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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未来

宁悦做好了晚饭,胡子渊吃得很香。然而直到孩子都睡了,给卓浩留的饭还是没人来吃。难道今天卓浩不回来了?

一般来说,如果不回来,卓浩会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怎么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莫名的不安笼罩着宁悦。她翻开书,对着黑色的字体发呆,良久才发现自己连第一行都没有读懂。干脆拿出mp3,打开德语听力,摊开纸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完成一天的听写任务。

电话震动起来,宁悦一把揪掉耳机,抄起手机一看,却是一条留言:“你马上开门我到了,报纸在门口顺便拿了,警务周刊4也到了。”

宁悦纳闷地想:什么警务周刊?从没见卓浩往这个地址定过杂志啊?她一寻思,大惊失色!赶紧翻出卓浩留给她的一个电话。刚入住的时候,卓浩就叮咛她,遇到紧急情况,给这个朋友打电话比直接报警管用!

门口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宁悦后背冷汗涔涔,回头看看儿子睡觉的房间,安安静静地没有动静。

“砰砰砰!”有人敲门。

宁悦早就关闭了房间所有的灯,趴到猫眼儿上看,门外走廊灯已经自动点亮,卓浩立在门外,神情疲倦。宁悦试图看清楚左右,却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这扇门和对面的那扇门只有三步远,来人都是从左侧拐过来。猫眼儿的视线也不过这三步的距离。

“开门,我回来了。”卓浩的声音有些嘶哑。

宁悦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手心里传来震动,是卓浩的来电。宁悦依旧没理。静夜里,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想拿把菜刀不顾一切地打开门!但是身后有一条长长的尾巴被门夹住,剧痛告诉她,不能动,绝对不可以!就算这时候蹦出七八个人,拿刀捅卓浩,你也不能开门!

装!就当屋里没人!

走廊的灯灭了。几声钝钝的闷哼传来,门重新被敲响。

宁悦慢慢后退,她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扇门没装门铃,不会有太大的声音这件事上,然而一声声的敲门声,还是像重锤一样在屋里回荡。宁悦惊恐的一遍遍在卧室和门口之间扫视……突然一声细微的声响从卧室里传来,宁悦转身冲过去,在卧室门口轻轻停下,打开门,借着外面的广告灯光,看到儿子只是翻了个身。

宁悦重新关好门,冲到客厅的窗户向外看。一眼就看到青灰色的树顶闪着红蓝交替的光晕,再向下看,一辆警车静停在那里!一直吊着的一口气突然松了下来,宁悦两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门外一度变得嘈杂,呼喝声、碰撞声、巨大的关门声和追赶声,大概十几分钟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宁悦收到了一条消息:“没事了,好好休息!”

宁悦爬上窗户,看到几个人正走进那辆警车,其中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正准备上车,却又突然停下退了出来。直觉让宁悦抬起手,贴在了窗户上。

然而夜色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天一早,宁悦领着孩子打开门准备上班,却惊讶地看到秦灿靠在门口的墙边睡着了!

听到开门声,秦灿哼了一声睁开眼。看到宁悦和胡子渊,先和胡子渊打了声招呼,然后对宁悦说:“走吧,我来接你们。”

胡子渊睡地神完气足,大声得说:“老板,你来得好巧!妈妈今早煮的馄饨你都没吃上!”

秦灿看了一眼宁悦,“好啊!算你妈妈欠我一顿,好不好?”

“嗯!妈妈还包了包子给我带,我中午请你吃好不好?”

秦灿摸摸胡子渊的头,对宁悦说:“你把他教得这么大方,不怕将来吃亏吗?”

宁悦微笑着低头对一脸莫名其妙的胡子渊说:“我们对自己喜欢的人才大方,不喜欢的才不理,对吗?”

胡子渊重重地点头,一边走进电梯一边说:“对!我连屁都不给他!噗!给个假的!”

秦灿最后一个进来,听了这话大声地笑了出来。

车上,秦灿说:“卓浩给我打电话了。他已经被人盯住了,不放心你们,让我过来接一下。”

宁悦摸着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没有立刻搭话。昨夜失眠,她一边包包子,一边想着对策,对今早可能的情况做了许多预设,唯独没想到秦灿会来。

“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来?”宁悦问。

“接到电话就来了。怕影响孩子休息,就没敲门。后来睡着了,你开门才醒。”秦灿眨眨眼,似乎还有些困意。

宁悦点点头,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大家都在不遗余力地帮助她,沉沉的压力落在心头,让宁悦一时不知如何说话。

宁悦的工作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行政助理,潘洁把许多钱律师的案头工作转给宁悦,基本上,宁悦又兼职了钱律师的助理工作。钱律师最近正在协助公司调查销售中心的事情,宁悦本不愿意被牵涉,此时也不得不参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设计了?

“田秋子怀孕了。”茶歇的时候,潘洁找到天台,对领着孩子晒太阳做运动的宁悦如是说。

胡子渊抬头看看妈妈,宁悦瞅了一眼潘洁,没接话茬,继续为胡子渊打着节奏跳跃。

潘洁也看了看胡子渊,正对上一双乌溜溜充满探究的眼神,原本的情绪里突然多了一丝迟疑。

两人就那么站着坐着,沉默在此间蔓延,却并不显得尴尬。

胡子渊重新沉浸到欢乐跳跃中,这是他在体能课上学的内容。虽然不上课了,但宁悦一直按照老师教的程序,尽量让胡子渊运动起来。实在没有器械的,她也找来桌子椅子,扶着孩子上上下下地跳。一通折腾,母子两个都气喘吁吁,亮晶晶的汗水在宁悦和胡子渊的额头闪烁。宁悦掏出毛巾,细细地擦拭,然后又擦干孩子的后背,顺手隔着衣服在后背从上到下呼啦了几下。

潘洁忍不住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这样?汗不会把衣服弄脏了吗?”

