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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390章

第381章 反将一军

打入天牢?

众臣都听傻了。

这,这不至于啊,皇上您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真的合适吗?

景明帝居高临下扫大臣们一眼,看向郁谨:“燕王,你有何话可说?”

他倒要看看这混小子如何为自己解释。

郁谨跪下来,淡淡道:“儿臣无话可说。”

景明帝挑挑眉:“既然如此,来人——”

几个弹劾燕王的言官立刻争相恐后道:“皇上,使不得,使不得啊……”

景明帝手一抬,阻止了殿中侍卫的动作,皱眉问:“如何使不得?”

他就知道这些家伙有贼心没贼胆!

一名言官万般无奈道:“皇上,燕王拒收贤妃娘娘送去的宫女虽然是不孝之举,但,但罪不至此啊……”

景明帝沉着脸,不为所动:“大周以孝治天下,既然是不孝,当然是重罪,朕觉得只是打入天牢还轻了,不如——”

众臣听得心惊肉跳,疾呼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看着扑通跪了一片的大臣,景明帝扬扬唇角。

他还没说什么呢,到底万万不可什么?

扫一眼郁谨,见他直直跪在地上,面上连一丝表情都无,景明帝又是恼怒又是无奈。

这个蠢材,贤妃送去宫女赶出去做什么?留下来烧火也行啊。怎么就这么实心眼呢!

这样想想,老七至少把他送的宫女收下了,可见在老七心中他这个父皇要比母妃强多了。

景明帝脸色一正。

想多了,这个逆子确实该好好敲打一下。

任由众臣七嘴八舌劝说,景明帝一言不发,脸色凝重得吓人。

这时甄世成开了口:“皇上,臣以为各位大人弹劾燕王本就不妥。燕王并非太子,不必承担传承皇嗣的重担,既然如此,贤妃娘娘赠宫女给燕王只是家事,与国事无关。燕王推辞了长辈好意,皇上与贤妃娘娘作为父母关起门来教训一顿也就是了,放到大殿里弹劾,莫非咱们大周没有别的事需要操心了?”

景明帝暗暗点头。

到底还是甄爱卿懂事啊。

众臣咬牙。

甄世成这老货,现在跑到皇上面前充好人了,谁不知道燕王救了他儿子,这是存着私心呢。

“不用打入天牢?”见众臣跃跃欲试准备与甄世成干上,景明帝迟疑问。

众臣顿时偃旗息鼓,齐声道:“还望皇上三思!”

燕王当然做得不对,可只是因为没收母妃送的宫女就打入天牢,传扬开来他们成什么人了?

更何况燕王救下状元郎的事迹已经传开了,现在京城老百姓都知道大周的祥瑞是被燕王保下来的,他们把燕王送进天牢,以后上下衙会被丢臭鸡蛋的。

想想那情景,众臣阵阵后怕。

景明帝沉吟一下,道:“既然众爱卿为燕王求情,那便罢了。不过惩罚还是不能少,这样吧,就罚燕王在王府思过七日,好生反省自己的错误!”

众臣暗暗松了口气,齐声道:“皇上圣明。”

待众人离开皇宫,被料峭的春风一吹,登时灵台清明。

不对啊,明明是他们弹劾燕王,催着皇上惩治燕王,怎么弄到最后变成他们替燕王求情了?

他们这是被皇上忽悠了吧?

回头看一眼庄严肃穆的宫门,众臣脚步放缓。

现在再冲回去要求皇上加重对燕王的惩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命?

罢了,罢了,下次定然要保持警醒,不能再犯迷糊。

殿中,景明帝看着依然跪着的郁谨,没好气问:“老七,你为何没收你母妃送的宫女?”

郁谨垂着眼,淡淡道:“儿臣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母妃送的礼物,竟然就是两个大活人,当时以为是有人借着母妃名义送的呢。活人不比死物,留两个大活人在身边,万一是刺客怎么办?”

景明帝下意识点头。

有道理啊……有道理个屁,险些又被这小子带歪了。

不过,贤妃确实过分了,老七都这么大了居然是第一次给他送东西……

这么一想,景明帝心头怒火少了许多,敲打道:“你从小长在宫外,许多事都不懂,朕送去的两个教引宫女不得胡乱安排乱七八糟的差事,那就是教引你的。”

郁谨沉默着。

等不到他谢恩,景明帝更多的是诧异:“怎么?”

这么多儿子中再没见过比这小子胆大的,还真新鲜。

郁谨抬眼,看着两鬓已经染霜的景明帝,为难道:“有句话,儿子说了怕父皇生气,不说又不痛快。”

“说。”景明帝背手走过来。

嗯,要是太让他生气,踹起来方便。

郁谨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儿臣瞧着宫外那些百姓孩子一个接一个生,也没听说哪个不懂的……”

“混账!”景明帝恼羞成怒。

这逆子,就拿宫外刺激他。

郁谨不吭声了,老老实实跪着。

景明帝绕着他转了一圈,越想越气,抬脚踹过去。

郁谨也不躲,任由那一脚落在屁股上。

景明帝停下来,沉声问:“你就是不想接受宫女的教引?”

