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虽然曲桐早已生无可恋，但是面对苏牧凡如此严肃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时，她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至少应该道别吧？”
“道别？”
“是啊，你很久没有回老家了吧，如果你真的决定离开，不是应该和父母还有好友道别吗？”
苏牧凡的话似乎打动了曲桐，她的确很久都没有回家见过父母了，如果她真的决定离开这个世界，有些事还是要先去处理的，至少，至少不能留太多的遗憾。
“你先回家一趟吧，在此之前，给我一次机会，明天，最晚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做最终的决定。”苏牧凡话说的坚定有力，分秒之间，他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打算。
“你，你准备做什么？”
“这些很难和你说清，接下来，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至于最终你要做出什么决定，后天的这个时候再说好吗？”
曲桐犹豫中点下了头应许了一声。
苏牧凡拉着曲桐进了客厅：“你先看看，施悦说了什么？”
曲桐拿起了茶几上苏牧心的手机，把施悦刚刚的微信一字不漏地念了出来：“和曲桐谈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
“哼，看来她很心急啊。”苏牧凡冷哼了一声：“你照我的话回复她。”
“要回复她吗？”曲桐有些担心。
“是的，你就回复她‘对不起，我还是不忍心，晚些回来再和你解释。’”
在曲桐的印象中，苏牧凡一直都是沉默寡言，今晚说的话算是很多了，但是每一句都似乎不带任何的感情。不过就是这样的冷峻，在当前的状况下，却让她有了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或者说是本能地想要去依赖。稍稍迟疑了下，她还是按照苏牧凡的全话，一字一句地回复给了施悦。
“施悦的住址你知道吗？”
“知道。”曲桐当然清楚那个地方。三个月前，曲桐在公司大闹一番后，还亲自去找了施悦一趟，当然她并没有刻意为难她，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几天后，苏牧心就离开了家，搬了过去。
“告诉我地址，越详细越好。”
“江北和盛街 11 号 3 楼，302 房，就在公司附近。”
“302 房是在左手还是右手边？还有整栋房一共有几楼？”
“右手边，一共有几楼我倒没注意看，应该也就 4，5 层楼的样子吧。”
“那边应该是拆迁棚户区吧，拆迁进度如何？路还好走吗？”苏牧凡之前有在电视上听到过和盛街的报道。
“那边位置好，拆迁成本高，现在应该还没动，路都还好。”
苏牧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之前说的酒买了吗？“
“买了。“
“外卖点了吗？“
“点了，这个时候也应该快送到了。“
“好，你现在开一瓶酒，在门口洒上一些，然后看看厨房有什么现成的菜，都端上餐桌摆好，再斟上两杯酒，对了，家里有蜡烛吗？有的话，点上两支。“
苏牧凡的每一个交代都很细致，似乎都是经过仔细的思考和安排，这让曲桐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好奇，难道他真的想到了什么办法？
刚刚点上蜡烛，门口的可视门铃就响了起来。
“你送上来吧，我给你开了电梯。”
和楼下的外卖小哥打完了招呼，曲桐马上转身对苏牧凡解释道：“外卖到了。”
“等一会门开大一点，还有，过来喝上一口。”说完，苏牧凡端起酒就是一杯见底，然后将另一杯递给了曲桐。
看着苏牧凡递过来的白酒杯，曲桐很自然地就伸手接了过来，不知道为何，对于他说的话，或者说是命令，她生不起任何的抵抗，甚至是思考。
苏牧凡很久没喝酒了，高度白酒强烈的辣喉感，让他有些不适，但是酒入体内后，他的腹部立刻升起一团火热和兴奋。
来吧，好戏开演了！
没过一会儿，就传来了外卖小哥的敲门声，按照苏牧凡的要求，曲桐把门完全地打了开来。
“你好，您的外卖，让您久等了。”
曲桐接过外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苏牧凡重重地把酒杯砸在餐桌上：“凭什么这么逼我？真当我好欺负吗？”
苏牧凡的语调很明显就是酒醉后口齿不清的醉汉：“是施悦来了吗？尽然逼到这里来了！那好，你，你过来，我们今天把话摊开，就算我有把柄在你手里，我以后，以后也不怕你了，不怕……”
说完，苏牧凡就指着外卖员歪歪扭扭地准备起身，身后的椅子也被他掀翻在地。
看到这样的场景，外卖小哥吓了一跳，赶忙和曲桐示意，然后转身离开，他可不想被醉汉惹上身。
“不好意思，我老公喝醉了。”曲桐一边道歉，一边关上了门，关上门后，她才想起，刚刚自己竟然没加思索地就把苏牧凡解释为了自己的老公。
听到关门声，苏牧凡马上恢复了正常，摸索着扶起了椅子重新坐下，然后赶忙戴起了墨镜。他不是天生眼盲，所以他看到过那些长时间眼盲的人会有眼珠斜视的情况出现，虽然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但是他是不愿曲桐看到自己不正常一面的，刚刚为了让外卖小哥看清他的长相，所以一直装醉眯着眼，现在人走了，他便立戴回了墨镜。
“你是要假装牧心，制造目击证人？”经过刚刚苏牧凡一番演戏，曲桐大致猜到了他的用意。
“是的，稍过一会儿，我会离开，然后去一趟江北，这样小区监控就可以抓到我离开的场面，和盛街那边不知道有没有监控，不过没有监控也无所谓，我会让人看到我的。一年前我是坐牧心车进来的，这一年间因为不方便，我都没出过门，就算出去，也都是乘车，小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所以保安一定会把我认成牧心。”
“可是，你眼睛看不见，怎么去江北呢？”
“这个不用担心，我不是喝了酒吗？醉醺醺的，保安看不出来什么，我会让保安帮我叫辆车，然后多给点钱，让司机扶我进和盛街。”苏牧心解释道：“对了，帮我看看牧心的钱包里，现金够不够。”
曲桐取过钱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有不少现金，想了想，又从自己钱包里拿了些装了进去，然后才递给苏牧凡。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车呢？万一他今天是开车过来的，你假装牧心去了江北，可是车还留在车库啊？”
