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恬生无可恋地把被子往自己脸上一盖,她觉得她可能还是不要醒比较好。
虞恬鸵鸟一样逃避了几分钟。
知道也没有别的办法,最终硬着头皮重新拿起了手机。
【一条小鱼】:我是替别人问的,谢谢言铭哥哥的回答,我会把这个建议直接转发给问问题的人。
虞恬回完微信,明知道应该不等的,但她还是没忍住,每隔五分钟就看一次手机。
只是言铭没有再发别的给她了。
一个小时后,确认言铭不会再回复了,虞恬才拿起了手机,开始查看此前齐思浩发来的信息。
对于怎么追言铭,齐思浩自然没提出什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但是他之后的一条消息倒是引起了虞恬的注意。
【齐思浩人特好】:对了,友情提醒你,后天学校一百周年校庆你可别忘了啊!
还别说,虞恬真的忘了。
【齐思浩人特好】:最新可靠消息,言铭会作为知名校友在校庆上以嘉宾的身份发言。
虞恬以为是言铭或者齐思浩,她充满期待地回头,眼里和唇角的笑意定格在脸上,还没来得及收,然后看到了郑廷付。
言铭就带着他那张让人看过一眼后难以忘怀的脸,身姿挺拔地站在人群中间。
时至今日,那里的知觉仍旧没有完全恢复,原本灵活的手指甚至难以完成日常生活里的精细动作。
她看着绿荫下来往穿梭谈笑的医学生们,说没有羡慕和难受,也确实是假的。
虞恬忍不住看了下自己受伤的右手。
虞恬用同样的说辞婉拒了几个人,再抬头,却见原本言铭所在的位置已经没有言铭了。
她几乎刚把“不去”发出的同时,齐思浩的下一条信息就来了。
【一条小鱼】:刚才打错了,我去。
因为他的周围众星捧月般围了最多的学弟学妹。
【一条小鱼】:我选择去,主要是因为对学校的感情,人要懂得感恩,更不能忘本,如果一百年校庆我都不去,我还是人吗?
今天阳光很好,容医大去年才新建了一个庞大的露天会场,除了举办校内大型活动和体育运动赛事外,甚至还有小型演出曾经租用过这块场地。
时隔数月,他看起来容光焕发,此时身上没有穿医生的白袍,而是西装革履,比起医生,更像是金融街上从业满口英文专业名词的精英。
单纯是因为她的这张脸。
虞恬就这样一路听着齐思浩讲八卦一路往露天会场走去。
“现在刚开始入场,我在前排有席卡,边上还有个空位置,你要和我坐一起吗?”
几乎是校庆当天的一大早,她就特意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拉着还疯狂打哈欠的齐思浩回了学校。
齐思浩大概实在无话可说,发了一串省略号来。
她没找到机会给言铭打个招呼,不仅是因为言铭不空,也因为很快,虞恬也变得不太空起来。
此时齐思浩被学弟拉去帮忙了,虞恬便落了单。
虞恬拥有非常明艳的五官,属于十分凌厉有记忆点的那种。
虞恬很镇定——
虞恬很快就定位到了言铭。
虞恬不在乎齐思浩的无语,因为言铭,她对校庆竟然相当期待。
虞恬正有些失落,肩膀却被人从身后轻轻地拍了下。
容市医科大学是虞恬梦想的开始,承载了虞恬奋斗又充实的五年时光。
“不和您多聊了,我还在找我男朋友人在哪儿。”
好在校庆热闹的气氛和校园里喜庆的装扮还是多少吹散了些虞恬心里的惆怅。
作为医生,他应当十分习惯被人围着的场面,但此刻眉心微微皱着,像仍旧并不习惯在这种情景下被并不是病患的学弟学妹们围着,然而对于身边叽叽喳喳的提问,他还是耐心地给予了解答。
虽然虞恬是她所在那一届里年年考试稳居前列的尖子生,但比起言铭这样的来,并算不上是风云人物。
虞恬很有自知之明,找她的人并不是因为她成绩或者专业上有什么建树,而是——
【齐思浩人特好】:?看出来了,你是言铭的真爱粉了。
虞恬想了想,撤回了“不去”。
如今这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人头攒动,不少曾经只在学校荣誉榜、宣传栏里出现的知名校友也现身其间,周围不是围绕着交流工作的同行,就是跟着妄图在职业选择或专业方向上取经的在校生们。
他用多情又感伤的眼睛看着虞恬:“小鱼……”
“你是哪一届的学妹?我好像以前是不是在图书馆见过你?”