宁悦笑着解释:“衣服脏了可以洗。但是这样搓两下,可以防止因为出汗造成的衣服变凉激到毛孔打开的后背,避免感冒。”

潘洁羡慕地说:“你这孩子带的,讲究真多!小时候要是我妈做这个动作,多半是揍我!”

宁悦也调侃道:“现在都不让打孩子了呢!超羡慕以前的爸妈,一巴掌解决所有问题。”

胡子渊不高兴了:“不能打小孩!找警察叔叔抓你!”

宁悦笑着回应认真的小孩,顺手为他披上外套,招呼潘洁走进办公间。

胡子渊抱着手机开心地去玩游戏,这是他努力锻炼换来的奖励。只有宝贵的十分钟,连钟天明招呼他吃东西都顾不得。

宁悦和潘洁走到另一头,抱歉地说:“对不起,孩子大了,大人的事不好当着他面讲!”

潘洁已经不介意,“这几天看你带孩子,真挺不容易的。我要碰上你这种事儿,别说控制着不打孩子,就连笑脸我都给不出来!”

宁悦摇摇头:“本来一切就是为了他,如果再让他受影响,我几年就白牺牲了。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潘洁仔细看了看宁悦才说:“本来是有事的,但是现在已经没事了。”见宁悦不解,潘洁继续解释:“我最近看你不顺眼,甚至很讨厌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点卖可怜,让大家帮你?我很看不惯!”

宁悦脸上热辣辣的,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潘洁说:“田秋子跟我家有点关系,她知道我是你的同事,有些事也是故意让我知道,包括她怀孕的消息。”

“我知道田秋子希望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或者我只是好奇你会有什么反应吧?”潘洁顿了顿,终于说,“我同情田秋子!”她咬着下唇,等宁悦的反应。

宁悦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什么评价。

潘洁说:“我不同意她的做法,但我理解她。她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这种事谁也没办法控制。”潘洁原本搭在挡板上的手臂忽然环抱,语气倒也还平常。

宁悦看了一眼她的手臂,点点头:“理解。我也曾经爱上过不该爱的人。”

潘洁挑眉。宁悦苦笑,冲着胡子渊一挑下巴:“他爹。”看潘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宁悦说:“这和结婚没关系。看人不长眼,自己管不住自己,结不结婚都已经错了。你觉得,我比田秋子幸福吗?”

潘洁不说话了,良久才叹口气说:“你是知道的,对吧?”等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似的,“你觉得我真的错了吗?”

“他是个好人,但是好人和适合你的人是两回事。罗雅婷嘴巴刁,但还是很有眼光的。她的评价,你应该考虑。你可以无条件在心里美化一个人,把他当作完人供奉起来,去惦记他一辈子,都没问题。但是,如果要把爱说出来或者做出来,就要想一想这个人的缺点,是不是你能接受的。”

潘洁低头沉默许久。宁悦等了一会儿,见她还在发呆,微微摇头,想去找已经到时间的儿子,忽听身后细细的声音说:“谢谢!”

钱律师拿回来一堆的合同和协议,让宁悦帮着分析一下。一上午,宁悦也没做多少。钱律师电话追过来,隐晦地催着宁悦。宁悦才知道,罗雅婷她们似乎已经找到什么很重要的线索了。钱律师这边进度太慢,被罗雅婷点名批评。秦灿去开会一直没回来,估计也是这件事。

宁悦的进度的确很慢,因为她早就知道真相,现在所做的不过是用来向胡成施加压力。从表面上看,胡成把这件事弄得很平。从账面上看,王明诚做的可能有点问题,但都是为公司,不会出现大的纰漏。除非王明诚还和别人有勾连,否则问题不会出在胡成这边。但是,宁悦也不着急,她要的就是这种压力。胡成那边没歇着,罗雅婷这边追得急,对宁悦是一件好事。

吃过午饭,潘洁主动把文件要去一大半,说是提高效率。

看到她的笑脸,宁悦心里一轻,这孩子心思转得还真快。再看钟天明又贱兮兮地趴在护栏上逗潘洁,宁悦笑了。有错就改,什么时候都不晚。

秦灿是个不错的对象,但他心里有一大片阴影,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可以承受的。

两点多的时候,慕晓打来电话,告诉宁悦收到法院再次开庭的通知了,在三天后。估计这次应该能判了。放下电话,宁悦想起昨晚,又看看一边玩耍的儿子,微微闭了眼:不管怎样,终于要走到结局了。

同样的时候,胡成也说出了同样的话:“没关系,她总不能这样一直带着孩子!总得去送孩子上学吧?总得去让孩子学的东西吧?她那种人,能舍得一直这么关着孩子!”

胡成妈搓着手:“可是万一法院判给她呢?你说什么都晚了啊!”

“法院?法院判得太多了!哪个管用!”胡成冷冷地说,“判了才好呢!正好让那女人放松下来,我们就能找到子渊了。只要孩子在我们手里,隔上几年见不到,心里也就没那个娘了!”