“这个吗，也不用在意，喝醉酒开不了车打出租是很正常的。”
“那么之后呢？去了江北之后呢？”曲桐追问道。
“后面的事情，你就先不用管了，我会先离开一段日子，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的。好了，先不讨论了，接下来我的话，你可要记清楚了，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苏牧凡这样说，曲桐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坐到了餐桌旁，认真地听了起来。
“首先，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大早，也不用太早，上班高峰过后吧，你回一趟东港，明后天再回来都可以，这个看你自己的安排。可以见些人，但是不要表现的像最近一样灰心绝望的样子，可以聊到牧心，但是不要谈今晚发生的事情，总之表现的开心一点就是了。还有，来回的消费都用手机支付，不要刻意留票据。”
“然后，家里需要打扫和处理一下，你的毒药是下在红酒瓶里还是红酒杯里？”
“酒杯里。”
“嗯，剩下的红酒可以不管，但是酒杯我等会儿会带走丢掉，以免出意外。对了，你用的是什么毒药？”
“氰化钾，是从公司拿的。”
“啊！从公司拿的？”苏牧凡脸色有些难看。
“你是担心警察会从公司查到我拿毒药的记录吧，这个应该不会，我是大半年前拿的，库房的监控只能保存 3 个月，而且牧心为了安全，把贵重的天然宝石材料放在了危险品库房里的秘密小仓库，所以，危险品库房的钥匙他自己也备了一把，我当时是偷偷拿他的钥匙开的库房，并没有出库记录。”
“那就好，那就好。”听曲桐这样说，苏牧凡稍稍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对他的计划反而更有利：“毒药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我的房间了。”
“你的房间？”
“对，千万不要让警察及其他人知道这个家里有我的存在，你以前有和任何人提过我的事情吗？”
“没有。”
牧心已经死了，有可能他和施悦讲过自己的事情，这个苏牧凡并不担心，他只是怕牧心有在公司或者跟其他人提起过自己，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担心也没有用，只能祈祷牧心平日里对自己没那么关心了。
“我的房间也需要整理一下，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应该不麻烦，你把我的东西处理掉，再拿些牧心的物品放进去。如果，我说的是万一，警察搜查了房间的话，你就说牧心和你因为矛盾分房住。对了，还有我的指纹，我平常只会进出我房间，厨房、客厅和浴室，你未来找阿姨多打扫几遍就可以了，这件事不用急，不过要记住的是不要固定一个阿姨，每次要求不同的人，这样留下的指纹和痕迹就会杂一些，另外有一点要注意的是，所有的开关，留着不要擦拭。”
苏牧凡掰着手指盘算了下，继续说道：“其他应该就没什么了，警察肯定会上门找你，但是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找你了解情况，除了我的事情，其他都不用刻意隐瞒，至于今晚的状况，你就说牧心离家几个月后，你决定今晚找他和解，然后你们聊到了过去，重拾了感情，还喝了酒，两人都喝醉了，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具体细节你自己组织就好了。”
苏牧凡交代的虽然繁琐，但是都算有条有理，在脑中大致回顾了一遍后，曲桐问出了一只憋在心里的疑问：“他的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需要信任我，然后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苏牧凡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处理尸体的方法，只能草草岔开话题：“对了，整个家里都要用吸尘器彻底地吸几遍，各种死角的地方也都不能漏过，我住了这么久肯定会留下些毛发皮屑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有可能引起警察的怀疑。”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最后再强调一遍，苏牧心没有死，今晚在这里喝醉离开后，你就不知道他的行踪了。警方的任何要求你都要积极地配合。除了关于我的事情还有今晚的实情，其他的都不用刻意隐瞒。记住，永远不要承认，永远，哪怕尸体被找到，哪怕……哪怕我被警察发现，都不要松口，千万记住。”
说完，苏牧凡就站了起来，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似乎嫌酒味不够重，又像洒香水一样在手腕，腋下和颈部这些主要的动脉部位洒上了些白酒，然后提上了已装好所有物品的公文包，走向了大门。
“以后，我怎么联系你？”曲桐呆呆地看着他做着一切，直到他走到门边，才想起来问以后的事情。
“你不问，还差点忘了。”其实苏牧凡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按照计划，接下来，他是不可能再和曲桐见面的，不过，曲桐问到这个，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通讯设备是不能用的，警察可能会追踪，这样，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过的盲文规则吗？”
“是的，边查边认应该是没问题的，就是会很慢。”
“那就好，之后要联系你时，我会给你写信。”
“用盲文写信吗？”曲桐愣了愣：“那我怎么联系你呢？”
“暂时我先单方面联系你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
苏牧凡挥了挥手，然后留了个笑容，便转身化作醉汉状，扶着墙壁，走向了电梯。
这是整晚来，苏牧凡给到曲桐的第一个笑容，这让曲桐有些意外和恍惚，这一晚发生的事情都太不真实了。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开启又合上，苏牧凡就这样消失在视线中，曲桐想说些什么却已来不及，只能对着空空的廊道，呆呆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