虞恬跟着齐思浩走在两边排列满梧桐树的静谧大道上,听着不远处小桥下潺潺的流水声,望着路尽头庄严肃穆的校训石碑,心里是复杂的百感交集。
他离开了?
去哪儿了?是准备上台了吗?
对于每一个主动搭讪的人,虞恬都非常礼貌而温婉地聊了两句,然后以一种自然的形式暗示引出了拒绝的答案。
“我现在在三甲医院的急诊科工作,如果以后你来我们医院,可以找我,我带你转转,要不要先加个微信?”
虞恬原本以为自己还会继续在这所高等学府里继续进修,然而……
虞恬的脸仿佛自带某种引力,让郑廷付的目光被吸附,他盯着虞恬的脸看了许久,这恋恋不舍的目光才下移,看向了虞恬受伤的手:“你的手……”
他的表情非常隐忍痛苦,仿佛受伤的人是他,而不是虞恬。
“你是知道我要来吗?刚才我听见你在说在找你男朋友……”
虞恬从前一直以为郑廷付是温和的无害的,但这一刻,她只觉得他是拖泥带水又磨磨唧唧的。
虞恬收了笑,客气又疏离道:“学长。”
郑廷付像是想去拉虞恬的手。
可惜虞恬早有准备,径自后退了一步。
郑廷付拉到了空气。
他有些尴尬,继而神情哀求又像是被迫无奈的受害者般看向了虞恬。
“小鱼,当初的事,是我不对,可正是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无论如何都对不起你,所以才觉得没脸来见你,你在医院那段时间,我才不敢来看你。”
郑廷付看起来真的痛苦非常:“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没想到会有那么激进心态扭曲的病人,没想到他会举着刀砍伤你。”
郑廷付看虞恬的眼神非常深情:“你是知道我要来,才来的吧?刚才我听见你说,在找你男朋友,所以你是不是心里其实原谅我了,还在找我……”
只是郑廷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声给打断了——
“廷付!”
来人是个娇小的女生,面孔很生,长相中等,但表情却有些颐指气使的骄纵,看向虞恬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对方的手宣告主权般地挽住了郑廷付的,抬起下巴看了眼虞恬,然后看向了郑廷付:“廷付,既然这么巧,那你要对她说的话,就趁现在说了吧。”
可能是因为这女生声音尖细,三个人的气氛又充满了狗血八点档一般的诡异,周遭多多少少瞟来了目光。
郑廷付看向虞恬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舍和不忍,但最终,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虞恬,对不起,但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了各自安好更好,说出这个话,我想既是对你,对我上一段感情的一个交代,也是对赵欣欣的负责。”
郑廷付说到这里,看了身边女孩一眼,摆出了一个呵护者的姿态:“但你不要怪欣欣,她不是第三者。坦白说,我和你已经几个月没联系过了,我想你心里也知道,我们男女朋友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既然这次正好有机会见面,我想也和你说清楚,正式对这段关系画上句号,也让欣欣能够没有心理负担地和我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虞恬静静地听着这一切,她的心里升腾起不可思议和荒唐。
她甚至没有插嘴反驳,因为不知道事情还能荒谬到什么地步。