“父皇英明。”

景明帝缓口气,问:“究竟是为何?”

白给的啊,为何宁可得罪他这个父皇,也不乐意要?

郁谨认真道:“儿臣是个宁缺毋滥的人,她们还没儿子长得好,实在睡不下去……”

“给朕滚出去!”景明帝手一指,胡子直抖。

郁谨立刻起身:“儿臣告退,儿臣这就回府思过。”

眨眼间殿里就只剩了景明帝与伺候的人。

景明帝沉默了一会儿,又气又笑:“这个混账。”

太子要是能宁缺毋滥,他也就放心了。

郁谨走出皇宫,就见甄世成站在柳树边。

“甄大人还没走?”出了皇宫呼吸都畅快起来,郁谨笑吟吟问。

甄世成冲郁谨作揖:“还没谢过王爷救了犬子一命。犬子也想亲自向王爷道谢,只是昨日发生了那件事,皇上吩咐下去,让他暂且留在府中……”

郁谨不以为意摆手:“顺手而已。甄大人去忙吧,我还要回府思过呢。”

甄世成静默了一下,笑道:“王爷与姜四姑娘会是一对佳偶。”

郁谨笑了:“甄大人断案如神,眼睛比别人亮多了,小王先走一步。”

第382章 迥异

紧盯着郁谨的诸位皇子很快知道了结果。

“什么,才罚禁闭七日?”鲁王一拳头砸在桌几上,把上好的花梨木桌几都砸垮了。

他犯了错就禁闭好几个月,老七犯了错才禁闭七天,比较起来他才是那个自小养在宫外的野孩子吧?

鲁王气得直打转:“气死我了,害我被父皇罚了好几次,还抢了我看中的女人,竟然就这么点惩罚?”

一只脚跨过门槛。

“王爷为何发这么大的火?”鲁王妃脚步轻盈走过来。

鲁王一下子呛到,咳嗽起来。

鲁王妃替他轻轻拍了拍背,等鲁王平复了,悠悠问道:“我刚刚怎么听到王爷说什么看中的女人?”

“咳咳咳咳!”鲁王咳得更厉害了。

鲁王妃望着鲁王笑:“王爷这是心虚了?

“咳——”鲁王咳嗽声顿止,抹了一把眼角,“王妃听错了,我最近都没怎么出门,除了王妃哪有什么女人啊。”

鲁王妃打量着鲁王,好一会儿笑笑:“王爷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应该的,应该的。”鲁王擦了擦额头,干笑。

这个母老虎,被她抓住把柄又要大闹。

他是个男人,闹起来虽然吃不了亏,可是传到父皇耳中就完蛋了。

父皇最厌恶的便是夫妻不和,家无宁日,这一点还是母妃提点他的。

鲁王脑海中闪过景明帝威严的表情,暗暗打了个哆嗦。

总有一日父皇管不动了,他要休了这个恶婆娘!

太子知道了结果更是大失所望,本来还想耐着性子去太子妃那里坐坐,心烦之下干脆拉了个小宫女放松去了。

齐王对此没有多言,叮嘱齐王妃:“你进宫陪陪母妃吧,劝母妃不要往心里去,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

齐王妃柔声道:“王爷放心,我会好好宽慰母妃的。”

知母莫若子,贤妃此时连饭都气得吃不下了。

当娘的给儿子送东西,儿子没收,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是让那些言官一闹,能知道的全都知道了,她的颜面也丢没了。

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呢,早知道当时生下来拿枕头捂死,也不会被他气死。

“娘娘,齐王妃来了。”

贤妃缓了口气,命人请齐王妃进来。

“儿媳新得了一朵千年雪莲,送来给母妃调养身子。”

“还是你有心了。”

齐王妃打量着贤妃,语带关心:“瞧母妃脸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贤妃冷笑:“能活着就不错了!”

提到郁谨,贤妃几乎称得上憎恶了。

笑意从齐王妃眼底一闪而过,口上温柔宽慰着:“七弟还小,又是在宫外长大的,母妃就别与他计较了。再者说,您气坏了身子,七弟不懂得心疼,我们王爷还心疼呢。儿媳在内院原本不知道这事,还是王爷提醒了臣妾……

贤妃长叹:“若没有老四,这日子确实没法过了——”

“母妃快别这么说。您过得不好,我们王爷连觉都睡不着的。”

贤妃听齐王妃劝了一会儿,心情略略转好,命宫婢收拾了不少好东西给齐王妃带回去,说是给孙女的礼物。

齐王妃推辞好一会儿,最终收下走了。

王爷养了不少门客,花销太大,有婆婆这些好东西又能顶一阵子了。

见齐王妃回来,齐王一脸感动:“辛苦你了。”

齐王妃笑:“没有什么辛苦的,能帮到王爷是我的福气。”

齐王握了握齐王妃的手:“那你先忙,我去书房还有些事。”

“王爷快去忙吧。”

齐王走到门口,无意中回眸,见齐王妃兴致勃勃清点着带回来的礼物,心中忽然一阵厌恶。

齐王妃似有所觉,抬眼看来。

“王爷还有事?”