胡成爸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胡成,你要小心。我看宁悦好像找了些帮手,她虽然是个女的,但是既然敢用刀子伤你,那心眼儿也是狠的,你可要想明白!”

胡成说:“爸,你放心,我对她没什么感情了。她即使要回来,我也不想要了。等我找到子渊,就找个阿姨,帮着你们好好带孩子。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议。”

胡成爸点点头。

胡成妈在父子俩之间看了又看,几次欲言又止了。在胡成走后,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没妈的孩子,唉!”

胡成爸瞪了一眼老婆:“这时候你还想什么!孩子没妈,不是还有我们吗!”

胡成妈撇了撇嘴,站起来去了厨房。

这时,门铃响了。胡成妈顺便去开门,看到来人,她愣了。

田秋子笑面如花地站在门口:“阿姨,我来看看你。”

胡成妈扭头看看沙发上的老头,又看看田秋子,有点不情愿地说:“你来干什么?我家被你折腾得还不够吗!”

田秋子说:“阿姨你可冤枉我了。我来是有件喜事告诉您。”

“什么事,你就在这儿说吧。”

田秋子看了看屋里。胡成爸坐在沙发上没动,胡成的影子也没见到,胡成妈还是那副嫌弃的嘴脸。压了压火气,田秋子才笑眯眯地说:“我怀孕了,是胡成的孩子。您看我是进屋说呢,还是站在这里说?这里里外外都是邻居的。”

胡成妈眨了眨眼,愣在那里。田秋子一个轻巧的侧身,进了屋,大大方方地找了个椅子坐下了。

胡成坐在办公室暗暗得意。能够以牙还牙,是一件多么爽快的事情!

当初宁悦一刀把他送进了拘留所,给他安上了家暴的帽子,彻底切断了他从合法途径取得孩子抚养权的机会。现在终于轮到他来有样还样儿的报复宁悦了!

胡成看看表,这个时候,宁悦应该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吧?那么子渊是不是就没人带了呢?也许宁悦会给自己的打电话,不不不,是警察会给自己打电话。自己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不给自己打还能打给谁呢?孩子的妈妈可是涉嫌杀人啊!唔,女人的嫉妒可是很可怕的!被嫉妒冲昏了头,拿起刀子捅一下,多么合情合理啊!

胡成忍不住笑出来,他为自己这个创意太得意了!只是不知道田秋子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起她腹内的孩子,胡成忽然觉得有点可惜。如果自己早点想出这个办法,或许不必拿孩子冒风险。转念一想,以田秋子的性子,张狂是有的,狠戾却是不足。不到山穷水尽,她也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肯为自己做出牺牲。

这一点,她还真不如宁悦。胡成收敛了笑容,想起宁悦的所作所为和她手里的东西,脸又阴沉下来。只要宁悦把东西交出来,自己还是可以给她一次好好做人的机会的。

胡成抬头看了眼挂钟,已经中午两点了。自己叮嘱过田秋子,务必选在人多的时候,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都这个点了,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呢?

正想着,电话突然响了。

胡成一把抓过来,却是宁悦的来电!

“胡成,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那个动作练了多久!”宁悦劈头盖脸一句话,说的胡成心头一跳,还不容他缓过来,宁悦说,“你完了!”

啪!电话挂断。胡成愣了一会儿,忽然疯了似的跳起来,抖着手拨打田秋子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始终没人接。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起来,却是宁悦:“富田天使妇儿医院。”然后挂断了。

宁悦交完费,回头看看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宁悦转身离开。不足三个月就急吼吼地出来折腾,孩子能保住才怪!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就在刚才,若非她足够机警这时候恐怕已经进派出所等候审讯调查了!

宁悦的心蓦然收紧,额头冷汗大滴大滴地冒出来。扶墙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缓了口气——差一点,就差毫厘,她就失去胡子渊了!都怪身后这个躺在手术室里的蠢货!

宁悦恶狠狠地盯着手术室看了一眼,雪白的墙和苍白的门,只有一盏红灯刺眼的亮着。

“活着吧!你要好好地活着!报应才刚刚开始!”

宁悦踉跄着走出去。她的出租车和胡成的车擦肩而过,彼此怨憎的两个人竟然毫无所觉!

潘洁和罗雅婷肩并肩坐在会议室里,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惊惧和害怕。罗雅婷想伸手安慰一下潘洁,却找不到举起胳膊的力量。

今天罗雅婷来分公司开会,中午时顺便找宁悦和潘洁还有钱律师了解销售中心的调查的进度。因为到了饭点,四个人一起下楼去咖啡厅边吃边聊。然后就遇到了田秋子。

田秋子先是盛气凌人地告诉宁悦自己怀孕了,很受欢迎什么的,接着就是各种侮辱宁悦和胡子渊的话,宁悦本来想发火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潘洁看不过眼,上去让田秋子赶紧回去不要在这里现眼。就那么一挥手,田秋子尖叫一声退后,说宁悦打人。

潘洁吃惊后退,让出宁悦,田秋子突然扑过来抓住宁悦。场面就那么混乱起来,紧接着,就听田秋子喊“杀人了”的同时,宁悦和田秋子同时仰身后到,一把刀子从田秋子的手中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宁悦已经站起来一脚把刀子踢飞,再一转身一脚踩在田秋子的手上,喝道:“别动!你没受伤!”

