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抱定女主人大腿
二牛嘴巴得到了自由,冲着郁谨大大打了个哈气。
大狗嘴巴张开老大,露出白牙,还斜着眼睛观察男主人的反应,一副十足挑衅的模样。
郁谨险些气炸,抬脚踹去。
二牛灵活躲到姜似身后,讨好舔着她的手背。
姜似皱眉数落郁谨:“你和二牛计较什么。”
郁谨:“……”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要是早点把二牛这狗东西卖了,现在怎么会落到气内伤的境地!
二牛:“汪!”
燕王府的正院名毓合苑,坐落在王府中心轴处。
夫妇二人跨进院门,二牛紧随其后跟进去。
郁谨脚步微顿,嫌弃道:“回你的狗窝。”
没成亲前他几乎都歇在前院书房里,就是为了等阿似进门一同住进新居。
二牛的窝亦设在前院,不过平日在偌大的王府撒丫子乱跑并无人管。
二牛看郁谨一眼,叼住姜似的裙摆不松口。
郁谨伸手去拎二牛脖子,被姜似拦住。
“在毓合苑给二牛弄一个狗舍吧。”
二牛仿佛听懂了,得意叫唤两声,倒在地上开始慢悠悠打滚,一直滚到墙角阴凉里,吐着舌头不走了。
郁谨暗道一声回头再算账,与姜似一起进了屋。
之后换衣净手不必细说,等待用饭的时候,郁谨板着脸抱怨:“阿似,我总有一种错觉,你对二牛比对我好。”
姜似默了默,嫣然一笑:“其实不是错觉。”
郁谨拍案而起,把姜似拉近:“真的?”
姜似见他绷着脸格外认真,笑道:“怎么,答案不满意准备打人?”
郁谨声音低下来,眼中闪着危险的光:“我其实准备干点别的……”
姜似眨眼笑了:“我正有此意。”
郁谨彻底愣住。
他可能听错了,设想中阿似不该义正言辞拒绝嘛。
姜似笑得止不住。
她好歹两世为人,真要比脸皮,怎么也比眼前这傻瓜厚一点。
“吃饭吧,饿了。”姜似不再逗他。
郁谨有些遗憾,却老老实实不再乱想。
不就是等到晚上么,他还忍得住,总有阿似求饶的时候。
二人用过午饭,婢女奉上脸盆、帕子等物,一番收拾才算妥当。
姜似进了内室歪在床榻上,见郁谨跟进来,笑问:“王爷没有别的事?”
郁谨踢掉鞋子在姜似身边躺下来,把她拥进怀里:“什么事也没一起午睡重要。再说,我一个闲散王爷能有什么事……”
混吃等死,至少让别人以为混吃等死,日子才会舒心。
姜似推推他:“不去书房看看书?你不是对父皇说以后要多读书么。”
郁谨呵呵一笑:“书读多了烦恼也多,我眼下这样正好。”
“那睡吧。”姜似抬手解开帐钩。
大红的纱帐落下来,隔绝出一方小天地。
姜似睡不着,惦记着那幅画。
郁谨也睡不着,琢磨着皇后赏给姜似的凌霄镯。
他回到京城两眼一抹黑,就跟瞎子一般。
那种滋味糟透了。
早在那一年他险些被当成女孩子卖入青楼,他就发过誓,这辈子绝不能再由别人掌握他的命运。
从此他收起幼年时的委屈愤懑,发疯般读书习武,去最残酷的南疆战场上磨炼,就是为了获得力量。
可以说他的新生是阿似给的。
如今他回来了,如愿以偿拥有了阿似,尽管心满意足别无所求,却不能放松警惕。
他可以主动选择不争,却不能被动随波逐流。
回京一年多的时间,南疆那些收获绝大部分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变成了某些棋子与眼线。
那是他的眼睛与耳朵,让他不至于回到京城后当瞎子,当聋子。
有关凌霄镯的故事,他当然耳闻过。
阿似治好了福清公主的眼睛,立了大功,皇后要重赏无可厚非,可是赏赐凌霄镯是不是太重了?
耳边的呼吸声并不均匀,郁谨便开口道:“阿似,你喜欢皇后赏赐的镯子么?”
姜似转过身来,与郁谨面对面。
二人同躺在一张床上,靠得极近。
她能清晰数出对方下巴冒出的几根青茬,他能看到她面颊上的浅浅茸毛。
姜似举起手来,随着雪白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腕上是翠绿欲滴的凌霄镯。
“镯子还是挺漂亮的。”姜似由衷道。
郁谨薄唇微抿,提醒道:“皇后的用意有些让人想不透,你以后除非必要,不要往宫里跑。”
想浅了,皇后是太感激才拿出最珍贵的物件赏赐给燕王妃。想深了,焉知不是皇后想把他们夫妇拉进那潭浑水中。
郁谨觉得把任何人都往坏处想这个习惯不太好,但他不准备改。
姜似颔首:“这个我自然知道。阿谨,你放心吧,我既然嫁给你就做好了准备,不会再让自己身陷绝境。”
一个“再”字引起了郁谨的注意。
“再?”
听阿似的意思,难道以前陷入绝境过?
姜似自知失言,掩饰笑道:“年初参加永昌伯府举办的花宴,听了些风言风语,那时候我还是孩子脾气,气性大,病了好久才想通。”
她在那个春末重生,真正说来,以前那个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姜似在那个时候便死去了。
死在了一个男人的随口评议中,死在了女孩子们揶揄的目光里。
现在想想,真不值当的。
郁谨眼神陡然转冷:“阿似,你要不要出出气?”
姜似摇头:“不相干的人,连生气都是浪费时间。睡吧。”
“嗯。”
帐子内很快安静下来。
姜似醒来睁开眼,身边空荡荡的。
“王爷呢?”她一边穿外衣一边问阿巧。
“王爷比您早起了一阵,去练剑了。”
姜似并不意外。
郁七在这方面一向自律,从没放松过。
本来只是午后小憩,这一觉却睡得有些久,到底是昨夜折腾太过的后遗症。
姜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洗过脸往外走去。
郁七练剑会在演武场,那她正好去书房逛逛。
一路往前走,遇到的下人纷纷见礼:“王妃。”
姜似微微颔首,带着阿蛮穿过重重月亮门来到前院书房。
书房外有小厮守着,见到姜似愣了愣,急忙见礼。
第402章 那幅画的不同
“小人见过王妃。”
“王爷在么?”姜似问着,绕过小厮往内走去。
小厮忙道:“回禀王妃,王爷不在书房。”
“哦。”姜似伸手推门。
小厮都懵了。
他都说了王爷不在,王妃怎么还要进去?
书房算是重地,王爷以前不但睡在这里,时而还会与人在此议事,没有王爷的点头王妃就这么进去可不合适啊。一旦被王爷知道了,王妃讨不了好不说,他这守门的定要挨罚。
小厮箭步拦在姜似面前,壮着胆子道:“王妃,王爷不在。”
姜似脚步微顿,淡淡道:“我听到了。”
“那,那您请回吧。”
姜似还没出声,阿蛮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厮的鼻子骂道:“大胆,放肆!”
小厮更懵了,后退一步躲过小丫鬟的袭击。
阿蛮冷着脸斥道:“这偌大的王府都由我们王妃做主,王妃想进书房看看怎么啦?你这刁奴居然拦着,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厮嘴角猛抽。
他是刁奴?
明明这黄毛丫头才是吧,就没见过这么凶的丫鬟!