“没事。”齐王笑笑,走了出去。

燕王被罚禁闭的事传到了东平伯府。

冯老夫人当即命人把姜似请过来,嘱咐道:“似儿,王爷能约你一同看状元游街,可见对你是上心的。等你嫁过去后,要记得多劝劝王爷,莫要什么都由着性子来。”

姜似笑笑:“孙女欣赏王爷的真性情。”

送教引宫女?

可惜她还没过门,不然就算郁七不把人丢出去,她也要丢出去的。

贤良淑德那一套若是用来给自己添堵,不要也罢。

也许是前世见过鲁王妃把鲁王追到大街上狠揍一顿都没事,姜似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实有些认知。

皇上并不是为了这些就大动肝火的人。

“欣赏?”冯老夫人抬高了声音,“四丫头,你可不能犯糊涂。如今京城上下都知道,燕王看中你主要是因为你的容色。等你嫁过去要是传出专宠的名声,那就更坐实了这个说法,传言会更难听。”

姜似诧异:“这还需要坐实?”

冯老夫人气个倒仰。

姜似起身:“祖母就不要操心了,孙女又不是活在那些人的传言里。我与燕王的婚事是皇上钦定的,别人背后嚼舌也就罢了,谁若敢当我面胡言乱语,定叫他好看!”

冯老夫人见姜似全然听不进去劝,还一副飞扬霸道的模样,一阵心惊肉跳。

这个死丫头,生着个红颜祸水的模样,偏偏半点不懂贤良淑德为何物,嫁入皇室该不会惹大祸吧?

“孙女告退了。”

“四丫头,四丫头——”冯老夫人喊了好几声也不见姜似回头,气得直打颤。

阿福低了头竭力降低存在感。

难怪人往高处走,四姑娘成了王妃连老夫人都无可奈何呢,真令人羡慕啊。

一场风波随着燕王禁足渐渐没了动静,而刺杀状元郎的异族人突然暴毙,亦使得几个衙门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时光匆匆,眨眼就到了初夏,海棠居的海棠树已经花开似火,伯府备嫁的气氛越来越浓。

用不了多久,四姑娘就要嫁进王府去了。

想到这个,就连与海棠居全无关系的下人都不由抬头挺胸,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劲儿。

这种微妙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姜似。

随着婚期临近,她鲜少再出门,一般就窝在屋子里喝茶看书打发时间,偶尔听听阿蛮从外边带回来的八卦。

这一日听阿蛮说起安国公府的新闻,姜似突然想到一件事。

前世这个时候,季崇易明明已经身故……

第383章 流言起

难得轻松自在的时光,姜似几乎忘了季崇易这个人,还是听阿蛮提起安国公府,才陡然想了起来。

前世这一年的暮春,季崇易喝得大醉,从此再没有睁开眼睛。

据说,他喝多了后一直念着巧娘的名字。

这本是常事,她亲耳听到过的都不下三次,因为季崇易就这么死了,便成了她的大笑话。

三少奶奶多么无能,连一个死去的民女都争不过,让男人至死都念着别的女人。

安国公夫人悲痛欲绝,甚至当着她的面哭诉,说当时若是顺了小儿子的意,小儿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姜似至今都记得那种愤怒与屈辱,以至于连丧夫之痛都没有太多感觉。

那个时候,她对季崇易只剩下了痛恨。

后来时过境迁,再想起这个男人,便连恨都没有了,不过是个陌生人。

可是季崇易如今好好活着,与前世截然不同,还是让姜似不由琢磨起来。

怎么就变了呢?

她当然不至于盼着季崇易早死,可是前世明明在这时已经过世的人如今竟然没事,总是让人困惑的。

想久了,姜似自嘲笑笑。

似乎也没有太奇怪。

季崇易深爱巧娘,前世不情不愿娶了她,大概是思念成疾才把自己喝死的。

而今生他如愿以偿,自然就活蹦乱跳了。

想通了,姜似便把此事抛开,继续过着流水般的平静日子。

可是慈宁宫上下却度日如年。

太后的病越发重了。

说来也怪,太后自打赏梅宴不久就不大舒服,渐渐缠绵病榻,太医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景明帝往慈宁宫跑得越来越勤,各宫嫔妃更是一趟一趟前来请安,虽然见不到太后的面,但关键不在于见,而在于来。

来了说不定能偶遇皇上呢,就算遇不到,传到皇上耳中至少能落个好名声。

“皇上——”宫婢见景明帝走过来,齐齐施礼。

内侍张口要通传,被景明帝阻止:“不用了。”

景明帝大步走了进去,直奔太后休息之处。

慈宁宫内帷幔深深,越往里走药味越浓。

见到太后的那一刻,景明帝心情沉重起来。

都说人上了年纪就禁不起生病,哪怕落到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身上依然无可避免。

太后看着不大好了。

景明帝在心里呸了一声,怪自己胡思乱想,加快脚步走过去握住太后的手:“母后,您好些了么?”

