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报应
迎亲队伍的正前方,立着一名年轻男子。
男子二十出头,头发整整齐齐束入纶巾,面庞消瘦,便越发显出斯文清秀来。
这是个举手投足都带着浓浓书卷气的男人。
这样一名男子,虽然样貌出众,放到人群中并不会太惹眼,可他此时却攫取了无数人的目光。
他穿着一身红袍,那红足以与枣红马上湘王身上的喜服较量。
而这还不是引人侧目的原因,真正让无数人目瞪口呆的是男子手中用竹竿挑着的长幡。
长幡足有丈余,上面写着斗大的六个墨字:崔姑娘是我妻。
看清楚长幡上内容的人一时连话都忘了说。
有不识字的人急得不行,扯着身边人问:“写的什么啊,怎么你们都傻了?”
“崔姑娘是我妻。”
“啥?”
“崔姑娘是我妻。”
“狗蛋子,你不要命了,这话都敢说?”
皇子大婚这样的热闹,无人不知今日的新郎官是湘王,新娘子是将军府的崔大姑娘。
那人伸出手指着长幡,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颤抖着:“那……那上面这么写的!”
短暂而诡异的安静过后,看热闹的人群突然哄闹起来。
这是赶上抢亲的了?
天啦,今日这场热闹看得太值了!
这种事情只从老人们嘴里听说过,今日居然亲眼瞧见了,更令人激动的是被抢亲的还是堂堂皇子!
一个国家,君王如何是会影响百姓们言行的。
景明帝是个宽容的帝王,臣民们便活得从容些,胆子也大些。
如现在这般情形,皇子又如何,热闹反而会看得更带劲
反正不能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大牢里也容不下嘛。
湘王几乎是傻在了枣红大马上。
朱子玉眼底划过冷光,把手中长幡举得更高,大声喊道:“我朱子玉与明月两情相悦,湘王为何要拆散我们啊——”
看热闹的人群越发骚动了。
“什么,原来是湘王横刀夺爱吗?”
“啧啧,我先前听说朱子玉为了情人谋害发妻,那情人就是将军府的崔大姑娘,原本还不信来着,如今看来居然是真的啊!”
白云寺惊马姜似毫不犹豫的报官,乃至后来东平伯府与朱家的义绝,朱子玉的大名已经妇孺皆知。
谁若没听说过负心汉朱子玉,那就是孤陋寡闻。
迎亲的队伍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快把这疯子赶走!”
大好的日子,迎亲队伍中虽有王府护卫,兵刃却没有带。
立刻涌上数人去拖朱子玉。
这可是皇子大婚,说是把人赶走当然不是赶走这么简单,而是先弄到别处去,稍后算账。
朱子玉拼命挣扎着,撕心裂肺喊:“明月,明月,你忘了咱们的海誓山盟吗?你说过要做我妻子的,怎么能嫁给湘王呢?你是不是被逼的?”
议论声更大了。
“这样看来朱子玉对崔大姑娘一往情深啊,说不定崔大姑娘也是如此呢……”
“嘶——那湘王岂不是横刀夺爱了?”
呆若木鸡的湘王:??
花轿中,崔明月一把扯下绣着并蒂莲的喜帕,脸色难看得吓人。
朱子玉——
他不是疯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就是因为他疯了,才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他这是拼着不要命也要毁了她!
“明月,明月你出来啊——”
轿子外那一声声喊犹如催命符,折磨着崔明月的每一根神经。
她抬手,几次想掀开轿帘往外瞧一瞧,却没有勇气。
外面人山人海,无数人正瞧着这场笑话,恐怕都盯着她这里呢。
朱子玉这么一闹,湘王会怎么想?这事传到太后乃至皇上耳中,他们又会怎么想?
坐在花轿中的崔明月头一次觉得惶恐茫然,仿佛置身于孤岛上的牢笼中,而潮水正往孤岛上蔓延。
她该怎么办?
崔明月突然觉得一阵心悸,扶着轿壁呼吸困难。
花轿中是安静的,只有她浑浊的呼吸声;花轿外似乎也安静下来,没有了令她窒息的喊声。
朱子玉被弄走了?
崔明月不能往外看,只能心慌意乱猜测着。
朱子玉确实被拖走了,只有他挣扎时从手中掉落的长幡躺在地上。
离得近的人依然能看到长幡上几个大字:崔姑娘是我妻。
无数道目光落到湘王身上。
所有人都在好奇经过朱子玉这一闹,湘王该怎么办。
要说起来,湘王还怪倒霉的,好端端的喜事遇到这种晦气事。
不过也有不少人小声感叹着:没办法,谁让湘王横刀夺爱呢。
湘王:??
迎亲队伍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谁都不敢当出头鸟,一致看向喜娘。
喜娘是宫中派来的,虽然见惯了大场面,可今日这场面也是头一遭遇见,这会儿才缓过神来。
无论怎么样,亲事还要进行下去啊。
在众人目光催促下,喜娘硬着头皮来到湘王面前。
“王爷——”
湘王坐于马上,盯着喜娘鬓边别着的红花只觉格外刺眼。
他冷冷瞥了花轿一眼,一抖缰绳,一人一马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与发懵的迎亲队伍以及看热闹的人们。
人群一时变得静悄悄,只有喜娘的尖叫声:“王爷,您不能跑啊——”
姜似从临街茶楼的二楼窗边托腮往外看,微微一笑。
当年,荣阳长公主横刀夺爱毁了母亲的幸福,如今她的女儿在成亲路上被新郎官抛下,这大概就是一报还一报吧。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秧。
谁说没有报应呢?只不过有的时候是天报,天若不报,自有人报。
姜似十指交握,用力捏了捏。
她就喜欢做那替天行道的人。
“阿似。”
“嗯?”
郁谨视线从媳妇捏得咯咯响的双手移开,笑道:“咱们该赶到湘王府去了。”
姜似起身,笑眯眯道:“好。”
窗外,街上。
崔明月猛然掀起了轿帘。
前方除了无数双眼睛看来,哪还能看到新郎官的身影。
她这是成亲的半路上被湘王抛弃了?
尽管刚刚听到朱子玉的闹腾已经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可这个后果还是让崔明月无法承受。
手一松轿帘落下,她整个人瘫倒在花轿中。
第432章 皇上有种不祥的预感
湘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郁谨带着姜似姗姗来迟。
鲁王大声嚷嚷:“七弟,你们来得够晚的。当初你大婚,八弟可是早早就来了。”
郁谨见湘王府的侍女把姜似引到女客那边,这才坐下来,懒洋洋道:“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婚礼又没开始,新郎官更不是五哥,五哥这么心急做什么?”
他音量同样不小,女客那边的鲁王妃往这边扫了一眼,手中茶杯咚地一声按在桌子上。
鲁王浑身一僵,冲着郁谨直咧嘴,却不敢再挑衅。
妈的,有什么不能冲他来吗,动不动把他家悍妇扯进来威胁人,算什么本事!
又坐了一会儿,太子不由皱眉:“迎亲的队伍怎么还没回?”
三皇子晋王抬头望天。
金乌爬到了西边,天际红霞绚丽。
“吉时都要过了吧?”晋王喃喃,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很快又是两刻钟过去。
众皇子面面相觑,觉出不对劲来。
到现在迎亲的队伍还没到湘王府,一定是出问题了。
“莫不是路堵了?”六皇子蜀王才大婚不久,对迎亲时人山人海的场面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他和老八关系一般,自然谈不上担心,可一直等着太无聊了。
鲁王说话素来没什么顾忌,嘀咕道:“八弟莫不是从马上掉下来了?早就说他该好好练骑术的。”
“八弟骑术还过得去,或许真的只是路堵了。”齐王脸上带着担忧。
当然,在场有几人会把他的忧心当真就不知道了。
又喝了一杯茶,终于有消息传来。
“什么,迎亲的队伍停在半路上了?”