小厮也来了火气,撸撸袖子道:“王爷早就吩咐过,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阿蛮啐了一口:“闲杂人等?你这刁奴会不会说话啦……”
二人吵嘴的时候姜似已经推门而入,还顺手带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传来,小厮才如梦初醒,推门喊道:“王妃,您不能进去啊……”
一旁阿蛮丢了个白眼:“进都进去了,你还瞎嚷嚷什么。让别人知道你没守好书房,定然告你失职。你这刁奴真够笨的……”
小厮捂着胸口快气愤了。
刁奴,刁奴,要不是这死丫头一口一个刁奴喊,他会这么大意吗?
小厮抹了一把脸,忿忿道:“我失职还不是被你害的。”
阿蛮撇嘴:“刁奴就知道找借口。”
小厮:“……”他要是愤而弄死王妃的贴身婢女,不知道会怎么样?
郁谨的书房比寻常书房大很多。
一共三间大房相连,从门口进去的房间布置成待客厅的格局,东边一排屏风相隔,转进去是起居室,西边没有屏风等物遮挡,进去就是成排的书架与一张书桌,桌上笔山、砚台等物一应俱全,是读书写字之处。
姜似的目的地便是这里。
她扫视一圈,凭着记忆视线在一处落定。
那里有一个暗格,里面就放着那幅画。
当然,这是前世的情形,今生如何她并不确定。
姜似走过去,手伸出又停下,心猛然提了起来。
说好了不在意,说好了看开了,亦说服自己去相信阿谨前世今生心悦的都是她。
可是此时此刻,她依然无法不紧张。
无论如何自欺欺人,这幅画都是她最深的一个心结。
因为她想不通。
倘若阿谨前世从未喜欢过圣女,为何画中人会是阿桑?
那幅画上的少女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
可是,就算再紧张,再安心当鸵鸟,难道就让那个心结一直存在下去吗?
她没见到画像前,找不到理由对郁七提起乌苗圣女,倘若现在找到了,是不是就可以开诚布公问一问了?
怕什么呢,问一问不就都明白了吗,至少她现在已经相信郁七心悦的是她。
姜似心一横拉开了暗格,眼睛却闭上了。
好一会儿后,她缓缓睁眼,目光触到暗格中的物件,眼神骤然一缩。
那幅画在!
她伸手把画卷拿出来,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分明,依然是情不自禁的紧张。
四周很安静,无风也无声。
书房里有着夏日的闷热。
汗珠沁出额头,顺着面颊淌下,有一滴落在泛黄的画纸上,瞬间氤氲开。
姜似暗吸一口气,缓缓展开画卷,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映入眼帘。
姜似只觉脑子里嗡了一声,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伸手点在画中少女的额头。
那里……没有红痣……
这个瞬间,喜悦如春草从心底最柔软的那片地方滋生,很快就疯长起来,突破了心房。
姜似坐在木板铺成的地面上,像是溺水的人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呼吸。
没有红痣,没有红痣!
而圣女阿桑是有痣的……
莫非这画中人是她?
更大的疑惑袭来:阿谨怎么会知道她十岁出头时的样子?
这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她要去问!
姜似动作轻柔把画卷好,捏着画卷的力度却不轻,合上暗格后大步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门外有质问的声音传来:“这里怎么会有婢女?”
小厮吭吭哧哧不知如何回答。
姜似直接把门拉开。
门外除了小厮与阿蛮,还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相貌堂堂,一把胡子打理得格外齐整,眉间深深的川字可以看出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正是王府长史。
“王妃?”长史见到姜似,大惊。
他虽没见过王妃,可王府中能如此穿戴的除了王妃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长史最重规矩,确定了姜似的身份立刻低下头去,这一低头,就发现了姜似抓在手中的画卷。
长史脸色瞬间变了。
王妃居然来王爷书房乱拿东西?
这,这成何体统!
这一下也顾不得避讳了,长史猛然抬头,气得胡子都在抖:“王妃,敢问王爷可在?”
“不在啊。”
“那,那王妃手中拿的是什么?”
“一幅画。”
长史拔高了声音:“王妃,王爷虽然没有在朝中担任要职,可书房乃是要地,您怎么能随便出入并乱拿书房之物呢?请王妃立刻把手中画卷物归原处!”
他本以为王妃过了门好歹能约束一下随心所欲顽劣不堪的王爷,万万没想到啊,王妃竟然比王爷还不懂规矩!
姜似躲开长史乱溅的唾沫星子,一脸为难:“可是王爷托我来取这幅秘戏图——”
长史像是被雷劈般抖了抖,颤着胡子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小厮更是险些栽倒。
只有阿蛮似懂非懂,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秘戏图是什么?
从婢女口中得知王妃来了前院的郁谨赶过来,刚好听到这话,顿时迈不开腿了。
背地里,阿似就是这么坑他的?
第403章 坦白
长史气沉丹田吼了一声:“王妃!”
虽说他家老婆子也会把秘戏图放在衣箱里辟邪,可是王爷与王妃拿秘戏图显然不是辟邪用的!
王妃脸皮这么厚,会把王爷带坏了!
不对,王爷本来也不是啥好东西……
长史越想越觉前程一片黑暗,眼前隐隐发黑。
郁谨转过墙角,清了清喉咙:“长史为何在此大声喧哗?”
眼见长身玉立的青年大步走过来,语气隐隐带着质问,稳重如长史气得直翻白眼。
什么叫他大声喧哗?他这是恪守职责,拦着王爷与王妃别在邪路上越奔越远。
“王爷,是您让王妃来书房的?”虽然极度气愤,长史还是记得向郁谨行礼。
郁谨看姜似一眼,颔首:“嗯。”
“王爷!”长史往前迈了一步,神情沉重仿佛下一刻天就会塌下来,“书房重地,怎能让女子随便进入?哪怕是王妃也不该!王爷,您这样是乱了规矩,不成体统……”
郁谨也不阻止,任由长史说得唾沫四溅,估摸着老头口说干了,笑呵呵问道:“长史啊,要不与小王进书房喝杯茶?”
长史一听喝茶,胡子猛地一抖,仿佛瞬间被人掐住了脖子说不出话来。
郁谨淡淡扫小厮一眼:“还不把长史扶进书房,没个眼力劲儿!”
小厮最听郁谨的话,闻言立刻抓住长史胳膊往书房拖。
长史已经对喝茶有了深深的阴影,慌忙推开小厮撒丫子跑了。
小厮迟疑看向郁谨:“王爷——”
“门口守着吧。”郁谨说罢,伸手把姜似拉进了书房,直奔东边的起居室。
起居室里有一张矮榻,郁谨走到榻边坐下,拍了拍身下软垫:“阿似,我想欣赏一下你找到的秘戏图。”
他什么时候在书房藏秘戏图了?他是这么不讲究的人嘛,要藏也该藏在枕头底下。
姜似走过去,坐在一旁的锦凳上,把画卷递过去。
郁谨接过,认真看了画卷一眼,面色微变。
阿似怎么会发现了这个?
沉默了一会儿,姜似问:“画上的人是谁?”
郁谨并没有展开画卷,捏着已经泛黄的画卷望着姜似,见她问得认真,犹豫了一下,笑道:“当然是你,不然还能有谁?”
姜似把画卷拿回来,徐徐展开,指着画中人道:“画上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在南疆。”
郁谨哭笑不得:“阿似,你莫非怀疑我会画别人?”
姜似垂眸看画中少女一眼,似笑非笑睨着郁谨:“这画中人与我十二三岁的时候至少九分相像,我怎么会怀疑你画别人呢?阿谨,你这么说莫非做贼心虚?”