郑廷付的内心显然没有他的话一样理直气壮,一边说,一边眼神甚至不敢直视虞恬,他望着地面:“至于你的手,虽然不是我的责任,我也知道你已经按照法律流程起诉加害的人,但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愿意出一定的钱,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
事情发生后,虞恬其实并没有怨恨过郑廷付。
即便那天去郑廷付工作的医院是郑廷付再三恳求强烈坚持的。
即便那是发生在郑廷付当值的儿科诊室里的。
即便那天情绪癫狂的医闹者提着刀冲进来后,郑廷付丢下在一边等他结束上午门诊的虞恬,丢下还等在门诊室的最后一个小患者,第一时间自己一个人跑走了。
即便是受伤后,手术缝合后手功能还能否复原都前途未卜,躺在ICU重症监护室里,郑廷付却甚至没来探望时……
但虞恬没有试图去把自己手伤的结果和郑廷付联系在一起。
可如今,她没有哪一刻这么讨厌过郑廷付。
也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么可笑过。
她就是因为眼前这种人,伤到了手,导致根本再也无缘成为一个优秀的外科手术医生,甚至下半辈子这只原本灵巧异常的右手,可能都未必能完成日常生活中的精细动作。
真是讽刺。
虞恬心里冷笑了一下。
她环顾四周,虽然人来人往,但大家都忙着和自己的老同学或熟人聊天,已经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到虞恬他们这里。
她没有和郑廷付争执也没有对峙。
虞恬的声音变得有一些泫然欲泣,用黑而亮的漂亮眼睛看着郑廷付,声线变得反而软而温和,像是无害的小动物:“学长,你不是说,这辈子永远只会喜欢我一个人?怎么我现在手受伤了,你就要抛弃我了?可我手已经这样了,如果还没了你,我以后怎么办?”
郑廷付果然开始动摇,他的神色慌乱而尴尬了起来,被赵欣欣挽住的手臂也开始往外抽,脚也不自觉朝虞恬迈了两步。
他确实是非常喜欢虞恬的,因此整整追了三年,可惜虞恬都只礼相待,没有更进一步的意图。
唯一让事情发生改观的是他在医院轮转进了儿科后。
虞恬很好奇医院轮转的事,渐渐对他说的话题有了兴趣。
郑廷付这才在软磨硬泡下,成功求得虞恬同意从朋友开始试试。
毫无疑问,虞恬是非常漂亮的,人又聪明。
要是原来……
郑廷付开始纠结矛盾起来,要放在原来,虞恬这样挽留自己,自己肯定是会选择虞恬的。
毕竟她的手看起来恢复的还行,不至于影响日常生活,只是不能做医生,那样倒正好,毕竟家里有一个医生就够了,郑廷付做了医生,虞恬就不用了,可以全心全意照看家里,让郑廷付没有后顾之忧。
可造化弄人,他在不久前,碰巧认识了赵欣欣,她虽然长相一般,性格骄纵,但家世好,父亲是容市卫生局的一位中层官员。
这次医闹事件里郑廷付丢下小病患跑走,虽然不犯法,但在如今任职的医院里口碑并不好,人缘也变得有些差,未来想在这医院有进一步的发展,恐怕也会受到制约,而因为赵欣欣托了她爸爸,郑廷付得以调动医院,并且是调去更好的附一院里更好的外科手术科室。
调令还有一周会下来。
虞恬看出他神色里的挣扎,于是用怯怯又伤心的语气喊了一声:“学长。”
郑廷付这下的犹豫就更明显了,明显到赵欣欣暴跳如雷。
“廷付!你是我的男朋友!不是她的!她这样的手!还能干什么?还能对你有什么帮助?!”
赵欣欣和郑廷付果然已经开始有争吵的预兆,而他们的动静也终于引来了别人的注目,越来越多的目光往这里瞟来,像是好奇在发生着什么。
虞恬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笑了下,眼睛盯着郑廷付,轻声道:“男朋友?”