知道缘由后的几位皇子表情格外精彩。
蜀王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大婚那日大雨滂沱,淋成了落汤鸡,原本想着就不痛快,而今与老八一比,立刻觉得不值一提。
淋成落汤鸡算什么,被满城百姓看到头顶一片草原才叫惨绝人寰。
当然,对湘王的遭遇蜀王没有丝毫同情心。
开玩笑,只有他一个人倒霉怎么行,只有别人比他更倒霉才开心啊。
想到这里,蜀王飞快瞥了郁谨一眼,藏着满满的嫌弃。
他与老七前后脚大婚,都快被老七两口子比到沟里去了,还是老八老实本分啊。
女方这边送亲的是崔将军的堂弟,此时早已打发人奔回将军府把情况讲明。
荣阳长公主如遭雷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得一张脸雪白。
“岂有此理,湘王怎么能把明月就这么扔下了!”她用力拍着桌子尤嫌不够,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掷到地上。
茶杯发出一声响,摔得粉碎。
崔绪下意识皱眉,却懒得多说,起身便往外走。
“崔绪,你去哪儿?”荣阳长公主追着问。
崔绪停下来,看了一眼外边。
天越发暗了,连天际的晚霞都没了光彩。
吉时已过。
“总不能把明月就这么留在大街上。”崔绪解释了一句,继续往外走。
荣阳长公主追上来:“你的意思是把明月接回来?”
“不然呢?”
“崔绪!”荣阳长公主铁青着脸喊了这两个字,按捺不住此刻的暴怒,“明月与湘王的亲事是太后提的,皇上定的。湘王这么做是违抗圣意,该受责罚的是他。咱们就这么把明月接回来,那后面怎么办?”
崔绪眸光深沉看着荣阳长公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深深的无力感夹杂着恼怒从荣阳长公主心头升起。
总是这样,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一双儿女,崔绪永远是这么冷静。
冷静到让她觉得漫不经心。
崔绪终于开了口:“明月与湘王尚未拜堂,不把明月带回家,难道强行送到湘王府吗?”
“那又如何?”
崔绪叹气:“倘若被湘王拒之门外,明月依然免不了难堪。既然左右都是难堪,回家至少比去宾客满堂的湘王府任人指点要强吧。”
荣阳长公主一时没了争执的心思,拂袖道:“那你去接人吧,我进宫一趟!”
成亲半途连新郎官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简直闻所未闻,她必须进宫讨个说法。
见荣阳长公主含怒离去,崔绪并未阻拦,走出将军府遥遥瞥见前方街道上黑压压全是人,弃马步行,匆匆赶去。
御书房中,景明帝结束了一天繁重的事务,照例翻出话本子看,却无端失去了兴趣。
这些日子,似乎怎么都不得劲。
好端端一场家宴,十五公主没了,毒害十五公主的陈美人也没了,十四公主知道母妃不在了,病情加重,眼看着也不大好了。
可是皇后抛出的那两个问题至今在他心头盘旋,渐渐成了心结。
他已经命潘海查过了,陈美人出身寻常,父母早已不在,只有一个兄长在外地做官。
这么多年,兄妹几乎没了联系。
如此普通的一个小小美人,哪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害人?
要说陈美人背后没有人,景明帝第一个不信。
可皇后查了这么久,别说陈美人的住处,就是整个玉泉宫都翻了好几遍,连贤妃都暂时住到别处去了,愣是查不出一点线索来。
景明帝手中虽有东厂与锦鳞卫,可这是用来盯防某些臣子及衙门的,别说景明帝性情宽和,就是往上数一数,也没有帝王用来盯着自己的后院。
后宫的统治者是皇后。
景明帝不便插手,不代表对陈美人一事不在意。
偏偏皇后就是交不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景明帝失望、烦躁、气闷……种种情绪交织,令他最爱的话本子都没了意思。
景明帝把话本子往书案上一摔,问潘海:“朕眼皮直跳,据说在民间有说法。潘海,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还是反过来?”
潘海冷汗直冒。
皇上最近连看话本子都不藏着了,可见心情恶劣到极点。
他说什么好呢?
瞬息的思考后,潘海笑问:“不知皇上哪只眼皮在跳?”
景明帝深深看潘海一眼,道:“右眼。”
潘海心中打了个突,正琢磨如何开口,一阵急切脚步声传来。
第433章 老好人景明帝
进来的是一名青衣内侍,瞧着年纪轻轻,眉眼灵活,是潘海的徒弟。
潘海皱眉瞪了青衣内侍一眼。
这是什么地方,伺候的又是什么人,天塌下来也要沉住气。
到底是年轻没经过事。
此时青衣内侍可顾不得师父的不满了,一进来就禀报道:“皇上,湘王求见。”
景明帝一听就愣了。
湘王?
今日不是老八大婚么?莫非他记错了,老八封的不是湘王?
景明帝不由看向潘海,沉声问道:“今日可是湘王大婚?”
问出这个问题,景明帝颇心酸。
寻常百姓家,这个时候公婆已经接受儿子媳妇跪拜了,可放到皇家他只能在御书房看奏折。
等到明天一早,他才能喝上这杯媳妇茶。
虽说他儿女众多,媳妇茶不稀罕了,可是稀罕不稀罕是一回事儿,喝隔夜茶就太没味了。
潘海此刻也是愣的,不过他把这份吃惊藏在心里,听了景明帝的疑问立刻回道:“是。”
景明帝得到肯定的答复,心登时一凉。
完了,完了,继那日宫宴之后,又出幺蛾子了!
“湘王人呢?”景明帝抬高声音问。
青衣内侍小心翼翼道:“湘王正在外头石阶下跪着……”
“让他滚进来!”
不多时湘王就跪在了景明帝面前。
景明帝仔仔细细打量着湘王。
比起养在后宫鲜少见面的公主们,八个儿子他还是十分熟悉的。
眼前的兔崽子确实是今日该成亲的那个!
“给朕一个你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湘王额头贴着光可鉴人的金砖,声音控制不住愤怒:“父皇,请您责罚儿子吧,今日这婚儿子没办法结了。”
景明帝重重一拍桌案:“到底怎么回事,给朕抬起头来说!”
湘王迟疑了一下才抬头,竟然星目含泪。
景明帝看得一怔。
小兔崽子居然哭了?一个大男人,遇到什么事还哭鼻子?
想到这里,景明帝满肚子的火气反而忘了发,只等着湘王解释。
湘王当然不可能像女子那样哭哭啼啼,泛红的眼睛带着委屈与愤怒:“迎亲路上,朱子玉拦住花轿要抢亲……说他与崔姑娘两情相悦,儿子横刀夺爱……”
湘王说起这些,浑身都在发抖。
还有什么比被千万人瞧着一顶绿帽落在头上更耻辱呢?
今日遭遇乃奇耻大辱,此仇不报他决不罢休!
他违背了圣意不假,可要是为了顺从就忍下这口窝囊气把崔明月抬进湘王府,那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当机立断丢下那个贱人来皇宫请罪,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在赌父皇能对亲儿子的遭遇能感同身受。
不,但凡是个男人,都能理解他的选择。
湘王无意间瞥了潘海一眼,心中补充一句:半个男人也会的。
潘海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景明帝已是站了起来:“真有此事?”
皇子大婚居然被人抢亲……话本子上都不敢这么写啊!
