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请求
景明帝一时都懵了,好一会儿茫然看向潘海:“他说什么?”
潘海苦着脸重复:“崔将军杀了长公主,然后自尽了……”
景明帝抬手扶额,眼前阵阵发黑。
耳边响彻着崔逸的哭声,令他越发头疼欲裂。
乱了,乱了,这世道真的乱了。
他就是秉公惩治了荣阳,怎么又给他闹出人命来?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了!
景明帝对荣阳长公主尚有兄妹情分,虽然因为荣阳长公主屡次三番的任性胡闹磨得快没了,可还是感觉到了难过。
崔逸的哭声搅得他心烦意乱。
“舅舅,怎么办啊?”
看着傻哭的外甥,景明帝突然想到了自告奋勇请求戍卫边疆的姜湛。
两个差不多的孩子,表现截然不同……
不过这个时候他对这个外甥无法苛责,叹道:“莫哭了,朕会命人好好安葬你父母,并妥善安排你……”
崔逸哭声更大了,边哭边擦鼻子:“舅舅,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景明帝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现在最怕听到“请求”这两个字了,老七媳妇提了个请求,结果立刻死了两个人,还是他的妹妹与妹夫……
“请您不要把我父母葬在一起。”
“嗯?”景明帝微微一怔,没想到崔逸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夫妻同穴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世上的怨偶多了,人一死黄土一埋就遮掩过去了,从此享受子孙的拜祭。这主动提出不要父母合葬,还真是少见。
崔逸眼睛通红,鼻尖也是红的,神色却很坚决:“不要合葬,我不想父母到了地下还这样下去。”
景明帝沉默了许久,微微点头:“好,那便不合葬。”
潘海暗暗叹口气。
由天上到地上,有时候真是眨眼间的事。
荣阳长公主成了庶民,皇家陵园是无法进的,又不进崔家祖坟,下场委实令人唏嘘。
“潘海,荣阳与崔绪的身后事,你派人去帮着操办一下。”景明帝吩咐完,看向崔逸。
崔逸又道:“舅舅,外甥还有一个请求。”
景明帝眼皮颤了颤。
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求舅舅帮我找到妹妹,我现在只有妹妹一个亲人了。”
景明帝只得点头:“这件事朕会记在心里的,你放心。”
“多谢舅舅。”
“你赶紧回去吧,你父母的事少不得你出力。”
等崔逸抹着泪走了,景明帝重重叹了口气。
“皇上,太后那边——”
景明帝脸色一正:“暂时给朕死死瞒着。倘若被太后听到只言片语,定不轻饶!”
短时间内他是没有勇气再找太后聊天了,能拖就拖吧。
崔绪与荣阳长公主的死讯很快就传开了,震惊了无数人。
宜宁侯府里,老夫人老泪横流,神色却是欢喜的:“老头子,害死阿珂的荣阳长公主得到报应了,真的得到报应了。”
老宜宁侯拍了拍老夫人手臂:“怎么又哭了,先前才刚刚哭过的,仔细伤了眼睛。”
老夫人笑着擦眼泪:“这叫喜极而泣。本来听说荣阳长公主被贬为庶民我已经够高兴,没想到还有更好的消息传来。老头子,你说老天是不是开眼了?”
老宜宁侯视线落在绣有喜鹊登梅图案的棉门帘上,笑道:“不是老天开眼,而是咱们有个好外孙女……”
“你说似儿?”老夫人抹干了泪,笑得越发畅快,“是啊,咱们似儿是个好样的,替她娘报仇了。”
老宜宁侯微微皱眉:“我只担心荣阳长公主一死,会影响似儿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老夫人神色一正,淡淡道:“那也值得了。担心影响自身就不敢为母报仇,岂不枉为人子女?”
老宜宁侯白眉舒展:“你说得对,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似儿做得很好。”
自从知道害死女儿的真凶是荣阳长公主,偏偏为了家族子孙考虑不好妄动,老两口就有了一块心病。
憋屈,愤怒,不知多少个日夜睡不安稳,如今外孙女终于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苏大舅的心情与双亲略有不同。
妻子毒害母亲与妹妹,妻子死了。荣阳长公主是幕后凶手,荣阳长公主也死了。而这些都是因为外甥女……
苏大舅心情复杂极了:他这个外甥女,很彪悍啊。
东平伯府这边,姜依死死拦住姜湛:“二弟,不能放鞭炮啊!”
姜湛笑起来:“我就是说说,大姐还当真了。”
他又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哪怕在心里已经放了万支烟火也不会真的去外边放鞭炮啊,大姐竟然吓成这个样子。
“只是说说?”姜依哭笑不得,拧了姜湛一下,“那你吓我做什么,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去街上放鞭炮庆祝。”
荣阳长公主再失圣宠也是太后的养女,人已经死了,要是喜形于色定然会招皇上厌弃。
门帘一挑,姜安诚大步走了进来。
“父亲——”姐弟二人同时喊了一声。
姜安诚一双泛红的眼睛牢牢锁着一双子女:“荣阳长公主害死了你们母亲!”
姜依与姜湛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说什么。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姜安诚扶着墙问。
姜湛抢先开口:“那次去探望外祖母知道的。儿子怕父亲知道了受不住,就说服大姐与四妹不要对您说。”
见姜湛把责任揽过去,姜依轻声道:“父亲,不是二弟一个人决定的,是我做主要他们瞒着您。”
姜安诚用力捶了一下墙,问道:“似儿没去你们大舅母的丧礼,与此有没有关?”
尤氏与荣阳长公主已死,告诉姜安诚真相再无负担,姜依略一迟疑道:“荣阳长公主就是借着尤氏的手害了母亲……”
“你们真能瞒我!”姜安诚哆嗦着唇叹了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他难道能怪罪儿女们?自然是不能的。
他一颗心油煎般起伏,想到妻子的死难受到极处,恨不得冲到公主府手刃荣阳长公主那个毒妇,可偏偏崔绪代劳了。
而这些都是似儿的功劳。
姜安诚抹了一把脸,突然十分想念小女儿。
第522章 回伯府
姜似有午睡的习惯,许是熬了一夜,这一睡就是小半日,待睁开眼已快到傍晚。
郁谨就倚在不远处的矮榻上看书,看到姜似睁开眼,把书往旁边一放凑过来:“醒了。”
姜似撑起身子:“我睡了很久么?”
“是睡了不短的工夫,可见昨夜累坏了。”郁谨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姜似接过来喝了几口,久睡后的那种无力感才消退。
“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姜似把水杯放下,笑问:“什么好消息?”
“荣阳长公主死了。”
姜似不由收了笑。
荣阳长公主死了,这有些意外。
“怎么死的?”
莫非受不住打击自杀了?这不太像荣阳长公主会做出来的事。
郁谨云淡风轻道:“被崔绪杀了。”
姜似更是吃了一惊:“崔绪莫不是疯了?他杀了荣阳长公主,父皇定然饶不了他和崔家。”
郁谨笑笑:“他不用怕了,他杀了荣阳长公主后就自刎了。”
姜似沉默下来。
崔绪与荣阳长公主如此收场,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我本来瞧不上崔绪那种人,今天他办的事倒是让我觉得还算个男人。”郁谨淡淡道。
在他看来,既然有了心上人,哪怕天王老子压着娶别人都不行。而既然认命娶了别人,就别再摆念念不忘的姿态。
所以对于崔绪,他一直嗤之以鼻。
而今日,崔绪得知心上人是被荣阳长公主害死的,杀了荣阳长公主后又自刎,让郁谨觉得还有几分血性。
换作是他,他也会这么干。
面对别人对心上人的伤害,每一次都能理智忍下去,只能说明这个男人的爱惺惺作态。
“我想回一趟伯府,父亲应该知道了。”
“好,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翌日二人直奔东平伯府。
伯府这边提前接到了信,大门早已打开。管事领着不少人等在门口,一见燕王府的马车来了立刻让人进去报信。
姜二老爷等人匆匆赶来,亲自把姜似二人迎进去。
“老夫人一直等着王爷、王妃呢。”姜二老爷陪笑道。
郁谨侧头问姜似:“先去哪里?”