太后吃力睁开眼,声音温和:“还是老样子。皇上怎么又来了?国事为重,不能为了哀家耽误了。”

景明帝心中颇不是滋味,面上却没有显露,笑道:“耽误不了,再说什么都没母后身体重要。那些庸医,真该全推出去砍了……”

太后微微用力握了景明帝一下:“皇上不必怪罪太医。哀家年纪大了,有个风吹草动身体就跟不上,本来也到时候了——”

景明帝急忙阻止太后说下去,陪着太后坐了一阵子,见太后精神不济才离去。

走在路上,雨后湿润的青草气息直往鼻子里钻,景明帝的心情却没有随着初夏的明媚而好转。

又是一年春夏,而太后已经到了古来稀的年纪。

难道说护着他、爱着他的太后,真的要熬不过去了?

草木后传来的窃窃私语使景明帝脚步一顿。

“听说了没,太后根本不是病了,是被冲撞了。”

见潘海冷着脸要开口,景明帝摆摆手,反而飞快躲入一旁的花木后。

眼见皇上都躲起来了,大太监潘海只得跟着躲起来。

二人竖着耳朵一起偷听。

“啊,被冲撞了?被什么冲撞的?”

“说是被赏梅宴皇子的婚事冲撞了呢。”

另一个声音惊呼:“呀,还真是,太后就是从赏梅宴后身体开始不好的……那,那是被哪位皇子的婚事冲撞了呀?”

赏梅宴后蜀王与燕王的赐婚圣旨是一道传出去的,两位王爷的婚事更是仅隔了一个来月。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位呗——”

“哪位?”

“七——”小宫女后面的话一下子憋在了喉咙里,望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傻了眼。

另一个小宫女机灵些,用力扯着同伴跪下来,战战兢兢给景明帝请安。

景明帝面沉似水,问道:“哪位?”

见两个小宫女低头不语,潘海一脚踹过去:“皇上问话呢,哑巴了?”

其中一个小宫女被踹倒,忙爬起来以额贴地瑟瑟发抖:“回,回皇上,都说是燕王的婚事冲撞了太后……”

景明帝抬脚就走。

两个小宫女深知大祸临头,不断磕头讨饶。

身为东厂督主,无论在景明帝面前如何恭敬,在旁人面前都是冷血的。

潘海居高临下扫了两个小宫女一眼,冲不远处一招手:“带走。”

不远处立刻出现两名内侍,走过来熟练捂住小宫女的嘴悄无声息拖走。

景明帝越走越快,显然恼怒非常。

潘海追上来:“皇上息怒,为那些贱婢气坏了龙体不值当的。”

景明帝脚下一停,看向潘海:“朕竟不知还有这种荒唐的传闻!”

无论是蜀王还是燕王,婚事都是他赐的,说燕王的婚事冲撞了太后,这是说太后的病是他害的?

景明帝越想火气越大。

潘海暗暗摇头。

弄出这种传言的人真是个傻子啊。

看着是冲燕王去的,殊不知婚事是皇上赐的,皇上又最在意太后,要是与太后的病扯上关系,能不恼火?

“朕不想再听到这些胡言乱语。”

潘海忙应了声是。

这种传言想要寻到根源是最难的,但要堵住那些乱传的嘴还是容易的。

只不过——

潘海想想赏梅宴上那个姿容出色的少女,心中一叹。

燕王妃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即便皇上不在意心中也会膈应,更何况堵得住人口堵不住人心,就算皇上没什么想法,皇后与那些嫔妃呢?

甚至太后呢?

一个传言能毁掉一个人,这种事他见多了。

太后当然也听到了这种风声。

心腹嬷嬷劝道:“太后,要不老奴去跟皇上说一声吧。”

太后吃力摇了摇头:“说什么?这种无稽之谈放到皇上面前说,岂不可笑?”

