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他的光
圆融塔中, 诸人与师问鱼有时间之隔,拿他毫无办法。而时,师问鱼一掐诀, 圆融塔塔壁之上, 符转动。
黄壤脑海一阵剧痛,眼看又要入梦!
黄壤心知不妙,今第一秋身躯成。师问鱼显然经准备夺舍。
他会将众人引入何时?
她极力抗争, 而第一秋等人同样也发现不妙。
第一秋再不犹豫,回身一爪。他身后的谢红尘毫无防备, 臂间顿时血流注!
“你!”谢红尘正在索对策, 冷不丁受他一击。正要反制,忽然起什么。他低下头,见自己鲜血滴落圆融塔。
果然,圆融塔感应到他的鲜血, 顿时符飞转。师问鱼闷哼一声,他本是掐诀念咒, 今却有些控制不住。
谢红尘的鲜血滴落,随后,墙内蓦地伸出一只手!随后, 又有大大小小无数只手将他拽入了墙中!
怎会?
第一秋见状, 整个人猛地化为一团黑雾。黑雾浸入整个塔中,他要以灵魔鬼书之能,探索圆融塔的秘密。
而第一秋化为黑雾之后, 他耳边顿时响起无边呼号。些积压久的怨, 在塔中忽远忽近,声声啼血。
他感觉身边温热的墙壁,轻轻靠近, 只见壁上寸寸沁血。他以黑雾之身,再看这座金塔,哪里还是什么秘法器?
这塔壁之上,涌进的符法阵里,镶嵌着无数的人。
这些人在符中挣扎哭喊,他的黑雾沾染了鲜血,步步留红。
第一秋沉默许久,有一只手穿过法阵,要抓住他。可化身黑雾的他,并不能痛苦抓握。第一秋穿过了这只手,也穿过了无数人的苦痛。
这是一座血与泪的高塔。
雷音达寂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将其禁锢其中,以法咒符箓铸造了这座法器。
可因为法器过于怨毒,阵主也极易反噬。于是他又创立了灵魔鬼书这门邪功,用以控制圆融塔。功法以怨气为食,又不会圆融塔所伤。
第一秋穿梭在九重高塔之间,他必须以最短的时间,看清圆融塔的符。
谢红尘拖入塔中,他的血脉,让圆融塔一时之间不敢吞食。塔中数万人挣扎哀号,他起自己刑囚于玉壶仙宗山腹深处的父亲,啊,还有师父。
这就是他们向往的长生。
即便是当初执意屠龙的一念步,也没能逃脱其中诱『惑』。
谢红尘以指割腕,让更多的鲜血滴流。
圆融塔感应到他,更加剧烈地震动。而游走其间的第一秋,经用最快的速度了解了这座法器——他本就是最优秀的铸器师。
这方面的天赋,他甚至比一念步也强悍许多。
他迅速掐住了其中一个游走的法诀,将其与另一个金『色』的符对调!
一时之间,第一秋、谢红尘、黄壤同时觉得脑海一阵尖锐地刺痛!
耳畔充盈着各种声音,有人求饶,有人诅咒,有人求救。
蓦然之间,黄壤只觉耳边万音俱灭。
她睁开眼睛,眼前只见一片尘沙。她吃力地站起身,黄沙扬了她一脸。
这是哪儿?
黄壤太熟悉入梦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是进入了第四梦。
可这里……
她抬起头,茫然四顾,只见黄沙漫漫。她刚走步,突然踏到一物。待低下头,才发现黄沙之中,是破烂的衣裳。
而衣裳里,骇然裹着一具白骨。
黄壤绞尽脑汁,也不记得这么个地方。
她看看自己,只见自己仍是成人模样。
她只得继续往前走,而前面隐隐可见石板路,只是早时间腐蚀。周围房屋破烂,只偶尔可见昔日繁华。
黄壤又走了一阵,她蓦然停下!
就在她面前,一块牌匾歪歪斜斜,要掉不掉。而上面,“司天监”个字,早斑驳不堪。
黄壤仰起头,端详这似是而非的门楼。她猛地认出了这是何处!
这是上京司天监玄武司的大门!
这……怎会?
里面的人呢?
黄壤飞奔进去,可里面空无一人。黄沙侵蚀了地,房屋破败、草木凋零。
万物无声,深默地同她对视。
“第一秋?”黄壤长声呼唤,可回应者只有风声。
黄沙打落在屋脊,沙沙作响。
一瞬之间,她分不清梦里梦。
而时,第一秋同样自黑暗中苏醒。他睁开眼睛,剧烈的疼痛便从全身各种弥散开。
他动一动,可刚抬起手,他便惊住!
他的手,紫黑肿胀,连动一动都异常困难。
而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这正是当初他注入虺蛇之血时,日日承受的煎熬。
么,自己是回到了十九岁一年吗?
第一秋用尽全力压下自骨髓的剧痛,去回忆当年。
成元五年,他向黄壤求亲,黄壤拒绝。
本,这对于八十六殿下而言,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爱慕黄壤育种才华,而当时育种世家同气连枝,就连朝廷也不得不受制于息家。
果迎娶黄壤,么朝廷有望拥有自己的育种师。
而且,这个育种师还是免费的。
——八十六殿下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而黄壤拒绝之下,他甚至还没得及到对策,就师问鱼派出去,抓逮一条虺蛇。
第一秋马到功成,将虺蛇带回宫中之后,却迎了一场更大的灾难。
——师问鱼将所有皇子皇女召到圆融塔,在诸人体内注入虺蛇血。
因为时需要避风、避光,于暗室调养。
第一秋甚至分不清今是什么时候。
他坐起身子,吃力地到门。借着门昏暗的光影,他撩起衣袖。果然,他半边身体长出青『色』的蛇鳞。
蛇鳞细密,长在人类的皮肉之上,谁不胆寒?