大厅里有那么一会儿的安静,田秋子举起自己摸着腰部手,果然白白净净没有任何血迹,露出不解的神情。

罗雅婷就见宁悦松开脚,一边后退一边说:“你以为把自己手里的刀子递给别人,然后拽着别人捅自己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吗!”然后,田秋子就扑过来,不管不顾地和宁悦撕打。早有防备的宁悦闪身一躲,田秋子不提防撞到了桌子,把站在桌子边的罗雅婷撞倒!田秋子误以为罗雅婷是宁悦,上来一通撕抓,宁悦和钱律师再过来拉开,罗雅婷已经被吓倒了!

田秋子被保安抓着不能挣脱,便大喊:“我怀孕了,谁敢碰我!宁悦,你嫉妒我,现在我就让你打死我!”男人们面面相觑地松开手,田秋子再次追打过去。

宁悦连连后退。潘洁看不过,上去拉田秋子,让她冷静些。没想到田秋子一个转身,发现自己正站在被踢开的刀子边,一弯腰捡起刀子,随手一划!刷!寒风从潘洁的身前掠过,脖子上微微一热,潘洁吓得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田秋子没人拦了,更像是疯了一般,拿着刀子追打宁悦。宁悦跑开一段距离,突然指着田秋子大声喊:“血!你的孩子没了!”

众人这才发现,田秋子宽松的麻质裤子上,染上了斑斑血迹!

田秋子手里的刀子哐当落地,站在一片狼藉中,晕厥了过去。宁悦招呼了保安经理一声,带了两个保安直接把田秋子抬上罗雅婷的车,送去了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钱律师、钟天明和秦灿推门进来。钟天明看到她们这样,赶紧说:“没事了。派出所那边已经说清了。”

“她呢?”潘洁结巴着问。

秦灿一愣,钟天明说:“宁悦送那女人去医院了。”

罗雅婷接过钱律师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才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说:“她居然还能送她去医院!”

秦灿这回听明白了,想起匆忙赶来时,正碰上宁悦招呼人带走田秋子。那时宁悦的表情,绝对不是救死扶伤的慈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有点担心宁悦把人扔在半路上!不过,想起车上还有两个保安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罗雅婷又喝了口热水,慢慢缓过神,智商跟着也复活,接着自己的话说:“她应该气疯了吧?肯定是。不过,她能叫保安跟着,没有自己带走人,就说明不会有岔子。”说完,还是有些不确定似的,抬头看了眼秦灿。

秦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对今天发生的事很后怕。

潘洁摇头:“田秋子太过分了!要我才不理她!”

罗雅婷说,“如果田秋子有什么意外,宁悦可能就连明天的开庭都不能参加了!”

办公间一时静下来,大家都是明眼人,冷静下来,前后一联系,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宁悦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她手里那一叠厚厚的文件,无一不昭示着在座的各位,休息结束了!

宁悦先看了一眼在座的各位,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打扰了!”

秦灿赶紧过去扶起她,“别这样,大家都是同事。”

宁悦点了点头:“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她走到罗雅婷身边,把手里的材料递过去,“这个,加上这几天你们找到的东西,足够检察院立案了。”

罗雅婷抽出来看了看,倒吸一口冷气。秦灿狐疑着走过去,也看了一眼,道:“原来是这样洗的!”转头问宁悦,“你怎么才拿出来?”

“这是我的底牌。本来我是希望给胡成一个机会。”

“如果他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是不是就永远不拿出来了!”秦灿的脸色越来越差。

宁悦愣了一下,先扭头看了一眼茫然的潘洁,然后扭头对秦灿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没有那么美的情怀,我心里只有孩子,只有我自己。公司保护了我,同事帮助了我,可是对不起,我不能拿我的底牌来报恩!因为我不知道,一旦牵涉进去,还能不能有力量保护我的孩子!”

秦灿脸色更差,重重地把文件扔到桌子上,“你!”

“秦灿!”罗雅婷开口打断秦灿的话,走到宁悦面前,对宁悦说,“虽然我没孩子,但是我知道一个女人带孩子的不容易。”她顿了顿,开口,“我和胡成离婚的时候,查出来有身孕。我打了。因为我没有勇气自己一个人把孩子带大。我嫉妒你有胡成帮助,可以生出胡子渊,嫉妒你们曾经一起养育一个孩子。但是,现在我知道,你比我更勇敢。你做出的牺牲,是我不敢付出的。我没有你那么大的勇气,也舍不得牺牲自己的后半生去将就一个孩子!我为了我自己,牺牲掉一条在我腹中鲜活跳动的生命。可是,没有人知道,当我再也听不到自己肚子里的心跳声时,我拿着没用的胎心仪足足哭了一整天!”她把手搭在宁悦的肩膀上,“我嫉妒你,也伤害你,但是我承认,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理由再要求你什么。”她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这个东西,你给我,我谢谢你。你不给我,我也能查出来,这不是你的义务。”

宁悦抬头看着罗雅婷,突然低下头去,只有双肩在微微的耸动。

开庭之前,宁悦接到秦灿的消息:王明诚被抓起来了,但是胡成找不到了。在法庭上,胡成没有出现,旁听席里也没有。

罗雅婷做得很地道,一直压着那些证据,等到离婚判决出来后,才整理好过了一个月交给检察院,给宁悦留足了充分的时间。

离婚判决下来那天,胡成没来,宁悦拿到了孩子的抚养权和比自己想要的更多的财产。胡成的父母在庭审结束后拦住宁悦,要和她拼命。这当然不可能,宁悦冷冷地看着他们被法警带走,听着他们大声地诅咒自己,只觉得是一阵阵的狂风,她只要忍着等着,这一切终究会消失。