姜二老爷笑意一收。
燕王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姜似不想去给老夫人请安也由着她?
见过宠媳妇的,却没见过这么妄为的。
当然,让他发脾气是不敢的,甚至姜似真提出先去别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连荣阳长公主对上这个侄女都丢了性命,他敢怎么样?
这一刻,姜二老爷感受到了深深的憋屈:他怎么就养不出像姜似这么有出息的女儿呢?
“二叔,我父亲在么?”
“没接到王府的信儿之前你父亲就出门了,我已经派人去寻他,想必快回了。”
姜似这才对郁谨道:“去慈心堂吧。”
她十分不愿应付祖母,但既然来了,该请安还是要请安的。
冯老夫人在慈心堂等得心焦,听丫鬟禀报人到了才松了口气,摆出慈祥端庄的姿态来。
姜似二人进来,给冯老夫人见了礼。
冯老夫人视线落在姜似腹部,开口就问:“身子如何?”
“挺好的。”姜似言简意赅。
“已经四个月出头了吧,瞧不大出来。”
“良医正说每个人情况不同,多谢祖母关心。”
冯老夫人摇摇头:“王妃怀着身子不比平时,以后尽量少出门。”
姜似淡淡道:“我来看看父亲。”
冯老夫人心头涌出几分恼火。
这么多孙女怎么就让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死丫头得了势,真是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在她面前直接说来看望老大,不就是当她这个祖母不存在么。
偏偏这些恼火无法发作,冯老夫人还要端出笑脸来:“你父亲一大早出门去了。”
“那我等父亲回。”
“眼看快过年了,你表姑还留在王府不合适,祖母派人接她回来吧。”
姜似笑笑:“伯府与王府都不是表姑的家,表姑留在哪里都一样,就不再折腾了,正好还能与我做个伴。”
冯老夫人皱眉:“可她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早知道她那个哥哥如此混账,就不该让他上京来——”
“不打紧,那样的人终究是跳梁小丑,蹦跶不起什么风浪来。”姜似面色淡淡,语气更淡,“即便是什么自以为是的大人物,想要给我添麻烦也没那么容易,祖母放心就是。”
冯老夫人嘴角微抽,想到荣阳长公主的下场登时无话可说。
半个时辰后,姜安诚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
“你去哪了?”冯老夫人一见到长子就习惯性拧眉。
姜似已经快步走过去,温声道:“父亲喝杯热茶吧,驱驱寒气。”
郁谨及时把热茶递过去。
姜安诚不觉如何,接过热茶灌了几口。
冯老夫人心中泛起了酸:燕王向她问过好后就再没多说一句,给老大端茶倒水倒是殷勤。
姜二老爷更是看红了眼。
大哥如此没出息还能令燕王如此敬重,倘若燕王是他女婿,不知在官场上给他添多少助力。
这样的好运被大哥得了,真是浪费。
姜安诚喝完了热茶,对冯老夫人道:“母亲,让王爷和似儿去我那坐坐,就不打扰您歇着了。”
眨眼间慈心堂就空旷下来,冯老夫人险些骂出声。
她歇个屁,想与四丫头缓和一下关系还要被老大这个不懂事的耽误了,真真是气死她。
青石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积雪堆至两侧,显得脏兮兮的。
姜安诚走在前头,姜似与姜依陪在左右,郁谨颇识趣落在后面。
“我去给你们母亲上坟了。”寒风里,姜安诚轻声道。
姜似与姜依对视一眼。
姜依开口:“父亲——”
姜安诚一抬手:“不用劝,我很好。”
他的声音越发轻,好似被吹散到风里:“昨夜梦到你们母亲了,她说害她的人得到了惩罚,她没有什么遗憾了,以后就一心一意等我与她相聚。”
姜似与姜依变了脸色。
姜安诚转过身,如二人幼时那般抬手揉了揉她们的发:“放心,我还要看着嫣嫣出嫁,看着似儿的孩子长大成人,再把这些好消息带给你们的母亲。”
姜似与姜依这才放了心,陪着姜安诚往明华堂而去。
第523章 怀疑人生的鲁王
快到年底了,衙门已经封了印,景明帝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从现在开始能得些清净,有什么烦心事留到年后再说吧。
没想到才闪过这个念头,幺蛾子又来了:鲁王把静王打了!
看着跪在面前的鲁王,再看看鼻青脸肿的静王,景明帝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老五,你是吃多了么,跑到静园去打你二哥?”
鲁王梗着脖子辩解道:“儿子本来是去探望二哥,二哥留我吃酒,谁知道他嘴里就不干不净的,儿子喝多了,一时酒意上涌就忍不住与他打起来了——”
“闭嘴!”景明帝怒喝一声,把鲁王吓了一跳。
鲁王在心中嘀咕:父皇看起来有点可怕啊,怎么火气只对着他一个人发?当初老七打了老二可不是这样的。
要说起来,他确实是故意去静园找废太子喝酒的,就是为了找个由头把废太子揍一顿,实现多年夙愿。
瞄一眼猪头一样的废太子,鲁王只觉神清气爽。
打都打了,最多像老七那样挨一顿训斥去宗人府蹲两天,还是很划算的。
不对,说不定不会这么严重,老七打老二时老二还是太子呢,那叫以下犯上,他现在打的是废太子,说不准父皇会罚老二与他一起蹲宗人府。
嘿嘿嘿,要是那样他就赚了。
“打起来了?”景明帝声音扬起,一指废太子,“这叫两个人打起来?这明明是单方面的殴打!”
小王八羔子真当他老糊涂了,把老二打得娘都快认不出来了,居然还在他面前辩解。
他最讨厌辩解了!
那时荣阳要是没有辩解,而是老老实实认错,他就不会惩治那么重,荣阳或许就不会死在崔绪手里了……
对于荣阳长公主的死,景明帝难免有些内疚。而鲁王恰在这个时候惹事,可谓大大触了霉头。
鲁王依然没感到危险的临近,解释道:“儿子力气大,没想到二哥这么弱不禁风,一时没有控制好力度……”
“畜生,你给朕闭嘴!”景明帝吼了一声,看向废太子,“老二,你有什么话对朕说?”
形容凄惨的废太子垂着眼,小声道:“儿子错了,请父皇原谅。”
他的心中是滔天的怒火与愤恨。
他还是太子时,除了老七那个刺头,其他兄弟对他至少面上恭恭敬敬。而今成了静王,连老五这个白痴都敢打他了。
岳父大人说得对,他现在要做的只有忍。
只要储君一日没有立,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忍耐一时,争取让父皇回心转意,他就可以继续当太子了。
让他当一辈子静王呆在那个冷清清的静园,实在太可怕了。
废太子老老实实一认错,景明帝确实心疼了一下。
他是生气老二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可不代表谁都能踩被废的太子一脚。
老二毕竟是他与元后唯一的孩子。
景明帝看向鲁王,目光微凉:“多事之秋,你非但不思为父分忧,还殴打兄长,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父皇——”
景明帝一抬手:“朕不想听你的解释。潘海,传朕旨意,鲁王不敬兄长,恐有兄弟阋墙之祸,现由亲王降为郡王,望其他皇子能引以为戒……”
可怜兮兮跪着的废太子不由愣了。
老五打了他,父皇居然降了老五的爵位?