郁谨猛地咳嗽两声,老老实实道:“阿似,说来你可能不信,在南疆还真有一个女子与你生得很像。”
姜似微微抿唇。
郁谨的坦白无疑使她的心情松快了些,紧张却依然无可避免。
前生今世两辈子的疑惑,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是谁?”她问。
声音虽然轻,却透着郑重。
而郁谨的回答则随意多了:“乌苗圣女。”
姜似眨了眨眼:“原来我与乌苗圣女很像?”
郁谨点头:“嗯,确实很像,倘若不熟悉的人见了,定会以为你们是一个人。”
“还真是巧,可惜没机会见到了。”
郁谨皱眉:“当然没机会了,乌苗圣女已经香消玉殒成了一抔黄土,阿似定会长命百岁。”
姜似沉默不语。
“怎么了,阿似?”
“想不通。”
“哪里想不通?”
“你说画的是我,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及笄了……”
郁谨眼底闪过几分挣扎,可看着姜似茫然的眼神,认命坦白道:“谁说的,我第一次见你,你才十岁不到……”
这个答案大出意料,姜似真的愣住了。
“你就不记得曾救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了?”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姜似绞尽脑汁回忆着,依然找不出头绪。
郁谨提醒道:“京郊的路上,有个小姑娘被两个男人拖着……”
姜似眼睛一亮,猛然想起了这段往事:“我想起来了,那年我去城外寺院上香,路上见有两个人抓着个小姑娘不放,小姑娘说那两个人是拐子,那两个人却说是小姑娘的兄长……”
她还记得清楚,因两个男子这样说,看热闹的行人冷眼旁观,任由小姑娘如何挣扎都没有出手相助之意。
许是出于女孩子的敏感,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定那两个男人不是好人。
看着拼命挣扎的女孩,她很快下定决心救人,于是谎称女孩子是她前不久丢的丫鬟。
那两个人见她虽年幼,丫鬟婆子家丁却跟了不少,一时不敢硬来,又不甘心放人。
她命阿蛮把银子给了那二人才算平息了风波。
那银子是她准备去寺庙捐的香油钱,这样一来上香也不必去了,便带着救下的女孩回了城。
回城后到了人多之处,她给了女孩几个小银锞子把人打发走,没过多久便把此事抛在脑后。
对她来说,那不过是恰好遇见的举手之劳,自然不会记在心上。
姜似拉回思绪,神色古怪看着郁谨:“那个小姑娘与你有关系?”
郁谨耳根顿时红了,最后挣扎了一下,心一横道:“那个小姑娘就是我!”
姜似以为听错了,举起团扇遮住因吃惊而微张的口,好一阵子才平复了心情,字斟句酌道:“阿谨,真看不出……你年少时还有这般爱好……”
郁谨连脸都红了,赶忙解释道:“我自幼生活在京郊庄子上,小时候怨天怨地,愤世嫉俗,有一天就想摆脱那些人进城看看。可我虽然不受待见,毕竟是皇子的身份,想溜出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便灵机一动装扮成女孩的样子,这才顺利溜出去。谁知道在半路上就被人盯上了……”
那一次后,他把所有的怨恨不公都收起,发誓一定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再不落入那样不堪的境地。
也是那一次后,他那颗冷硬孤僻的心第一次有了牵挂……
第404章 幺蛾子
听了郁谨的解释,姜似举着团扇,几乎要笑岔了气。
她只知道郁七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万万没想到啊,一直以来竟低估了他。这傻瓜年少的时候,连男扮女装都做得出来。
姜似肆无忌惮的笑声令郁谨越发着恼,一把抱起她丢到矮榻上,恶狠狠道:“不许笑了!”
姜似停下笑,抬手抚上他的眉峰,而后纤手下移滑过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郁谨轻轻避开,嘀咕道:“摸什么?”
姜似又忍不住笑了:“我在想,你十二三岁时穿上女装确实比大部分小姑娘都要好看……”
落在那些龟公眼里,定认为是良材美玉,要当花魁娘子培养的。
“阿似!”郁谨彻底恼了,低头在她肩头咬了一下。
隔着薄薄的夏衫,姜似只觉肩头一阵酥痒,不由推了推他:“别闹。”
“那你不许再笑。”
姜似推开他坐直了身子,轻声问道:“这么说,你那时候就记着我了?”
郁谨斜靠着床头,凝视着身边的人:“对,那时候我就想,我以后一定要和救下我的那个小姑娘天天在一起。一起用饭,一起在晴朗的夜里听蛐蛐叫,一起睡觉……”
那样,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姜似莫名红了脸,啐道:“那时候你才多大,就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了……”
郁谨一脸无辜:“就只是单纯的睡觉啊,阿似你想太多了。”
姜似举扇打了郁谨手臂一下,撞进对方深情似海的眼波,心突然抽痛。
察觉对方情绪的变化,郁谨抬手落在她肩头:“阿似,你在难过?”
姜似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控制着不使眼泪掉下来,语气带着无尽的埋怨:“你为什么不说呢?”
如果前世他告诉她他们的缘起那么早,就不会有那些误会与折磨了。
“告诉心上人自己男扮女装还险些被卖进青楼?”郁谨紧绷唇角,一脸生无可恋。
倘若不是今日阿似在书房发现了这幅画,实在躲不过去,打死他也不说啊。
姜似想了想,倒也理解了郁谨的做法。
这样的糗事,以郁七的性子确实会死死瞒着。
只不过,他们一个好面子,一个执拗,最终以那样的结局收场。
姜似突然想,前世她惨死后郁七如何了?
罢了,她不能再因前世的事影响现在,那样就真的太傻了。
至于为何前世的画上有红痣而如今的画上没有,姜似不准备再问。
前世她发现这幅画比如今晚了近三年,一粒随时可以用朱笔添上去的小痣,有太多人可以动手脚。她现在拿来问郁七,不过是为难人罢了。
见她手里还握着那幅画,郁谨颇有些赧然:“我去南疆前曾偷偷去看过你,就在你大姐出阁时。到了南疆最初那段日子很难捱,便越发念着你。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乌苗圣女阿桑,便突然想到把你画下来,那样就可以时时见到你了……”
他说着,越发温柔了眉眼。
那时他已经有两年多没见到阿似,在他的想象中,他的小姑娘豆蔻年华时就该是那个样子。
“这么说来,你是照着圣女阿桑的模样画的我?”
郁谨断然否认:“当然不是。尽管你们在旁人眼中非常相似,在我眼中却大不同。”
他指着画上的小少女:“你的眼尾比她的长,你的鼻梁比她的挺,你的唇比她的薄……最明显的就是她这里有痣,你没有……”
姜似笑:“观察还挺细致。”
郁谨得意,抓着她的手放在心口:“那当然,我记性好,见过你两次就印在这里了。”
“我是说你看圣女还挺细致。”
郁谨猛烈咳嗽起来。
一不小心就钻套里,人生不易啊。
姜似只觉心满意足,突然倾身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
郁谨愣了一下,而后快速把姜似扑到身下,
“王爷,臣有事要报!”门外响起急促敲门声。
郁谨与姜似对视,无奈笑笑:“这个长史,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二人走出起居室,拉开书房的门。
重整旗鼓的长史就站在门外,一双厉眼闪着锐利的光芒,上上下下扫量郁谨。
至于王妃,这么看可不合规矩,他会拜托好伙伴纪嬷嬷盯着的。
扫量完,长史微微松了口气。
没有白日宣淫,王爷这根朽木还有救!
郁谨的脸比乌云还沉:“长史有何事禀报?”
要不是看这老家伙年纪不小,打理府中事还算认真,他早就命人丢出去了。
长史老脸严肃:“外边的事,臣要单独禀报王爷。”
姜似忍笑对郁谨微微点头:“王爷,我先带秘戏图回正院了,听纪嬷嬷说此物能辟邪呢。”
直到姜似飘然而去,长史还处在呆滞中。
纪——嬷——嬷怎么能这样!