“可是——”

这时内侍通禀道:“荣阳长公主到了。”

第384章 一味药

年前崔明月那么一闹,太后想到就一阵烦,但荣阳长公主在她心里的分量到底不同别人,是与景明帝一道带大的。

见太后点头,心腹嬷嬷给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立刻请荣阳长公主进来。

很快珠帘微动,一个美貌妇人走进来,手中提着个锦盒。

“母后,您可好些了?”荣阳长公主无论在旁人面前如何高傲,在太后面前依然是小儿女的样子。

太后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道:“死不了。”

荣阳长公主抿了抿唇。

太后这是还生着气呢。气明月不知检点,气她没有管教好女儿。

荣阳长公主把手中锦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着挽住太后的手:“母后,您这么说,荣阳太伤心了。您且要好好活着呢,不然荣阳可怎么办?”

太后斜睨荣阳长公主一眼,没好气笑:“什么怎么办?儿女都要成家的人了,还说这种没出息的话,像什么样子。”

荣阳长公主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抖着,神情陡然寞落:“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崔绪他……他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的,要是您不管我了,那我可真就……”

“你呀。”太后叹了口气,本来的火气悄悄散了。

她一生无子,荣阳长公主在她心里与亲骨肉没有什么分别。

荣阳长公主见时候差不多了,伸手打开小几上的锦盒,从中取出一只带盖白瓷碗。

太后看了一眼那碗:“这是——”

荣阳长公主揭开盖子,碗中是琥珀色的汤汁。

“儿臣请到一个民间名医,给开了一个偏方,说是对母后的病有奇效。母后,您要不要试试?”

太后皱着眉再看那碗药一眼。

说来也怪,与日日喝的药汁不同,这药竟散发着淡淡香气。

“母后——”荣阳长公主唤了一声,眼底带着期盼。

太后犹豫了一下,点头。

立刻有宫婢上前来,拿起银汤匙舀了一小口喝下。

荣阳长公主丝毫不以为奇。

哪怕是太后最亲近的人,从宫外带进来的吃食必须要由宫女试毒。

其实从宫外带吃食进宫是大忌,更是不讨好的事,但为了太后身体能康复,她也是豁出去了。

好一会儿后,宫婢微微点头,这才有两名宫婢伺候着太后把药服下。

“母后觉得如何?”见太后服了药,荣阳长公主一颗心落了一半,小心翼翼问道。

太后睁开眼,嘴角带着一点笑意:“似乎舒坦了些。”

荣阳长公主大喜:“那就好,听大夫说吃了这药会犯困,您先好好睡觉吧,说不定等睡醒身子就大好了。”

太后自是不信会有这么神奇,还是笑着点头:“你有心了。”

荣阳长公主起身:“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正如荣阳长公主所说,太后很快就察觉了困意,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一早。

景明帝正在发怒:“给朕把荣阳长公主叫进宫来!你们哪来的胆子,从宫外带进来的东西竟然敢给太后吃!”

慈宁宫里跪了一群宫婢,个个面无人色,听着景明帝发火大气都不敢出。

一名宫婢冲过来:“太后醒了,太后醒了!”

一位太医紧跟着宫婢走了出来,神色古怪。

“如何?”景明帝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太医忙道:“恭喜皇上,太后大好了。”

景明帝猛然停下脚,紧紧盯着太医:“当真?”

太医此刻也跟做梦一般,连连点头:“微臣刚给太后诊了脉,太后真的大好了,皇上洪福齐天——”

景明帝顾不得听太医的废话,快步走了进去。

太后正由宫婢扶着下榻。

“母后,您怎么起来了?”

太后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容:“皇上来啦。”

景明帝快步走过去搀扶太后。

太后落地走了几步,叹道:“哀家还以为这回不成了,幸亏了荣阳……”

景明帝讪讪一笑,问道:“您现在感觉如何?”

太后扶着椅子扶手缓缓坐下来:“浑身轻快多了,就好像打通了五经六脉。对了,荣阳呢?快传荣阳进宫,哀家要问问她究竟请了何方神医,开的药竟有如此奇效。”

景明帝点头:“是啊,这样的神医应该留在宫里的。您别急,荣阳马上就到了。”

话音才落,内侍就高声喊道:“荣阳长公主到——”

“快让她进来!”景明帝与太后齐声道。

荣阳长公主很快就走了进来,一见景明帝便跪下请罪:“不知臣妹犯了何错,还请皇兄明示……”

太后不解看向景明帝:“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儿?”

景明帝轻咳一声,对着荣阳长公主那叫一个温和:“快起来吧,谁说你犯错了。朕叫你进宫,是因为母后大好了,据说是吃了你昨日送来的药……”

荣阳长公主仿佛才发现坐着的太后,一脸喜色道:“母后,您真的大好了?”

太后笑着:“看你惊讶的,不是吃了你送的药才大好的么。”

荣阳长公主眼圈登时红了,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这是怎么了?”太后关切问道。

太后病这一好,看荣阳长公主就更亲近了。

荣阳长公主走过来,伏在太后膝头,如释重负道:“母后能大好,我也就放心了。那神医虽然说能治好母后的病,可我这心一直悬着,想着万一适得其反,那真是百死莫辞……”

说到后来,荣阳长公主哽咽起来。

太后听了越发感动。

她这一场病来得突然,偏偏吃了无数汤药不见好,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种时候荣阳为了她的病敢冒险,足见对她的孝心。

“多亏你了。对了,那神医何在?哀家要好好谢谢他。”

景明帝跟着道:“不错,这样的神医朕要好好奖赏!”