判决是一回事,执行是另外一回事。

宁悦并没有要胡成父母住着的房子,但是承平保世名下的查明和胡成有关联的两处房产被查封了。

承平的老总二话没说,痛快地让人办了手续。宁悦走的时候,他从停车场的一侧走过来,一脸苦笑地问:“宁律师,我被你和胡成害得好苦。”

宁悦说:“何必呢?胡成还有钱在你这里,房子我也没要全部,你其实没损失多少。找我说这些,为什么呢?”

承平的老总脸上下不来,左右看看,才眯缝了眼睛说:“胡成找不到了,我希望你就此打住,大家都还好说。”

宁悦上下打量,忽然笑了:“贺总,恐怕你还是知道什么吧?否则何必这样威胁我!不如这样,我送你一句话:船要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弃船逃生。”

宁悦开着自己的车离开。

是的,这辆奔驰终于是她自己的了。她再也不必担心被人跟踪,或者扣押了。下一步,就是给孩子找个地方上学,上课,恢复正常的生活!

然而,宁悦还没有来得及规划她的新生活,沉船上的老鼠就找过来了。不过不是贺总,而是阮美英。

“我的餐饮公司因为胡成涉嫌洗钱行贿的案子被封了,你满意了!”阮美英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没什么怨恨的表情。

宁悦是在卓浩家的楼下被阮美英堵住的。她抬头看看窗户,想:从地点的选择上来说,阮美英也比田秋子厉害。既然阮美英能确定自己的住处,想来胡成也应该知道。

阮美英看出了宁悦的想法:“是胡成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他不太确定,因为上次他找了几个地方,这里不过是其中之一。”她顿了顿,“我觉得你应该住在这里。”

“为什么?”宁悦好奇地问。

阮美英下巴抬了抬,指向小区铁艺栏杆的外面。隔着一条停满汽车的街道,对面是一条沿河绿色公园。公园里,许多孩子在大人的陪伴下奔跑玩耍。

“如果是我,我也选择这里。”

宁悦看了一眼,笑道:“果真!你不提醒我,我都没注意到有这么个地方。”

阮美英脸色变了变,却没再说下去。话不投机,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妈妈!”胡子渊不耐烦地摇了摇宁悦的胳膊。宁悦低头安抚了一下儿子,问阮美英,“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我知道田秋子也曾经和我一样,站在这里对你说你赢了,那时候你也是没什么反应。”

这些应该是胡成从田秋子那里听到,转述给阮美英的。宁悦的心里刺痛了一下。她的感情被人刺得遍体鳞伤时,自己的老公却拿来当笑话和另外一个女人讲。这种刺激,换了谁都承受不了。

宁悦不着痕迹地握了握儿子的手,自失地一笑:如果自己被阮美英激怒,接下来她想得到什么呢?

“应该是胡成告诉你的吧?”宁悦把被激怒的冷笑挂在脸上,微翘的嘴角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愤怒。

阮美英不慌不忙,点点头,依旧温和地说:“他说你是个……”她顿了顿,似乎不太愿意说出那个词儿。

“我应该赏你一巴掌,还是现在当众让你滚?”宁悦尽职地扮演一个被激怒的角色。

“妈妈,骂人是不对的。”胡子渊说。

宁悦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妈妈不该骂人。可是如果是个动物,不会走路,只能在地上转圈走,是不是应该说滚呢?”

阮美英的笑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和你相比,田秋子的确太嫩了。难怪她现在除了躺在医院里,什么也做不了。”

宁悦心里终究有些动怒,转身绕过阮美英,就要离开。

阮美英说:“我是来讲和的。胡成想和你私了,他知道你还有东西没有放出来。”

宁悦站住,低声道:“怎么可能!”

阮美英说:“现在的东西,足够王明诚进去了,但是胡成行贿的证据却不足。承平保世那里,胡成的财产也没有完全被动,他说走到这一步,你没理由只有这些东西。所以,他希望和你私了。”阮美英顿了顿,“他让我来跟你说。”

宁悦转身仔细打量阮美英,思索了一阵子,迟疑着道:“你根本不希望我和胡成私了!不不不,你根本不希望我接受胡成的条件,或者说,你希望我拒绝他的讲和!为什么?”

阮美英垂下眼,没有说话,似乎已经言尽于此。

宁悦细细想了一遍,说道:“胡成让你来讲条件不假,你却故意卖弄自己和胡成的亲密,试图激怒我。倘若我真的被你激怒,接下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拒绝。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阮美英笑了:“看来你没被激怒,是我太着急了,应该再说一些的。”

“虽然你很厉害,可是我被田秋子激怒了四年,被胡成激怒了八年,你觉得你还需要多说多少?我建议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依我看,你的建议未必是胡成希望的。”

“之前,我还担心你心里多少还惦记着他。毕竟,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有后手没放,我也需要考虑一下是否余情未了。”

“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我要回家了。”宁悦已经决定马上搬家了。

阮美英说:“我知道胡成的一个账户,他从我这里搞到的钱大部分走那个账户。另外,胡成还有一个保险箱,里面应该有许多他自己才知道的东西。”

“你想换什么?”