景明帝捂着心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潘海吓得一叠声问:“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景明帝摆了摆手:“潘海,你去跟韩然说,让他速把今日的事查明来报。”
韩然乃锦鳞卫指挥使,虽说与潘海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但潘海可以近身伺候皇上,不像锦鳞卫想要向皇上禀报或是通过密奏,或是等传召。
这么隔了一层,久而久之潘海自然稳压韩然一头。
今日皇子大婚乃是大事,韩然早就派了手下在街上盯着,朱子玉出现后锦鳞卫的人虽然没有站出来,却早早把情况禀报到了韩然那里。
景明帝没等多久,就见潘海带着韩然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皇上——”
景明帝不耐截断韩然的话:“如何?”
韩然飞快瞄了跪在不远处的湘王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同情,垂首道:“回禀皇上,今日湘王大婚,迎亲路上被朱子玉拦住……”
听韩然所说与湘王出入不大,景明帝勃然大怒,重重一拍龙案:“朱得明是怎么管教的儿子!看来他的职是白降了!”
朱得明原是大理寺右少卿,虽然品阶不算高,但在多如牛毛的京官中算是有头有脸的人。
可是朱子玉的丑事一出,景明帝把他由大理寺右少卿降为正五品寺丞,一下子成了无足轻重的小吏。
论坑爹,朱子玉干得相当漂亮。
“回禀皇上,朱子玉已经被朱家除名。”
在族法大过王法的时代,除名是十分严重的惩罚。
被除名的人从此没有家族依靠,而他以后无论做了什么与家族亦不再有关系。
景明帝一滞。
既然已经除名,自然不能再怪到朱家头上去。
沉默了一会儿,景明帝稍稍平复了心情,问:“百姓真的认为是湘王横刀夺爱?”
跪着的湘王暗暗咬牙。
横刀夺爱?
他脑袋又不是被驴踢了!
韩然眼角余光再瞄湘王一眼,回道:“那些小民最爱人云亦云,朱子玉不管不顾举着长幡乱喊,很多人便信了,甚至说——”
“说什么?”
“说朱子玉与崔姑娘一对有情人被无情拆散,还怪可怜的……”
湘王啊,同为男人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湘王感动得都快哭了,只好低着头掩饰情绪。
韩指挥使今日太仗义了。
他这位父皇素来爱惜名声,可不愿当老百姓口中拆散有情人的恶人……
景明帝沉默良久,开口道:“潘海,传大将军崔绪与荣阳长公主进宫——”
话未说完,就有内侍来报说荣阳长公主求见。
“皇兄,您可要为臣妹做主——”荣阳长公主奔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湘王语气一顿。
“朕听着,有话慢慢说。”
荣阳长公主来告状自然打好了腹稿,重点放在湘王不顾大局把崔明月抛下这上面。
声泪俱下告完状,见景明帝闭目不语,荣阳长公主忍不住催促:“皇兄,眼下明月被崔绪接回将军府了,您说明月可怎么办啊?”
“接回将军府倒是刚好。”
荣阳长公主一愣,就听景明帝悠悠道:“既然明月与朱子玉是一对有情人,朕就不当恶人了,给他们赐婚吧。”
第434章 两全其美
景明帝语气温和,目光隐隐带着一丝怜悯,一副为外甥女考虑的样子。
湘王低着头,险些大笑出声。
赌对了!
他就知道今日的遭遇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同情。
这么想着又悄悄瞄了潘海一眼,补充:半个男人也会的。
潘海:“……”第二次了!
湘王再这么看他,他会怀疑湘王想把崔姑娘塞给他,还好他只是半个男人……
潘海暗道一声好险,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荣阳长公主听了景明帝的话一时呆住,等反应过来直接炸了:“皇兄,你,你说什么?”
“朕决定给明月与朱子玉赐婚,也算成全一对有情人。”
“皇兄,明月是被姓朱的混账哄骗了啊,她一开始以为他没有娶妻,才与他来往的……”
景明帝皱眉:“骗人确实不对,所以朕降了朱得明的职,还夺了朱子玉庶吉士的身份,皇妹觉得这惩罚不不够?”
荣阳长公主抖着唇不敢说话了。
万一她说不够,皇上加重惩罚后还坚持给明月与朱子玉赐婚,那岂不是完了!
“皇妹觉得这惩罚够了么?”景明帝好脾气再问。
荣阳长公主唇色发白,竭力克制着要崩溃的情绪:“皇兄的处置自然是最合适的。”
景明帝缓缓点头:“皇妹能这么想就好。既然朱子玉骗人的行为已经得到惩罚,那咱们还是说说他与明月的婚事吧——”
“明月与他有什么好说的!”荣阳长公主彻底失控,扬声打断了景明帝的话。
景明帝眸色一沉,视线笼在荣阳长公主因激动而潮红的面上。
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温和:“刚刚皇妹说明月以为朱子玉没有娶妻,所以与之来往,这足以说明他们之间是有情的。既然有情,而今又闹成这个样子,成全他们岂不是两全其美?”
荣阳长公主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屁的两全其美,她就知道皇上当久了的人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皇兄,明月与湘王只差拜堂了,要真说起来已经算是皇家媳妇,怎么能改嫁他人?”
景明帝脸色一正:“皇妹这话就说错了。成亲后若是夫妻不和,和离各觅良缘的大有人在,更何况他们还没拜过堂。朕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总不能为了所谓的皇室脸面就牺牲明月的幸福。”
荣阳长公主险些给景明帝跪下。
皇兄,求求你迂腐一点吧,你这样要人没法活啊!
“皇妹,你就不要固执了。听朕一句劝,儿孙自有儿孙福——”
“不行!”荣阳长公主决然打断景明帝的话,语气激动,“我去找母后——”
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站住!”
荣阳长公主脚步一顿,看向景明帝。
在她印象中温和宽厚的皇兄此刻面无表情,目光冰冷看过来。
帝王之怒,真正面对时哪怕骄纵如荣阳长公主,亦觉得胆寒。
她到底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为了心悦的男人闹到太后与景明帝面前死活要下嫁的少女了。
景明帝手搭在白玉镇纸上轻轻摩挲着,声音微冷:“母后年事已高,需要多休息。皇妹素来明理,可不要去惊扰她老人家。”
景明帝说得轻描淡写,荣阳长公主却听出了十足的警告。
她顿时打消了去告状哭诉的心思。
大周皇室素来女儿多,当初她的姐妹可不少,能嫁在京城的却不多,而嫁在京城能说进宫就进宫的只有她一个。
为什么?
说到底是因为她是太后的养女,皇兄才对她另眼相待。
而这份另眼相待关键在太后。
皇兄都这么说了,她要是还不管不顾去找太后哭诉,在皇兄看来就是不孝。
皇兄对太后是最上心的,要是觉得她不孝,那她的荣宠就要大受影响。
荣阳长公主年少时的任性说白了还是因为能碾压对方的身份,面对太后与景明帝该收敛还是知道收敛的。
生在皇室,若是一味只知道娇蛮,恐怕活不过两年。
景明帝见荣阳长公主颇识趣,满意点了点头,眼神温和起来:“既然皇妹也认可朕的决定,那就这么办吧。潘海,传朕旨意……”
潘海领旨而去。
荣阳长公主游魂般离开了皇宫。
她进宫干什么来着?
湘王依然安安静静跪着。
景明帝走过去,照着湘王屁股踹了一脚,怒道:“还跪着干什么,给朕滚回王府去!”
这个时候湘王府还有一群等着喝喜酒的人呢——这么一想,湘王顿觉生无可恋。
他做错了什么,遇到这种恶心事!