荣阳长公主犹豫了一下,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派人把神医叫进宫来。”

没等多久,一名白须老者出现在景明帝与太后面前。

景明帝大悦,要留神医入太医署。

老者推拒道:“草民闲云野鹤惯了,年纪也大了,难当御医重任。且太后的病并不难治,关键在于一味药难得。”

“什么药?”景明帝好奇问道。

第385章 翻身

老者沉默了。

景明帝见状越发好奇,催问道:“究竟是什么奇药?”

老者笑了笑,似乎有些为难:“说奇也不奇,许多人都有,说不奇却不是用钱能买到的……”

他这般说着,不由看了荣阳长公主一眼。

荣阳长公主微微摇头。

景明帝察觉二人的眉眼官司,脸一板:“荣阳,到底是什么药,你还拦着神医不许说?”

“这——”荣阳长公主迟疑着。

太后自然也是好奇的:“荣阳,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荣阳长公主神色变幻莫测,最终点了点头。

老者这才道:“回禀皇上、太后,这味药乃是人肉二两,需采未婚少女的臂上肉……”

“什么?”太后大吃一惊,一时胃里翻涌,脸色难看起来。

荣阳长公主立刻跪下请罪:“还望母后不要怪罪儿臣隐瞒,儿臣是怕您知道了不敢喝药……”

景明帝亦一脸震惊。

母后吃人肉了,居然没尝出来?这么说,人肉和别的肉味道差不多?

咳咳,似乎想远了。

收回思绪,景明帝关切看向太后。

太后已经缓了过来。

对一个站在后宫最高处的女人,如果人肉能治病,那么就是一味药,既然是救命的药,那就没什么吃不得的。

“哀家无妨。只是不知道这药——”

荣阳长公主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明月亲自割了臂上肉……”

“居然是明月?”太后大吃一惊。

景明帝更是惊讶非常。

在他印象中,这个外甥女向来文静婉约,去岁闹出那般传闻令他震惊不已,没想到会割肉救太后……

太后许久才平静下来,语带关切问道:“明月现在如何了?”

哪怕对崔明月有再多不满,如今听到此事,那些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荣阳长公主轻轻擦了擦眼角:“明月割肉后就开始发烧,现在还在睡着。”

太后一听面色微变,不由道:“怎么不选别人呢?”

那么多婢女,何必要娇滴滴的姑娘家割肉……

荣阳长公主叹口气:“神医说这味药的提供者越娇贵,药效会越好……明月得知了消息,直接就用匕首把手臂上的肉割了下来,儿臣拦都没拦住……”

“这孩子,这孩子真是……”太后一时说不出话来。

荣阳长公主宽慰道:“母后您别替明月担心,您的身体好了最重要。明月还年轻,只是发热没什么大事——”

太后打断了荣阳长公主的话:“谁说发热不是大事?发热才最不好说。对了,神医给明月看过了么?”

老者道:“草民只擅长疑难奇症,对于寻常发热最好是请太医看看。”

太后看向景明帝:“皇上——”

景明帝点头:“母后别担心,儿子这就命太医去给明月瞧瞧。”

荣阳长公主起身:“皇兄,臣妹就与太医一道回府吧,明月那里实在放心不下。”

“皇妹去吧,有事情一定及时派人告诉朕。”

慈宁宫一时安静下来。

太后数着念珠,闭目喃喃。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太医来回话。

太后招太医上前来,轻声问:“崔大姑娘伤口如何?”

太医回道:“崔大姑娘左手臂伤口颇深,有些肿疡,所以才引起发热。”

太后听了感动不已。

身在后宫,对人总是存了一丝不信任,崔明月割肉的事虽是从荣阳长公主口中说出来,太后还是存了一点迟疑,现在听了太医的话才疑虑全无。

明月那孩子为了救她竟然真的毫不犹豫割肉……

“可会留下疤痕?”

太医低头道:“那样的伤口,自然会留下疤痕的。”

太后一时沉默了。

一个贵女,手臂上留下那样的疤痕,这可是终身遗憾,将来嫁了人恐怕会因此不受夫婿待见……

想到嫁人,太后又想到了崔明月年前闹出的事。

荣阳说明月是被姓朱的混账哄骗了,以为他是个自尊自强的寒门学子。二人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明月发乎情止乎礼,依然是处子之身。

当时她恼怒崔明月不懂事,根本没听进去,现在想想,明月一直是个好孩子,荣阳这么说并不是为女儿辩解。

太后的病几乎是奇迹般痊愈,宫中很快便传遍了崔明月割肉救太后的事。

一时间再无人敢笑崔明月年前的传闻。

许多人暗想:崔大姑娘这是要翻身了,比起救太后的功劳,那点子传闻又算什么?

