，想来就很难理解女人宁愿累在街上，也不会闲在家里这个道理的，于是也不和他再费口水多做解释。
“36 楼是吗？”吴东站在楼外门禁前确认道。
“是的。”
“怎么一层楼就一户？真是太气人了。”吴东看着门禁上的房号，没好气地说道。
周觅跟在身后捂着嘴直乐。
“等会不要带主观情绪，不要瞎问问题。”吴东严肃地提醒道。
“你问，我听。”周觅摊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按下了门铃，过了一小会儿，门铃中传来清爽的女声：“你们是？”
你们？看来是可视门铃，吴东抬头发现了摄像头。
“你好，打扰了，我是港城市刑警支队的吴东，有些事情需要拜访一下曲桐女士。”吴东掏出警官证，对着摄像头晃了晃，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清。
“具体有什么事吗？”
“这个有些复杂，还是当面沟通比较合适。”
“那你们直接电梯上来吧，我已经刷了卡了。”
说完，大门响了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上了楼，电梯门打开，隔着一个长廊就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已经打开了房门，等在了门口。
“大白天还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周觅礼貌地打着招呼。
“没关系，先进来吧。”曲桐微笑着把两人领进了门：“不用换鞋，家里很久没打扫了，直接进来就行。”
吴东和周觅在脚垫上蹭了蹭鞋底，跟着曲桐进了门。
走过玄关，两人眼前一亮，同时发现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位女性，打扮时髦，正埋头看着手机。
“这是我大学的好友，今天刚好来我这里。”曲桐向两人介绍道。
大学同学吗？吴东心里暗暗上了心，之前资料上显示苏牧心，曲桐还有施悦都是华东地质大学毕业，如果她是曲桐的大学同学，想必对于三人之间的情况应该多少都会有所了解。
沙发上的女人看见来客，立刻站起身，向两人颔首示意，然后又向曲桐歪了歪头：“你们先聊，我到书房看看书。”
说完，便识趣地走进了内房走廊。
坐定了沙发，曲桐为两人倒着茶水，而吴东则趁机四周打量了起来。
房子的确很大，光客厅怕就有五六十平，不过诺大一个房间，虽然也布置了很多花草绿植，整体维护的也还算整洁，但是却总让人感觉到一丝空荡而缺少生气，确切地说，应该是缺少生活气息。联想到施悦和撕碎的离婚协议书，吴东大致也猜到了原因。
曲桐穿着朴素的家居服，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没有上妆，但是可以看得出她平日保养的极好，完全看不出已经 35 岁。唯一不足的就是她的气色，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虽然强打着精神，但是眼中的血丝却透露着疲惫。
“上午你们不是已经有人来搜查过了吗？这次是？”
上午警方过来只是例行公事地搜查，确定苏牧心不在之后，也只是简单的问询后就离开了，没想到没过几个小时，又有警察上门，这让曲桐十分的紧张。
“哦，上午只是例行排查，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希望能够进一步了解一些关于苏牧心的信息，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看着曲桐忙完坐下，吴东客套地做了开场。
“为什么要调查他？”曲桐看起来有些疑惑：“我的意思是，你们是警察，难道他犯了什么错吗？”
“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失踪了。”吴东言简意赅。
“失踪？怎么，怎么会？”曲桐正准备去端茶杯，手伸到一半，停在了半空。
“最近苏牧心有没有什么异常，能不能回忆下？”吴东并没有一开始就问关键问题，而是选择了先做一些尝试性的试探。
“这……”曲桐面露难色。
“有什么问题吗？”吴东看出了曲桐的犹豫。
“说实话，最近我们并没有生活在一起。”顿了顿，曲桐继续解释道：“我们正在协议离婚。”
吴东点了点头，曲桐并没有刻意掩饰离婚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决定继续试探：“你们是分居了吗？”
“应该算是吧。”
“大概多久了呢？”
“三个多月了吧，我们在公司吵了一架，之后我就离职了，他也没回来过。”
“三个月间都没回过这里吗？”吴东盯着曲桐的眼睛问道。
“就前天晚上回来过一次，不过也没呆多久？”曲桐没有刻意隐瞒，因为她知道完全隐瞒不了，而且苏牧凡也有特地交代过她。
“他回来是？”
“他是来找我签离婚协议的。”
“他在这里呆了多久呢？”
“他来的时候我没看时间，不过天已经全黑下了，应该是晚上 7 点以后，具体什么时候走的，我倒记不太清了，当时我喝了点酒，所以……”
一直到现在，曲桐所描述的和已经掌握的线索倒是没什么出入，吴东想了想继续问道：“可不可以具体描述一下前天晚上的具体经过，时间隔的不是太久，相信你在醉酒之前应该还是有些印象的。”
曲桐看了看吴东，显得有些为难。
“涉及到你们夫妻隐私的可以略过，你主要回忆一下苏牧心说过的话，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提起过他接下来的去处或者要做的事情？”
曲桐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回忆那晚的细节。
“他回来后倒没说什么其他的，很直接地就让我签离婚协议，不过我是拒绝签字的，之后我们聊了些过去的事情，两个人都有些伤感，所以我就买了酒，然后点了些外卖当下酒菜，接下来就没什么了，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你当晚买了酒？是临时出去买的吗？”
“是的，在小区右边街口的全家买的。”
“点的外卖是哪一家？”
“这个……稍等。”曲桐拿出手机，点了点然后说道：“外卖订的是虾天下，他平时喝酒爱吃小龙虾。”
“可以给我看看订单吗？”
曲桐有些不解，不过她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吴东。
吴东接过手机，直接交给了周觅，周觅迅速地记下了快递员的姓名和手机号码，然后递还给了曲桐。
“你们当时有没有发生什么争执，毕竟是签离婚协议，肯定会有什么意见不合的地方吧？”
“我连协议的内容都没看。”曲桐摇了摇头，同时脸上充满了疑惑：“吴警官，你们问的这么详细，是不是那晚苏牧心出了什么事情？”
