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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许大夫人皱了皱眉,她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出乖露丑,在媳妇面前跟条摇着尾巴的狗一样——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的儿子像一匹狼。

“你跟那你媳妇去招呼下来客罢。”许大夫人的眼睛往湖对面看了过去,那边有不少的高门贵女聚集在一处,正在说说笑笑,那说话的声音顺着春风从对面飘了过来,仿佛是鸟儿在啼鸣,婉转动听。

她的媳妇,不该就是那样的?

和同伴们在一处能有说有笑,天真可爱,与长辈们在一处端庄贤淑,不会有一丝不合规矩,哪里像自己的媳妇?大大咧咧,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样做才是适合的。许大夫人心里头似乎埋着一根刺,就连装模作样喊一句“蓉儿”都不愿意。

柳蓉有些恋恋不舍,师父师爹过来了,自己当然得好好的陪着他们。

玉罗刹知道她的意思,微微笑道:“蓉儿你且去,明日来义堂找我们便是。”

义堂,义堂,许大夫人咬牙切齿,能不能不提这个名字了?听着煞是刺耳。

看起来亲家不是个没钱花的主,一出手便是那么大包的东珠,还有削铁如泥的宝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了做见面礼,可为何一定要住到义堂里头!若是让别人知道镇国将军的亲家竟然寄居在义堂,还不知道旁人会怎么笑话许家呢。

许大夫人觉得,剩下的时间,自己应该要掌控主动权,给两位乡下来的亲家洗洗脑,让他们在京城买一幢豪宅,然后花银子捐个爵位,这样自己以后要介绍自己的亲家,也能将腰杆儿挺直了。

“娘,爹,那我们先去那边瞧瞧。”柳蓉站起身来,与许慕辰手挽手的离开了凉亭。

玉罗刹望着两人的背影,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蓉儿与辰儿,可真是般配。”

许大老爷很谦虚的回答:“我们家辰儿配不上你们家蓉儿。”

“那确实。”空空道人连连点头:“我们家蓉儿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我与阿玉两人自小就精心培养她,她也很听话,没让我们失望,呵呵。”

玉罗刹也笑着附和:“可不是,普天之下,我都找不出第二个像我蓉儿这般乖巧听话又懂事的,而且也生得美貌、”

两人说起柳蓉,眉眼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模样,看得许大夫人更是郁闷,你们家那个乡下丫头是块宝,难道我们家的辰儿就是根草了?更可气的是许大老爷也连声附和,将许慕辰小时候的糗事都说了出来,逗得玉罗刹与空空道人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哦,竟然会是这样?他也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在卖子求和么?许大夫人很是悲愤,自家老爷怎么就忽然换了一副面孔,是被压制在野兽们的淫威之下了么?那只大灰熊和两匹狼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她,她……许大夫人瞅了瞅那尖尖的牙齿,最后还是决定放弃,闭嘴不语,在旁边坐着,不时的笑上一两声,表示自己听得很高兴。

柳蓉与许慕辰两人并肩往前边走了过去,她指了指前边那一群娇嫩如花的女子:“许慕辰,前边有你不少红颜知己呢。”

“蓉儿,你这话说得酸溜溜的,我闻到了醋的气息。”许慕辰伸手将柳蓉的手紧紧拉住:“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的夫君在成亲之前,花花公子那名声,只是一种表象。”

“哼。”柳蓉仰了仰下巴:“谁信。”

那群贵女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许慕辰不放,特别是其中一个穿着淡红色衣裳的女子,一脸哀怨,衣裳上精心绣出的淡黄淡白的牡丹都不能让她那面容显得更光彩些。当许慕辰与柳蓉走到面前时,这位小姐捏着的帕子忽然一松,掉到了地上,被春风一吹,就飞到了许慕辰的脚边。

“许大公子……”那女子娇滴滴的喊了一句,微微一抬头,刚刚好将眉眼展露出来,弯弯的刘海下,柳叶眉斜斜飞入鬓边,一双眼睛里似乎有无限的悲苦,还有那盈盈的泪意,好像风一吹,泪珠子就会掉落下来。

许慕辰有些莫名其妙,这女子是谁?为什么那样一副哀怨的模样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欠了她一万两银子一样——与柳蓉接触久了,许慕辰也习惯的将什么都用银子来界定。

柳蓉吃吃一笑,这不就是那位郑三小姐吗?昔日在宁王府,郑三小姐站在水榭边,想要跳入湖中去吸引许慕辰的怜爱,只是自己略微动了手脚,让许慕辰的长衫褪尽,飘飘的飞到了空中,以至于京城立即便流传了一段佳话,许大公子与郑三小姐一见钟情,为了得到郑三小姐的芳心,许大公子竟然不惜当众解衣裳,让郑三小姐看到他结实的身体。

“夫君,你难道就忘记了宁王府湖畔,水榭边站着的那位郑三小姐了吗?”柳蓉好意出言点醒,许慕辰到底是装的还是真不记得郑三小姐了?那迷迷茫茫的小样儿还装得挺像。

“郑三小姐?”许慕辰喃喃自语一句,他忽然记起的,是那件离自己而去的衣裳。

“许大公子,你终于记起我了!”郑三小姐又惊又喜,当时京城里都传言许大公子对她一见钟情,她心里头也认定到时候许慕辰一定会将她抬进镇国将军府,哪怕是去做他的贵妾,郑三小姐都甘之如饴。

她每日在府里头等,嫡母也不敢轻慢于她,尤其是许慕辰与苏国公府的大小姐和离以后,她便更是坚定了信心,许大公子肯定是不想委屈自己,要替她将前边挡路的都扫干净,好迎娶她去做正妻。

郑三小姐是这么想的,郑家上下也有几分这样的想法,郑老夫人与大夫人对她一日日的好了起来,两人甚至还在谈到,若是许家来提亲,就把郑三小姐记在嫡母名下,给个名义上的嫡女身份好出阁。

“人家镇国将军府上只怕也会要求咱们这样做,许大公子到时候肯定要袭爵的,当家主母怎么可能是个庶出的?”郑老夫人对郑大夫人看了一眼:“你别板着一张脸好像有人对不住你一样,若是月华能嫁入镇国将军府,肯定会对她姐妹的亲事有所帮助,你怎么就这样想不开?”

郑大夫人默默的坐在那里,没有开口,心中酸溜溜的,为何自己的女儿春华就不能嫁去镇国将军府?在她眼里,春华比这个庶出的女儿生得美貌多了,那通身的气质,那将来大家主母的风范,哪里是穷酸庶女比得上的。

只可惜那位许大公子有眼无珠,竟然看中了府里庶出的!

郑家一心等着许家来求亲,郑三小姐每日都是笑着醒来的,直到太后娘娘一份赐婚的懿旨将她的美梦撕得粉碎。

贴身丫鬟从外边听到传闻,飞奔着来告诉她听,郑三小姐如遭雷击,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郑大夫人与郑大小姐急急忙忙的来到她屋子,赶着来将这事情甩她一脸:“哼,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做正妻的命,人家喜欢你又如何?毕竟你的出身配不上他,还是别好高骛远,要么就选个小门小户的嫁了,要么就等着去给人家做姨娘,跟你那个没福气的姨娘一样!”

郑三小姐的日子很快回到了以前的那种状态,郑老夫人瞧见她,笑容也少了。

这次许家开蔷薇花会,郑三小姐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眼前全是那个英俊少年,目光灼灼,白色衣裳下那紧紧的一身肉。

现儿见到了许慕辰,竟然发现他似乎不认识自己了,郑三小姐觉得实在惊慌,莫非他是不想让新婚妻子觉得不高兴?毕竟哪个女人都是心细得比针尖还细,要是知道自家夫君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肯定会不高兴的。

可瞧着柳蓉那模样,好像是个好说话的,和气温柔,一脸笑意,郑三小姐忽然有些受鼓舞,大着胆子道:“许大公子,我……”

柳蓉笑微微的望着郑三小姐,准备听她往下边说下去。

“我、我……”郑三小姐纠结了很久,这才甩出几个字:“反正我等着你。”

她弯腰将已经落在许慕辰脚边的帕子捡了起来,飞奔着朝小径那头跑了去,不敢回头,生怕看到那群贵女们嘲讽的脸,更怕听到柳蓉怒斥她无耻的声音。

许慕辰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他紧张的看了一眼柳蓉:“蓉儿,我、我、我……”

“你们两人说我、我、我倒都是一样的啊。”柳蓉冲他嫣然一笑,伸手指了指郑三小姐的背影:“你要不要去追她?”