崔——明——月——
湘王在心里咬牙切齿喊着这个名字,恨意滔天。
现在咽下这口气,绝不代表事情就这么算了。
嫁给朱子玉就完了?
这对奸夫淫妇这么恶心他,他定要他们好看!
“嗯?”见湘王还傻跪着,景明帝皱眉。
湘王磕了个头:“儿子告退。”
眨眼间御书房只剩下了景明帝一人。
景明帝翻了几下话本子,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景明帝把话本子往抽屉里一塞,背手往慈宁宫而去。
这件事太后早晚会知道的,不过还是等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吧。
他现在过去当然不是坦白,而是陪太后聊聊天。
有他这么孝顺的儿子,别人如何太后应该不会太在意的。
湘王赶回王府,大半的宾客果然还在那里等着。
湘王一看几个兄弟都在,甚至连太子都没走,那个气啊。
别人也就罢了,老七大婚的时候太子明明早就走了,如今是想干嘛?
他的笑话就这么好看?
“八弟,这是怎么了?”众皇子一脸关切,纷纷问道。
开玩笑,遇到这种热闹正愁怎么光明正大看呢,如今正好赶上,傻子都不走啊。
许是今日的事太磨炼人,湘王只是气了一下便冷静下来,淡淡道:“没什么,弟弟与崔姑娘的婚礼取消了。”
“取消?”众皇子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
太子难得有机会教育兄弟:“八弟,你们的亲事是父皇定下的,你再生气也不能任性啊!”
“没办法,弟弟被人抢了亲,只能进宫请父皇做主,于是父皇取消了我与崔姑娘的婚事,给崔姑娘与朱子玉赐婚了……”
“噗——”鲁王一口茶喷了出来。
第435章 天作之合
鲁王过于激动一口茶喷出去,喷了太子一身。
太子甩着袖子脸色发黑:“老五,你就不能斯文点?”
鲁王歉然笑笑:“对不住啊,二哥,我这不是太意外了嘛。”
众人又把目光落回湘王身上。
齐王语带关切:“八弟,父皇真给崔姑娘与朱子玉赐婚了?”
湘王与齐王关系向来不错,沉着脸点点头。
“恭喜八弟了。”一道清越声音响起。
湘王看过去。
郁谨冲他举杯。
“七哥是在说笑话么?”湘王冷冷问。
今日他要是打架,父皇定会理解吧。
郁谨扬眉浅笑:“我最不爱说笑话,而是真心实意恭喜八弟。”
湘王额角青筋跳动,快要控制不住揍人的冲动。
“那七哥说说,弟弟喜从何来?”
郁谨转了转手中酒杯,不紧不慢道:“今日的风波虽然令八弟难堪,总比将来闹出来好,那样才是真的难堪。八弟觉得呢?”
湘王迟疑片刻,随意抓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老七说得不错,在拜堂前摆脱姓崔的贱人,自然是该恭喜他。
众皇子见状纷纷举杯。
“就是,八弟别往心里去,咱们喝一个……”
郁谨把酒杯凑到唇边啜了一口,微微笑了。
回去的路上,郁谨厚着脸皮挤进车厢,搂着姜似问:“阿似,你猜崔明月与朱子玉的婚事会顺利么?”
姜似偏头躲开浓郁的酒气,笑道:“自然希望他们顺顺利利。”
本以为断了崔明月的王妃之路就算小胜,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有如此神来之笔。
把崔明月与朱子玉凑在一起,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实乃天作之合。
姜似几乎可以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
以崔明月的自傲,倘若朱子玉还是前途无量的庶吉士还好,让她嫁给被逐出家族半疯半傻的男人,以后不用别人出手,他们也会把自己作死。
姜似靠着车壁微笑。
这个小目标似乎快实现了。
崔明月枯坐在房中,一身大红嫁衣尚未换下。
素来无法无天的崔逸连房门都不敢进,在屋外长廊里来回打转。
“你在这里干什么?”
崔逸抬头一看是荣阳长公主,苦着脸道:“妹妹在里面呢。”
“你父亲呢?”
崔逸伸手一指暗影处:“父亲在那里。”
“看好你妹妹。”荣阳长公主撂下一句话,并没有立刻去见崔明月,而是去找崔绪。
崔绪立在桂花树下,听到脚步声微微抬眸,见是荣阳长公主过来,收回目光继续保持沉默。
荣阳长公主走到近前,见崔绪这样子火气腾腾往上冒。
“你就不问问皇兄如何说的?”
“皇上如何说?”
“你——”
崔绪无奈看着她:“这个时候咱们还要先吵一架?”
荣阳长公主一下子泄了气。
“皇兄要把明月许配给朱子玉!”
崔绪愣了一下,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崔绪,你可说话啊!”多少年来,荣阳长公主最恨的就是这个男人的冷漠。
崔绪苦笑:“这是皇上的意思,我还能说什么?难不成你要我抗旨?”
倘若可以抗旨,他就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了。
荣阳长公主被问得哑口无言。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你去对明月说吧,让她做好准备。”崔绪说完背着手往院门口走去。
“崔绪——”荣阳长公主喊了一声。
崔绪停下来,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荣阳长公主唇角翕动。
她喊住崔绪干什么呢?
皇命难违,女儿嫁给朱子玉的事不可更改,她当然不是叫崔绪抗旨。
可是这种时候,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男人就不能给她一个安慰吗?
“没事我就走了。”崔绪转身离去。
荣阳长公主走进屋中。
“皇上要给我和朱子玉赐婚?”听完荣阳长公主的话,崔明月喃喃问。
“圣旨马上就到了。”
“不可能!”崔明月猛地站起来拉住荣阳长公主衣袖,“皇上怎么可能会给我和朱子玉赐婚?母亲,您是不是没去找太后——”
荣阳长公主抬手给了崔明月一巴掌。
“你还有脸提太后!再去烦太后惹了皇上不快,连我都无法在京城立足了!”荣阳长公主越说火气越大,“这一切还不都是你犯蠢惹出来的,当初你为何要与一个有妇之夫厮混!”
崔明月捂着脸,没有理会荣阳长公主的指责,执意问:“皇上真的要给我和朱子玉赐婚?”
这时崔逸跑进来:“母亲,妹妹,传旨的公公到了!”
崔明月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
等到传旨的太监离去,崔明月抱着圣旨发呆。
明明今日之后她就是湘王妃,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朱子玉那种男人什么时候有这个胆量了?
崔绪看着女儿眼中闪过恼火与失望,最终皆化作无奈:“明月,你好生收拾一下吧……无论如何,以后与朱子玉好好过日子……”
见崔绪离开,荣阳长公主亦没心思留下,却被崔明月一把抓住手腕。
“母亲,今日的事肯定是有人害我!”
荣阳长公主一怔。
崔明月抬着头,用力握紧荣阳长公主手腕:“母亲,鼓动朱子玉来闹事的定然是燕王妃!”
荣阳长公主变了脸色:“你可有证据?”
“我没有,但我知道一定是她!母亲,您信我……”
姓姜的贱人一定是为了露生香的事还击!
这一局,她输得彻底……
这么一想,崔明月泪如雨下,后悔不已。
她还是太心急了,要是等成了湘王妃,把朱子玉那个隐患解决了再一心对付姓姜的贱人,何至于一败涂地。
不,她哪怕输得一无所有,也不会与朱子玉做夫妻!