“我要茗都餐饮,还有我和我女儿目前居住的两套房子。”

“不可能。茗都餐饮牵涉太深,我保不住。”

“我要我女儿出国。但是我现在钱都被冻住了。五百万,我都给你。”阮美英知道个中厉害,晓得宁悦也没那么大的神通可以左右检察机关的调查。于是,提出了更具体的要求。

宁悦愣了一下:“我记得你女儿才上高一,这么急着出去?联系好了吗?”

阮美英露出烦躁的表情:“这你不用管!我们母女都要出去。不,我晚一点走,玲玲马上就走。”

宁悦点点头,“我可以给你。先付你260万,等到我拿到账户和保险箱了,把尾款给你。既然你们母女都要出去,我给你加200万!”

阮美英愣了一下:“为什么?”

宁悦垂下眼帘,淡淡地说:“你也不过是个妈妈。”

阮美英的表情终于裂了,露出似哭似笑的样子,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控制住自己。良久她才点点头:“很多人都说过我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但只有胡成和你是帮我的。”她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在宁悦抬头看的瞬间又强行平静下来,打住了话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阮美英调出一份备忘录,出示给宁悦。宁悦看了一眼,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立刻转给了慕晓和卓浩,并把情况说明了一下。她做完这一切,宁悦才问阮美英:“为什么?”

所有这些女人中,胡成对待阮美英甚至比宁悦都好。阮美英知道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来自哪里。

阮美英的神色突然变得很迟疑,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母亲,我也是母亲。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实话实说,我比你更想把胡成关起来!”

宁悦听着有些吃力,思索半天才明白过来,惊讶地张大嘴说:“不、不可能吧!”

“我看着,还不至于太过分。可是玲玲越长越大,胡成又是那性子,总有我防不住的一天。”她使劲地甩甩头,好像被什么很脏的东西抓住,正欲狼狈地甩掉!

宁悦低头看看胡子渊,忽然觉得其实自己还算是走运的。

“胡成已经完蛋了,你还搬什么啊!”卓浩看着宁悦收拾东西,不解地问。

宁悦直起腰,点了点行李。只有两只大箱子,主要是胡子渊的衣服和玩具:“胡成输在措手不及上,所以才会被我一路追打到现在。可是,你觉得他会一直不还手吗?那也太小看他了!”

卓浩摸摸头上的伤:“那家伙是挺狠的。如果就这样乖乖地把东西让给你,我也不信。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宁悦摇头:“我也不知道。看到阮美英我心里就不踏实。反正只是搬个家而已,我又不损失什么。”

卓浩忽然不说话了,宁悦顺着他的目光向楼下看,胡成的爸爸正在楼下徘徊。他正绕着宁悦的车转圈,然后在车牌的位置弯下腰,似乎在确认。

“真麻烦!”卓浩嘟囔着,“怎么办?要不下午再走吧。看样子他不知道你住几楼。”

宁悦点点头,叹了口气,正要坐下,胡子渊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妈妈,你看我找到什么了?”胡子渊骄傲的拿给宁悦看。是一个乐高的小零件,他仔细地把小零件拼到暂时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怪模怪样类似建筑的模型上,然后拍着手说:“拼好了拼好了!妈妈,我把我所有的乐高重新拼成了一栋大楼,这次我可以要个新的了吧?”

宁悦瞅着儿子,半天没说话。直到胡子渊跑过来摇着她的胳膊,她才如梦初醒的“哦”了一声:“好,一会儿就给你买个新的。说好了,不能超过300元。”

胡子渊欢呼着,又去研究自己的大楼了。

宁悦站起来,对卓浩说:“你帮我看下子渊,我下楼一趟。”

“下楼?”

“我和胡成的事,不关孩子,也不关老人。”

“可他们那样对你!”

“终究没大错。”

宁悦拿着钥匙,叮嘱了一句胡子渊,转身出门了。

“宁悦,胡成失踪好几天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胡成爸的腰背都驼了,几天没见,原本花白的头发变得很苍白。

老实说,自从向秦灿和罗雅婷提供证据,宁悦就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状态。秦灿和罗雅婷商量了一下,给宁悦和慕晓三天的时间,向法庭申请执行新发现的胡成涉嫌转移财产的账户。至于保险箱的钥匙,宁悦和慕晓商量之后,没有自己去找,而是交给了秦灿和罗雅婷,作为配合警方调查的内容,由公司处理。

虽然具体的事情并不需要宁悦跑太多,可一桩接一桩的等待也令人心焦。表面上,还要维持轻松的状态,期间她甚至带着胡子渊去蹦床公园玩儿了一天!就这样忙碌着,焦急着,宁悦从来没想起胡成的父母。偶尔想起,也不过是一丛丛的怨念,并不多想。

今天拿到执行完毕的财产,尘埃落定的时候,看到曾经熟悉的人,宁悦的怨念忽然没有那么重了。更多的则是想到,若有一天,胡子渊突然不见了,自己只怕比他们更着急?又或者,等胡子渊长大了,自己觉得子渊做得对时候,是不是也会伤害到另外一个人?

一时间,往事就那么在心头聚集又分开,如烟似雾,消散而去。

“我也不知道。”宁悦说。

阮美英提供了胡成的住处,但是警察扑了个空。

“你……求你了!”胡成爸突然跪下,“宁悦,你放过胡成吧!我求你了!”