郁谨见状叹了口气。
阿似又欺负老实人了,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他还是把老长史留下吧。
“长史请进吧。”郁谨转身走进书房。
一路往毓合苑而去,姜似只觉心情明媚如春日,就连听着聒噪的蝉鸣都悦耳。
回到毓合苑,倚着屏风把画再次展开,心境已经截然不同。
这是十二三岁时的她。
他画下这幅画时,也不过十五六岁罢了。
倘若她知道一直有这么个少年想着她,陪着她,还恰恰长成她心悦的样子,或许就不会于自傲中藏着深深的自卑了。
“王妃,纪嬷嬷求见。”阿巧的禀报打断了姜似的感概。
姜似把画交给阿蛮收起,示意阿巧把人请进来。
很快一个打扮干净利落的容长脸妇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少女。
姜似越过纪嬷嬷的长脸,目光在两名少女身上落了落,旋即收回视线。
“给王妃请安。”
“嬷嬷不必多礼,不知嬷嬷这个时候过来有何事?”
按道理,她这才大婚后第一日,要等三日回门后才开始接手管理王府。
纪嬷嬷往一侧偏了偏,把两名少女露出来。
“本来应该三日后才让王妃操劳,只是这两位姑娘乃是皇上赐给王爷的教引宫女,日后如何安排,奴婢还要请教王妃。”
第405章 快刀斩乱麻
姜似目光在两名少女之前流转:“教引宫女?”
纪嬷嬷面无表情,声音微扬:“王妃可能不知,皇家自来就有这样的规矩,皇子年满十四就由教引宫女指导皇子房事。王爷十四岁时远在南疆,没有按着规矩行事,幸得皇上疼爱,在王爷大婚前特意指了这两个教引宫女来……”
姜似平静听着。
纪嬷嬷语气微顿,严肃道:“不料王爷竟对两位教引宫女敬而远之。无规矩不成方圆,如今王妃进了门,以后偌大王府都由王妃做主,该如何安排两位教引宫女还请王妃示下。”
“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两名教引宫女对视一眼,穿粉裙的屈膝道:“奴婢名叫绛珠。”
另一名青衣宫女跟着道:“奴婢名叫青玉。”
姜似看向纪嬷嬷:“在我没过门之前,绛珠和青玉如何安排的?”
提到这个,纪嬷嬷就火大。
明明是皇上赐给王爷当通房的,王爷偏偏甩给她。
这样的烫手山芋,她哪里知道如何安排合适啊,做重活传出去无法交代,什么都不做又违背了王爷的吩咐,最后无可奈何,只得暂且让二人负责管理香料。
“管着香料?”听纪嬷嬷这么一说,姜似笑笑,“二位姑娘是皇上赏赐的,比府中那些婢女都要贵重,而香料亦是贵重之物。依我看来,嬷嬷安排两位姑娘负责管理香料妥当极了,相得益彰。”
纪嬷嬷嘴角一抽。
相得益彰个屁。
明明是皇上赏赐下来伺候王爷的,管理香料怎么就成了相得益彰了?
说到底,王妃就是个不够大气的,见不得王爷睡别的女人。
啧啧,到底比不得王公之家的贵女,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风范。
不,随便一位富贵人家的主母都没说拦着男人不许有通房啊,王妃难道以为王爷以后只有她一个女人?未免太天真。
纪嬷嬷扯了扯嘴角:“王妃说笑了。让二位姑娘管理香料只是权宜之计,而今有了王妃,二位姑娘当然该由您安排着伺候王爷,这才不负皇上的心意。”
姜似脸微沉,反问:“由我安排伺候王爷?”
纪嬷嬷毫不畏惧,甚至一副全然替姜似考虑的语气:“王爷是男人,有些事可以任性,但王妃不能不在意,不然会有损您的名声……”
姜似嗤笑一声。
未出阁时满耳朵听到的是名声,而今出阁了,竟然还是躲不过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能吃人。
纪嬷嬷被姜似笑懵了。
她说错了什么,王妃竟然嗤笑?
“多谢嬷嬷替我考虑了,不过有件事我要问问嬷嬷。”
“王妃请说。”
“皇上把两位教引宫女赏给王爷的初衷是什么?”
“自然是因为担心王爷不懂夫妻之事,心疼王爷,所以让两名教引宫女来指导王爷。王妃要知道,这可是皇上对王爷的一片爱护之心。”
“父皇的好意,我自然懂,不必嬷嬷提醒。不过嬷嬷或许忘了,昨夜我与王爷已经顺顺利利成了夫妻……”
纪嬷嬷表情扭曲一下。
忘了?开玩笑,打死她都忘不了啊,一晚上要五次水!
就没见过这么没羞没臊的新婚夫妇!
“看来嬷嬷是真的忘了。”
纪嬷嬷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没忘。”
姜似定定看着纪嬷嬷,似笑非笑道:“没忘就好。我与王爷既然顺利成了夫妻,说明王爷就不需要教引宫女教导了,给她们安排别的差事正合适,不然王府里岂不是要养闲人?嬷嬷,挥霍浪费,坐吃山空可不成啊!”
纪嬷嬷张张嘴。
咦,王妃说得似乎有道理。
不对,她怎么被王妃绕糊涂了!
“王妃,这是两码事。”
姜似语气更冷:“这是一码事,不信嬷嬷去问问王爷,看他是否赞同我的说法?”
纪嬷嬷垂死挣扎:“男主外女主内,王府这些事本来就该归王妃管,如何能为了这点事去劳烦王爷?”
姜似冷笑:“既然如此,嬷嬷为何还与我争执不休。”
她说着伸手入袖,一柄匕首拍在桌面上。
那匕首朴实无华,全然不似贵女把玩之物,反而更像一件杀器。
纪嬷嬷打了个哆嗦。
她说错了,匕首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王妃一个新嫁娘为何随身带着这个?
纪嬷嬷看向姜似的眼神都变了,仿佛重新认识了大家闺秀这个群体。
姜似指尖抚摸着匕首,一脸云淡风轻:“我这人脾气不好,归我管的事若有旁人指手画脚,就容易冲动。”
一入皇室,外头不知多少腥风血雨等着她,这王府就是她与阿谨的遮风避雨处,决不允许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被人掣肘。
纪嬷嬷彻底傻了眼。
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呢?
堂堂王妃,哪有动不动用匕首威胁人的?一旦传扬出去,岂不是丢尽了燕王府的脸?
不成,为了王府的名誉,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劝阻王妃改邪归正!
纪嬷嬷挺了挺腰板,义正言辞:“王妃,您如此行事,传扬出去会被人取笑的,到时候丢的还是王府的人!”
姜似嫣然一笑:“传扬出去?嬷嬷真会说笑,眼下屋中只有咱们几人,要是能传扬出去,那多嘴多舌的人统统剪掉舌头好了。”
阿蛮与阿巧一脸若无其事,屋内其他人瞬间白了脸。
王妃是说笑吧?