郑廷付很挣扎,显然鱼和熊掌,他都想要,他一只手拉着赵欣欣,眼睛却看着虞恬:“小鱼……我……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但……”
可真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虞恬不再伪装,她沉下了脸,一字一顿道:“可惜我对你没有感情。”
“从来就没有过。”
“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男朋友过。”
“我和你之间,从来是你死皮赖脸单方面追求我,而我只是答应可以和你尝试从朋友做起,不是从男女朋友做起。”
“你不觉得现在你跑到我面前郑重其事告诉我和我分手,已经另觅良缘这种事,就很可笑吗?就像婚都没有结,却口口声声闹着要离婚一样。”
虞恬的嘴角微微上扬,带了轻蔑和讽刺:“郑廷付,现代社会,分手是人的自由,可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我怎么不记得?”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你哪位?”
虞恬不管不顾郑廷付涨成猪肝色的脸,又看向了赵欣欣也难看异常的脸,恣意道:“赵欣欣小姐,你不用担心,郑廷付这种有害垃圾我不会抢,你想要变废为宝你就拿去吧。”
虞恬举起了自己的手:“他可太晦气了,我只唯一答应了一次去他工作的科室转转,想了解下儿科的工作环境,结果就遇到了这种事。你和他在一起,那可得看看你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了。”
“不过,郑廷付让你这么宝贝,肯定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他的身体肯定是很强健的,否则也不会医闹的人一来,他就用短跑冠军一样的速度跑了,留下我这种身体素质差的,只能挨上几刀了。”
这是虞恬受伤以来最恣意发泄的一次,她漂亮的嘴唇里还蕴藏了很多别的刻薄语句,心里的报复和愤怒就要喷涌而出。
然而一抬头,虞恬看到了一双正盯着她看的眼睛。
言铭的眼睛。
他正越过熙攘的人群和嘈杂的声线,目光既浅淡又幽深地看向虞恬。
刚才面对郑廷付和赵欣欣还义正言辞毫不怯场的虞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双眼睛注视下,心里那口恶气突然就像是泄气了。
她像一只被故意吹到临界爆炸的气球。
原本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自爆,结果事到临头,突然偃旗息鼓地憋了。
虞恬刚才一瞬间的勇气突然变得有些荡然无存。
她的心里糅杂着慌乱难堪和狼狈。
不知道言铭看到了多少。
特意为了见言铭才精心打扮的,特意为了见言铭才来的,结果最后碰到了郑廷付,还让言铭看了这样的笑话。
虞恬像是利用某个短暂灵药武功倍增的人,在灵药时效过后,心虚地回到了原本的武力值,变得无所适从又忐忑不安。
在言铭面前,好像总是在出糗。
她不敢回视言铭的目光。
也不再在意对面郑廷付和赵欣欣的反应,只把视线不自然地到处乱看。
然后虞恬看到了自己脚上散开的鞋带。
因为回学校,即便精心打扮,虞恬还是往学生的方向装扮了,搭配穿的也是一双更显青春气息的帆布鞋。
赵欣欣已经气炸了,她发起脾气来,指着虞恬的鼻子,对着郑廷付声音尖厉道:“你看看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的?!你还说什么对她有感情!”
郑廷付的脸青红交错,柔声哄着赵欣欣赔不是:“我就那么一说,她毕竟伤了手,很可怜……”
郑廷付一边那么说,一边竟然还用错信于人般的目光看向虞恬:“只是没想到我白可怜了你,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虞恬简直都快气笑了。
她是哪种人?