愣过之后就是狂喜。
父皇如此心疼他,他一定还有机会!岳父大人果然没有哄他……
废太子牢牢记着杨父的话,强忍着不敢露出半点喜色,觉得简直把长这么大以来的忍功都用上了。
比废太子更震惊的是鲁王。
降爵?等等,这结果不对啊。
老七打了太子只是蹲了几天宗人府,丝毫没有伤筋动骨,而他打了静王居然要降爵?
“父,父皇,您是不是弄错了——”
景明帝抬腿踹了鲁王一脚:“弄错个屁,给朕滚出去!”
鲁王被赶了出去,就只剩下了废太子老老实实跪着。
“你起来吧。”景明帝扫了废太子一眼,又生气又心疼。
对这个儿子他确实寄予了厚望,有着其他皇子不能取代的感情。
他曾看着他蹒跚学步,见他跌倒了把他抱起,还曾亲自教他写字,纠正他的用笔姿势……所有这些都是其他皇子没有过的。
景明帝的怒火在见到废太子如今的惨样时悄悄散了不少,问道:“你媳妇与淳哥儿在静园还适应么?”
直接问废太子过得好不好,他还抹不开这个面子。
“静园大,淳哥儿带着两个妹妹时常堆雪人,挺快活的……”废太子记着杨父的叮嘱,一旦有机会见到父皇,绝不能诉苦埋怨。
眼前仿佛出现几个孙辈堆雪人的场景,景明帝嘴角多了一抹笑意:“适应就好。”
他定定看了废太子一眼,道:“你身份不比从前,与兄弟们要和睦相处。”
“儿子谨遵父皇教诲。”
“家宴时记得把淳哥儿带来。”
废太子猛然抬头,巴巴望着景明帝。
父皇允许他参加正旦家宴?
“嗯?”
废太子泪流满面磕头:“谢父皇,我还以为父皇再不想见到我了……”
景明帝抖了抖嘴角。
当时恨不得掐死这混账是真的,现在看着这混账任人踩踏的可怜模样觉得有些可怜也是真的。
说他没出息也好,偏心也罢,对老二他确实无法做到铁石心肠。
恢复老二储君之位是不可能了,但他不能让人觉得老二失了势就可以任人践踏。对老五的惩罚与正旦家宴就是对那些人释放他的态度。
“莫要说这些废话,回去吧。”景明帝板着脸打发走废太子。
鲁王几乎是哭着回去的,到了王府门前,一个转身敲开了燕王府大门。
“五哥这是怎么了?”
鲁王抹了一把脸,咬牙道:“老七,你今天跟我说句实话。”
“什么?”
“老二还是太子的时候,你真动手打他了?”
莫不是做饵引诱他吧?
郁谨笑了:“这还能有假?我就在宫门口揍的他,当时很多侍卫都瞧见了。五哥问这个做什么?”
鲁王一听,登时失魂落魄,喃喃道:“我明白了,我可能是捡来的……”
第524章 没钱正好
郁谨哄媳妇尚且时间不够用,可没有哄五大三粗大男人的耐心,扯了扯嘴角道:“五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什么?”
鲁王直接炸毛了:“莫名其妙?老七你知不知道,我被降爵了!”
“降爵?”
鲁王抹了一把脸:“对,由亲王降为了郡王!”
“为什么?”郁谨终于生出些好奇心。
“因为我打了老二!”鲁王用怀疑人生的眼神望着郁谨,“老七,你能不能给我分析分析原因,为什么你打了还是太子的老二,以下犯上,只是去宗人府蹲了几日——”
郁谨忍不住补充:“还罚了一年薪俸……”
“就算罚三年薪俸又怎么样?你给媳妇买了脂粉铺子!”鲁王拍案而起,跌足长叹,“我是被降了爵啊,这么多兄弟你们都是亲王,就我从此以后矮了你们一头!”
郁谨默默移开视线,落在那只大汉传下来的蒜头瓶上。
这种时候还能记着他给媳妇买了个赚钱的脂粉铺子,可见这瓶子给老五留下了深刻印象。
鲁王抬手落在郁谨肩头,猛摇了摇:“老七,你分析一下啊,你打了太子没事,我打了废太子怎么反而降爵了?”
郁谨甩开鲁王的手,端起茶杯递过去:“喝口茶缓一缓。”
鲁王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比喝酒还痛快。
郁谨看鲁王一眼,道:“其实五哥已经说出原因了。”
“我说什么了?”鲁王一脸茫然。
“父皇罚我轻,因为我打老二时他是太子。父皇罚你重,因为你打老二时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高高在上的太子行事不像话,挨顿打皇帝老子会觉得给太子一个教训也好,这样说不定以后太子能懂事些。
可是废太子被打,只会让皇帝老子觉得这是落井下石,作践落难的太子。
两种不同的情况,受到的惩罚当然不同。
郁谨笑眯眯摸了摸下巴。
说起来,他打老二可真是及时啊。
鲁王却越发听糊涂了:“老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什么老七打老二时老二是太子,他打老二时老二不是太子了,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郁谨笑眯眯又递过去一杯茶:“有些事情还是要五哥自己想明白。”
他和老五很熟吗?这种揣测圣意的话明明白白说出来,转头被老五卖了,害他也被降爵怎么办?
郡王妃一应待遇都比亲王妃差一等,他可不能让阿似比别人矮一头。
“五嫂知道这件事了吗?”
鲁王突然白了脸:“不知道……”
郁谨重重拍了拍鲁王肩头:“五哥还是早些回府吧。”
鲁王垂头丧气离开了燕王府。
郁谨把冷掉的茶往桌几上一放,忙回后院与媳妇分享八卦去了。
“鲁王打了废太子,被降了爵?”姜似几乎要忍不住笑了,“鲁王勇气可嘉。”
太子被废,看似谁都能踩一脚,实则在皇上对这个儿子没有彻底死心之前是最不能招惹的。
这世上,最难估测的就是人心,尤其是父母对偏疼子女的那颗心。
你以为这个人被父母打了骂了,父母一副弄死这个孩子的架势,可别人要是来踹这人一脚,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他父母。
人的心可以很硬,父母的心却能很软。
姜似对此十分笃定,至少太子之后被复立就证明了景明帝的心意。
鲁王真是无知者无畏,作大死。
姜似一句“勇气可嘉”令郁谨会心一笑。
他家阿似可比鲁王聪明多了。
“静王被复立的可能很大。”姜似道。
前世发生的事她虽然不能明说,提醒还是可以的。
“放心,我不会去招惹废太子的。”
所以说想做的事要趁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娶阿似是这样,揍太子也是这样。
鲁王回到鲁王府,硬着头皮去见了鲁王妃。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鲁王妃柳眉一竖,眼神杀气腾腾:“王爷莫非要带个外室回家过年?”
说完,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几,面无表情等着鲁王回答。
“要是这样就好喽——”鲁王感叹道。
“王爷说什么?”
鲁王紧了紧头皮,沮丧道:“我今天打了静王,被父皇降为郡王了……”
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暴风骤雨。
鲁王纳闷看向鲁王妃。
“就这事?”鲁王妃扬眉。
鲁王重重点头:“嗯。”
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知道了,要是没别的事,就洗洗开饭吧。”鲁王妃淡淡道。
鲁王眨眨眼,按住鲁王妃的手:“你是不是没听清楚我说什么?”