有圣旨在,崔明月很快再次坐进花轿,吹吹打打一路抬到了一处府邸。
那是皇恩浩荡,特意给被逐出家门的朱子玉分的新宅。
这一次看热闹的百姓比湘王大婚还要多,挤得大街上水泄不通。
令人遗憾的是这一次婚礼顺顺当当,再没发生什么稀奇事。
新房内喜烛跳跃着火光,光线明亮。
朱子玉凝视着蒙着喜帕的人,眼神复杂。
第436章 花烛夜
他最终娶到了这个女人。
娶到了出身名门的贵女。
可是有什么用呢,以他现在的处境别说娶长公主之女,就是娶真正的金枝玉叶也没有意义了。
盖头迟迟没有挑起。
因朱子玉不再是朱家人,这场婚宴男方没有一个人来,就连喜娘都是宫里派来的。
喜娘掩去眼底的不耐烦,一板一眼催促道:“朱公子早些掀了盖头,还要与新娘子喝交杯酒。”
“出去。”
喜娘一怔,迎上的是朱子玉漆黑不见底的眼。
蒙着盖头的崔明月用力抓了抓嫁衣。
“出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好。”
喜娘稍一迟疑便满足了朱子玉的要求。
这可是抢亲抢到皇子头上的疯子,她只是个喜娘,犯不着冒生命危险……
迅速权衡一下,喜娘带着两个丫鬟赶忙撤了。
屋内只剩下新婚夫妇,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突然爆了个灯花。
朱子玉向大红喜烛望去。
爆灯花是好兆头呢……他失神地想,转而看到床头坐着的人,一步步走过去。
崔明月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因蒙着喜帕什么都看不到,听着脚步声近了,神色越发冷凝。
突然眼前一亮,喜帕被挑起来丢到一旁,出现在眼前的是男子面无表情的脸。
消瘦,白皙,有种令人怜惜的俊逸。
崔明月却全无感觉。
她欣赏的是雄鹰孤狼般的男子,而不是朱子玉这种弱鸡。
别说真正做夫妻,只要一想到与这样的男人是名义上的夫妇,她就倒胃口!
朱子玉居高临下看着娇艳如花的少女,内心没有丝毫喜悦。
“娘子,喝交杯酒吧。”不知想了些什么,朱子玉沉默后端起放在一旁的酒杯,递给崔明月。
崔明月没有动。
朱子玉挑眉:“怎么,不想喝?”
崔明月抬眸看了朱子玉一眼,踢掉大红绣鞋:“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何必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早点睡吧。”
朱子玉一把抓住了崔明月手腕。
崔明月柳眉倒竖,斥道:“你干什么?”
朱子玉逼近她,语气凉薄:“干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崔明月,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崔大姑娘?”
他说着一手紧捏崔明月尖尖的下巴,一手举起酒杯对着她的嘴狠狠灌进去。
“呜呜呜,你混蛋……”崔明月用力挣扎,随着辛辣酒液被强行灌入喉咙,猛烈咳嗽起来。
体力上,男人永远有着优势。
一杯酒灌完,朱子玉端起另一杯酒一口喝光,用力擦了擦嘴角。
他的唇因为这一擦微微发红,却不及少女娇艳如花的面庞。
打破斯文的樊笼放出心中野兽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朱子玉把崔明月打横抱起扔到喜床上,连床帐都顾不得放下,便起身压上去疯狂亲吻起来。
他的亲吻没有丝毫怜爱,是积压了多时如火山喷发的报复。
崔明月的唇很快被咬破了,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
她激烈的挣扎渐渐停止,嘴角勾起冷笑。
朱子玉这个混账,以为成了亲,她就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竟然用那种下作的法子搅黄了她与湘王的亲事,难道以为她会认命吗?
简直是做梦,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崔明月眼底的冷笑化作杀意,素白如玉的手顺着大红的百子千孙锦被一点点摩挲,从最顺手处摸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没有刀鞘,烛光摇曳下闪着寒光。
伏在身上的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逼近,粗鲁扯开大红嫁衣的衣襟,手肆意探了进去。
“崔姑娘,你说说我朱子玉究竟怎么哄骗了你?”朱子玉对着少女露出的锁骨咬了下去,语气凶狠中带着愤怒与委屈,“第一次见面难道你不知我有妻子?你这个满口谎言的贱人——”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朱子玉的表情因突如其来的剧烈痛苦变得狰狞扭曲。
崔明月死死堵住朱子玉的嘴,把他的喊叫堵在了喉咙里。
或者说,因为那一刀找的地方太准确,他已经没了力气喊叫。
含含糊糊的声音从朱子玉喉咙中发出。
崔明月眼睛一眨不眨,直到对方颓然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这才松手,把身上的人往旁边一推坐了起来。
刚刚还准备施暴的男人此刻已经成了带着温度的尸体。
崔明月轻喘着恢复体力。
面对亲手杀死的人,她并没觉得害怕,更多的竟然是兴奋。
杀人果然比杀鹿有成就感。
崔明月坐在铺着深深浅浅红色的喜床上,看着鲜血从朱子玉身下流出来,渐渐与那些红交织在一起。
这颜色可真漂亮。
崔明月忍不住伸出手沾了一丝鲜血,放到唇边尝了尝。
小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依然燃烧着,窗外寂静无声。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阖家团圆,万户欢喜。
崔明月叹了口气,绕过血迹下床。
她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倘若没有朱子玉那一闹,让她好好去当湘王妃,不是皆大欢喜么?
崔明月再次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可惜她人单力薄,没办法解决掉姓姜的贱人。
要说恨,她如今最恨的就是姜似。
朱子玉的事绝对是姜似安排的!
她没有证据,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大概是因为活了十几年,那么多闺阁女儿中她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嗅到了势均力敌的气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她活着,早晚有回来算账的那一天。
崔明月又歇了一会儿,快速脱下累赘的嫁衣,弯腰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包袱,轻轻拉开窗子。
八月的夜晚,风有些凉,吹得她越发清醒。
站在窗外一丛芭蕉旁,崔明月往内望了一眼。
喜床上男人侧趴着,看起来仿佛睡着了。
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小心关好窗子融入了夜色中。
崔明月会些拳脚功夫,哪怕孤身一人亦不觉害怕,十分顺利离开了小小的宅院。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宅子门前的大红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
崔明月拢了拢头发,脚步坚定向一个方向走去。
前方是个拐角,当她走过时一只手悄悄伸了出来。
第437章 了结
燕王府中,郁谨罕见没有赖在毓合苑,而是坐在前院书房里百无聊赖翻着书。
书房开着窗,窗外不远处有一丛修竹在夜风下徐徐摇曳。
郁谨翻得无聊了,把书卷反扣在书案上,起身来到窗前向外看。
稀疏的月光给窗外的一切笼上淡淡的银白色,有种说不出的清冷。
郁谨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没什么可等的了,抬脚往书房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外头传来龙旦的声音:“主子,您在吗?”
郁谨站定,没好气道:“在。”
“那卑职进来了。”
门吱呀一声响打破了秋夜的寂静,龙旦闪了进来。
郁谨已经重新落座,示意龙旦上前来。
“主子,盯着朱子玉那边的手下传来一个消息……”
听龙旦禀报完,郁谨扬眉:“你是说崔明月不久前溜出新居,结果又被人掳走了?”
“是,后来继续跟踪,发现崔明月被掳去了湘王府……”
郁谨嗤笑一声:“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龙旦抓心挠肝般好奇,忍不住问:“主子,您怎么知道崔明月大婚之夜会有事的?”
郁谨横了龙旦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龙旦嘿嘿笑笑:“那咱们的人还要不要继续盯着?”