姜似拿起匕首,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面无表情道:“我这人从不爱说笑,不信大可试试看。”
纪嬷嬷一下子没了声音。
姜似把玩着匕首看向两名宫女:“二位姑娘要是对现在的差事不满,可以对我说。”
两名宫女齐齐打了个寒颤,异口同声道:“满意,奴婢对现在的差事再满意不过了……”
姜似把匕首抛出去。
屋内伺候的人忙捂嘴堵住惊叫,就见匕首稳稳落入阿蛮手中。
阿蛮单手转着匕首,匕首快速旋转之下化成一道白光,令人心惊肉跳。
“阿蛮,送嬷嬷与二位姑娘出去。”
“嗳。”阿蛮脆生生应了,对纪嬷嬷三人撩了撩眼皮,“请吧。”
第406章 齐王妃
送到毓合苑门口,阿蛮站定,下巴高高抬着,标准的用鼻孔看人:“我们王妃是个好性子,我可不是,三位以后且收敛些,莫要惹王妃生气。”
她说着,手中匕首甩出,笔直没入不远处的树干,震得树冠簌簌而动,叶子纷纷落下。
三人眼中再掩饰不住惊恐。
这个阿蛮一定是王妃调教出来的!
“三位记住了吗?”
纪嬷嬷铁青着脸应下,两位宫女连声都没敢吭。
离开毓合苑勉强支撑着回到住处,青玉扶着墙壁浑身发软:“吓死我了,王妃怎么……怎么是这样的……”
绛珠同样面如土色,连连点头:“是,王妃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宫中那些贵人娘娘,哪一个不是和颜悦色,温声细语,就连惩罚人都只是略略皱眉,自有下面的人代办,娘娘们自个儿还是高贵优雅的存在。
而王妃呢,竟然一言不合就掏匕首。
青玉靠着墙壁定了定神,问绛珠:“你说,王妃这样王爷知道么?”
绛珠此刻心还跳得厉害,抚了抚心口叹道:“知道又如何?我看王爷也和寻常人不一样,说不定就喜欢王妃这样的。”
青玉一脸绝望:“那,那咱们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绛珠沉默良久,慢慢道:“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青玉蓦地睁大眸子,一脸错愕:“绛珠,你是被吓糊涂了吧?”
她说着伸手去摸绛珠额头,看有没有发热。
绛珠偏头避开,语气冷静下来:“我没糊涂。青玉,你想想看,现在咱们管着王府的香料,是不是比在宫中轻松多了?”
青玉迟疑点头。
要说起来,她们因为三年前就被选为教引宫女,并没有被安排具体差事,大部分时间除了规矩礼仪,就是学习房事,说累自然谈不上,但……
不知想到了什么,青玉眼中闪过惊恐。
绛珠对此显然感同身受:“这三年来哪有一日睡过安稳觉,反而是来了王府管理香料这些日子,我竟觉得有几分轻松自在。本来以为王妃与见过的那些贵人一般,等过门后定然会给咱们安排侍寝,但从刚才看来这条路显然不用走了。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在王府至少吃喝不愁,咱们又是皇上赏赐的,只要不得罪王妃,任谁也不敢给咱们气受,你说呢?”
青玉依然想不通,咬唇道:“绛珠,你也说了,咱们是皇上赏赐的,不伺候王爷,难不成别人还敢求娶?这样一来,咱们岂不是……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绛珠白她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嫁人图的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咱们在王府一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何必还要嫁个糙汉子洗衣做饭侍奉公婆?等到咱们辛苦大半辈子,汉子攒了几个臭钱就该琢磨着讨小妾了。”
绛珠的话好似一道闪电在青玉脑海中劈开,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绛珠,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宫中的宫女几乎都是贫苦人家出生,虽然有年满二十五便出宫归家的规矩,可是见过了宫中的锦绣膏粱,除非父母极为疼爱,真正甘心回到原有生活的少之又少。
青玉的父母几年前陆续没了,绛珠只剩了老母与兄嫂,那个家早已回不去了。
“走吧,咱们进屋。”绛珠向青玉伸出手。
青玉握住绛珠的手,二人相携向屋内走去。
院中只余阳光满落,绿叶油油。
纪嬷嬷则直奔前院,找到了长史。
长史才从郁谨的书房离开不久,想着王爷的桀骜不驯心口正疼着,谁知纪嬷嬷一进来就开始叹气。
“嬷嬷为何叹气?”
“长史,我这差事是干不下去了。”
听纪嬷嬷长吁短叹说完,长史脸色格外精彩,好一会儿才劝道:“正是这样,嬷嬷才更该尽心尽力,务必引王妃走上正途啊!”
纪嬷嬷拉着脸,有气无力道:“本来以为只是拼着惹王爷、王妃不喜的风险,万万没想到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啊!我过来就是知会长史一声,以后我只管好下人,王爷、王妃有出格的言行我是管不了了。”
纪嬷嬷说完扭身便走。
“嬷嬷,嬷嬷——”长史没追上,捶胸跺足,“畏难而退,妇人果然不能指望!”
然而他一个长史能劝谏王爷,却不能总往王妃跟前窜,这么一想,老头顿时觉得未来暗无天日。
姜似顿时清净了。
景明帝那边批完了奏折,翻出了锦鳞卫指挥使的密奏。
在景明帝心里,锦鳞卫那边递上来的密奏要比那些臣子正儿八经的奏折有趣多了,特别是这其中还有他专门吩咐下去的事。
比如调查燕王妃的过往。
锦鳞卫的密奏一般都言简意赅,务求精准。
景明帝翻完,放下了心中疑虑。
燕王妃自幼长在深闺,除了容貌殊丽,并无出奇之处,更没有与特别的人打过交道。
这样看来,燕王妃生而知之的说法,倒也没有破绽。
到底只是一桩小事,无关任何大局,景明帝看过便把密奏放在一边,左右瞄了一眼,从堆积如山的奏折底下抽出话本子津津有味看起来。
庆祝福清公主眼睛痊愈的宫宴就定在两日后,这可以算是一场家宴,能收到帖子的只有皇亲国戚。
那日正好是姜似回门的日子,如此一来,到了那天只能打发人去东平伯府传信,要晚点过去。
不提伯府众人收到传信的各色心情,一大早姜似与郁谨就乘上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宫宴设在长生殿,规格可与冬至、元旦的宫宴媲美,足见帝后对福清公主的重视。
姜似与郁谨来的还算早,进了大殿二人分开,各自由宫婢领着走向座位。
姜似才落座,便听一道温柔声音传来:“七弟妹?”
一股寒气不受控制从心底冒出,很快传遍四肢百骸。
姜似攥着冰冷的指尖,闻声望去。
齐王妃嘴角挂着浅笑,神态和善:“七弟妹那日大婚人太多,恐怕不记得我,我是你四嫂。”
第407章 姜似之死
我是你四嫂。
听着齐王妃温和友善的话,姜似好似又回到了从南疆回到京城与齐王妃的初见。
那时的齐王妃也是这般和善,笑着宽慰她不必紧张,有不认识的人、不懂的事只管说。
两年多的南疆生活竟令她放松了警惕,对郁七一母同胞的兄长之妻生出好感来。
也是这样,她才一时不察走上了绝路。
到现在姜似都记得一清二楚,悬崖边的风那么大,吹起她散乱的长发。
她想活着,用手死死扒着悬崖边,哪怕手指磨出了血依然不想放手。
熬过了安国公府死水般的生活,熬过了在南疆冒充圣女的胆战心惊,哪怕与郁七之间有心结,有折磨,她还是想活下去。
齐王妃同样站在悬崖边,相比她的狼狈绝望,却一派从容。
这个女人就挂着眼前这般和善的笑蹲下来,一点点扒开她的手指。
她掉了下去。
姜似一刻都忘不了意识模糊时每一寸骨头都断裂的疼痛,忘不了喉咙里、口腔里充斥的血腥味,自然也忘不了那恶鬼般的笑容。
再次见到这个女人,姜似浑身是冷的,心更冷。
她不怕这个女人,而是怕那样恶毒的人心。
一个人怎么会残忍到那种程度?