鲁王妃白鲁王一眼:“我又不是聋子。”
“我降为郡王了,你由亲王妃降为郡王妃了。”
“嗯。”
鲁王伸手摸了摸鲁王妃额头:“莫非发烧了?”
鲁王妃头一偏,不耐烦道:“王爷还吃不吃饭了?”
“饭当然要吃,可……可你不生气?”
鲁王妃又丢了个白眼过去,直接起身:“降爵就降爵,少些年俸还省得你有多余的钱养小妾通房。好了,我饿了,去吃饭吧。”
看着鲁王妃那张明艳的脸,鲁王莫名涌起几分感动。
没想到母老虎也有瞧着顺眼的时候,他眼睛怎么这么酸呢?
咳咳,定然是风大迷了眼睛。
鲁王按了按眼角,露出笑容:“我也饿了,吃饭去。”
鲁王被降爵的旨意正式传到鲁王府,更飞快传到了几位皇子耳里。
老五打了废太子,居然被降爵了!
不对啊,凭什么老七打太子没事?
看来得去鲁王府找老五喝两杯,再去对门燕王府找老七喝两杯了。
一时间众皇子心思浮动,鲁王府与燕王府中间那条青石板路立刻热闹了。等到静王一家会参加正旦家宴的消息传出去,就连去静园探望废太子的人都多了起来。
一开始还担心景明帝厌恶废太子不敢去,现在有皇上表态,去静园的理由都是现成的:静王被鲁王打得那么惨,肯定要慰问一番啊。
对于这番热闹,燕王府、鲁王府以及静园的表现出奇一致,皆闭门谢客。
憋着一股劲儿的众人总算等到了正旦那日。
第525章 正旦
正旦,便是正月初一,春节的第一天,乃文武百官以及外国使节向大周天子进表行礼的隆重日子。
与此同时,公主、王妃等够品级的内外命妇需向太后、皇后行礼。
一番折腾下来,等到长生殿里摆好家宴,众人已经有些疲惫。
然而身体上的些许疲惫挡不住众人对废太子、鲁王、燕王三方的关注。
废太子来得早,坐在角落里老老实实喝茶,比起当太子时的意气风发,就显出十分落魄来。
众人用眼角余光时不时瞄上一眼,唏嘘的同时只觉痛快。
可算等到这烂泥从墙上掉下来了,他们还绝望地以为会糊在墙上一辈子。
不过要凑过去说风凉话,无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有鲁王的教训在先,他们可不敢犯傻。
众人又瞄向鲁王。
鲁王虽然没有被媳妇怪罪,可突然间就比兄弟们矮了一头,这种场合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他灌了一口茶,又灌了一口茶,忍不住对离着最近的湘王低吼道:“老八,你那双眼要是想看,就正大光明看,别跟个娘们似的暗送秋波行么?”
湘王抽了抽嘴角,暗骂:娘的,暗送秋波是这么用的?
“五哥何必这么大火气,弟弟不是关心你嘛。”
鲁王把茶杯往桌几上一放,冷笑道:“用不着你关心,你还是操心一下什么时候娶媳妇吧。”
湘王陡然变了脸色:“五哥,你什么意思?”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现在最听不得“娶媳妇”这三个字。
他以为迎亲路上碰到崔明月的奸夫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万万没想到啊,崔明月和奸夫成了亲,居然杀了亲夫跑了!
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就冷汗直冒。
女人太可怕了,让他绿光笼罩丢大脸算什么,他还得感谢对方不杀之恩。
娶媳妇?这辈子他都不想娶媳妇了……
湘王被踩到了痛脚,盯着鲁王的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
此时的鲁王正处于破罐子破摔的无敌状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挑衅道:“就是八弟想的那个意思啊。八弟这么看着我,还想打我不成?”
反正他已经被降爵了,老八要是敢打他,说不定就有作伴的了。
鲁王用饱含期待的眼神望着湘王。
湘王立刻警觉起来。
老五想让他受到父皇责罚?休想!
湘王恢复了平静,淡淡笑道:“怎么会呢,我心疼五哥还来不及。”
鲁王如意算盘落空,忿忿喝了几口茶。
女眷那边,同样是暗潮涌动。
“有些日子没见三嫂了,三嫂怎么瘦了?”齐王妃语带关切。
晋王妃深深看了齐王妃一眼,温声道:“过年事多。四弟妹瞧着气色不错。”
她从来没像这些日子这么惶恐不安过。
原先王爷前头有太子,王爷根本没有想过那些有的没的。可现在太子被废,王爷成了最年长的皇子,这段时日与齐王的暗中较量令她胆战心惊。
守着儿女就这么过下去不好么?王爷说要给她挣一个后位,可她并不羡慕当皇后啊。
然而嫁夫随夫,男人有了决定,她只能咬牙跟着,而不能拖他后腿。
听了晋王妃的话,齐王妃笑起来:“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个孩子没有折腾我。我怀媛姐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一天不知道要吐多少次,几乎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足足瘦了十几斤……”
晋王妃笑笑:“四弟妹好福气。”
“三嫂才是好福气,福哥儿乖巧懂事,两个姐儿也都大了。”提起这个,齐王妃心里就泛酸。
要说起来,晋王妃确实是有福气的,晋王的两女一子俱是嫡出。再看她,庶女已经有四五个了……
齐王妃一阵心堵,转而宽慰自己:庶女有多少都无所谓,儿子是她生的就行了。
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是男孩,让王爷没了短处,那就稳稳压过了晋王。没有了争位的资本,谁在意一个普通王妃生下的是男是女呢。
她这般想着,扫了姜似一眼。
姜似眸光一转,看过来。
齐王妃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匆匆收回视线,而后又一阵懊恼。
她刚刚居然有些紧张,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也不奇怪,燕王妃刚刚干掉了荣阳长公主……
想着这些,齐王妃对姜似越发忌惮,暗道等寻到机会定要让燕王妃不能翻身才安心。
死人是肯定不会翻身的——齐王妃心中晃过这个念头。
姜似垂眸盯着面前的水杯。
杯中是清水,能映出她的影。
齐王妃是什么时候对她生出杀心的呢?前世齐王妃亲自动手,贤妃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
她拿起水杯慢慢喝了几口,耳边又传来齐王妃对鲁王妃的劝慰。
“五弟妹想开些,说不定父皇过些日子就消气了。”
鲁王妃明媚的面庞挂着莫名其妙:“四嫂在说什么?大过年的我舒坦着呢,有什么想不开的?”