众人猜得不错,当太后能够在花园中散步,甚至觉得身子比未病之前还轻快时,终于有了决定,命人把景明帝请到慈宁宫来。

景明帝这两日心情亦轻松不已。

太后能够大好,他是真心感到高兴。

“母后已经走了一会儿了,儿子扶您进屋吧。”见太后额头沁汗,景明帝提议道。

太后顺势答应下来,由景明帝扶着回了寝殿。

二人落座,立刻有宫婢奉上茶水。

太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示意不相干的人退下,只留了心腹嬷嬷伺候着。

景明帝察觉太后有话要说,脸色一正。

“湘王是不是也不小了?”太后开口问道。

景明帝傻了眼,眼风扫向潘海。

他这么多儿女,哪里记得老八多大了。

要说起来,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老七了,谁让老七从出生就被天师断言年满十八岁才能与他父子相见呢。

他是去年才知道老七长什么样的,所以老七今年是十九岁,绝对不会记错。

潘海一瞧就知道皇上被问住了,偷偷比划了个“七”的手势。

景明帝忙道:“老八七岁——”

“咳咳!”潘海用力咳嗽一声。

皇上,奴婢只有十个手指头,比划不出来十七啊,您就不能上点心吗?

“十七岁了!”景明帝及时改口。

“十七岁啊,也不小了。老六与老七的婚事都定下来了,哀家想着不如把老八的婚事也定下吧。”

景明帝有些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顺势问道:“不知母后可有中意的人选?”

要说起来,老八的生母只是个舞姬,婚事本就轮不到她做主。

太后笑着看向景明帝:“皇上觉得明月如何?”

第386章 赐婚湘王

提到崔明月,景明帝微怔。

“明月么?”他斟酌着,一时不知说什么。

放到太后没生病前,崔明月自然不会是湘王妃的人选。

对这个外甥女他虽然有几分疼爱,可是闹出那样的传闻怎么能嫁入皇室。

可是现在又不一样了,明月救了太后,单凭此点就是天大的功劳。

见景明帝沉吟不语,太后叹道:“皇上,哀家知道你顾虑什么。明月是一时犯了糊涂,可她到底是个好孩子,与朱子玉并没有逾矩,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她是年少单纯被人哄骗了,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

太后说着,语气唏嘘:“谁年轻时没犯过糊涂呢?”

景明帝一时没了反对的理由,皱眉迟疑着。

太后再叹口气:“更何况明月为了救哀家,手臂上留下了疤痕,将来嫁人定会受影响……哀家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过意不去,夜不能寐……”

景明帝终于被说服,微微点了头。

“老八的亲事确实该定下来了。”

太后见景明帝松口,嘴角露出笑意。

她看中湘王,一是与明月年纪相当,再有一点就是湘王生母身份卑微,把明月嫁给湘王不会受到阻碍。

甚至对湘王母子来说,与荣阳结亲算是一件大好事,绝不敢亏待了明月。

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母后,要不您和荣阳商量一下吧,毕竟是她女儿,总要问过她的意思。”

“嗯。”

等景明帝一走,太后立刻命人传荣阳长公主进宫。

荣阳长公主这两日心情不错,一吐年前的憋闷气,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母后气色看起来更好了。”

太后见到荣阳长公主便觉心情不错,笑道:“多亏了明月。明月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荣阳长公主道:“有太后惦记着,明月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哀家总算放心了。不然为了哀家一个老太婆让明月有个好歹,哀家如何能安心。”

“能让母后好起来,是明月的福分。”

太后示意伺候的人退下,问荣阳长公主:“对明月的亲事,你有什么想法?”

荣阳长公主一愣,而后心中狂喜。

太后这么问,难道要插手明月的亲事?

明月年前闹出那种事,亲事成了老大难,眼下虽然博得了孝顺的好名声,也等于告诉世人她还是清白之身,但一时半会儿想寻个合适的人家并非易事,若有太后插手那就好了。

荣阳长公主心中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重重叹口气道:“哪里有什么想法呢,明月说她一辈子不嫁人,就这么陪着我算了……”

“胡说。”太后皱眉打断荣阳长公主的话,“明月才多大,怎么就不嫁人了?”

“母后您又不是不知,明月她的名声——”

“明月的名声怎么了?哀家看再没有比明月更孝顺的孩子了。荣阳,现在没有外人,你有什么想法就照实说,你觉得湘王如何?”

荣阳长公主的眸子瞬间睁大几分,诧异看着太后。

她想到了太后会替明月物色一门好亲事,万万没想到太后选中的是湘王!