问询到现在，曲桐所有的描述都和掌握的信息相符，但是却没有提供更有用的线索，吴东和周觅对视了一眼，决定告诉曲桐实情：“施悦你应该认识吧？”
听到施悦的名字，曲桐明显有些诧异，她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提到施悦。
“施悦是我大学同学，不过你们提她干吗？”曲桐对于谈到施悦明显有些抵触。
吴东发现了曲桐脸上的异色，不过当着她的面提到了小三的名字，有些情绪波动倒也不足为奇。
“施悦昨天早上在江北区租房内被人杀害。”吴东故意放慢了语调，同时观察着曲桐的反应。
“施悦被……怎么会，怎么会……”这次，曲桐是真的被吓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警察的话不会有假，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就代表……
曲桐彻底的乱了，她此时脑中只有苏牧凡，之前他帮自己处理尸体，制造假象，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意料，可是她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去杀了施悦。
曲桐如此强烈的反应，让吴东有些意外，不过照第一反应看来，她应该是并不知道施悦死亡的事情。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假装出来的表现，可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女人的演技也实在是太逼真了，换了自己肯定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你知道这几个月苏牧心是和施悦住在一起的吗？”
曲桐失魂似的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她的住址吗？”
“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她地址的？”
曲桐抬头看了看吴东，又看了看周觅：“我不是蠢女人，之前我找过她一次。”
跟踪丈夫，然后和小三大打出手这样的故事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吴东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愚蠢。
“那你知道苏牧心和施悦之间有没有什么矛盾？”
“矛盾？”曲桐心中一亮，她立刻想到了苏牧凡前天晚上在外卖小哥面前装醉说酒话的场景，她开始有些明白苏牧凡的目的了。
“他们会有什么矛盾？”曲桐冷哼了一声，不过马上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倒是有些印象，他喝醉后说了些酒话。”
“酒话？”吴东直起了身体，精神一振。
“他好像说施悦有逼他之类的。”
“还说了其他什么吗？”吴东追问道。
“其他的我就记不清了，当时我也喝了不少。”
听到了曲桐的回答，吴东顿时又蔫了下来，在他看来苏牧凡毒杀了施悦，应该是早有预谋，所以不肯离婚引发矛盾导致的杀人动机明显不足，本来他以为两人有其他的矛盾，例如说苏牧心有什么把柄被施悦要挟之类的，结果没想到曲桐提供的也只是施悦逼苏牧凡离婚的信息。
沟通到现在，对于曲桐同谋的怀疑已经被吴东自我否认的七七八八，接下来也就只剩下一些常规性的问询了。
“前天晚上离开后，苏牧心有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
“昨天上午你的行程可以告知我们一下吗？”
“昨天我回了一趟东港老家。”
“你是东港人？我们是老乡诶。”周觅忽然岔道。
曲桐看了看周觅，脸上露出了亲和的笑容。
“具体的行程时间，见过什么人，方便透露吗？”没有理会周觅没来由的跑题，吴东继续问道。
“应该是 8 点出的门，大概 9 点半左右到的东港，本来是准备回家见见父母的，但是怕他们问起我和苏牧心的事情，所以就没敢进门，后来就干脆转道儿找了老朋友叙了叙旧就回来了。”
“你自己开的车吗？”
“哦，我不会开车，坐的地铁。”
“你见的朋友联系方式还麻烦告诉我们一下。”
“哦，就是刚刚你们见到的那位。”
吴东点了点头，其实这些也只是常规问询，在他看来，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核对曲桐的不在场证明，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结束谈话，而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毒药。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公司是做珠宝的是吧？”
“其实主要是银饰，算不上珠宝，不过去年上市后开始有涉及一些贵金属。”
“生产过程中会用到一些有毒材料吗？比如说氰化物。”
“K 金的电镀工序中会用到一些氰化钾。”
“你们平时的保管和使用流程是怎样的？”
“我们有专门的危险品仓库，日常管理也都很严格，出入库都必须有仓储主管签字，仓库的钥匙也是主管亲自保管的。”
吴东心里暗自记下，看来是要立刻跑一趟公司了。
“非常感谢，我们要问的就是这么多了，接下来如果苏牧心有联系到你，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说完，两人便起了身。
“你们怀疑牧心是凶手？”曲桐有些担心地问道。
“哦，死者的直接关系人，我们都会逐一排查，这只是例行工作，并不代表苏牧心就是凶手。不过他刚好在这个节点失踪，有些蹊跷罢了，不用担心，我们的工作是很严密的，接下来案件有什么发展，我们会及时地通知你。”
曲桐道了声感谢之后，就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跟在吴东身后，送两人出门。
“这是今天到的快递吗？是苏牧心的还是你的？”走到门口，吴东忽然停了下来，指了指垃圾篓里的快递盒。
“哦，最近胃口不好，我在网上买了些辣酱。”吴东临走时突然注意到了快递盒，让曲桐心头一紧，不过想到苏牧凡写的盲文卡片早上看过之后就已经烧掉了，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听到曲桐解释，吴东也就没有再过多追问，再次道了谢，然后便转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