或者说,盯上那个位置去争去抢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姜似沉默的时间有些久,齐王妃半点不露尴尬,表情春风化雨般柔和:“七弟妹别不好意思,我当初大婚也是这么过来的,以后若有不懂的事都可以来问我。七弟与我们王爷是同胞兄弟,再没有比咱们更亲近的了……”
姜似嫣然一笑:“我当然认得四嫂。”
挫骨扬灰也忘不了。
齐王妃一怔,笑道:“七弟妹好记性。”
姜似伸手拿起摆在面前的茶杯,宽大衣袖随之滑落露出一截皓腕,以及手腕上的玉镯。
齐王妃眼神骤然一缩,落在玉镯上忘了移开。
这对齐王妃来说是罕有的失态。
可是失态又如何呢,这可是凌霄镯!
皇后降生就得来的凌霄镯,寓意不言而喻。
一时间,齐王妃百般滋味在心头。
开府在外的皇子打探宫中之事是大忌,虽然接到帖子后知道燕王妃治好了福清公主的眼睛,燕王妃由此得了帝后欢心,可亲眼瞧见凌霄镯就这么戴在姜似手腕上,齐王妃还是震动不已。
同样是新妇大婚第二日进宫拜见帝后,她处处小心,唯恐行差踏错一步,多一句话不说,多一件事不做,得来的不过是皇后一句端庄稳重的评价。
端庄稳重?放眼宫里宫外,最不缺的就是端庄稳重。
燕王妃真是胆大包天,第一次进宫就敢做这么出格的事,偏偏还让她做成了,得了帝后的赏识,更得到了连太子妃都没有的凌霄镯。
凌霄镯是一对,一只给了燕王妃,另一只定然会留给福清公主。
虽然没人敢明说得了凌霄镯预示着将来会当皇后,可这样的好兆头谁不想要呢。她见了这镯子尚且如此酸爽,也不知太子妃心情如何。
想着进宫前齐王的叮嘱,齐王妃收拾好心情,亲昵去拉姜似的手:“听说公主的眼睛是七弟妹治好的——”
后面的话因姜似十分明显的躲避动作而停下。
“我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肢体相触。”
姜似一句话令齐王妃面上一阵热,偏偏在这种场合发作不得,只好讪讪道:“是我唐突了。”
姜似笑笑,不再接话。
对付齐王妃这样的人,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齐王妃力求当一个无可挑剔的王妃,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端庄大度,哪怕再冒犯的话听了也要大度笑笑。
她由衷希望齐王妃这个好习惯保持下去。
陆续来了人,有些自恃矜持,一双眼却时不时往姜似这边瞟,亦有些人大大方方走过来,打听姜似治好福清公主眼睛的事。
一时之间姜似成了众星捧月的焦点,越发显得一旁的齐王妃无人问津。
齐王妃涵养足够,面上半点不露声色,只对着携女走进大殿的荣阳长公主遥遥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荣阳长公主是太后的养女,更是景明帝最亲近的妹妹,这样的场合从来少不了。而崔明月因为许给了湘王,前段时间躲着不能见人的日子也过去了。
荣阳长公主一眼就望见了姜似,眼神锐利如刀。
“母亲——”崔明月低低喊了声。
她这个母亲性子不够稳重,对待寻常人半点气都忍不得。
给姜似难堪她当然乐见,却不是现在。在顺利成为湘王妃之前,她不想再惹任何事端。
听了女儿的低唤,荣阳长公主收回视线,甩袖走向自己的位置。
崔明玉在荣阳长公主身侧坐下来,越过重重人影看向姜似。
这是个值得她重视的对手,想想将来还真期待。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福清公主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喝,殿内众人立刻起身。
景明帝与皇后携手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绿衣少女。
众人的注意力第一次没有放在这世间最尊贵的人身上,齐刷刷看向福清公主。
都说燕王妃治好了福清公主的眼睛,是真的吗?
感受着无数道目光,福清公主微微挺直了脊背。
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打量,说不紧张是假的。可她是嫡公主,又是眼睛好了后第一次现身人前,若是弱了气势丢的是母后的脸。
她盲了这么多年,让母后承受了不知多少闲言碎语,如今怎么能再让母后丢脸呢?
福清公主想起了奶娘的话:“公主若是紧张,不如就冷着一张脸,这样别人猜不透您的心思,对您便只有敬畏了。”
冷着一张脸不难做到的,于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福清公主便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姜似轻轻扬眉。
比之那日柔软娇俏的少女,眼前的福清公主仿佛换了一个人。
正这样想着,福清公主突然看过来,对她甜甜一笑。
众人登时又把视线重新落回姜似身上。
福清公主对燕王妃如此亲近,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第408章 开宴
几位王爷坐在一处。
鲁王倾身问郁谨:“七弟,七弟妹怎么治好十三妹眼睛的?”
郁谨淡淡看鲁王一眼。
每次凑在一起都打架,每次都打不赢,老五这自来熟是哪来的勇气?
鲁王丝毫不在意郁谨冷淡的眼神,笑呵呵道:“说说呗。”
据说提起燕王妃容易激起老七的怒火,这种场合老七要是发疯,定然要倒霉的。
郁谨端起酒杯喝一口,把玩着空酒杯不做声。
鲁王觍着一张贱脸:“七弟怎么不说话呀?”
郁谨转着酒杯,面无表情问:“要不要我问问五嫂,近来五哥是不是对五嫂关心不够?”
鲁王摸摸鼻子,顿时偃旗息鼓。
湘王对郁谨大婚时嘴上挨的那一下砸依然怀恨在心,不冷不热道:“七嫂还挺神秘,竟连十三妹的眼睛都能治好。七哥可要上点心,别连七嫂有什么能耐都不知道。”
湘王在一众皇子中一直处于最底层,好不容易养在宫外的老七回来,以为有个可以压一头的了,没想到连连受挫,而对方却活得恣意。
这样一来心中越发失衡,那些忍耐一遇到郁谨就没了踪影。
郁谨嗤地一笑,一双凤目意味深长扫着湘王:“倒是要恭喜八弟对未来的八弟妹有什么能耐早早知道了。对了,八弟可能不记得了,当初朱家那案子还是经的我的手……”
湘王一张脸顿时成了猪肝色,把酒杯往桌面上重重一顿,登时引来四周人的注意。
齐王轻轻喊了声八弟。
湘王这才克制住一拳砸在郁谨脸上的冲动,深深吸气。
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真是气死他了,老七这张破嘴真毒!
“七哥比妇人还伶牙俐齿,弟弟今日领教了。”湘王压低声音嘲讽道。
郁谨浑不在意他的讽刺,淡淡道:“说得好像动手就能打得过一样。”
湘王气结。
齐王出来打圆场:“七弟,八弟还小,你莫要与他计较。”
郁谨翻了个白眼,没接齐王的话。
当着众兄弟的面,齐王有些下不来台,讪讪一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湘王这个间隙往女眷的方向看了一眼。
今日的家宴范围颇广,除了宫中品级够的嫔妃和公主,嫁在京城的公主能来的都来了,加上上一辈的长公主等众多皇亲国戚,一桌接一桌好不热闹。
荣阳长公主在太后与皇上面前有脸面,位置自然显眼。
他一眼看到了跟在荣阳长公主身边的崔明月。
二八年华的少女,生得明艳动人,气质娴静,令人见了实在难以生出恶感。
崔明月似有所觉,突然看过来,二人目光乍然相撞。
崔明月忍着厌烦对湘王微微一笑。
湘王立刻别开眼,心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曾经,他其实憧憬过能娶崔明月这样的贵女为妻。
样貌好,高雅大方,更重要的是出身高贵。
只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荣阳长公主的高傲,不会把他这个生母出身卑微的皇子放在眼里。
冒出的这些念头被理智挥去,等到崔明月与朱子玉闹出那样的事,这门亲事再落在他身上就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耻辱了。
他又不是捡破烂的,连问都不问一声,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这里塞?