第一秋放下衣袖,又过了许久,面有人进。
是李禄。
他行至第一秋身边,欲言又止。
第一秋只好问:“何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模糊朦胧,闻之不似人声。
李禄轻声说:“监正,黄壤姑娘……嫁入了玉壶仙宗。于日前,同谢红尘成亲。”
第一秋应了一声,相比于时的痛苦,黄壤的出嫁,其实并不算什么。
他知道这是梦,只要能破梦,眼前都是泡沫。
只是阿壤……这一梦自己为何拥有所有的记忆?是因为争夺圆融塔出了意?
你呢,你又是否还记得我?
“我、我要去一趟……玉玉壶仙宗!”第一秋努力卷动舌尖,而过于肿胀的喉舌,早令他吐字不清。
李禄扶住他,自动将他的焦急理解为情深。
李监副安慰道:“监正今的身体,实在不宜走动。道贺之事,还是改日吧。”
第一秋仍然要挣扎,是很快,他便重新坐倒。
他今的身体,根本禁不住任何的体力消耗。他身不由己地闭上眼睛,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喘息。
肺腑之间皆是剧烈地疼痛,可这样的痛楚,他其实早就习为常。
李禄坐在他身边,许久,道:“监正应该些别的事。裘圣白说您还不能见光,不宜出走动。”他略一索,道,“年初,司天监从玉壶仙宗进了一批洞世之目。你亲手将它们改制为九曲灵瞳。今九曲灵瞳经陆续使用。属下带些进,监正也总算有些事做,也许不么枯燥无趣。”
李监副向不是个拖拉的人,他很快便将九曲灵瞳搬到了第一秋的囚室。
而第一秋也很是明白——以他的情况,出不到间,也到不了玉壶仙宗。
他不能再消耗自己,只能用尽全力积蓄体力,融合虺蛇血。
而墙上的九曲灵瞳,随李禄带的阵核不同,摄取的画面也是各异。有时是市井日常,有时乃仙门捉妖。有时蝴蝶嬉戏,有时繁花盛开。
而这些阵核,没有一个是第一秋看的。
第一秋一直在等,他知道李禄最终会带哪一颗。
梦的成元五年,十九岁的第一秋全然不能接受自己这般形容。他拒绝喝『药』,也不再进食,意志消沉,奄奄一息。
裘圣白不得不将他移出圆融塔,放他回司天监单独休养。
而在司天监的暗室里,李禄为了让他活下去,找了许多九曲灵瞳的阵核,让他取乐。
终于,在不见成效之后,李禄为他带了另一颗。
当颗九曲灵瞳的画面在墙上徐徐铺开之时,一直对周围没有任何反应的第一秋,蓦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这个人在他一片荒秽的岁月里悄然盛开。
纵时间无情、风雪摧折,她明艳初,从未凋败。
果然,这一日,李监副将另一颗阵核投入九曲灵瞳之中。
他关上房门,不发一语,安静离开。
第一秋抬起头,只见当初仙茶镇的黄壤姑娘,经绾发为髻,作了『妇』人打扮。
而刚刚成亲不过数日的她,正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探望谢绍冲。
她对着九曲灵瞳所照之处深深吸气,似乎经过无数次鼓劲,终于回身走入院中。
谢绍冲显然并不认得她。二人在院中闲聊。
她粉面含笑,端庄温婉。
“谢师弟,红尘出门匆忙,我人地两疏,也没什么事做。今日做了样糕点,请谢师弟替我尝尝,可还能入?”她从容大方。
谢绍冲却显得错愕,他显然并不认识面前的女子。
黄壤提及了谢红尘,他很快反应过,立刻拱手道:“原是宗主夫人。绍冲失礼。”
黄壤自然不会计较,提着食盒到院中,请他品尝。
第一秋初看之时,只觉奇怪。
黄壤好歹也是玉壶仙宗的宗主夫人,何必小心翼翼,自行结识宗中诸人?
由,他对这个女子产生了一丝好奇。
李监副自然很快意识到了他兴趣所在,于是带的阵核,一个一个,皆与黄壤相关。
第一秋在最痛苦绝望、厌弃人世之时,看着她从无人认识的孤女,一步一步,将自己领到玉壶仙宗所有人面前。
修仙之人不以貌论年纪,有一次,黄壤误识一人,错了辈份。
她躲在祈『露』台,好天不愿出门。
若是往常,第一秋哪会对这样的闲事上心?
可是今时今日、情景,他第一次催促李禄,要知道这个人的消息。
李禄以为,是自家监正旧情难舍。
可这世间,哪有什么一见钟情、至死不渝?
第一秋今起,不过是一束破开这一室黑暗的光。他看着这个娇弱的女人,在玉壶仙宗艰难求存。
他像看一棵草钻出墙缝,像看一只蚂蚁搬着粮食回家,像看一只老鼠历险。
而最后,她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她妆点自身、施粥布『药』,很快在玉壶仙宗站稳脚跟,成为人人赞誉的“宗主夫人”。
她美名遍及天下,与宗主谢红尘夫妻睦、举案齐眉。
世间偶有清醒之人,叹仙宗多一夫人,世间少一名家。
可于司天监监正而言,无论她是夫人还是名家,阳光就是阳光。
曾照耀过,便知其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