“不必了。”
郁谨打发走龙旦,踏着月光铺就的青石路回了毓合苑。
正房的灯依然亮着,姜似同样没有睡。
“王妃,王爷过来了。”阿巧正禀报着,郁谨就走了进来。
姜似示意阿巧等人退下,看向郁谨。
“阿似,你料对了,崔明月与朱子玉今晚真的有异常。”
站在郁谨的角度,犯不着派专人盯着崔明月与朱子玉,今晚的举动是姜似的提议。
“什么异常?”姜似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崔明月那种人,哪怕掉进泥坑里都不能掉以轻心。
也许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对手,姜似不相信一个为了算计长姐会与有妇之夫牵扯的人甘心与朱子玉做夫妻。
左不过是派个人盯一下,有收获最好,没有收获也无妨。
想着龙旦的禀报,郁谨笑了笑:“她可能是逃婚了,夜里拎着个小包袱溜了出来。”
姜似摇摇头:“还真是崔明月能干出来的事。”
崔明月与朱子玉的婚事是御赐,公然拒婚是绝不可能的。
不甘心,便只有悄悄逃婚一个选择。
当然,这种行为放到寻常人家定会连累父母亲人,但崔明月没有这个担心。
皇上再恼怒也不会拿荣阳长公主如何。
“阿谨,你的手下该不会把人弄回来了吧?”想到这种可能,姜似有些担心。
郁谨伸手捏了捏姜似面颊:“想什么呢,我的手下会这么蠢?崔明月倒是被人弄走了,不过是湘王的人。”
姜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早就说以崔明月心比天高的性子不用她刻意出手便能把自己作死,如今看来小目标马上要实现了。
“朱子玉呢?”
郁谨拉着姜似走向床榻,漫不经心道:“我猜是死了……”
姜似脚步一顿,很快神色恢复如常。
害大姐的人死了,可真是大快人心。
湘王府里,湘王看着嘴被堵住的女人脸都是黑的,揪着暗卫用力打了好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骂:“你是不是傻,啊,你是不是傻?让你盯着那边的动静,你把人给我弄回来干什么?”
此刻湘王确实有些抓狂。
他不甘心丢了这么大脸后那对奸夫淫妇凑成一对过日子去了,这才派人盯着那边,这样遇到合适机会就能报复一把。
万万没想到啊,盯梢的傻子居然把崔明月给他弄了回来!
挨耳光的暗卫同样委屈不已。
主子命他盯着那边,不就是为了有事及时处理嘛,崔大姑娘夜里逃婚这么大的事他不把人先弄回来,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人跑了?
到那时主子又找他要人可怎么办?
“蠢货!”湘王打得手疼,这才停下,来到崔明月面前。
崔明月眼中又惊又怒。
湘王一耳光扇过去,冷笑道:“贱人,你那般看我做什么?”
崔明月口不能言,眼中怒火更胜。
湘王是有病吗,居然夜里派人盯着她!
想到这里,崔明月心中一跳,眼中愤怒迅速褪去,换上了哀求。
她生得明艳动人,哪怕这般狼狈,当放下身段对着一个男人露出祈求之色,那个男人很难无动于衷。
湘王确实愣了一下,很快笑起来:“怎么,现在知道求我了?”
崔明月发出呜呜的声音,有些心急。
逃婚落到湘王手中,崔明月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她必须获得说话的机会,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尽力为自己争取。
看着原先高高在上的女子变成这副模样,湘王突然对暗卫没那么恼火了。
亲自折磨一下这个天之骄女,比想象中痛快多了。
湘王伸手捏住崔明月下巴,笑容冰冷:“贱人,你以为我会给你舌灿莲花的机会?”
崔明月眨眨眼,一时不解湘王的意思。
男人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接着一点点往下移,落在那白皙的脖颈上,精致的锁骨旁。
锁骨处的吻痕令湘王嗤笑出声:“呵呵,看来是洞房过了?那你还逃什么?”
崔明月浑身起了战栗,惶恐在心中蔓延。
湘王要干什么,难不成想毁了她的清白?
这个念头才起,就听一声咔嚓。
崔明月的眸子陡然睁大了几分,反应有些迟钝。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模模糊糊闪过,明艳如花的少女如折翼的天鹅,垂着脖子一动不动了。
湘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没办法,既然崔明月进了湘王府,只有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他看向暗卫。
暗卫:“……”他错了还不行嘛。
“去把尸体处理一下,我记得王府废弃的那个院子里有一口废井……”
暗卫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扛着崔明月的尸体就跑了。
屋内光线朦胧,湘王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叹口气。
他也是迫于无奈啊,只能怪这女人是个短命鬼。
翌日,一声尖叫打破了小小宅院的宁静。
第438章 皇上答对了
新郎官死了,新娘子不见了。
二人的婚事还是御赐的……
发现朱子玉尸体的丫鬟差点吓疯了,缓过来后忙把情况报到了荣阳长公主那里。
荣阳长公主傻了很久,匆匆赶往将军府。
她与崔绪许久没住在一起了。
一路上将军府的下人纷纷给荣阳长公主请安。
“你们将军呢?”
“将军在演武场练剑。”
荣阳长公主一路赶到设在东北角的演武场,一眼就看到了晨光下把剑舞得虎虎生风的男人。
“崔绪——”她喊了一声。
崔绪动作一停,提着剑大步走过来。
见崔绪神色淡淡,荣阳长公主咬牙道:“你还有闲工夫练剑,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崔绪把剑收好,抹了一把汗。
荣阳长公主压低声音道:“朱子玉死了!”
崔绪擦汗的动作陡然一停:“明月呢?”
“不见了……”荣阳长公主一把抓住崔绪手腕,“崔绪,你说该怎么办?”
崔绪轻轻把手抽出,握紧了剑柄:“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找人!”
“可是——”荣阳长公主定了定,语气莫名,“朱子玉是谁杀的呢?”
大婚之夜,新郎死了,新娘子失踪了,任谁都会怀疑新郎官的死与新娘子有关。
对印象中那个大方懂事的女儿,荣阳长公主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朱子玉是明月杀的吗——她心尖一颤,不敢再想。
崔绪的声音响起:“明月跟着我学过几年拳脚,等闲对付一两个普通人不成问题。”
“崔绪,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绪定定看着荣阳长公主,语调平稳:“我的意思是无论真相是什么,先找到人再说。”
荣阳长公主叹口气。
崔绪说得不错,无论人是谁杀的,明月都要找回来。
“我先带人去找明月,你进宫把此事向皇上禀明。”
荣阳长公主一愣:“要告诉皇兄?”
“早晚瞒不住的。”崔绪撂下一句话,大步向外走去。
景明帝才散朝就听潘海禀报荣阳长公主求见。
又出幺蛾子了?
景明帝认真回忆了一下。
昨日明月与朱子玉大婚据说很顺利啊——
“请长公主到御书房。”
景明帝回了御书房连屁股都没坐稳,荣阳长公主就走了进来。
“臣妹拜见皇兄。”
“这是怎么了?”见荣阳长公主红着眼,景明帝开始脑仁疼。
“皇兄,明月不见了……”
景明帝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什么?”
荣阳长公主跪下来:“臣妹是来请罪的。”
景明帝干脆起身走过来:“什么请罪?你起来先把事情说清楚!”
荣阳长公主顺势起身,简单讲了情况。
“你是说明月不见了,而朱子玉死了?”景明帝听得心直抖。
他就说又出幺蛾子了,果然不假!
荣阳长公主缓缓点头。
景明帝阖目,良久后睁开眼,黑沉的眸子令人看不出情绪来。
“皇妹怎么看?”