说到底,还是觉得他好拿捏,没有置喙的权利。
不过——湘王想着刚刚对他温柔浅笑的少女,心中有了几分动摇。
或许她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崔明月微微弯唇。
她早就知道母亲对父亲那样强硬是不行的。
人心又不是铁打的,特别是男人的心,要用水一般的柔情来捂着,只要有耐心就没有捂不热的。
可是母亲偏偏不这样。
她一边爱着父亲,一边又放不下公主之尊,多少年下来与父亲越行越远,苦的却是自己。
这又是何必呢。
在崔明月看来,荣阳长公主是个傻子,而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名声有瑕又如何?等她嫁过去,定会牢牢抓住湘王的心。
帝后落座后,景明帝率先开口:“今日朕很高兴,福清的眼睛好了,从此之后福清也和你们一样能看到大好美景,看到诸位了。朕先举杯,为福清庆祝。”
殿中人纷纷举杯,高声祝贺福清公主重见光明。
这般场景,皇后不由热泪盈眶。
她的女儿终于有这一日能光明正大站在世人面前接受祝福,而不是躲在深宫里一点点枯萎。
她如何能不激动呢?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皇后,而是一个母亲。
短暂的放纵后,皇后恢复了得体的笑容,开口道:“福清能重见光明,多亏了燕王妃。本宫在此敬燕王妃一杯。”
姜似对着皇后施了一礼:“儿媳侥幸,是公主善良聪慧、福泽深厚,上天不忍其一直受苦……”
至此,众人对燕王妃治好了福清公主的眼睛再无疑虑。
他们立刻有了新的困惑:燕王妃如何治好福清公主眼睛的?
然而这种场合纵有千般疑惑只能老老实实憋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景明帝朗声笑道:“都是一家人,今日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们不必拘束了。”
场面立刻热闹了。
皇上都这么说了,哪怕再拘束也要热闹起来。
福清公主好奇打量着这一切,只觉看不够。
皇后拍了拍福清公主的手:“阿泉,你是坐在母后身边,还是去姐妹们那里做?”
福清公主是今日绝对的主角,坐在帝后身边并无不妥,更何况这是家宴,皇上稀罕谁就能让谁坐身边。
福清公主不由看向未婚帝姬那边。
十来位装扮相仿的少女围着一张大桌团团而坐,看起来十分热闹。
“我可以去那里么?”
“当然可以,去吧。”皇后笑着鼓励。
福清公主提着裙摆往那里走去。
早有宫婢摆好了椅子,请福清公主落座。
“十三姐,你的眼睛可真漂亮。”说话的少女与福清公主年纪相仿,苹果脸上挂着活泼的笑容,赞完了调皮问道,“十三姐猜猜我是谁?”
福清公主认真看了少女一眼,笃定道:“十五妹。”
第409章 十五公主
福清公主自幼患有眼疾,但她心地淳厚,性情温和,从不摆嫡公主的架子,后宫帝姬们乐得与她亲近。
虽是如此,真正与福清公主要好的并不多。
福清公主身份贵重,偏偏眼睛看不见,就如个珍贵的琉璃人,与之一道玩耍要是磕了碰了或是不高兴了,岂不要吃不了兜着走?
福清公主对这个声音却很熟悉,是时常来找她玩的十五公主。
“十三姐好厉害,一下子就猜对了!”十五公主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福清公主仔细端详着十五公主,弯唇笑道:“十五妹是个小美人儿。”
她眼睛好了后得了姜似叮嘱需要静养两日,于是皇后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公主,今日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众人。
十五公主听了高兴极了,亲昵拉着福清公主的手,抿嘴笑道:“也就是十三姐这么说,别人都笑我脸圆呢。”
“才没有。十五妹气色好,任谁瞧了都赏心悦目。”
对于长久在黑暗中的福清公主来说,一切明媚的颜色都是她喜欢的。
这时有婢女奉上果酒,一一摆在公主们面前。
乐声响了起来,一队舞姬在殿中翩迁起舞。
趁着这般热闹,十五公主凑在福清公主耳边,小声道:“十三姐,我觉得这么多人里就属七嫂最好看呢。”
福清公主越过轻歌曼舞的宫娥看向对面那桌。
十五公主捧着酒杯喝着酸甜爽口的果酒,笑嘻嘻问:“是吧?”
福清公主微微点头:“是。十五妹,你稍等,我想去给七嫂敬一杯酒。”
她端起酒杯,嗅到隐隐的梅子香又把酒杯放下,吩咐宫婢倒了一杯百花漾,起身往对面走去。
十五公主匆匆站起来,轻轻拉了拉福清公主衣袖。
福清公主停下来,看向十五公主:“十五妹,怎么了?”
“十三姐,我也想去敬七嫂一杯。她治好了你的眼睛,我高兴哩。”
福清公主扑哧一笑,戳破了十五公主的小心思:“我看你是好奇吧。”
她瞎了十来年,眼睛突然被燕王妃治好了,谁能不好奇呢。
“走吧。”
二人一起向姜似走去。
姜似应付着同桌的女眷,虽然把齐王妃晾在一边,对其他人倒也能耐下性子,气氛一时还算融洽。
见福清公主走来,众人立刻停止了谈笑看过来。
福清公主大大方方对众人一福:“福清见过诸位皇嫂。”
十五公主跟着见礼。
众王妃不敢托大,立刻还礼。
这可是当朝唯一的嫡公主,不但是皇后的眼珠子,更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她们哪怕是王妃都不可能在福清公主面前摆架子。
至于跟在福清公主身边的公主,呵呵,能知道这位公主的排行就不错了。
福清公主对姜似举杯:“七嫂,你治好了福清的眼睛,福清铭记于心,这一杯是敬七嫂的。”
姜似与福清公主手中玉杯相碰:“公主不必如此,早就说了,这许是我与公主的缘分。”
几位王妃听了忍不住想翻白眼。
燕王妃可真会拉近关系,难不成天上月老给福清公主和燕王妃牵线啦,还缘分呢。
不过酸归酸,众人也知道这是羡慕不来的。谁让福清公主的眼睛偏偏被燕王妃治好了呢。
福清公主微微一笑:“七嫂说得对,福清敬你。”
二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十五公主见二人喝过酒,举杯笑盈盈道:“七嫂,十五也敬你,多谢你治好了我十三姐的眼睛。”
姜似这是第一次见十五公主,对这个生在深宫却性情活泼的少女颇有几分好感,接过宫婢重新倒满的酒杯对十五公主举起:“十五公主客气了。”
二人酒杯碰了碰,见姜似喝得痛快,十五公主忙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七嫂,今日人多就不打扰你了,等改日请你进宫小坐,你可一定要来。”福清公主见姜似点了头,高兴抿了抿嘴,侧头轻声道,“十五妹,咱们回去吧。”
十五公主却没有回应。
福清公主觉出几分不妥,伸手去拉十五公主的手:“十五妹——”
十五公主突然倒地,痛苦抽搐起来。
离十五公主颇近的一位宫婢惊呼起来:“血,公主流血了!”
这番动静立刻惊动了殿中众人。
听到公主流血了,皇后手一抖,杯中酒尽数倒在桌案上。
“十五妹!”福清公主扑向在地上不断抽搐翻滚的十五公主。
皇后松了口气,理智回笼,立刻高喊道:“快拉住福清公主,传太医!”