往常过年王爷那个色胚话里话外想讨要个美妾当新年礼物,今年半个字都没敢提,她心里爽着呢,倒是齐王妃这张假脸莫名给她添堵。
在鲁王妃看来,人长得丑些没什么,可连笑容都是假的就没法原谅了。
对这样的人,她只想敬而远之。
齐王妃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暗暗咬牙切齿:等她有朝一日当了皇后,定要狠狠收拾这些小贱人。
随着帝后宣布开宴,众人暂且收起了各自心思,吃着酒老老实实欣赏起了乐舞。
等到宴席结束,一直紧绷心弦的景明帝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今日总算没有再出状况。
众人拜别帝后,向宫门走去。
各家的马车就停在宫外不远处,郁谨把姜似抱上马车,跟着坐上去,一连串举动登时引来不少人撇嘴摇头。
大庭广众之下抱媳妇,还跟女人挤一辆马车,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齐王便是这般想着,潇洒翻身上马。
齐王妃收回的目光带着鄙夷。
就燕王这样行事无忌,如何与王爷比?她要是燕王妃,羞都该羞死了。
齐王妃伸出手扶着婢女,抬脚登上马车。
第526章 小产
齐王喜欢低调,齐王府的马车看起来很寻常,内里却布置得很舒适。
厚实柔软的毛毯,舒适的软靠,还有触手可及的开胃蜜饯,这一切都令齐王妃欢喜,特别是这些还是齐王特意叮嘱人布置的。
喧嚣无趣的宫宴自然比不得这避风保暖的马车让人身心放松。
齐王妃生出几分迫不及待,一脚踩着马凳,一脚跨上车板,耳边却突然响起婢女的惊呼声:“王妃——”
等齐王妃反应过来,她已经重重摔到了地上,控制不住从喉咙里发出惨叫。
此时华灯初上,一串串喜庆的大红灯笼映得宫门外亮如白昼。
随着齐王妃这声惨叫,那些准备驶动的马车一下子没了动静,就连已经行了一段距离的车马都迅速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
无数视线投过来,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齐王妃。
骑在马上的齐王瞬间懵了,而后从马背上跳下,急奔到齐王妃身边:“没事吧!”
齐王妃面部痛苦到扭曲,捂着腹部喃喃道:“疼,孩子,孩子——”
齐王目光缓缓下移。
因齐王妃穿着大衣裳,一时瞧不出端倪。
他再顾不得讲什么规矩,伸手探去。
黏腻的感觉令他心猛地沉了下去,抬起手就看到了刺目的红。
齐王的脸登时变得雪白,高喊道:“太医,叫太医!”
齐王伸手抱起齐王妃,这一刻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他好不容易盼着嫡妻又有了身孕,让他对赢过老三有了极大信心。为什么王妃会出事?
晋王害他,一定是晋王害他!
不能慌,孩子说不定能保住——
齐王抱着齐王妃冲到了宫门口,高喊道:“快把太医找来!”
眼见齐王带着齐王妃进了宫门,众人都没了走人的打算。
齐王妃上马车居然摔下来了,这可太稀奇了。
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呢?
众人不约而同把视线投向齐王府的马车。
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拉车的马同样普普通通,车夫跪在马车边瑟瑟发抖。
郁谨放下原本挑起的车窗帘,对姜似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突然有些同情父皇了。”
当皇上也不容易啊,整日困在皇宫这个牢笼里不说,想过个安稳年都不行。
姜似抚摸着小腹,面色有些发白。
她虽然憎恶齐王妃,可亲眼看着齐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么没的,还是心有戚戚。
“阿谨,你说齐王妃摔倒是意外吗?”
“意外?”郁谨笑笑,并没有多少同情,“这世上哪来这么多意外,我估计着是老三出手了。”
姜似轻轻皱了一下眉。
她记得,晋王夫妇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郁谨拥住姜似,纳闷道:“阿似,我冷眼瞧着你对齐王妃并无好感,怎么脸都吓白了?”
姜似横了郁谨一眼:“我哪里是吓的,不过是——”
她抚着小腹,叹道:“不过是觉得孩子无辜罢了。”
郁谨是男人,准确地说是个还没加冠的少年人,对此可没什么感触,云淡风轻道:“父债子偿。当父母的作孽自然会折损子女的福气。这是天理公道,没什么好同情的。”
见姜似脸色依然不大好,他抬手按上她的肩:“好了,说不定齐王妃的孩子没事儿。”
“保不住的……”姜似喃喃道。
“什么?”
姜似抬眸与郁谨对视,正色道:“齐王妃的孩子保不住了。”
郁谨失笑:“那也是命。阿似,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好。”
郁谨再次挑起车窗帘,见那些人都已经下了马车围在宫门口,对姜似道:“咱们也下去吧。这种时候没必要特立独行,要是这么回去了被人诬赖说齐王妃摔倒是咱们动的手脚,平白添堵。”
姜似颔首,随郁谨一道下了马车,照样是被他抱下去的。
听到动静的众人看过来,这一次再无人笑话郁谨脸皮厚。
齐王倒是要脸了,孩子没了……
真要权衡起来,有时候脸面其实没那么重要。
宴席上景明帝总怕出幺蛾子,心思重重没吃几口饭,好不容易熬到家宴散了,这才有了吃宵夜的欲望。
天寒地冻,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也不错。
嗯,他不喜欢加冰糖的,弄成咸口的,放些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就行。
景明帝美滋滋想着,坐着肩舆准备去皇后那里吃宵夜,半路上就被急匆匆奔来的内侍拦住了。
看着扑倒在面前的内侍,景明帝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云腿燕窝粥是吃不成了!
“说——”
“皇上,齐王妃摔下了马车……”
景明帝猛然睁大了眼睛,与皇后对视。
皇后面上适时露出关切,实则内心毫无波动:“齐王妃现在如何了?叫太医了么?”
听内侍说齐王已经把齐王妃抱到了偏殿里,太医正赶过去,皇后忙对景明帝道:“皇上,咱们过去看看吧。”
景明帝还能说什么,只能黑着脸点头。
偏殿里人荒马乱,帝后赶到门口,就听齐王的声音传出来:“太医,你说什么?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景明帝脚步一顿,对皇后道:“你进去看看。”
皇后点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屋内很暖,血腥味越发明显。
皇后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走了过去。
齐王妃躺在矮榻上,面色苍白如雪,汗珠不断往外冒,指甲在床榻上划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孩子,孩子——”齐王妃口中不断喊着这两个字,是皇后从没见过的狼狈。
皇后暗暗叹了口气,问太医:“齐王妃怎么样?”
太医也想叹气,却不敢,只能摇了摇头,小声道:“孩子没了……”
齐王妃猛然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太医的手:“不可能,我的孩子不可能没了。太医,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老太医被齐王妃这么一抓,险些吓昏了,慌忙甩开齐王妃的手跪下来。
“太医,真的没办法了?”齐王似乎恢复了冷静,沉声问。
太医点点头。
齐王颤了颤眼帘,道:“那就劳烦太医给王妃开些调养身体的药吧。”
第527章 车夫
在齐王看来,孩子既然保不住了,而景明帝还在外头,他若是表现得太糟,令父皇失望就更加得不偿失。
“麻烦太医了。”
“王爷折煞微臣了。”太医暗暗叹了口气,忙借着开药的由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齐王握住齐王妃的手:“王妃,你莫要想多了,养好了身体咱们的孩子还会再有的。”
“不会了,不会有了……”齐王妃伤心到极处,语无伦次哭喊着。
齐王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厌恶,面上却丝毫不露:“王妃,你冷静一下,这是在宫里。”
他的这番提醒却没被素来贤良的齐王妃听入耳里。
她此刻腹痛如绞,心如刀割,哪里还在乎是在何处。
宫里宫外又如何,她心心念念盼来的孩子没了,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也没了……
齐王妃的哭声越发凄惨。
赶来的嬷嬷为难道:“王爷,您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先出去吧。”
齐王巴不得离开这血腥之地,面上挂着沉痛道:“就劳烦嬷嬷照顾好王妃了。”
齐王向皇后行了个礼,又温声劝慰齐王妃几句,转身走了出去。
齐王妃小产,下边血流不止,皇后虽是女子却也不好久留。
对身份尊贵的人来说,小产毕竟是件晦气事,即便皇后不在意,也会被女官说道。
皇后温声劝道:“齐王妃,本宫知道你难受,换做哪个女子遇到这样的事都会难受的。不过人总要往前看,日子还长着呢,你还年轻……”
回应皇后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皇后叹了口气,交代嬷嬷等人:“照顾好王妃。”
嬷嬷忙应了,指挥着宫婢忙碌起来。
皇后看了形容凄惨的齐王妃一眼,向外走去。
先一步走出来的齐王给景明帝行了个礼,哑声道:“儿子惭愧,让父皇大年初一都不得舒心。”
景明帝摆摆手:“罢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话了。你媳妇怎么样?”