虞恬一分钟不想多待。
她想立刻离开。
但开裂的鞋带让她难以抉择。
带着这样散开的鞋带,即便很小心地避免了走路被扳倒,也会因为诸多顾虑而走得不能抬头挺胸多么潇洒。
可如果要先低头系鞋带……
虞恬咬了咬嘴唇,悔恨和痛苦第一次变得那么强烈。
她并不是在意郑廷付。
但在对方面前用受伤的手笨拙地系鞋带,虞恬内心仅存的骄傲不允许她这样做。
简单的走还是不走突然变成了一条横亘在虞恬面前无法跨越的河流。
无论如何选择,都像是独自狼狈涉水前行,难以避免变得湿淋淋而狼狈难堪。
只是在虞恬没想到,在她做出决定之前,会有人在暴风雨的海面上驶来小舟。
“虞恬。”
带了冷淡质感的男声在周遭所有的嘈杂吵闹里仿佛是虞恬唯一能清晰听到的声音。
她回头,然后看到了言铭。
他仍旧如虞恬第一次见他时那般,带着不似人类的容貌,带着难以接近捉摸不透的气质。
虞恬突然之间变得紧张而无措。
她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但言铭先开了口。
他平静地看着虞恬:“你鞋带开了。”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虞恬内心很崩溃,但面上只能尴尬而礼貌地解释道:“我待会再……”
只是她的“系”字还没说完,从来犹如住在月亮上一样的言铭,突然弯下了腰。
他没有再说任何别的话,只是在虞恬面前蹲下`身体,挺拔修长的腿曲着。
从虞恬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头顶和冷淡疏离主人气质格格不入的淘气发旋。
他在给虞恬系鞋带。
虞恬瞪大了眼睛,瞪着弯腰几乎半跪着蹲在自己脚边的言铭,仍旧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言铭在给自己系鞋带!
别说虞恬处于头脑停摆的震惊中,虞恬周围的几个人显然也都有些目瞪口呆。
郑廷付盯着言铭的脸,嘴唇抿得很紧,脸上闪过不甘心和懊丧,赵欣欣脸上则是毫不遮掩的嫉妒和不忿。
刚才郑廷付和赵欣欣的闹腾动静不小,校庆会上来的各界毕业生又多,周围有人认出了言铭,都有些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超帅的,是言铭哎。”
“哇!以前上学时候就一直听老师讲起他,结果学霸还长这样?”
“那可不是?不过这是什么情况啊?”
“就那个男的,好像劈腿了?劈腿完了但是还对白月光前女友念念不忘,还想着坐享齐人之福……”
“不是吧?都有言铭这种男神了,人家前女友谁还看得上他啊,也不照照镜子,还是个人品这么次的垃圾,我没听全,但听说是遇到医闹的时候甩下前女友跑了,结果害的人家受伤了。”
“什么前女友啊,没听人家说压根没谈过吗?”
“总之真是渣男啊!真是靠近这种垃圾男人,就会发生不幸……”
这些围观的校友并不完全清楚事情的细节,然而七七八八拼凑下来,也八九不离十,几十双眼睛就这样带着鄙夷又探究地不断扫向郑廷付和赵欣欣,看得两人原本锅底一样黑的脸上,又重新变得难堪发红。
郑廷付这种沽名钓誉的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此刻恐怕对他来说,难熬到生不如死吧。
而言铭显然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原本走来前身边跟着的一个男人,正用玩味的目光盯着虞恬。
言铭系鞋带的手指犹如他用手术刀一样灵活,其实从他弯腰到系好鞋带,也不过半分钟的时间。
然而这一分钟对虞恬来说却仿佛被放大成了数百倍。
半分钟有三十秒,一秒有一千微秒。
虞恬好像能体会到慢速行进的每一微秒。
然后她看见言铭起身,看向她,漂亮的眉心微皱,菱形唇微微开启,发出冷淡但又仿佛能蛊惑人的声音。
“还愣着干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虞恬,“你要在这里和莫名其妙的人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
言铭的态度算不上多好,用词也没多亲密。
但这一次,他的眼睛看着虞恬,眼瞳的倒影里只有虞恬。
虞恬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些想哭。
她觉得言铭看出了她此前所有的窘迫,而他这样冷淡,却又这样周到。
虞恬突然变得不再生气,也不再愤怒,她的痛苦和悔恨也变得稀薄。
神奇的,她的内心重新变得平和而温顺。
她放下了此前的戒备和敏[gǎn]尖锐,顺从地被言铭拉着走出了人群,把眼神复杂的郑廷付和赵欣欣都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