“说的什么话!”许慕辰一把抓紧了柳蓉的手:“蓉儿,你别捣乱。”

柳蓉哈哈一笑,甩了甩手:“放开!我去追郑三小姐。”

“不行!”许慕辰又来扣她的脉门,两人你来我往,在湖畔开始练习武功。

周围的贵女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许大公子竟然为了郑三小姐与夫人争斗起来了!看起来许大公子心中还是记挂着郑三小姐呢!”

“可不是……”有人用帕子掩了嘴:“真是可惜,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唉……”

许慕辰觉得他几乎要疯了。

开始他根本不在乎京城里的流言,可当这流言愈来愈烈的时候,他才发现流言蜚语真是杀人利器,特别是,当他的小娘子还要拿这流言蜚语时不时的跟他来几句:“相公,啥时候将那郑三小姐抬进府啊?也别耽搁了她的青春年华!”

“你……”许慕辰扑了过去,他打不过娘子,只能改用别的法子了,嘴堵住她的嘴,往她嘴中吹着气:“哼,叫你胡说!”

柳蓉有些怕痒,若是许慕辰的手放在他腋下一点点的地方,稍微用些力气挠挠,她就会笑起来,有些受不住,这是许慕辰偶然在床笫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就很厚颜的用了起来——打不过娘子,总要另辟蹊径不是?

不知道想办法的男人就是没用的男人。

柳蓉被许慕辰弄得一身发软:“好好好,我不说了,只是你还真要跟那郑三小姐说清楚,免得人家一直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她今年都快十八了,还不愿意择夫婿,你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要说你不知道,也别说跟你无关。”

“难道不是跟你有关?”许慕辰嘟嘟囔囔:“那次在宁王府,是谁把我衣裳的带子给割断的?要不是那一出,怎么会让人家误会?”

“去,要不是你长了一张老少咸宜的脸,郑三小姐又如何会一直痴痴的等着你?”柳蓉拧住许慕辰的耳朵:“要不要将你这张脸给毁了?”

许慕辰哀怨的看了柳蓉一眼:“娘子,是不是为夫昨晚没伺候好你,你怨气才这样重?”

“你……”柳蓉踢了他一脚:“无赖!”

无赖许慕辰还是听了柳蓉的话,让人去送了张贴子去郑府。

送贴子的小厮回来,赶紧找了郑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说话:“我们家大公子,让我送信给郑府去了!”

管事婆子睁大了眼睛:“当真?”

“我去送的,还能假得了?”那小厮挠了挠脑袋:“妈妈,你别做出那般不相信的神色来,真是我们家大公子要我去送的贴子!”

管事妈妈塞了个银角子到了小厮手中:“走走走,别站到这里一番贪馋的样子!”她转身过去,飞奔着跑了去许大夫人屋子:“夫人,有个了不得的事儿!”将嘴巴凑到许大夫人耳边,管是妈妈将方才小厮的话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遍,这才直起身子来:“看起来大公子心里头还是有郑家那位三小姐的。”

许大夫人咬紧了牙齿,好半日才说话:“即便是个庶出的,也会比这乡下来的强!”

自从玉罗刹与空空道人在镇国将军府露了个面,许大夫人心里就有了深深的阴影,做梦的时候一只硕大的灰熊与两匹欢快奔跑的狼常常结伴入梦,她分明梦到自己在繁花似锦的园子里行走,忽然阴风阵阵,三个黑影扑着就朝她身上压了过来。

许大夫人的梦很有连续性,头一日晚上被惊醒,第二日晚上又从惊醒的那个地方继续了下去,夜夜不歇,昨晚已经到了熊追上了她,用爪子拍住她的肩膀,眼见着那锋利的牙齿就要吮上她的脖子。

今晚是不是最后一步呢?许大夫人正在焦躁不安,忽然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更是郁闷,自己儿子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个乡下丫头,不过是太后娘娘赐了婚,这才不得已娶了她,对外还要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还不知道儿子被那乡下丫头暗地里虐待成什么样子呢!许大夫人内心深处的母性被触动了,不行,无论如何自己也得让儿子心想事成!

郑三小姐很显然是喜欢自己得辰儿,只要镇国将军府肯开口,她肯定愿意进门,一个庶出的小姐,能在镇国将军府做到贵妾的份上,也不算辱没了她。再说自己以后多提点提点她,到时候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将她的分位升上一升。

乡下丫头家里没什么权势,自然只能由着自己开口说话了,许大夫人闭着眼睛想了想,当下打定了主意,要把郑三小姐给弄进府来。

“大公子是不是约了那郑三小姐,他们会在什么地方见面?”许大夫人凝神想了想,自己究竟是尾随着过去,还是直接将柳蓉喊过来把这事情给交代了好?

“这个……”管事妈妈一时语塞,深深悔恨自己不该那么快就将那小厮打发走了,好歹也要问问大公子约了哪里。

“什么都没问清楚,你就来回我?”许大夫人脸色一变:“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竟然还不知道稳重两个字怎么说?”

管事妈妈一脸惭愧:“夫人,我……”

“算了算了。”许大夫人摆了摆手:“不知道便算了。”

她是那乡下丫头的婆婆,怎么着身份摆着在那里,将她喊了过来,好好说上几句,把这事情安置好就够了。许大夫人吩咐那管事妈妈去寻了柳蓉过来:“你跟大少夫人说,我有要紧事儿找她。”

自己不能再看着儿子受苦了,分明有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这分明是一种折磨,许大夫人脸上浮现出了母性的光辉,她一定要替儿子解决了这桩事情!

管事妈妈去了一阵子便回来了:“大少夫人不在府中,出去了。”

许大夫人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没想到人都找不到,顿时泄了气,看起来乡下丫头又去义堂了!

自从玉罗刹与空空道人来京城了以后,柳蓉隔一两日便要出去看他们,起初角门的婆子还不敢不开门,出去的次数多了,婆子也为难,跑到许大夫人这边来禀报,许大夫人训斥了她一番:“你守了这么多年的角门还不知道规矩?没有腰牌怎么能随意出入?不要看她是主子你就不敢说话,你分内的事情总得要做好!”

看角门得婆子得了许大夫人得话,腰板儿挺得直直的回去了。

后来柳蓉想要出府,她都板着脸道:“大少夫人,需得要有夫人的腰牌,老奴才能给你开门,否则夫人会惩罚老奴的。”

“那好,你就别给我开了。”柳蓉和气的笑了笑,撩起裙子,脚一点地,整个人便拔地而起,越过墙头落在了外边。她朝守角门的婆子挥了挥手:“妈妈,这可不是你放我出去的,夫人不会怪罪你的。”

婆子嘴巴张得老大,好半日都合不拢来,眼睁睁的看着柳蓉大摇大摆的走了。

从此柳蓉便根本不往角门那边走了,直接越墙而过。

许大夫人得知,大惊失色,赶紧喊了柳蓉来训斥,没想到许慕辰却赶了过来护着柳蓉不放:“母亲,你每日有这么多事情忙不过来,怎么还来问蓉儿做了什么?她在府中闲着无聊,去她父母那边走走也是应当的。”

“应当的?她就不会来给我帮帮忙?”许大夫人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人家养儿子,娶了媳妇回来多个人孝敬,自己的辰儿倒好,成亲以后忙着去孝敬别人!

她本来想将柳蓉拘束在家中不放手,可是想来想去十分无味,柳蓉到偏厅这边来听她议事,每次都能说出些让许大夫人脸红脖子粗的话来:“下人们的月例可以加一些,他们每日里忙忙碌碌实在辛苦,还有父母孩子要供养,拿少了只怕他们生活为难。”

镇国将军府最末等的丫鬟是半两银子,二等是一两,一等是二两,这月例银子是京城大部分高门大户都用的,许大夫人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苛待下人,可柳蓉这一说,好像她就成了一脸尖酸,只会克扣下人工钱的小气鬼一般。

许大夫人几乎要吐血:“你下去罢,以后不用来帮忙了。”

柳蓉十分欢喜,只是表面上还要装出孝顺的样子来:“母亲,你真不用我帮忙了?不是昨日还说日日操劳,心力交瘁?不如媳妇帮你当几日家,你好好去歇息着?”

当几日家?许大夫人牢牢的抓住账簿子,还不知道这几日里她会将镇国将军府弄成什么样子,等她再来理事,肯定是一院子的鸡飞狗跳,下人们都会觉得自己还不如那大少夫人宽厚大方呢。

“不用你记挂了,我身子还好。”许大夫人喘了口气:“你自己忙你的去。”

“那我去义堂啦!”柳蓉欢欢喜喜的行了一礼:“多谢母亲宽厚!”