齐王沉重摇头:“孩子没了,她有些受不住……”
景明帝叹口气,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放到寻常百姓家,生下七八个孩子能养大三四个就算不错了,妇人小产更是不稀奇。可齐王妃盼来这个孩子不容易,他是知道的。
“你媳妇怎么就摔了?”
齐王低下头,悲痛道:“是儿子不好,没有照顾好王妃。”
他骑在马上看得分明,王妃那一摔太莫名其妙了,说是意外他第一个不信。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妃对这个孩子多么在意,怎么会不小心摔倒呢?
可是这些都不能对父皇提,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难过无益,好在你们还年轻。”
齐王欲哭无泪,却强撑着道:“是,儿子明白。”
他这个年纪,别人的儿子都进学堂了,他儿子还没影儿呢,更何况是在与老三争锋的关键时期。嫡妻有孕又小产,这个孩子还不如不来——
“其他人都散了么?”景明帝问潘海。
“大都在宫外等着呢。”
景明帝脸一沉,没好气道:“等什么等,让他们赶紧回家!”
一个个就知道添乱,朵嬷嬷那边人都快被打死了还是一个字问不出来。
想着这些,景明帝就心口疼。
潘海领命而去,到了宫门外环视一眼,高声道:“皇上命各位都散了吧。”
有忍不住八卦之心的忙问:“潘公公,齐王妃没事吧?”
潘海想着齐王妃小产的事定然瞒不住,乐得不得罪人,道:“孩子没了。”
阵阵唏嘘声响起,有多少真心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一辆辆马车陆续驶动,最后只剩了齐王府的马车孤零零留在原地。
车夫蹲在马车边,看一眼来回巡视的侍卫,抱着马腿小声哭起来。
王妃从车上摔下来小产了,他一定讨不到好。
“闭嘴!”走近的侍卫呵斥一声。
车夫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来,目光触及某处骤然一缩,神情渐渐变得惊恐。
偏殿里忙碌到宫门将锁,齐王妃被抬上软轿,由齐王陪着出了皇宫。
尽管齐王妃小产,齐王夫妇也没有留宿宫中的道理,有些规矩即便帝后都不好打破。
靠着车壁却不敢闭眼的车夫见到齐王出来,白着脸迎上去:“王爷——”
齐王这个时候哪有与一个车夫说话的心情,沉着脸翻身上马,来到软轿旁边:“走吧。”
软轿稍稍加快了速度。
车夫看了看,坐上马车扬起了马鞭。
大年初一的夜晚,天上不见星月,就如齐王此刻的心情,一片愁云惨淡。
齐王迫不及待要赶回王府,只觉这一路格外难熬。
软轿终于在齐王府二门前停了下来。
齐王下了马,对轿夫道:“直接抬到正院门口吧。”
在宫里抱王妃是没有办法,不能给父皇留下冷酷无情的印象。已经到了府中,他不想再沾染血腥味。
软轿停到正院门外,数名丫鬟婆子围上来把齐王妃扶出轿子,连抬带抱弄到了屋子里。
一番折腾,齐王妃脸上一点血色都无,瞧着令人心惊。
几个心腹丫鬟哭喊着:“王妃,王妃——”
“闭嘴!”齐王没好气喝了一声,哭声顿时没了。
齐王妃动了动眼皮,吃力睁开了眼。
“觉得如何?”齐王语气温和下来。
齐王妃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齐王手腕,嘶声道:“王爷,车板上很滑——”
齐王眼皮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去寻齐王妃脱下的鞋子。
冬日里贵族女子习惯穿靴,轻便保暖。
齐王妃因为有了身孕,靴子是特制的,没有鞋跟。
齐王直接抓起短靴翻过来,伸手抹了抹,而后对着光线细瞧。
黑褐色的脏物,揉搓起来有些黏腻。
齐王的脸色登时变得无比难看,顾不得对齐王妃说什么就冲了出去,直奔马厩。
车夫平日就歇在离马厩不远处的罩房里,方便保养马车,照料马匹。
而此时本该歇下的车夫却留在马厩中,正用湿布一遍一遍擦着车板。
齐王大步走过去,抬脚照着车夫后心踹去。
“你在干什么?”
第528章 噩耗
半明半暗的马厩内,混杂着复杂难闻的气味,还有被惊动的马匹不安的嘶声。
齐王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在干什么?”齐王眼里冒火,恨不得吃了眼前的车夫。
车夫骇得连连磕头讨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又是一脚踹过去,齐王一字字问:“王妃是你害的?”
车夫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似乎被齐王问的话吓到了,片刻后才如梦初醒,趴在地上哆哆嗦嗦道:“老奴不敢,打死老奴也不敢害王妃啊!”
这正是齐王觉得奇怪的地方。
车夫是王妃从娘家带过来的家奴,怎么会生出害王妃的心?
“那你在擦什么?”
车夫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齐王眼神冷厉如冰,冷冷道:“不说可以,仔细你一家老小!”
车夫身子晃了晃,照着自己的脸狠狠抽了一个耳光:“都是老奴猪油蒙了心……王妃出了事,老奴发现车板上有油,一时害怕被王爷责罚,就想偷偷把油迹擦去……”
齐王这才明白了车夫这样做的原因。
车板上有油,必然是有人偷偷撒上去的,而本该半步不离马车左右的车夫却不曾发现,定是车夫偷懒了,或是打盹,或是去了别处,才给人可乘之机。车夫担心被主子怪罪,便想到了毁油灭迹。
论罪,车夫失职害王妃小产,拿刀剐了也不为过。
齐王压下杀机,问道:“你确实没有发现形迹可疑之人?”
车夫茫然摇头。
齐王面色如冰。
车夫惊骇欲绝,不停抽嘴巴子:“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你确实该死。”齐王深深看车夫一眼,转身离开了马厩。
外面的空气一下子冷冽清爽起来。
齐王仰望着墨云翻滚的天空,心仿佛坠到了深渊里。
他没有回正房去陪小产的齐王妃,而是去了前院书房。
齐王一直有争位之心,来往之人颇多,书房自然宽敞体面。
他一头扎进去,狠狠摔打了许久才安静下来,望着满地狼藉喃喃道:“老三,你等着!”
晋王府中,晋王与晋王妃歇在一处,屋内已经熄了灯。
晋王妃却睡不着,悄悄翻了一个身,盯着帐顶银钩出神。
一只手臂伸过来,落在她身上,响起男人的声音:“睡不着?”
晋王妃侧过身,歉然道:“是不是吵到王爷了?”
“没有。你怎么睡不着?”