帝后二人匆匆奔来,场面一时大乱。
十五公主终究没有等到太医赶来便咽了气。
伴随着福清公主轻微压抑的哭声,是景明帝的怒吼:“十五公主究竟怎么了?”
数名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说话,不然朕砍了你们的头!”
在皇上的质问下,其中一位太医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回禀皇上,十五公主是……是中毒而亡……”
“什么毒?”
几位太医被问住了,面面相觑。
景明帝冷笑一声:“几位是举国挑选的医者,竟然查不出十五公主中了什么毒?”
几位太医只觉心里苦。
隔行如隔山啊,皇上能把皇帝当好,就不要对医者这一行胡说八道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中毒才是最不好查的。
可这话只能放在心里说,要是敢对皇上这么说那就是作死。
一位太医道:“皇上,要想确认十五公主究竟中了什么毒,首先要找到毒源,比如吃过什么,或是接触过什么。”
景明帝虽不忍心,还是看向福清公主:“福清,刚刚你与十五在一起么?”
福清公主含泪点头。
“那么十五可有什么异常?”
福清公主轻轻抿唇,一时没有吭声。
荣阳长公主插话道:“皇兄,刚刚这边热闹,臣妹无意中扫了两眼,看到十五公主正与燕王妃喝酒。”
众人视线顿时落在姜似身上。
景明帝拧眉:“老七媳妇,可是这样?”
“是,刚刚十五公主确实给儿媳敬了酒,不过十五公主的酒是从自己那一桌端来的。”
第410章 真正的目标
众目睽睽之下,姜似面不改色伸出手,手心放着一只白玉酒杯。
那白玉酒杯有一处缺口及数道裂缝。
“这是十五公主所用的酒杯,刚刚随着十五公主倒地跟着落在地上,儿媳捡了起来。”
景明帝立刻对几位太医道:“检查一下杯中残留酒液!”
一听可能是酒中有毒,众人顿时大惊失色,面色发白。
刚刚觥筹交错,他们可都喝了酒。
于是有人喃喃道:“不可能是酒中有毒吧,好多人都喝了啊,怎么偏偏十五公主有事?”
景明帝把这些议论听入耳中,沉着脸等着太医结论。
几位太医围着十五公主所用酒杯查验一阵子,在紧绷的气氛中一位太医开口道:“回禀皇上,杯中残留酒液确实验出了毒素,具体是哪一种毒还要进一步查验……”
景明帝闭了闭眼。
究竟是哪一种毒不重要,重要的是宫中这样的宴会居然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给公主下毒!
今日能给公主下毒,明日岂不是能给皇后、给他、给太后下毒?
这么一想,景明帝便不寒而栗。
景明帝的女儿多,平日里虽然连名字都对不上,可眼瞧着活蹦乱跳的女儿顷刻间成了冰冷的尸体,心情沉重阴郁至极,猛然睁开眼一拍朱柱:“给朕好好查!”
皇后同样不好受。
这场宫宴是她操持的,为的便是庆祝福清眼睛大好,可好好的宴会竟然出了这么可怕的事,这已经不只是令她丢脸的问题了。
“皇上,此事要是闹大了,恐有伤皇家体面。”皇后轻声提醒道。
景明帝冷静下来。
十五公主是中毒而亡,那么必然有下毒之人。
那下毒之人或许就在这大殿中,而大殿中俱是嫔妃帝姬,皇亲国戚……
景明帝一时越发恼怒,双目威严扫了姜似一眼。
可以说,十五公主最后接触的人就是燕王妃。
这时一道清越声音响起:“父皇,儿子在刑部历练了数月,还跟着甄大人查案有一阵子,从甄大人那里学到些皮毛,不如今日就让儿子试着找出害死十五公主的凶手吧。”
众人目光立刻投向出声之人,个个面色古怪。
遇到这种事避之唯恐不及,燕王是不是傻,竟然主动揽过去?
可也有反应快的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燕王妃是最后与十五公主接触的人,倘若要查给十五公主下毒之人,那么燕王妃首当其冲。燕王这么做,是护着燕王妃呢……
想明白的人不由感叹姜似的好命。
燕王这真是把燕王妃放在心尖上了。
虽说色衰爱弛,眼下的恩爱不代表以后如何,可再怎么样都比从来没被放在心尖上要强。
太子妃便是生出这般感叹的其中一位。
她轻轻扫了太子一眼,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兴奋。
那是看热闹的眼神。
太子妃心一凉,自嘲牵了牵唇角。
十五公主惨死,太子与十五公主兄妹之情再淡薄,也不该凉薄至此。
这样的人哪怕继承大统,会善待大周臣民,还有她这个发妻吗?
太子妃垂眸,遮住眼底的落寞。
景明帝盯着郁谨片刻,问:“老七,你真要试试?”
“儿子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十五公主,我们毕竟是兄妹,儿子想为十五妹略尽绵薄之力。当然儿子能力有限,要是寻不出线索,还请父皇海涵。”
太子见郁谨主动站出来,正暗暗盼着他倒霉,听了这话撇了撇嘴。
老七这个油嘴滑舌的,好话都让他说了,好人都让他做了,最后还不用负责任,当父皇是傻瓜吗?
景明帝听了这话,对郁谨印象立刻好了不少。
皇室中人,遇事明哲保身的多,有勇气承担的少,老七在宫外长大却是个重手足之情的,实属难得。
“那你就试试吧,倘若不成,不得逞强。”
郁谨冲景明帝抱拳:“谢父皇。”
太子:??
“这个是十五公主的位置吧?”郁谨伸手指向一处。
众人这才意识到燕王没有在自己那一桌,而是站在公主们的酒桌旁。
因为刚刚的混乱,不少帝姬冲过去看,但也有不愿惹事的帝姬依然留在原处。
随着郁谨这一问,众人视线都落在那里。
留在原处的一位公主忍着紧张轻声道:“七哥所指的不是十五妹的座位,而是十三妹的位子。”
郁谨微怔,看向被皇后紧紧拉住的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挣脱皇后的手,向前走了数步,忍着悲痛点头:“不错,那是我的座位。”
郁谨神色有些古怪,以食指轻轻叩了叩那处桌案:“我刚刚看了看,这一桌有十二人,只有这个座位前没有酒杯,所以我才以为这是十五公主的位置。”
他这话一出,福清公主脸色顿时一变,失声道:“不对!”
众人立刻看向福清公主。
福清公主脸色惨白如纸,喃喃道:“我刚刚去给七嫂敬酒,是直接从宫婢那里接过一杯百花漾,并没有拿摆在面前的酒杯,所以我的位子前不可能没有酒杯……”
说到这里,福清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急急奔过去撑住桌面,盯着那处脸色发白。
那处桌上摆着一个空酒杯,里面还残留着红色的液体,杯沿上留有口脂痕迹。
郁谨灵光一闪,问:“这是十五公主的位子?”
福清公主颔首。
郁谨轻轻摩挲着下巴,于针落可闻的安静中,突然道:“我明白了!”
“老七,你明白了什么?”景明帝急问。
郁谨拿起了那只空酒杯,看着杯沿上留下的淡淡红痕,问福清公主:“当时公主去给我妻子敬酒,十五公主是立刻随你一起过去了么?”
“嗯,十五妹替我高兴,便闹着一道去给七嫂敬酒。”
郁谨叹口气道:“那么事情就清楚了。十五公主要随福清公主一起过去敬酒,恰好她刚喝完了杯中酒,而福清公主从宫婢那里拿了百花漾,没有动面前的酒,于是十五公主顺手拿了福清公主未动的那杯酒……”
“什么意思?”皇后厉声问道。
郁谨看向皇后:“意思就是那杯毒酒本来是福清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