荣阳长公主泫然欲泣:“皇兄,臣妹很担心,定然是歹人闯进去杀害了朱子玉,掳走了明月——”
“这事朱家知道么?”
“目前还不知道。”
“朕命甄世成来探查此案,锦鳞卫指挥使韩然协助崔绪去找明月……”
荣阳长公主脸色微变:“皇兄,让官府的人介入是不是不妥?”
明月与朱子玉一事说起来算是皇家私事,一旦查出个什么影响的是皇室名声。
景明帝不以为意:“暗查就是。甄世成心中有数。”
那老家伙有案子查就行,比一些自诩忠臣却总添乱的人强多了。
荣阳长公主只得应了。
景明帝看她一眼,叮嘱道:“母后那边暂时不要多说,朱家那边先悄悄通个气。”
“皇兄放心,臣妹知道。”
“那皇妹去忙吧。”
等荣阳长公主离去,景明帝立在窗边久久不语。
“潘海——”
“奴婢在。”
“你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呢,还是反过来?”
潘海连连擦汗:“皇上,奴婢……”
“罢了,人不顺心,哪只眼睛都跳灾。”
潘海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再拿这种问题为难他,日子就没法过了。
“潘海,你说朱子玉会是谁杀的?”
潘海:“……”
“皇上,六出花斋又出了新的话本子,您要不要看看?”
……
甄世成接到密旨,一下子来了精神。
近来京城没发生什么像样的案子,坐镇顺天府整日处理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什么王三家的藤爬到李四家,瓜被李四媳妇摘啦;赵六家的猪走丢了被捡到不还了;孙家的小媳妇与人私奔啦……
甄世成觉得闲得要长蘑菇了。
居然又发生了要案,还是一死一失踪的要案!
唯一令甄世成不大满意的是,因为受害者身份特殊,需要他掩饰身份调查,不能惊扰左邻右舍。
这对甄世成来说也不难,很快就乔装成上门拜访的客人,女仵作提着礼盒十足小丫鬟的模样跟在身后。
至于礼盒中装的什么,就只有自己人知道了。
一番仔细探查与盘问,甄世成颇为失望。
案子比他想象中简单多了。
“甄世成求见?”景明帝最近头疼次数越发多了,正闭目养神就听到了禀报。
没过多久甄世成便出现在景明帝面前。
“甄爱卿查到什么了?”
提起最擅长的事,甄世成毫不谦虚,立刻道:“回禀皇上,情况已经查明。”
景明帝目光灼灼:“甄爱卿说说看。”
“经过查看,新郎官应该是被新娘子从背后刺入后心一刀毙命。”
景明帝手中正把玩的玉摆件险些掉下来:“甄爱卿莫非说笑?”
他那个文静娴雅的外甥女能把一个大男人一刀毙命?
甄世成脸色一正,严肃道:“臣查案时从不说笑。臣命仵作检验过新郎官的尸体,从伤口刺入的方向、深浅再结合床上血迹可以推测,应当是新娘子被新郎官压在身下时举起匕首对准新郎后心狠狠刺了进去……”
景明帝脸色十分精彩,好一会儿艰难问:“甄爱卿的意思是,新娘子杀了新郎官,然后畏罪潜逃?”
甄世成颔首:“皇上说得是。”
第439章 把柄
来自断案高手甄世成的肯定并没有使景明帝高兴分毫。
他一点都不想猜对了!
御赐的婚事,结果新娘子把新郎官杀了,新娘子还是他外甥女,这都是什么事啊!
景明帝苦恼揉了揉太阳穴。
比起这些,他情愿看一百道折子。
“甄爱卿认为新娘子会逃到哪里?”
“难说。”
“哦,这是何意?”
“新娘子杀害新郎官后定然立刻就逃了。京城虽然没有宵禁,但入夜后城门都会关闭,在天亮开城门的这段时间新娘子一定在城中。”
“开城门后呢?”
“如果新娘子擅长乔装,或许会混出城去。”
“这不等于什么可能都有……”
甄世成严肃点头:“正是如此。”
他只擅长断案,不擅长找人啊。
景明帝意兴阑珊摆摆手,示意甄世成可以离开了。
“潘海,传韩然进宫。”
不多时韩然风风火火赶到。
“微臣见过皇上。”
“怎么样,可有朱崔氏的消息?”
如果说以前景明帝对崔明月尚有几分疼爱,而今便只剩下了厌恶。
“微臣盘问过守城门将,一早上他们没注意到有年轻美貌的女子出城。崔将军找了几处朱崔氏可能落脚之处,亦无发现……”
景明帝张张嘴想骂两句,又默默咽了下去。
亲外甥女,哪有脸骂别人。
京城是最繁华的国都,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三日后,崔绪与荣阳长公主一同进宫请罪。
“臣教女无方,令她做出杀夫逃婚的事来,请皇上责罚。”崔绪笔直跪着,光滑的金砖映出他憔悴的面庞。
荣阳长公主在一旁默默垂泪。
“人找不到了?”景明帝心中憋闷,皱眉问道。
“暂时还没有那孽女的消息。”
景明帝看了荣阳长公主一眼,摸了摸龙案上的白玉镇纸。
镇纸冰凉,使他心中郁气消散两分。
“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崔将军,明月的事你要多花些心思,至于其他……等人找回来再说吧。”
“臣惭愧——”
景明帝叹气:“罢了,现在说这些无用,找人最要紧。”
崔绪与荣阳长公主默默退下。
出了皇宫,荣阳长公主忽然问:“崔绪,倘若明月找回来,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置?”
崔绪眼中满是疲惫:“明月犯了死罪。”
荣阳长公主猛然停下来:“明月不可能无缘无故杀害朱子玉!”
“公主,明月无论有什么原因都杀了人,杀的还是皇上赐婚的夫婿。”
“所以呢?你要把明月找回来交给皇兄处置?”
“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我们是,明月亦是。皇上没有因为明月所为怪罪我们,我们就该万幸了。”崔绪说罢大步往前走去。
荣阳长公主追上去,拽住崔绪衣袖。
崔绪停下看着她。
“明月落到这般境地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荣阳长公主却没说下去。
说什么,难道告诉崔绪女儿变成这样与燕王妃有关?
燕王妃姜氏是苏珂的女儿,让这个男人知晓了恐怕还要向着姜氏说话,那样就更堵心了。
想到崔绪的无情,荣阳长公主顿时对找到女儿兴致缺缺。
找到了说不定还要没命,既然如此不如维持现状。
眼见就要到中秋节了,正是采买节礼的时候,百姓们突然发现盘查官差多了起来,只不过究竟要盘查什么人们并不清楚。
这样人心惶惶了数日,才算恢复如常。
“外边还在找崔明月吗?”燕王府中,姜似靠着栏杆问郁谨。
二牛挤到二人中间,抬起两条前腿搭在栏杆上冲女主人欢快摇尾巴。
“一边去!”郁谨对二牛提出严厉警告。
二牛白了郁谨一眼,踱到一边抱起肉骨头啃起来,边啃边不服气呜呜两声。
主人越来越过分了,干活喊它,没事时就嫌它碍眼了。
见争宠的走了,郁谨露出个笑容:“没有前几日那么闹腾了,尸首在湘王府废井里躺着呢,他们就是翻出天来也找不到。”
姜似脸色一正:“在废井里?”
二牛啃着骨头一直竖着耳朵听,闻言立刻冲姜似叫两声。
姜似立刻明了:“二牛找到的?”