晋王妃沉默了片刻,道:“我在想齐王妃小产的事。”
“想这个做什么?这世上的意外多了,齐王妃只是小产,又不是没了性命,算不得什么大事。”
晋王妃抿了抿唇。
晋王轻轻拍了拍她,温声道:“好了,快睡吧,莫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
“嗯,王爷也睡吧。”晋王妃笑笑,闭上眼睛。
良久后,耳边响起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晋王妃悄悄睁眼盯着晋王的侧颜。
齐王妃小产真的是意外么?还是王爷出手——
晋王妃不愿再想下去,重新闭上眼睛。
天亮了。
大年初二是个好天气,宫中嫔妃照例去给皇后请安。
她们住在深宫,昨晚那场闹腾暂时还没有传到耳中。
皇后还没有出现,等候着的众嫔妃随意闲聊着。
宫里有好几年没进新人,众嫔妃混得风生水起也好,混得凄凄惨惨也罢,终归算是很熟悉了,大过年的谁都不会添堵,专门捡着讨喜的话说。
贤妃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的焦点。
“还是贤妃姐姐有福气,两个儿媳都有了身孕,真是让人羡慕。”
“就是啊,两位王妃今年就能给贤妃娘娘添两个孙辈了。”
“我听说前后脚怀孕的往往会岔样生,一个生男,一个生女,到时候贤妃娘娘孙子、孙女都得了……”
“有这种说法?”一直矜持微笑的贤妃看向说话的小嫔妃。
小嫔妃点头:“嫔妾家乡是有这样的说法。”
“燕王妃与齐王妃怀孕一先一后,不知道谁会生下龙孙呢?”莺莺燕燕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贤妃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并没理会这个声音,而是盯着小嫔妃。
哪个生下龙孙?她当然是希望老四媳妇生下龙孙了。至于老七媳妇,看到了老七夫妇对她这个母妃的态度,无论生什么她都没有多少欢喜。
老七媳妇那个不识抬举的东西若是生下龙孙,岂不更加张狂?这是她十分不愿看到的。
小嫔妃是个机灵的,忙道:“嫔妾家乡还说,先开花后结果才是福气,两位王妃都是有福的。”
贤妃微笑起来,看向小嫔妃的目光带着赞许。
这小蹄子还是很会说话的。
先开花后结果,已经有了女儿的齐王妃生个儿子,而初次生产的燕王妃生个女儿。
贤妃虽知道小嫔妃是捡了她爱听的说,可谁不想听好话呢,依然挡不住她心情大好。
得到贤妃赞许的小嫔妃扬了扬嘴角。
都说太子被废之后晋王与齐王是最有可能上位的,而有贤妃以及安国公府的支持,加上齐王妃有了身孕,晋王恐怕争不过齐王。
齐王倘若上位,贤妃以后就是后宫实际上的女主人,不趁现在好好巴结一番,将来再示好可就来不及了。
如小嫔妃这般想法的嫔妃并不少,一时之间诸多附和声响起。
后宫往往是前庭的影子。比如两个大臣不合,倘若二人家族中都有姑娘入宫,这两位嫔妃定然不可能和睦相处。眼下齐王成了太子的热门人选,宫中嫔妃对贤妃自然多了奉承。
庄妃垂眸喝了一口茶。
立太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些人可真是积极。
“皇后娘娘到——”
不多时盛装打扮的皇后出现在众嫔妃面前。
众嫔妃立刻给皇后行礼。
“不必多礼。”
照例的请安之后,皇后说了一些宫中琐事,把视线投向贤妃。
“贤妃妹妹,有一件事本宫要知会你。”
贤妃忙道:“皇后娘娘请说。”
按着规矩,昨夜皇上会歇在皇后那里,皇后能有什么事知会她?
皇后顿了一下,道:“昨晚齐王妃不幸小产了。”
第529章 准备反击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落在贤妃面上。
贤妃那一瞬间思绪都停滞了,嘴角还凝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片刻后,她的脸色才一点点苍白起来,最终变得没有一丝血色。
“皇后娘娘,您说什么?”
皇后轻叹口气,劝道:“贤妃妹妹想开些,齐王妃还年轻,养好了身体孩子还会有的。”
“怎么会小产?昨日家宴时齐王妃还好好的!”贤妃根本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追问道。
皇后轻轻皱着眉,道:“齐王妃出宫后上马车时不小心摔了下来……”
贤妃动了动嘴唇,咽下欲要脱口而出的那句“不可能”,放在膝头的手抖得厉害。
齐王妃素来稳重,上马车会摔倒?打死她都不相信,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可是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而不能叫嚷出来。
贤妃十分清楚,宫里这些女人最爱逢高踩低看笑话,她说出来又如何?半点同情都不会得到。
再者说,齐王妃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要同情有何用?
这一刻,贤妃心中对齐王妃生出几分怨气。
她早就免了齐王妃的请安,就是怕这么浅的月份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正旦家宴虽然重要,老四媳妇不出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要是换了老七媳妇有孕一个月出头,她敢肯定这场家宴老七媳妇定然不会来。
贤妃进宫这么多年,养气的功夫是有的,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恢复了冷静,苦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告诉我这件事,等会儿我叫齐王进宫问问齐王妃的身体如何了。”
“应当如此。”
贤妃微微点头,不再说话,手中帕子险些扯烂了。
皇后看了看众嫔妃,道:“今日没有事了,你们都散了吧。”
众嫔妃再次给皇后行礼,等皇后由宫婢扶着离去,齐齐看向贤妃。
于无数道意味莫名的视线中,贤妃面无表情甩了甩帕子,快步离去。
窃窃私语声在背后响起。
“贤妃可真沉得住气,听到齐王妃小产了,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
“嘻嘻,不接受又如何?表现得哭天抹泪岂不是更丢人……”一个嫔妃说着用肩膀撞了先前巴结贤妃的小嫔妃一下,嗤笑道,“有些人啊,拍马屁都不知道找准了,真是可笑呢。”
小嫔妃就没有贤妃的养气功夫了,一张脸红红白白,尴尬不已。
收到鄙夷的白眼若干,小嫔妃红着脸离开了坤宁宫。
与小嫔妃外露的尴尬不同,贤妃的痛是在心里的,强撑着风范回到玉泉宫,直接就把一个紫檀木小杌子踹飞了老远。
听着小杌子落地的声响,贤妃往椅子上一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桌几上的茶盏一阵颤动,盖子掉下来在脚边摔得粉碎。
贤妃盯着四分五裂的粉彩茶盖目不转睛。
一样东西,想要破坏太容易了,有时候只是瞬间的事,比如这碎掉的茶盖,比如老四媳妇那还没成型的孩子……
想着那个孩子,贤妃就挠心挠肺地难受。
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正赶在老四与晋王角逐太子之位的时候,给老四添了很重的砝码。
可偏偏没留住。
没留住,还不如不来……
贤妃立刻吩咐内侍:“请齐王进宫一趟。”
一夜没怎么睡的齐王很快就赶到了玉泉宫。
“给母妃请安。”
“现在就不要说什么请安了。我问你,你媳妇小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屏退了伺候的人,贤妃直接问道。
齐王抬头,迎上贤妃的目光,眼中尽是血丝,声音更哑得厉害:“车板上有油……”
贤妃一手扶着桌几直接站了起来:“车板上有油?”
齐王沉重点头,重重一捶桌子:“定然是晋王搞的鬼!”
贤妃站了一会儿,缓缓坐下,连质疑都不曾有,冷冷道:“不是他还能有谁?早就叮嘱过你媳妇务必要小心,请安之类都不必来。她要是一直呆在王府里,怎么会被人钻了空子……”
齐王听得脸色发黑。
贤妃抱怨过后,冷冷道:“你与晋王本来旗鼓相当,各有优势,这个孩子让你占了上风,可现在孩子没保住,那局面就不如之前了……”
齐王一直无子,嫡妻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又小产,难免会让某些人觉得齐王福薄,老天并不站在齐王这边。
要知道,天子乃天选之子,几乎没有帝王不喜欢异象祥瑞,其实就是为了印证这个说法。
时人对这些还是相当在意的。
齐王何尝不知道这个,恨声道:“老三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实在与畜生无异!”