又是去义堂,许大夫人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她很怕听到这两个字,生怕万一媳妇的出身被传了出去,会成为京城里又一桩笑话。

“你们可知道,镇国将军府的大少夫人,竟然是义堂里出身的?”

“是啊,义堂!”

“啊,竟然是义堂里养大的么,怎么也给镇国将军府去做媳妇了?”

“以后镇国将军府要她当家,不是穷酸味道都要溢出京城去了?”

许大夫人咬了咬牙:“你去大公子院子门口守着,见着大少夫人回来,即刻请她来见我!”

不行,由不得她这般胡闹下去了,无以规矩不成方圆,许大夫人觉得,无论如何也该让这嚣张的媳妇收敛些才是,将那郑家的三小姐抬进府来给许慕辰做贵妾,第一是能圆了辰儿的心愿,再者也能让那乡下丫头明白,镇国将军府可不会由着她这样胡来。

“快,快些给我打扮好。”郑三小姐眼睛里闪着快活的光,手都在微微的发颤。

贴身丫鬟小玲有些紧张:“姑娘,不”

“是,你还啰嗦什么?快帮我梳个最好看的发髻。”郑三小姐扑到了梳妆匣那头,在里边摸来摸去,激动得都要发抖:“我戴哪一只簪子比较好?”

小玲叹了一口气,女为悦己者容,还真没说错,自从许大公子差人送了一张贴子到郑府来以后,自家姑娘就已经兴奋得快坐不住了,在屋子里头来来回回得转了不少圈。

许大公子说下午申时会来拜府,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自家姑娘,说实在话,难道自家姑娘还真打算去做贵妾不成?小玲拿起梳子,开始慢慢给郑三小姐梳头发,一边低声劝她:“姑娘,其实,还不如嫁个小官小吏的,好歹也能自己当家作主,何必一定要给那许大公子做姨娘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闭嘴!”郑三小姐呵斥了一句,她知道小玲准备用自己姨娘来举例,可姨娘跟她怎么能相提并论?生她的姨娘只是被人当做礼物送过给父亲的,而许大公子……郑三小姐甜蜜的低下了头,许大公子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的哟!

好不容易熬到申时,就在郑三小姐脸上妆容都快干了的时候,主院来了丫鬟过来请她:“三小姐,许大公子来了。”

郑三小姐欢欢喜喜的迈步往外走,想要走得快些能早点见到许慕辰,可又觉得自己两条腿发软,根本没法子动弹。来传话的丫鬟见着她那模样,心中有几分同情,三小姐对于许大公子的心意,郑府上下都知道,可是……她实在不忍心告诉郑三小姐,今日来郑家拜府的,不仅仅是那许大公子,还有许家大少夫人,两人手挽着手走进主院的,看上去十分恩爱。

郑老夫人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何许慕辰会带着柳蓉一道过来,按理来说,这事情不是该要尽力瞒着自家媳妇的?她扫了一眼笑吟吟坐在那里的柳蓉,心中有些疑惑,这位许家的大少夫人这肚量也太大了吧,竟然能亲自接自家三丫头去镇国将军府?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也该放心了,看起来三丫头过去以后日子不会难熬,若是得了许大公子宠爱,以后慢慢将那身份提一提,虽然不能与正妻相提并论,可毕竟也算得上是个重要角色,能给娘家一点助力了。

女儿孙女,都是为家族谋好处的棋子,每一颗都要好好利用,能攀上镇国将军府这棵大树,自然不能放弃。想到此处,郑老夫人笑得更快活了:“许大公子,大少夫人,两位稍等,我家月华马上就来。”

郑三小姐踏入大堂的一刹那,心里颤了两颤。

一张俊秀的脸孔就如空中熠熠夺目的太阳,照得郑三小姐完全看不到许慕辰身边的柳蓉,飞蛾扑火一般的赶了过去,先匆匆向郑老夫人行了个礼,站在那里扭转了身子,笑容甜甜的望了过去。

“许大公……”娇滴滴的声音宛若空谷黄莺,可这婉转的话还没全说出口,蓦然就停住了声息,后边那个字憋在喉咙口里,再也不能圆润的吐出来。

她看到了柳蓉。

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虽然没有刻意的装扮,可在郑三小姐看起来,却是大气又端庄,她站在那里,好像都比柳蓉要矮了一个头。

或许是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在作怪吧,郑三小姐望了一眼柳蓉,有些勉强:“许少夫人。”

柳蓉笑了笑:“三小姐,今日我们夫妇两人来贵府,是有些话要跟你说的。”

郑三小姐激动起来,浑身直打哆嗦,看起来真是要跟她说那件事情了!她睁大了眼睛站在那里,身子微微发抖,郑老夫人瞧着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让三小姐坐下说话。”

郑三小姐此刻才如梦初醒,脸色一红,赶忙坐了下来,半低着头,羞答答的斜觑了许慕辰一眼,见他剑眉星目,仪表人才,心中又是狂跳不已。

“郑三小姐,很抱歉让你误会了。”许慕辰见着郑三小姐那矫揉造作模样,心里头有些不爽,可毕竟是柳蓉让她产生了误会,自己也不能全怪到她一个人身上,还是只能好好与她解释,只希望她莫要再想着自己会抬她进府做贵妾就好。

“啊?”郑三小姐听了这话,一颗心如同坠到冰窟里,声音都有些发颤:“许大公子,你、你、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次在宁王府的荷花宴……”许慕辰想了想,那是自家娘子惹的祸,这个黑锅只能由自己来背了:“之前那晚,我的长随被我说了几句,他怀恨在心,想要我在宁王府丢脸,就故意暗地里将几根系衣裳的带子割成将断未断,等着我穿了出去一段时间,那些带子就会自己断了,而我也就在一干众人前出了大丑。”

许慕辰态度诚恳,说话的时候语调低沉,他又生得好容貌,看上去真是实诚的不能再实诚,听得大堂上的人都有些动容,原来许大公子竟然有个那么歹毒心肠的长随!唉,想想许大公子那次也真是出乖露丑哪!

柳蓉在旁边听着,心里笑得直打结,亏得许慕辰竟然会编出这样的话来,而且更令人吃惊的是,大家都相信了!就连郑老夫人都无限同情的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那长随如此恶毒,须得重罚才是,许大公子,你后来是怎么样对付那长随的?”

“他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太好下重手,打发了他几两银子,让他走了。”

“许大公子真是仁义!”许大夫人啧啧惊叹:“只可惜我们家月华,是高攀不上了。”

从蔷薇花会回来,这郑月华的声气渐渐见长,郑大夫人心里头实在不舒服,她可是巴不得这庶女过得不好——一个姨娘生的,怎么能比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几个还要过得好?这完全不合理嘛!

听着许慕辰话里头的意思,根本无意要庶女进镇国将军府,郑大夫人心中一个爽字,只差能哈哈大笑起来,她朝郑三小姐看了一眼,惋惜道:“可怜我们家月华,那却是一片痴心,没想到只是一场误会。”

“是,确实是误会。”许慕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郑三小姐竟然会把京城的流言当了真,实在是不好意思。自从上回蔷薇花会,郑三小姐说了几句话,我才明白原来那些风言风语将郑三小姐给耽搁了!想来想去,我觉得必须亲自上门来说清楚。”

郑三小姐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许大公子,你……”

“郑三小姐,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许慕辰站起身来,朝郑三小姐拱了拱手:“郑三小姐,从头至尾,许某都没有跟你说上一句话,透露过想要娶你为妻的念头,不知你为何竟然信以为真。对于这事情,许某觉得很冤枉,也不能任凭郑三小姐继续这般误会下去,还请郑三小姐不要再多想了。”

“啊……”郑三小姐花容惨淡,吃惊的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郑老夫人心中一惊,这事情,总要极力挽回才好,现儿京城里流言纷纷,都说自家三丫头是要去镇国将军府了,以后谁还会来登门求娶呢?即便有人,也不过是些五六品的小官小吏,入不了流,不仅不能对郑家有所帮助,反而是要靠着郑家来救济呢。

“许大公子,可现儿京城里都这般传言,我家月华的亲事也就艰难了,许大公子不如就抬她过府,我们家也不会心大得想要给她讨个平妻得名分,贵妾也就足够了,许大公子你觉得如何?”郑老夫人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眼巴巴的望着许慕辰,每一颗棋子都得有用才好,不要变成废子。

“老夫人,我许慕辰今生今世只娶妻一人,绝不会有妾,更别说是什么贵妾。”许慕辰的眉头皱了起来:“老夫人还是别想这些事情了。”

“可是我家月华名声已毁……”郑老夫人有些不甘心,挣扎着说:“难道许大公子不要负责?”