宁悦吓了一跳,半跪在地上,让胡成爸起来。奈何老头很坚决:“我求你了,胡成妈又住院了。我年纪大了,什么都做不了,求求你,放过胡成。你带着子渊,很好。让胡成回家,我看着他,只让他给我们送个终,还不行吗!”

宁悦使劲儿扶了扶,毫无效果。她干脆松开手,问道:“爸,如果今天被送进去的人是我,我找谁为我向胡成下跪?”

胡成爸惊愕地看着宁悦。

宁悦摇摇头:“我记得父母都去世的时候,胡成对我说,从今往后再也不欺负我了,因为我没有父母可以依靠。那时候,您和孩子奶奶都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你们就是我的娘家。可是,胡成转移财产,你们帮忙隐瞒。胡成背叛家庭,你们假装不知道。胡成对我施加暴力,你们问都不问!胡成做什么都是对的,如果有错处,一定是我的错。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吃白饭的,就是胡成的负担,就是你们不得不接济的一个穷亲戚!能带带孩子都是你们的恩赐!这就是你们许给我的亲情和爱护吗?甚至,在知道胡成出轨后,你们还防着我,离间我和孩子的感情。在我忍无可忍搬走后,不是劝诫胡成收敛一下,与我复合,反而处心积虑地想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如果那天,法庭判的是胡成拿走孩子的抚养权,你们会想起我还是孩子的母亲吗?如果不是我一点点地调查,你们会主动劝胡成在离婚时对我——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的母亲,公平以待吗?别以为我不说就是不知道,胡成到底有多少钱,他恐怕没少和你们讲。而且,他的保险箱都是在你们的屋子里藏着。可是离婚时,你们有哪怕一点点对我的怜悯,对我为这个家曾经做出的牺牲表示认同的举动吗?爸!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但凡给我在婚姻里留哪怕一条路,我都不会走到今天!”

宁悦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已经扶着车慢慢站起来的老人,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曾经舍不得的,曾经怨憎的,就让它们都散了吧!

宁悦打起精神,带着胡子渊开上自己的车,跟在搬家公司的车后面,开向新家。卓浩跑前跑后地帮着搬,宁悦不好意思,却不敢让胡子渊自己待着,只能带着孩子在楼下看东西。

小区不大,却很精致。眼看着东西都搬到楼上,搬家工人和卓浩都累得汗流浃背。宁悦才想起没买矿泉水。幸好,小区出门右转,路边有一家711便利店。

宁悦领着胡子渊走出小区,刚向右转,突然迎面冲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上来抱住宁悦,哭着说:“宁悦,你就算生气也不要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啊!”男人则趁机一把抱起愣住的胡子渊,撒腿往路边的一辆小面包上跑。

宁悦一边挣脱,一边大声喊:“还我孩子!”女人却用更大的声音喊:“媳妇你就别闹了,跟我一起走吧!”说这还来拉孩子。

旁观者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的老人还在旁边劝:“别闹了,回家吧!带着孩子,折腾啥啊!”

宁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开那女人,拼命喊着“人贩子”向路边跑去。

人群骚动起来,保安试图找那个老女人问问,却发现人已经没了。路人终于相信这是碰到人贩子了,但是小孩已经被男人已经抱着子渊上了车。车子轰隆隆地发动起来,越来越快。

只有宁悦没放弃,拼尽全力冲到路边,然而车门已经完全关上,车子正全速开过来。

宁悦一咬牙,看都不看,大喊一声:“人贩子,还我孩子!”她冲着开过来的车的车头,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尖利的急刹车刺破小区的宁静。卓浩悚然一惊,听外面有人喊:“撞人啦!抢小孩啦!”卓浩撒腿跑了出去!

好在车子是刚刚启动,又刹车及时,宁悦被撞得头晕眼花,却没被拖到车底丧命。人群围住了肇事车辆,车里一胖一瘦两个男人被揪了下来。有青壮的正义人士上来就是一通暴打。直到闻讯赶来的警察把他们分开,那两人才有机会哭出声来。旁边,被吓坏的胡子渊放声大哭,哭声唤醒了被撞晕的宁悦。尽管视线模糊,宁悦还是凭着本能,循着声音,抱住了儿子。

卓浩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宁悦头顶一个大包,抱着胡子渊,哼着安抚的歌。在人群愤怒的嘈杂胜利,呼和痛呼的吼叫声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胡子渊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轻柔的歌声,隔绝了外界的暴戾和风暴,妈妈的怀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卓浩忽然完全理解了宁悦,也明白了宁悦一直以来的坚持。他拨开人群,走到宁悦身边,并没有打扰她,而是就那么立在旁边,防止别人再来打扰这对母子!

医生说宁悦有脑震荡的迹象,需要住院观察。宁悦担心胡子渊,卓浩提议接到自己家里,让自己父母帮忙看着。胡子渊似乎也在一瞬间长大,听说第二天一早就可以过来看妈妈,表示自己已经很勇敢,可以不用妈妈陪着睡了!

胡子渊果然信守诺言,到了卓家,一张小嘴巴巴的甜,哄得早就盼孩子的老两口乐的满脸开花。卓妈妈进厨房做饭,从不做饭的卓浩跟着进去帮忙。卓妈妈轰他出去,卓浩忽然说:“妈,你养我是不是很辛苦?”

卓妈妈一愣。卓浩又问:“我这么不听话,你后悔吗?”