贤妃冷笑道:“用对手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便扭转劣势,何乐而不为?”
齐王眼中闪过狠厉,对贤妃并无隐瞒:“他可以用孩子赢一局,儿子同样可以!”
贤妃扬眉:“你莫非要对福哥儿动手?”
福哥儿是晋王唯一的儿子,且是嫡子,贵重不必多说。
“这不妥。”贤妃摇摇头,“你媳妇小产,转头福哥儿又出了事,这未免太露痕迹了。你父皇并不是糊涂的,定会多想。”
齐王冷笑道:“儿子当然不会对福哥儿出手。”
“那你要如何?”
齐王眼睛眯起,冷冷吐出一个名字:“淳哥儿。”
贤妃一怔:“你要对废太子的儿子下手?”
“不是儿子对废太子的儿子下手,而是诱着老三对废太子的儿子下手!”齐王眼中满是恨意,解释道,“母妃莫非没有发现,父皇对废太子依然有感情,前些天老五打了废太子被降爵就是明证。”
贤妃缓缓点头,嘴角挂着冷笑:“皇上从来没忘了元后,对她的儿子自然爱屋及乌了。”
一句“爱屋及乌”被贤妃说得咬牙切齿。
问后宫女人最羡慕哪个,不是现在的皇后,更不是太后,而是短命鬼元后!
一个有着皇后之尊还被皇上念念不忘的女人,儿子当了二十多年的储君,天下的好事都让这个女人占了。
当然,随着太子被废,后宫女人们这才平衡了点儿。
“你准备如何诱得晋王对废太子之子下手呢?”
第530章 远行
“见父皇因为老五打废太子而大动干戈,老三定然会对废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重新考量。儿子正好借着李氏小产而假意退出,这样一来,老三认定的威胁就成了废太子……”齐王说着打算。
贤妃频频点头,最后叮嘱道:“莫要操之过急,务必不能让你父皇察觉是你动的手……”
“这是自然,母妃放心就是。”
贤妃长长舒了一口气:“见你没有灰心,母妃就放心了。”
“灰心?”齐王笑笑,“母妃大可放心,儿子不会这么轻易被击倒。”
倘若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就能让他灰心,那他还争什么?像老七那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得了。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在门外高喊,贤妃与齐王立刻迎了出去。
景明帝看到走在贤妃身旁的齐王,道:“老四也在?”
齐王向景明帝见礼,道:“母妃听说了李氏小产的事,很不放心,所以叫儿子来问问李氏的情况。”
“你媳妇如何了?”景明帝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
尽管他觉得与玉泉宫不对路,可贤妃儿媳小产,该来看看还是要来的。
“折腾了一夜……不过父皇不必担心,女人小产都是如此,好好调养就是了。”齐王说得平淡,竭力掩饰着沉痛。
景明帝叹道:“正月里事情少,好好陪陪你媳妇。”
“嗯,儿子知道。”
“那你就回去吧。”
齐王行礼告退。
景明帝开口劝贤妃:“孩子与父母是缘分,等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皇上说的我明白,就是这心里还是难受……”贤妃趁机博取怜惜。
皇上可是许久没留宿玉泉宫了。
虽说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宠,可留宿代表的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比如初一十五,皇上必然会在坤宁宫歇下。
景明帝不擅长安慰人,张口道:“别难受了,老七媳妇定然会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贤妃:“……”如果可以打皇上,她一耳刮子就扇过去了!
忍了忍,贤妃抖着唇道:“谢皇上吉言。”
景明帝暗暗叹口气:看来贤妃真的很伤心,强忍悲痛忍得嘴唇都白了。罢了,他还是离开吧,方便贤妃哭出来。
景明帝离开了玉泉宫。
除了伤心又平添一肚子气的贤妃捂着心口直翻白眼,把摔碎盖子的那只茶盏也砸了。
景明帝回到御书房,随手翻了翻新出的话本子,就见潘海急匆匆走进来。
“又有什么事?”景明帝心生不祥的预感。
潘海低着头,避开景明帝的眼睛:“朵嬷嬷受不过刑罚,没了……”
景明帝闭闭眼,复又睁开,抓起桌上的话本子刷刷撕了。
“皇上,您息怒啊——”见景明帝撕话本子,潘海肝都颤了。
皇上是气坏了啊,这话本子是六出花斋年底歇业前才出的珍藏款呢!
把撕烂的话本子往地上一扔,景明帝面上恢复了平静:“宣鸿胪寺卿来见。”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撬不开朵嬷嬷口的准备,听到朵嬷嬷挨不过刑罚没了,震怒没有多强烈,主要是憋屈,太憋屈!
乌苗族在大周历任皇帝眼里都是神秘不好招惹的存在,因为常年与南兰国交战,对这个夹在大周与南兰之间的异族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可现在是对方先把手伸过来,要是就这么忍了,他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劲?
鸿胪寺卿正在走亲访友,被跑断了腿的下人找到,急慌慌进宫来。
“微臣见过皇上。”
看一眼穿着喜庆的鸿胪寺卿,景明帝情绪倒是好了点儿,问:“拜年去了?”
鸿胪寺卿愣了愣,忙道:“啊,拜年去了……”
大年初二啊,不去拜年干什么,皇上叫他来到底干嘛的?
君臣之间干巴巴的对话听得潘海嘴角直抽。
“天很快就暖了。”
“是。”鸿胪寺卿开始冒汗了。
天有多快暖他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热得想脱衣裳。
“等江水解冻,你从属下中挑一批伶俐的,走一趟乌苗。”
鸿胪寺卿猛然睁大了眼睛。
出使乌苗?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到时候选谁去谁不去,他马上要满头包。不过倒是可以借此小赚一笔,那些属下定然乐得塞银子……
正往好处想着,就听景明帝淡淡道:“到时候爱卿也去,表示出咱大周的重视来。”
鸿胪寺卿身子晃了晃,强忍着大哭的冲动应了下来,强自在心中安慰:宁当鸡头不做凤尾,等到了乌苗,他被当成座上宾也不错。
又听景明帝淡淡道:“爱卿不必担心,锦鳞卫的人会与你一起去的。”
鸿胪寺卿眼前一黑,绝望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整个正月就在淡淡乌云笼罩中过去了。
到了二月,天气开始转暖,由鸿胪寺卿带队,一支队伍离开京城前往乌苗。
同样要离京的还有姜湛。
送别这日,城外长亭站满了人。
“二弟到了南边,定不要逞能,记得什么都没有安全重要。”姜依眼角泛红,把一个包袱交给姜湛。
姜湛笑问:“大姐给我准备了什么?”
“两套衣裳,两双鞋子。”
“正好都是用得着的,等我从南边回来,也给你们带好东西。”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东西?你人回来就行!”姜安诚被儿子没心没肺的笑气得翻白眼,抬手打了一巴掌。
姜湛揉了揉被打的胳膊,哭笑不得:“父亲,儿子现在好歹是从四品武将了,那些手下还看着呢。”
姜安诚一扫等在亭外的队伍,瞪了姜湛一眼,倒是没再训斥。
姜湛看向姜似,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在某人杀气腾腾的眼神下默默把手放下来。
“四妹,家里就要你看着了,有事记得给我写信。”
“二哥放心。”
姜湛视线往下落了落,笑道:“等我外甥出生了,也记得给我写信。”
姜似应下,把一个小包袱递给姜湛:“里面准备了些二哥可能用得上的,二哥别弄丢了。”
“铁定不会丢的。”
姜湛是个洒脱的,该说的都说了,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冲家人摆摆手,一夹马腹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