“负责?”许慕辰冷冷一笑,这郑家是想讹上他了?转头看了看柳蓉,她正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端着茶盏,风轻云淡,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唉,有这样一个淡定的娘子,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这般麻烦事情,她不但不出来帮腔,还扮成了围观路人甲。

柳蓉朝许慕辰抬了抬眉毛,眼睛眨了眨,意思是:我相信你……

许慕辰几乎要憋到内伤,咬了咬牙,他转过脸来:“老夫人,我许慕辰没有对令孙女许下承诺,又没有与她有什么勾勾搭搭,何来负责之说?若是老夫人一定要这般胡搅蛮缠,那咱们就将这事情捅出去,让皇上来评评理!若是皇上说许某人不必负责,那你赶紧将令孙女嫁了别人,若皇上说是许某人无理……”

郑三小姐睁大了眼睛,屏声静气的听着:“那贵府只管将三小姐送过来,就看她受不受得住一辈子守活寡的滋味!”

大堂里一片安静,郑三小姐猛的站起身来,用手帕子捂着脸,眼泪汪汪的飞奔了出去。

“蓉儿,你怎么都不来帮我?”许慕辰一边走一边抱怨:“那郑家的茶水有那么好喝?抱着茶盏坐在那里傻笑。”

“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就该你自己来收拾,难道没听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柳蓉笑嘻嘻的挽住许慕辰的胳膊,不忘表扬他一句:“今日你就做得很好。”

许慕辰苦笑不得,没想到郑三小姐这般黏人,跟块泥巴一样,甩也甩不掉,直到他抬出皇上来,下了猛药,这才将她给赶跑。

郑家的人听着他提起皇上来,谁也不敢再吱声,这京城里头谁不知道许侍郎跟皇上……那可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关系!许侍郎去皇上那边喊委屈,皇上肯定是护着他的,要是郑家坚持,指不定郑老太爷的那顶乌纱帽都会挪挪位置了。

郑三小姐跑了,郑老夫人没了脾气,郑大夫人觉得很爽,笑意盈盈的将许慕辰与柳蓉送了出去,还很抱歉的说:“是我们家月华不懂事,让许大公子与大少夫人走了一趟,可真是不好意思。”

这事情总算是解决了,至于郑三小姐以后会如何,会嫁什么人,这便不是许慕辰要操心的了。没有包袱一身轻,纵马前行,浑身都是力气。

柳蓉瞧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微微一笑:“哼,等着郑三小姐出阁,我可要替你厚厚的送上一份大礼!”

“蓉儿,别胡闹!”许慕辰脸上变色,好不容易才将那人打发了,怎么蓉儿却还在想着要捉弄自己?许慕辰简直欲哭无泪,古怪精灵的娘子真是让他连招架之功都没有,更别说还手之力,这一辈子是被她吃定了。

两人回到镇国将军府,才踏进自己院子,前坪里的椅子上站起了一位管事妈妈:“大少夫人,夫人让老奴来请您过去一趟。”

许大夫人喊她过去?柳蓉疑惑的看了看那管事妈妈,点了点头:“我马上就去。”

婆婆已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来找过她了,正觉得日子过得惬意,怎么婆婆又想到自己啦?柳蓉朝许慕辰笑了笑:“我发现你母亲很紧张我,比紧张你还紧张。”

许慕辰也觉得很无奈,不知道母亲今日又准备要做什么了?

许大夫人见着许慕辰陪着柳蓉一道进来,脸色略微变了变,只不过心里头一想,自己可是为儿子在这里谋好处,儿子肯定不会不高兴,她才放下心来。

“辰儿,你与蓉儿是三月十八成的亲,算起来也快四个月了呢。”许大夫人笑得格外仁慈,瞥了一眼柳蓉:“媳妇,什么时候给我生个金孙呀?”

柳蓉呆滞——不是说十月怀胎吗?自己才成亲几个月,就想要金孙?又不是发豆芽,洒把豆子到盆里,一个晚上就能呼呼的钻出白生生的苗来。

“母亲,这生孩子的事情,着急不来。”柳蓉笑了笑:“总得到时候才有。”

“哼,成亲四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你院子里洗衣裳的丫头说,这个月的月信又至,唉,真是让人操心,这么久了都没怀上。”许大夫人开始唠唠叨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是想要做那不孝之人吗?”

这顶帽子扣得可真狠,许慕辰赶紧表达:“母亲,怎么可能呢,我们肯定是会有孩子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才四个月,母亲你着急个啥?”

“辰儿,别跟母亲提什么四个月五个月的,要是会生蛋的母鸡,进窝就能抱蛋哪!”许大夫人有些不高兴,儿子怎么时时刻刻都站在媳妇那边说话呢?也不想想自己是他的娘,好歹也得顺从着点!

“母亲,我听说您也是成亲一年多才怀上的吧?”柳蓉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笑得眼睛弯弯,就如天边新月:“母亲,要是按您这么说,进窝就要抱蛋才是会生蛋的鸡,那母亲你算会生的还是不会生的?”

许大夫人当即没了声响,脸红了一大块。

许慕辰拉了拉柳蓉,毕竟是母亲呢,好歹也得客气些。

“母亲,故此你也不能这样来推断嘛。”柳蓉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继续往下边说:“我与夫君又不是不想生,只是跟孩子的缘分未到,母亲又着急什么呢?媳妇一定会以母亲为例,争取在一年以后怀上孩子……”

“不行不行,一年以后太晚了!”许大夫人的语气横蛮了起来:“我觉得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

“两手准备?”柳蓉开始琢磨出一点点味道来了,难道许大夫人急巴巴喊她过来,是打算按给许慕辰纳妾?

“那是当然。”许大夫人点了点头:“我想了很久,这才找了你们来商量。辰儿喜欢那郑家三小姐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故此我便想着,要将那三小姐抬进府中来给辰儿做姨娘。”见柳蓉微微色变,许大夫人有说不出的快活,眉飞色舞:“媳妇,做女人的就该贤惠温顺,别说是夫君有了喜欢的人,就算没有,也该自己得主动提出来给他添置通房姨娘的,免得到时候子嗣不旺。”

“原来母亲竟然是这般贤惠。”柳蓉啧啧称赞:“那做媳妇的自然也要向母亲多多学习才是,否则不是浪费了母亲的一片心?”

许大夫人没想到柳蓉如此上道,心里头高兴:“蓉儿,你也算是迷途知返了。”

“母亲,我这就去物色几个标致的美人送过来,母亲将她们安排给父亲大人做姨娘通房罢。”柳蓉拿着扇子用力扇了两下,朝着许大夫人笑了笑:“母亲,你统共都只生了一男一女,从子嗣上来说,还是颇为艰辛的,自然要多多为父亲着想,趁早安排下来。”

“你……”许大夫人气得脸色发白,话都快说不出来。

柳蓉佯装惊诧:“媳妇才成亲四个月,还看不出有什么子嗣艰难的地方,倒是母亲,都已经成亲二十多年了,子嗣上头艰难与否,一看便知。”

“啪”的一声,许大夫人将茶盏砸到了柳蓉的脚边:“你竟敢顶撞于我!”

许慕辰连忙站起身来,护住了柳蓉:“母亲,我与蓉儿好好的,你为何一定要来插一手?我今生今世只要蓉儿一个人,别的女人我都不要,还请母亲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

许大夫人捂着胸口,望着许慕辰直喘气:“你不是喜欢郑三小姐的?还偷偷派人给她去送贴子,你当我不去知道?喜欢就要说出来,干嘛藏着掖着?还怕了你媳妇不成?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这般缩头缩脑的可怎么行?这牝鸡司晨的事情,咱们镇国将军府还真没出过!”

原来……如此……

许慕辰几乎要吐血,自己好不容易将那缠人的郑三小姐给摆脱了,母亲还不肯放过他一定要将她塞进来,原因是她因着一张贴子便误会了。

“母亲,我根本就不喜欢她,今日我送了贴子去郑家,就是为了跟那郑三小姐说清楚的,让她别每日里东想西想,我对她无意,请她快些找户人家嫁了。”

“什么?”许大夫人目瞪口呆,怎么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千真万确如此。”许慕辰拉住柳蓉的手,一脸歉意:“蓉儿,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来跟母亲说清楚,让她误会了,你别生气。”

“我才没生气,这要气什么?”柳蓉站了起来,冲着许慕辰甜甜一笑:“你要真喜欢那郑三小姐,我马上就拍拍屁股走人,好给那郑三小姐腾个位置出来。”

“蓉儿,你又在胡说!”许慕辰一把抱住了柳蓉不放手:“咱们说好的不要彼此猜疑,要好好的在一起,你怎么能这样胡思乱想?走,回院子去,看我怎么罚你!”