“汪汪!”二牛发出舒心的叫声。
还好,功劳没被男主人霸占了。
以前男主人不是这样的,自从女主人住进来一下子就变了……二牛想到以往与男主人和睦相处的日子,有些忧伤。
郁谨微微侧身,挡住那张邀功的狗脸:“湘王手下太蠢,把人带回了湘王府。湘王骑虎难下,只要不像他手下那么蠢就不会留崔明月活口。而崔明月的失踪定然会惊动锦鳞卫,一动不如一静,湘王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出王府把崔明月的尸体解决掉。”
郁谨手往后伸,准确落到二牛的脑袋上揉了揉:“所以我就抱着试试的想法让二牛走了一趟,还算顺利找到了藏尸处。”
姜似凭栏眺望。
园子里桂花飘香,秋意渐浓。
“天气虽然已经转凉,还是会有味道散出来吧?”
郁谨神色古怪看着姜似。
“看我作甚?”姜似纳闷。
郁谨一脸沉痛:“阿似,你不觉得刚才问得太认真了?”
面对人比花娇的媳妇,他竟不由自主想到了甄世成那张老脸!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我曾向甄大人手下的仵作了解过尸体腐败程度与时间的关系……”
见郁谨双眼发直,姜似停下来:“怎么了?”
“咳咳,那是个废弃的院子,井也被填了,幸亏二牛鼻子灵才嗅出来,又命龙旦悄悄潜下去确认过,确是崔明月无疑。”
姜似笑道:“其实不用龙旦下去的,混合了尸臭与脂粉香的气味二牛能与其他气味区别开来。”
二牛叫了一声表示附和。
“确认过才安心。”
“阿谨,你打算如何?”
郁谨无所谓笑笑:“这要看你的意思。”
“崔明月死了已经足够,别的我不想多管。”
“既然这样,就让她留在那里吧。”
见姜似看过来,郁谨微微笑了:“对于湘王,我们知道而别人不知道的事才叫把柄。”
这个把柄暂时用不着,谁知道以后呢?
第440章 姜依来信
景明十九年的中秋节,千家万户都团团圆圆,皇宫中却冷冷清清没打算举办大型家宴。
景明帝实在是有些怕了。
最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是冷清些好,冷清些至少不出幺蛾子。
饶是如此,与后宫嫔妃及未出阁公主们的小聚还是免不了的。
景明帝先去慈宁宫小坐。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又是中秋节了。”
“是啊,吃蟹的时候又到了。”景明帝笑着附和。
太后摇摇头:“哀家这把年纪,吃不得这种大寒之物了。对了,皇上,今年的宫宴设在何处?”
近年来随着太后年岁渐长,已经鲜少参加这些宴席。
景明帝微一迟疑,道:“设在春和宫。”
“春和宫?”太后一听就琢磨出不对劲来。
按惯例,皇室家宴都在长生殿举行,春和宫可装不下那么多龙子龙孙。
景明帝不动声色解释道:“儿子问过天师,天师说今年的宴席不宜在长生殿举办。”
太后不由点头。
不久前在长生殿举办宴席时发生的事委实令人心惊。
“春和宫未免太小了……”
“所以今年不准备叫他们进宫了,只咱们宫里的人一起过。”
与冬至、正旦不同,中秋如何过算是天子家事,景明帝不想大办,那些御史们乐得皇上不铺张。
太后自然不会轻易质疑惹景明帝不快,随口道:“既然不叫秦王他们进宫来,那就只让荣阳过来吧,哀家许久没见着她了。”
景明帝脑仁又开始疼了。
外甥女的事先前被他糊弄了过去,正愁不知怎么对太后说呢。
太后静静看着景明帝,补充一句:“还有明月,虽说大婚后用不着进宫给哀家敬茶,可也不能连个人影都不见了……皇上,不瞒你说,哀家最近眼皮一直跳……”
“左眼还是右眼?”景明帝脱口问。
太后怔了一下,微微拧眉。
哪只眼睛跳是重点吗?她话中的意思难道皇上不明白?
景明帝被太后瞧得心中发虚。
太后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问景明帝:“皇上,荣阳和明月是不是有什么事?”
景明帝面露迟疑。
太后叹了口气:“看来哀家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母后,您别这么说,主要是明月的事说来话长,儿子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慢慢说,反正宴席在晚上,还早着呢。”
“老八大婚那日,迎亲路上朱子玉来抢亲——”
“什么?”
“百姓们都以为明月与朱子玉是一对有情人,儿子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为了不使百姓误会,儿子就转而给明月与朱子玉赐了婚——”
“什么?”
“结果大婚当晚,明月杀了朱子玉跑掉了,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
太后直直盯着景明帝,目瞪口呆。
景明帝一口气说完反而轻松了,抬手轻轻拍着太后的背:“母后,您可千万别着急——”
太后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景明帝左右一瞄,见立在一侧的宫婢正一脸呆滞中,飞快伸手在太后人中处狠狠掐了一下。
太后悠悠转醒,宫婢的惊呼声这才后知后觉响起:“不好了,太后晕倒了——”
太后:??
“住口!”景明帝喝了一声,把宫婢赶了出去。
“皇上,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太后一把抓住景明帝的手。
景明帝苦笑:“儿子也不希望是真的……”
太后缓了过来,面色渐渐恢复平静,冷冷道:“这个荣阳,究竟怎么教的女儿!”
在太后看来,崔明月治好了她的病,她替崔明月谋到了与湘王的婚事,算是两相抵消。
真正在心里,太后对崔明月还是颇有微词的。
而今听闻崔明月杀人失踪,太后震惊之余竟莫名松了口气。
那丫头竟如此毒辣,还好没有嫁到湘王府去。
太后简直不敢想崔明月要是把湘王宰了,她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
景明帝没想到太后竟这么快就接受了事实,暗暗松口气。
到底是太后,这种自制力后宫嫔妃们且该多学着点儿。
又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见太后确实没有异样,景明帝这才放心离去。
等景明帝一走,太后立刻吩咐道:“最近荣阳长公主若是求见,就说哀家身体不舒服。”
养出那样一个女儿,荣阳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荣阳长公主却没有反省的心思。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中秋宴,她却一个人在公主府中度过。
以往,明月都会拉着阿逸早早过来陪她……
面对满桌佳肴,荣阳长公主一筷子都没碰,早早回了卧房歇息。
迷迷糊糊没睡多久,荣阳长公主猛然坐起,彻底清醒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明月七窍流血,喊着让她替她报仇……
梦境如此真实,荣阳长公主心乱如麻。
难道明月真的出事了?
是了,明月一个年轻姑娘家,虽然会些功夫,可是孤身一人面临的危险太多了。
她本想着把人找回来也是死罪,抱着侥幸希望女儿躲在某处平平安安,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这个时候的人深信这些玄妙之事,荣阳长公主匆匆下了床榻往门口走去。
走到房门口,她又停下来。
她想去找崔绪,告诉他明月出事了,可是告诉了又如何?
崔绪定然会说明月咎由自取。
这个男人何曾把妻子儿女放在心上,满心想的还是那个早就死去的贱人!
荣阳长公主又恨又怨,梦中女儿的惨状更令她惶恐不安,辗转反侧一夜,用厚厚的脂粉遮住眼下青影进宫去见太后。
“太后不舒服?”听了宫婢的话荣阳长公主愣了愣,强笑道,“那就请太后好生养着,改日我再进宫陪她老人家。”
碰壁后回到公主府,荣阳长公主砸烂了一屋子的摆设。
这是姜似嫁到燕王府后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因为不必进宫赴宴,小夫妻过得随心又自在。
然而这份自在只持续到第二日,姜似便接到了姜依的一封信。
她们的外祖母——宜宁侯老夫人病重了。
姜依在信中邀姜似一同前往宜宁侯府看望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