卓妈妈眨眨眼,担心地摸摸儿子的额头:“你怎么啦?发烧了?”

卓浩偏过头,一脸别扭地立在那里,顿了顿,突然一步上前,一把抱住卓妈妈,紧紧地抱住。然后猛地退开,喊了一句“谢谢妈”就跑出了厨房。

卓妈妈呆呆地站着,最后眨眨眼,叨叨了一句:“没发烧啊!这孩子,怎么了!”继续切菜,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酸了又酸。最后一抹眼泪,“今儿的葱怎么这么呛!”

突如其来的人贩子,让宁悦心里充满不安。秦灿和罗雅婷第二天发动自己的人脉,打听这件事,从孩子被抢走后要交送的地址推断,这些人抢孩子不是为了转卖,而是要交给胡成妈!

宁悦强撑起来,趁医生不注意,走出房间。按照记忆,她转到了另外一个病区,这里是妇科。田秋子流产时发生大出血,子宫被摘除,正在这里进行恢复治疗。宁悦并不确定,田秋子是不是在这里?

幸运的是,田秋子还在。护士说,如果明天的检查没什么异常,就可以出院了。

宁悦谢过护士,找到田秋子的病房。隔着玻璃门,田秋子正在看手机,房间里另外两张床空着。

宁悦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了。

田秋子很意外,宁悦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你永远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对吗?”

宁悦摸摸自己的头:“我是被抛弃的前妻,但我有自己想要的孩子。阮美英是他的老情人,有他的资产和信任。你呢?你有什么?

田秋子撑起床。

宁悦咧嘴笑了:“他让你拿自己的孩子当赌注,试图陷我于囹圄之中,他许给你什么?你得到什么?还是你以为你出院以后,他会张开双臂拥抱你?你以为凭年轻你就可以赢得胡成吗?你错了。这世上,永远不缺少比你年轻的女孩!”

田秋子脸色涨红,咬紧牙关。

宁悦说:“阮美英的女儿,刚过完17岁生日,如花似玉,比她母亲当年还漂亮。现在在一家私立高中的国际部上学,下个月就要出国读书了。”宁悦顿了顿,“她自己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连她妈妈都不知道。”宁悦慢慢走过去,靠近田秋子,低声说:“她一个学生,阮美英管的那么紧,哪儿来的钱租房子?还是高档公寓!”说完,宁悦拿出手机,摁亮了屏幕,上面是一个姑娘的全裸背影。手臂高高举起,趴在灰色的墙上。侧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到颧骨的弧线,最显眼的一大片卷曲的蓬松长发,迤逦着垂到臀部。身体扭动着呈性感的S形,露出浑圆的肩膀,纤细的腰肢,完美的蜜桃般的臀部高高翘起,配上笔直修长的交叉并紧的双腿,能轻易地勾起男人关于女人的一切幻想。

田秋子紧紧咬住嘴唇,死死地盯着照片。良久才嘶哑着问:“胡成不是被你送进监狱了吗?”

“阮美英向我求情,许了许多好处,让我放他一马。否则现在他为何还不接受审查?”

田秋子猛地抬头看着宁悦,两只美丽的大眼已经变得通红而狰狞:“阮美英?她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她已经老了,胡成凭什么留在她那里?”宁悦说的轻柔,好像对着自己的好姐妹,正轻声细语的安慰。

田秋子的嗓子发出咕哝的声音,宁悦收起照片,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从此后,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我想我再也不是你和胡成结婚的障碍了!”

宁悦关门的时候,听到田秋子哼了一声,不过接下来是哭是笑,都已经被宁悦关在身后了。

田秋子怎么做,宁悦已经不能掌控了。但是,这一次,她是如此迫切地渴望田秋子依然如故!至于阮美英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在胡成从她提供的住处消失那天起,就已经不需要宁悦考虑了。

这个消息是卓浩带来的。

胡成真的躲在阮美英女儿在校外私自租住的地方。田秋子找到之后,盯了几天,发现胡成很谨慎,根本不出门,就装成送外卖的闯了进去。

里面发生了怎样的争执没人知道。警察赶到的时候,胡成头部受到重创,身中数刀,处于昏迷中,估计后半辈子都是植物人了。田秋子则已经断气,却面目狰狞,双目圆睁,不肯闭眼。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据说场面极其惨烈,放学回来的阮玲玲受到惊吓,精神一时不能缓过来,一直在医院治疗。阮美英找到宁悦,转让茗都餐饮,要带孩子出国,再也不回来。

宁悦让她找个合适的价格盘出去,自己无意接盘。后来阮美英怎么处理,宁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胡成父母此刻倒是很坚强,互相扶持着陪着昏迷的儿子积极治疗。

慕晓对宁悦开玩笑说,早知如此就不必离婚了,还能坐拥胡成的全部财产。宁悦摇头,即使他昏迷了,自己也会离婚了。那样的婚姻,经过那么多年,即使胡成昏迷也不能改变什么。胡成的父母,胡成存在本身,胡家留下的行为习惯影响,都是一道道枷锁,都是一片片泥潭,都是她必须走出来的荒原。除了胡子渊,她不想和胡家再有任何瓜葛。

那天晚上,宁悦请慕晓留下,帮忙照顾一下睡着的孩子。自己拿了东西,下楼去了路口。火起火灭,烟飞烟落,风吹,扫过一片藏青色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