“他们、他们……”许大夫人气得直打哆嗦,这就是她养出来的好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竟然都不听自己的话了!旁边的管事妈妈瞧着也替许大夫人觉得闹心,大公子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这怎么能继续愉快的生活下去!

“夫人,这件事情暂时隔一搁,以后再从长计议。”大公子态度坚决,也不能由着夫人东想西想的,管事妈妈只能做和事老,尽量委婉的劝许大夫人:“现儿大公子是才成亲,还是热乎劲头上,等着过了一段时间,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呢?”

许大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妈妈你说得对,我便等着瞧。”

深蓝的天空里一轮明月,十六的月亮似乎比十五的更圆,如水的月光洒在小径上,就如一层白色的轻纱。在这样的夜色下走动,长长的黑色身影被映在青石小径上,显得格外的修长。

一条黑影从墙头翻过,落到了镇国将军府的园子,她四处望了望,似乎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正在犹豫间,前边迎面来了两个巡夜的护院,见着树下站着的黑影,猛然打了个哆嗦:“你是谁?站在那里作甚?”

黑影蹿了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人攥得紧紧:“快,带我去你们大夫人的院子。”

“哪里来的贼婆娘!”两个护院一看是个女的,冷笑一声:“还不放手,爷爷可饶不了你!”

“啪啪”两声,每人脸上都挨了两个耳光,这手才松开一刹那,马上又将他们拿住,玉罗刹低低喝了一声:“快些带你奶奶过去!”

哼,竟敢欺负自己的蓉儿,自己可饶不了她!

玉罗刹是带着满腔愤怒潜入镇国将军府的,一心想好好的教训许大夫人一通,好让她知道,自己的蓉儿可不是能随便被她欺负的。

今日许慕辰过来义堂帮忙,讨好卖乖的把许大夫人逼他纳妾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拍着胸脯发誓:“娘,你放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纳妾的!”

玉罗刹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道,你要是敢纳妾,老娘就把你的那个东东剁下来去喂狗!

许慕辰打了个哆嗦,丈母娘这眼神,可真是犀利啊!

他原本是想到玉罗刹面前讨好,可万万没想到却将自己母亲给卖了,玉罗刹听了这事情,心里头就对许大夫人生了意见,难怪那日去镇国将军府,人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感情是没看上自家蓉儿,千方百计的想要整她呢。

不行,自己这个做娘的不去给蓉儿扫清障碍,谁还能替她出头?

玉罗刹想了又想,最终决定趁着晚上,风高天黑的时候潜入镇国将军府,好好教训下许大夫人——老娘代表月亮消灭你!

两个被玉罗刹逮住的护院迫于淫威,只能带着玉罗刹默默的往院子里头走,两人都想叫,可是怎么也叫不出声来,穴道被点了的人还能做啥?还是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好了,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哑巴也是要做的。

两个人带着玉罗刹走到许大夫人住的院子,伸手指了指,玉罗刹点点头,低声道:“过半个时辰,你们的穴道就能自行解除,我来这里只是跟你们家大夫人秉烛夜谈,说说心里话,你们两也不必太担心。”

两人望着玉罗刹,口里说不了话,心里却直嘀咕,才不相信,这深更半夜闯进府里,非奸即盗,这奸……应该不可能,肯定是盗了。

玉罗刹哈哈一笑:“不相信?我是你们大少夫人的娘亲!”

她一松手,身子轻飘飘的飞过了墙头,看得两个护院目瞪口呆,真是亲家夫人?身手可真好!只不过两人想到传闻里带着一头灰熊和两匹狼来府上赏蔷薇的亲家夫人,感觉跟这个妇人对得上号。

就到院墙外边等等,看看里边有什么动静,两人很默契的贴着墙站好,耳朵竖起,凝神听着里边的动静。

许大夫人坐在椅子里,丫鬟蹲在一边跟她洗脚,雪白的毛巾帕子蘸着水从她脚背上流过,稳稳的热度刚刚好。

“喂、喂!”门外传来打门帘的丫鬟的惊叫声,才叫了两个字就没有了声息。

“珊瑚,去瞧瞧,外边这是怎么了?”许大夫人坐直了身子,脸上有些疑惑,那声音怎么这样奇怪?

“不用打发人去看了,是我来啦。”玉罗刹掀开门帘,大步跨了进来,朝许大夫人笑了笑:“亲家母,有几个月不见啦。”

“你、你……”许大夫人唬了一跳:“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心惊胆颤的朝玉罗刹身后看了看,没见那头大熊与两匹狼,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亲家夫人,你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亲家母,我就想来问问,你怎么就这样恶毒吶,竟然诅咒我的蓉儿不能生孩子!”玉罗刹自己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大大方方坐在许大夫人对面,气鼓鼓的看着她:“我家蓉儿就是不能生孩子又如何?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做婆婆的来插手他们小两口的事情?”

许大夫人脸色红了红,嘴里强辩:“这是我们府上的事情,关你啥事?你的女儿嫁进我们镇国将军府,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还由得着你来指指点点?”

没有几只助纣为虐的畜生,她还怕这个乡下婆子?随便喊几个厉害一些的妈妈来就能将她拿住。许大夫人高傲的昂起了头:“你们家女儿实在是粗鲁,若不是太后娘娘赐婚,我可真不想让她做我的儿媳妇,可事到如今,也只好让她占着这身份了,为了弥补期间缺失,我必须得要给我们家辰儿选个稍微配得上的。”

“啊呸,我们家蓉儿配你那儿子,可是绰绰有余!你男人自己也是这样说的!”玉罗刹听不得别人说柳蓉不好,当即色变。

“男人……”许大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听听这人说的什么话,太粗鲁啦,简直听不下去!

“不是你男人还是什么?上回我们来的时候他说得清清楚楚!”玉罗刹用力一拍桌子,一个桌子角马上崩塌,看得许大夫人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来,一双眼睛惊恐的望着地上的那块木头和旁边的木屑——那可是沉香木做的桌子,木质坚硬,可这乡下婆子就这么一巴掌就拍了一个角,要是她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袋……许大夫人哆嗦了下,努力将身子往椅子后边挪了挪。

“亲家夫人来了?”屋子外头传来爽朗的大笑声,许大老爷快步走了进来。

许大夫人舒了一口气,看来丫头们还是机灵,知道看眼色行事。

玉罗刹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许大老爷一眼:“亲家,你们怎么就说话不算话呢!”

许大老爷立足未稳,听着玉罗刹厉声质问,不由得吃了一惊:“亲家夫人,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只管说!”

“还好,你还算是个讲理的,不比她这样没意思!”玉罗刹神色稍霁,冲着许大老爷点了点头:“你家婆娘竟然盘算着要给我女婿纳妾,这算什么?婆婆伸手管到媳妇后院去了,这才成亲几个月?要是再过上一两年,那我家蓉儿还不知道会被整成什么样子呢。”

婆娘……许大夫人又是一抖,这称呼太让人难受了!

“夫人!”许大老爷听了也是惊讶之余满满都是气愤:“你这是在做什么!”

许大夫人有些心虚,嗫嚅着道:“我,我……只不过是看着辰儿喜欢那郑三小姐,想要如了他的愿而已。”

“放屁!你哪只眼见着我女婿喜欢别的女人了?他跟我说了,今生今世就只喜欢我们家蓉儿,再不会去多看旁的女人一眼,你为啥总是以为我女婿就该有无数女人伺候着?”玉罗刹伸手指了指许大老爷,气呼呼道:“我不管你给你男人添了多少个姨娘,我女婿是不能有姨娘的,要是你一定要给我女婿纳妾,那我就……”

玉罗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不去再往下说。

整人的法子,她从小就见着师父金花婆婆用了不少,心中还记得,她要是慢慢的去想,只怕是要想上一天一夜才能想完,一样一样的用过来,保准许大夫人第二日会大变样,走了出去谁都不会认识她。

许大夫人一脸惊吓的看着许大老爷,低声喊了一句:“夫君……”

这女人实在可恶,老爷赶紧将她赶出去啊!许大夫人缩在椅子里,心里头发出了绝望的呐喊,怎么老爷还不动手呢?

“看你都在胡闹些什么?儿子媳妇院子里的事,让你管?没听说过不痴不聋不做阿姑阿翁?”许大老爷冲许大夫人瞪了一眼,望着玉罗刹堆出了一脸巴巴结结的笑容:“亲家夫人,你有几石弓的力气?这沉香木的桌子竟然被你劈了一个角!”

许大老爷家学渊源,自小便习武,走进来看到那地上的木头,注意力早就被吸引了过去,方才说话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只想向玉罗刹讨教几招。

许大夫人没料到许大老爷不仅不给她申张正义,却是一脸讨好的对着玉罗刹,气得快说不出话来,这边玉罗刹十分满意许大老爷的态度,与他认真的探讨了起来:“我们乡野之人,哪里会知道几石弓不几石弓?只晓得天生力气就很大。”

“总得要测测才知道。”许大老爷更是充满了新奇感:“亲家夫人,要不咱们去后边演武场,那里有几张好弓,咱们去试试看?”

“好啊好啊!”玉罗刹连连点头:“走走走!”

两人大摇大摆的出去了,谁都没有理睬坐在椅子上灰头土脸的许大夫人。

“他们……竟然……”许大夫人□□了一句,一只手托着头,几乎要昏厥过去。

自己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呢,他们全不把她当一回事了吗?瞧着许大老爷看那乡下婆子的眼神,似乎比看她还热情!

旁边站着的丫鬟珊瑚瞧着许大夫人脸色越来越差,有些担心,小声道:“夫人,指不定老爷是想将亲家夫人诱骗到外边,然后让护院把她抓住送回去,免得惊扰了夫人歇息呢。”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是很让人舒服的,许大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你去外头瞧瞧,老爷他有没有将那婆子抓起来?”

珊瑚有些胆战心惊,那个亲家夫人瞧着好凶悍的模样呢!只不过夫人发话了,自己也只能大着胆子去看看了。

“夫人……”

“怎么样?老爷可把她赶出去了?”

“老爷……”珊瑚有些为难,她去演武场看了下,老爷与那亲家夫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十分融洽,老爷甚至还将自己珍藏的宝弓拿了出来给亲家夫人用,要知道那把宝弓可是老爷心尖上的宝贝,轻易都不拿出来的,更别说是给人使用了!

“老爷到底怎么啦?”许大夫人瞧着好像有些不对,连声追问:“你看到了什么?还不快快说来听!”

“我看到老爷正冲着亲家夫人笑,笑得很开心。”珊瑚低着头,实在是万分无奈,这是大夫人一定要她说的,她是被逼的!

许大夫人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经过一翻折腾,许慕辰纳妾事件到此完结。

许大老爷很郑重的对着躺在床上的许大夫人道:“你不用再管辰儿的事情了,你没看他们小两□□得多有滋有味?你是吃饱了饭撑着想要去插一手。”

许大夫人躺在床上默默的流眼泪,无话可说,她那晚被气得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只觉得全身乏力,躺在那里都不想动弹。

或许是心灰意冷了?这么多年在镇国将军府过得这般辛苦,自己夫君还不理解,总是在嫌弃自己没事找事——这哪里是没事找事,分明是必要的!

许老夫人来看望过了她,得知原因以后,嘴里虽然没说啥,可那眼神分明就在说,你管这么多闲事作甚?我儿子跟他亲家讨教武功又怎么了?还用得着吃醋?吃多了撑着呢。

做母亲的总会觉得自己儿子好,许老夫人肯定是维护着许大老爷的,她甚至还说让她静心养病,这府中的内务,暂时交给二弟妹与三弟妹共同打理。

“母亲,怎么不让蓉儿试试?”许大夫人挣扎着喊了出来,这打理中馈的权力放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收回来呢,虽然她不喜欢柳蓉,给交给自己儿媳妇,这权力就依旧还在大房,没有落到旁人手中去。

“我问过辰儿媳妇了,她说她不想做这事,无奈就只能给她们两人啦。”许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且放心养病,等着身子好了再来打理也不迟。”

许大夫人得了这句安慰,心中总算是舒服了些,可是这吃进去的东西要吐出来,却是为难了。这打理中馈,每年都能赚到一大笔银子,少说五万两,多则上十万两,这跟大肉骨头谁都想叼着,就不知道到时候二弟妹与三弟妹会不会爽爽快快的吐出来,或许总得会被分掉一些罢?

越想越郁闷,许大夫人命人喊了柳蓉过来:“媳妇,你怎么能这样不思进取呢?”这次许大夫人准备攻心为上,语重心长的与她分析:“你瞧瞧,若是让二房三房得了这打理中馈的权力,咱们大房每年要少进好几万两银子哪。”

柳蓉偏了偏头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许大夫人咬牙切齿,太后娘娘怎么就赐了个这样呆傻的儿媳妇给她呢?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掌了家就能暗地里捞些好处嘛!要不是自己每日起早贪黑的作甚?难道她以为自己是对这一大院子的人有感情不成?

柳蓉很无辜的摇了摇头:“真不懂。”

“不懂就算了,你走。”许大夫人最终决定放弃,自己何必在这里鸡同鸭讲。

“多谢母亲体谅。”柳蓉朝许大夫人行了一礼:“媳妇进宫去了。”

“进宫?”许大夫人吃了一惊:“你进宫去做什么?”

“皇上今日选妃啊!”柳蓉笑得甜甜,肯定能看到不少美女!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有些小激动,都说皇上是三宫六院,也不知道许明伦准备选几个?

“皇上选妃宣你进宫?”许大夫人更是莫名其妙:“难道还得让你做参考?”

“他就是这么说的!”柳蓉得意的点了点头:“我和慕辰都要一道陪他选妃!”

“这……你去罢。”许大夫人心中默默,儿子跟皇上从小就是死党,没想到皇上连选妃这档子事都要儿子参加,附带还捎上了媳妇,看起来儿子真是受器重哪。

她万万没有想到,其实许明伦更在意的是柳蓉。

盛乾宫里,许明伦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一脸悲哀神色:“朕真不想选妃!”

“皇上,为了这大周的社稷,您总得要选一个。”小福子与小喜子两人尽心竭力的劝说着许明伦,皇上再不选妃,太后娘娘头上的白发就会更多了。

“许侍郎与夫人进宫了没有?”许明伦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然心里头有些慌慌,他想见她,可见了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喜欢的人是许慕辰,是自己的好兄弟,再怎么样也不能跟兄弟去抢媳妇吧。

“按着安排,许侍郎与许夫人辰正时分进宫,这时候也快来了。”小喜子瞄了一眼小福子,看来皇上心里头还是装着许夫人呢。

望着宫外草地上几片飘零的落叶,许明伦心中有一丝丝惆怅,唉,自己与柳蓉,注定是今生无缘的了,母后给他选妃,现在已经到了第三波,就等着九月进宫遴选了。

大周皇上年方二十,太后娘娘选妃的懿旨一下,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都在做梦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举国上下,顷刻间掀起了一股选美热潮,连带着许慕辰那两间小铺子生意都好了不好,那些脂粉刚刚到货就没卖光光。

许慕辰得意洋洋的向柳蓉炫耀:“昨日又进账了五百两银子。”

柳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晚上我出去一趟,别说五千两,五万两也是轻松到手。”

“那……”许慕辰有些泄气:“娘子这般有钱,为夫铺子里挣的那一点儿,娘子是不会看在眼里的了。”

“谁说的?”柳蓉即刻来了精神,双眼放光:“银子通通交给我!”

“那你得亲我一下,喊一句好夫君。”许慕辰得寸进尺。

柳蓉伸手将他搡到墙上,将脸凑过来,一双眼睛妩媚生波:“相公,你怎么这般无赖?”

许慕辰一双手撑着墙,心都要化了:“娘子,你真美。”

柳蓉打了声唿哨,阿大阿二从外边摇晃着微博蹿了进来,围在柳蓉身边,前爪搭在许慕辰的身上,“呜呜”的叫了个不停。

“阿大,阿二,快来亲亲他。”柳蓉笑嘻嘻的拍了拍两匹狼的脑袋:“要热情一点,可不能冷淡了哟!”

许慕辰“嗷嗷”的叫了一声,连连作揖:“蓉儿,求放过,皇上还在等我们进宫呢。”

“你也知道皇上在等我们?”柳蓉瞥了他一眼:“还不快些走,我要去见见美女!”

“谁也比不上我的蓉儿美。”许慕辰及时表白,唯恐放过一丝机会。

“哼,要是你觉得有人比我生得美,那就是你变心了!”柳蓉一伸手拧住了许慕辰的耳朵:“你还想活命吗?”

“蓉儿,蓉儿,我是说你最美啊,你可不能屈打成招!”许慕辰高呼冤枉,蓉儿可不能这样对他,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

两人说说笑笑,携手来到了皇宫,许明伦与陈太后已经去了玉芳台,小内侍引着两人往那边走了过去,一路上不住的往身后偷偷望,许侍郎连走路都挽着夫人的手,好像一刻也舍不得分开,可真是恩爱得紧。

玉芳台那边有一地的银杏树叶子,金灿灿的铺了一地,走在树叶上头,沙沙作响,还不时有叶子飘零,起起落落,就如一双双金黄色的蝴蝶。

许明伦与陈太后正端坐在台上,见到许慕辰与身边的柳蓉,眼神一亮,瞬间又一暗,陈太后在旁边瞧着,这小眼神还挺复杂的嘛,可是哀家的心也很复杂啊!皇上,给你选妃,你干嘛还非得喊上许慕辰,难道这世上没了他就不行了?

许慕辰与柳蓉被安置在许明伦左侧的位置上,两人刚刚坐下,第一批候选的秀女就被带进来了。

柳蓉瞪大眼睛看了过去,一排六个,亭亭玉立,瞧着个个都跟花朵一般,不由得啧啧称赞:“慕辰,这些姑娘真是生得好看!”

许慕辰没有应声,柳蓉一转脸,拍了他一巴掌:“怎么了?干嘛不抬头?”

“你方才不是说过,在我心里只能是你最美,我当然不能再去看别人,放着最美的不看去看不美的,我傻呀。”许慕辰笑嘻嘻的望着柳蓉:“你看着谁美就写个号呗,送过去给皇上做做参考。”

“哼,口是心非!”柳蓉美滋滋的,自己这个夫君倒也颇为有趣,成亲半年了,越看他越是个活宝,自己还真是找对人了。

两人在一旁甜甜蜜蜜,打情骂俏,这边许明伦看在眼里,心中酸溜溜的,脸色一忽儿白一忽儿红,陈太后有些心疼自己儿子,刹那间竟然不嫌弃许慕辰的性别,还巴不得他过来安慰安慰许明伦才好。

咳咳,自己怎么能这么样呢?一阵秋风吹了过来,陈太后清醒了几分,温和的喊了许明伦一声:“皇上,你看这一批六个,怎么样?”

许明伦抬了抬手:“带下去。”

“皇上,中间那个穿粉色衣裳的挺不错,你再看看?”陈太后试图着劝服儿子往美人儿脸上瞅,可许明伦正眼都没给一个:“不喜欢。”

一个个走起路来好像怕踩死蚂蚁,脸上都是刻意过的妆容,连笑都不敢大声,只是抿着嘴角,瞧了就觉得难受。

一阵香风扑鼻,环佩叮咚,第五批候选的小姐们被带了过来。

都说戏要看压轴的,最后一批的几位小姐,个个家世了得,领头的内侍才一开口,这听的人全心中明了,这摆明是陈太后想要留下来的,这一批里头有不少正一品二品大员家的小姐,穿戴都要比前边批要显眼些,站在那里,瞬间就见闪闪的碎金一地,不住的在晃动。

最左边站着的是礼部尚书的孙女,年方十五,生得唇红齿白,亭亭玉立,好一个美人儿,陈太后看得眉开眼笑,心中想着,这里边就是这位最美。站在中间的一位,高高的昂着头,似乎一副很高傲的模样,那是大司马家最小的那个女儿,大司马老来得女,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这次她嚷着要进宫候选,大司马再舍不得也只能如她的愿。

大司马家小姐旁边站着的是李太傅家的小姐,她的样貌并不出众,但胆子却不小,还没等这边司礼内侍宣布跪拜,她就不顾一切的朝前边走了两步,跪拜在地,娇滴滴道:“臣女里婉卉恭祝皇上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陈太后眉开眼笑:“好个齐整孩子,快些起来!”

许明伦:“把这最后六个带出去!”

柳蓉:“哦……”

许慕辰:“啊?”

李太傅家的孙子,就是那位说许明伦长得像暗门里小倌的猛士,也就是教许慕辰追妻十八招的老师,特地来找了过来拜托他:“我妹妹进宫候选,多多在皇上耳朵边上美言几句。”

“你妹妹生得美?”

“不美。”李公子一脸沮丧:“她非得要去出乖露丑,我们也没法子。”

选妃当然是要选生得貌美如花的,自家妹妹,长得虽然不丑,可要是站在美女群里,被那些花朵一衬,瞬间就成了一根狗尾巴草。

李公子有些绝望,妹子怎么就想不通呢,落选以后灰溜溜的被送回来,这样真的脸上有光么?看了看妹妹那张普普通通的小圆脸,真不忍心去打击她:“你还是别去了。”

“你不会帮我去想想法子啊,例如说那位名满京城的许侍郎,好像你跟他关系还挺好的?”李小姐白眼一翻,将李公子支到了许慕辰这边。

许慕辰惊得目瞪口呆:“我哪里有这样的本领?能让皇上选中你妹妹?”

“实不相瞒,我妹妹……”李公子挠了挠脑袋:“我妹妹跟我差不多,只是被关在家里不能到外边去惹是生非,整个府上下人们见了她都怕,猫嫌狗憎的,我们家里头想着,要是能进宫做个什么妃子,倒也不错,不求她能成皇后,做那最不受宠的妃嫔也行啊,只要不呆在家里就行!”

许慕辰呆了呆:“你们给她订了亲不行吗?”

“订了亲……”李公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就怕成亲才几天就被休回来了,有辱我们太傅府的名声。”

这李公子说起自己的妹子甚是可怖,可现在许慕辰瞧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可是他马上就知道了,自己大错特错。

李小姐抬起头来,很委屈的望着许明伦:“皇上,臣女什么地方让皇上见了讨厌不成?臣女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皇宫很大很美,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要住到皇宫去才好,都说皇上是明君,难道这点子要求都不能答应臣女吗?”

一长串的话说得又急又快,许明伦愣了愣,不由自主多看了她一眼。

柳蓉用手肘碰了碰许慕辰:“这位小姐有些意思。”

许慕辰点了点头:“京城贵女少见她这样直白的。”

“李小姐,你想住到皇宫里来,每日里准备做些什么呢?”柳蓉忽然来了兴致,开口相询:“想来太傅府应该也不会很少吧?”

“我们家不让我跟着奶娘学种花,说我不该弄得一身脏,可我觉得种花没有什么不好,等着花开了,就会觉得一切都值了。我想要是能住到皇宫,请皇上给我一块地,让我可以随意种花,没有人管我,那就真是太好了。”李小姐说得眉飞色舞,小圆脸上泛起了红光,十分激动:“皇上,臣女也没有太多不好的习惯,只是有时候喜欢捉弄人而已。”

这个只是,包含的意义可多着呢,许慕辰微微一笑,想到了李公子列举出的各种罪状,心里想着,李家这么些年,过得也真是不容易啊。

许明伦扫了许慕辰这边:“慕辰,柳……许夫人,你们觉得李小姐如何?”

柳蓉笑靥如花:“李小姐很不错。”

许慕辰连连点头:“皇上,这宫里头大得很,既然李小姐想进宫种花,不如就让她如愿以偿。”

“好,就留下李小姐,其余的人都带下去!”许明伦做了决定。

陈太后几乎要崩溃,她是给许明伦选妃,可不是选花匠的!

可是许明伦已经下旨,她还能怎么说?好歹也留了个女的下来,而且家世也不错,只要自己多方努力,总会能将两人凑成一对。

选妃结果一出,京城里的百姓个个眼珠子落了一地。

最受牵连的是京城一家赌坊的老板,他花了重金打探到是李太傅家的小姐被选中,脸色一变,拎着已经准备好的包袱,趁着夜色茫茫飞奔着逃了出去。

在选妃之前,京城的赌坊里已经有人在下赌注,其中礼部尚书与大司马家两位小姐呼声最高,压李小姐的开始是一个也没有,就连李小姐的亲兄长都是压了礼部尚书家的那位,到最后一日才来了一位夫人,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压在李太傅家的小姐身上,赔率瞬间便是一千比一还有余。

赌坊的老板自己压的是大司马家小姐,虽说人家姿色不如礼部尚书家小姐,可胜在父亲权势大,皇上选妃肯定是要权衡利弊的,礼部尚书在六部里是个最不显眼的闲职,随随便便就能打发掉的,肯定会是大司马家的小姐胜算大。

万一两人同时选进了宫,大司马家的小姐也肯定在封号上要压礼部尚书家的一头。赌坊老板心里头想着,自己肯定是赢定了,那些压礼部尚书家小姐的,实在太肤浅了,只会盯着人家的美貌不放,哼,自己可是有内涵的男人!

皇上肯定也是个有内涵的,绝不会被美色所迷惑,不用说,大司马家的小姐必然会脱颖而出!

赌坊老板屁滚尿流的逃出京城时,心里还在哀怨,皇上也太有内涵了,怎么会选中了李太傅家的小姐呢?果然是皇上的心思你别猜啊!

进宫的第一天,李小姐带着宫女们开辟花田,开始松土:“现在秋天了,不好种,先把图松动松动,再追点肥,等明年开春就好种了。”

宫女们个个晕倒,明年春天种花,今年秋天就松土,也太早些了罢?可架不住人家是主子,只能乖乖的拎了锄头去松土,谁也不敢多抱怨。这皇宫里头现在就一个李小姐,还不知道明日她会不会翻身做皇后,事情可不能做绝,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许明伦十分满意,这位李小姐是个知趣的,真的不声不响的在种花,看起来许慕辰与柳蓉替他选了个合意的,适合住在皇宫。

这选妃的事情一放下来,许明伦便又操心起另外一桩事情来,这件事情比选妃的事情可重要多了,一刻也不能耽搁:“去,传许侍郎与许夫人进宫。”

自从宁王一死,朝堂里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立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许明伦还有些不放心,决定要彻底将这朝堂里的臣子们清查一遍,有异心的那些,或是明升暗降,或是要设局让他们跳进去,更重要的是找到他们贪墨的证据,就可以将他们直接交到刑部治罪了。

柳蓉与许慕辰,这时候才真正成了许明伦的左膀右臂。

一个负责偸赃物,偸到以后上交国家,贪赃枉法的官员便上交刑部,由许慕辰审案完毕,不是流放就是坐牢。

那些官员在刑部派人来起赃的时候还神气活现:“我哪里有贪赃枉法?你们分明是在制造冤案!”

等着捕头们很精准的将他们藏宝物的地方找到,一件件宝贝源源不断的运了出去以后,那些贪官们这才脸色发白,再无第二句话好说。他们瘫坐在椅子上,根本不知道为何藏宝之处这么轻易就被人破获,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五月到九月,两人已经挥手送别了十几位高官,配合默契,不露半点痕迹。

许明伦欢喜得全身都来劲:“慕辰,你娶了个好媳妇!”

“那是当然!”许慕辰挺胸,娘子棒棒哒!

今日这事,却是更加重要,来不得半点马虎,许明伦的眉头皱得紧紧,忧心忡忡。

金秋本是收获的季节,不料忽降了一场冰雹,将即将收获的庄稼打了个稀烂,冰雹过后没几天,忽然又来了蝗虫,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下子京城与周边郡县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遭灾,许明伦命六部与京兆府用心救灾,谁知那些奸商,却想趁火打劫,好好的捞上一把,个个将自己的粮食都压着不肯卖,想要等着百姓们的米缸子空了再抬高价格。

许明伦本来想一并将奸商们治了罪,又怕那暗地里隐藏的一些反对势力趁机煽动人心,想要再压两日,只是瞧着那奸商如此行事,心中又是不忿,想要好好惩治他们才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慕辰,柳蓉,你们两人可有什么妙招?”许明伦愁容满脸,想想这事情就烦,真恨不能马上下令将京城那些粮商都抓起来。

可是,粮商们都差不多已经统一了意见,总不能全将他们抓到大牢里,京城里还是有那么三四家正常运营,可此时也已经无米可卖,全部人哄抢着买得干干净净。

“皇上,你不用着急。”柳蓉笑着摆手:“我与慕辰已经有了主意,保证京城百姓能买到米,也保证灾民们能吃上救济,直到赈灾的粮食运到京城为止。”

“真的?”许明伦双眉一样,脸上熠熠有光:“怎么办?”

“简单。”柳蓉哈哈一笑:“肯卖粮食的好商家没有粮了,我们就从那些囤积的奸商那里偸了米送到那些好商家去卖。”

“这样也可以?”许明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家不会怀疑吗?”

“怀疑鬼怀疑,凡事要讲证据!”柳蓉哼了一声:“那是他们黑心,菩萨为了惩罚他们这才将他们家的粮食送到别人家去了!”

许明伦点了点头:“好罢,就这样办,朕会派官兵保护好那几家粮肆的。”

夜色当空,秋凉如水,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从墙头越过,轻飘飘犹如柳叶。

才刚刚落地,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柳蓉一转头,就见有个人影跟着从墙头跃下,掸了掸衣裳上的灰尘,抱怨着道:“蓉儿,你怎么不等我。”

“慕辰,你出来作甚?还不快去歇着,明日卯时就得要去上朝,哪里能像我,想睡多久就多久。”柳蓉伸手推了推他:“快些回去。”

“我今晚要跟你一起行动,人多力量大嘛,就连爹娘都上了,我怎么能躲着?”许慕辰走到了柳蓉身边:“我今日中午特地多睡了一阵子,现儿精神足足的!”

有时候许慕辰赖皮起来,怎么也甩不掉,柳蓉咬了咬牙:“好罢,那就一起去。”

“走走走。”许慕辰大喜过望,平常柳蓉晚上出去,总是不喊他,今日总算是得了机会可以跟着她一道出去,实在是难得:“蓉儿,今晚你准备去哪家下手?”

“去大丰,这是个最黑心的,京城里头的粮商就是被他组织起来,不肯开仓卖粮,只要解决了他,就好办事了。”柳蓉早就去大丰粮行踩了点,虽然现在大丰粮行加派了人手将仓库围了起来,可这点人手还难不倒她。

玉罗刹与空空道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身后还跟着大顺等一群人。

“娘……”许慕辰愣了楞:“这可不是去游山玩水!”

大顺拍了拍胸口:“姐夫你可不能小看我,我帮忙去搬粮食还是可以的!”

“是啊是啊!”孩子们都抗议起来,就如一群小麻雀在叽叽喳喳:“许大哥真看不起人,我们还能帮着赶马车呢!”

玉罗刹挥了挥手:“一道去!”

许慕辰目瞪口呆,去这么多人,真的好吗?这可不是去外边游玩,看着那些孩子们手里抓着的武器,稍微大些的还扛了棍子,小一点的孩子手中攥着两根筷子,甚至还有拿着挖耳勺子之类的东西……

这也能上阵迎敌么?许慕辰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难道要去给那些看守粮仓的人掏耳朵?

“哎呀呀,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既然我娘说了一道去,那就一道去!”柳蓉摸了摸大顺的脑袋:“你要管好大家,到了那里可不能大声喊叫,免得把人惊醒了。”

“我知道,咱们今晚是去拿坏人的东西救人嘛。”大顺笑嘻嘻的拉住柳蓉的手:“姐姐,你就放心好了,我们都明白!”

大丰粮行的仓库那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领头的那个护院谆谆叮嘱:“千万不能瞌睡,要打起精神来,熬过明日,后天就能开仓高价卖粮了!只有两日了,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回答得很是响亮,攥紧了手里的棍棒。

一阵香味从远方慢慢的飘了过来,钻进了人们的鼻孔里,又酥又麻,让人只觉得心里头舒服,可又形容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感觉,扶着棍棒站在那里,微微的想打瞌睡。

“糟糕!”领头的大喊了一声,这是江湖中传说的迷香啊!

“捂着鼻子!快!别吸了那香气!”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领头的那个护院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了下去。

一条黑影迎风而至,一伸手点住了他的穴道,领头的也倒在了地上。

许慕辰在他腰间摸了一把,就将一串铜钥弄在手中,得意的朝那边扬了扬:“蓉儿,我找到钥匙了!”

柳蓉白了他一眼:“真笨,有我和爹在,还要什么钥匙!”

空空道人从小孩手中拿过挖耳勺,走到了粮仓门口,才一伸手,“咣当”一声,那把大锁就应声而开,掉到了地上。柳蓉一拍许慕辰的脑袋:“走,干活去!”

一袋袋的大米从粮仓里搬了出来,整整齐齐的码上了车子,许慕辰与柳蓉带着那群孩子们忙忙碌碌,没个停歇的时候。那些孩子们瞧着年纪小,可是这半年在玉罗刹与空空道人的指导下,,每日苦练功夫,也有些根基,就连大顺也能和别人一起抬着一袋大米健步如飞。

“咱们搬空大丰粮行的米,明晚再去搬大发粮行的。”柳蓉兴致勃勃的板着手指头算:“只要熬过两日,京城的形势就等得到缓解。”

许慕辰看着柳蓉扳手指,心里醋意滔滔,翻江倒海:“哼,你也太卖力气了。”

“怎么?”柳蓉惊诧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也在卖力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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