放到以前,她还琢磨过六皇子蜀王。

奈何蜀王的母妃庄妃与她关系向来淡淡,她几次试探太后,太后亦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得歇了心思。

等到年前明月与朱子玉的事情闹出来。别说皇室了,将来能把明月寻个门当户对的嫁了都要烧高香。

万万没想到太后这一病,竟然因祸得福了。

她哪怕再瞧不上湘王的生母,湘王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明月嫁过去就是王妃。

“如何?若是觉得湘王不合适——”

荣阳长公主迫不及待接口:“合适!湘王与明月年岁相当,算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再合适不过了。多谢母后替明月费心了。”

太后摆摆手:“哪的话,明月是哀家的外孙女,又救了哀家的命,这算什么。这事哀家已经与皇上提过了,你既然不反对,回头就把旨意传下去。”

荣阳长公主回到公主府,按捺不住喜色,茶都没喝便直奔崔明月的闺房。

闺房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飘到荣阳长公主鼻端,只觉比花香还要好闻。

崔明月正靠着弹墨引枕看书,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微笑道:“母亲来了。”

她想要起身,被荣阳长公主疾步走过来按住:“好生躺着,伤口还疼么?”

疼当然是疼的,崔明月却只是淡淡笑:“不疼了。”

端详着女儿苍白的脸,荣阳长公主叹气。

生生从手臂上剜下一块肉来,如何会不疼呢。

她执起崔明月的手,声音温柔:“明月,你受的苦太后心中是明白的,这番苦你不会白受。”

崔明月垂着眼帘笑笑:“女儿不图什么,只要太后安好就好。”

从年前到现在,有多久没见过母亲对她这般和颜悦色了?

说到底,要想翻身一切还要靠自己。

“你呀,这么懂事的孩子,当时怎么就——”荣阳长公主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算了,那些事不提也罢。明月,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崔明月抬眸看着荣阳长公主。

荣阳长公主眉眼舒展,可见心情大好,放低声音道:“托太后的福,皇上要给你与湘王赐婚了。”

崔明月脸上适时流露出喜色:“真的么?”

见崔明月欢喜,荣阳长公主松了口气,笑道:“母亲还能哄你?你好生准备着,赐婚的旨意很快就会传下来了。”

“女儿晓得了,多谢母亲为女儿操心。”

荣阳长公主心满意足走了。

崔明月盯着晃动的珠帘,眼底一片冰凉。

湘王?

那个生母是个舞姬,从小在宫中像野草般长大的皇子,每次见了她都会流露出讨好的笑,也配当她的夫婿?

罢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进了皇室那个圈子才会如鱼得水。

崔明月把心中不屑压下,静静等待。

赐婚湘王与荣阳长公主之女崔明月的旨意果然很快就传了下来。

湘王听闻后钻进书房,把笔折断了三支才冷静下来。

第387章 婚期到

湘王因为生母出身卑微,在众多皇子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对待天之骄女一般的崔明月确实十分客气。

然而这种客气是由于崔明月的身份,可当崔明月摇身一变成了湘王妃,那种屈辱愤怒就如烈火烹油,腾腾往上冒。

同样是近来被赐婚的皇子,六哥娶了寿春侯府最出众的姑娘,七哥娶了个绝色,凭什么轮到他就是崔明月?

崔明月救了太后,在世人眼中功劳再高,对他来说依然是个不检点的女人罢了。

曾经与其他男人卿卿我我,因为救了太后就让他当傻子?

湘王越想越怒,多年来的隐忍还是使他渐渐认清了现实,握着断笔自嘲笑起来。

不服气又怎么样呢?谁让他的生母只是一个舞姬,到现在只是个嫔的身份而已,更无娘家当靠山。

他虽然是皇子,是亲王,却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不老老实实谢恩还能拒绝不成?

拒绝啊……湘王发觉这两个字对他来说竟有着无比的诱惑。

倘若能像老七那样痛痛快快拒绝贤妃送去的宫女该多好……可是他到底不是老七。

七哥能被父皇骂一声自幼长在宫外不懂事,继而不往心里去,他却不能。

他要敢这么做,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父皇。

“王爷——”自幼陪湘王长大的宫婢担忧喊道。

湘王回神,手一松断笔落下。

“把这些收拾好,莫要被人瞧出行迹来。”

“王爷放心吧。”婢女弯腰收拾着书房的凌乱。

湘王盯着婢女出神。

婢女比他大了数岁,正是一个女子芳华正盛的年纪,气质柔顺,身材饱满,这样弯着腰便勾勒出动人的曲线来。

湘王一把抱住婢女,压在了书桌上。

笔架滚到地上,发出一连串声响,婢女通红着脸喊了一声王爷。

“别说话,爷心里烦。”湘王说完,埋进婢女白皙的脖颈间。

婢女不再挣扎,任由身上的人施为。

她陪着八皇子一起长大,自然早已经是他的人。

很快书房里便响起压抑的喘息声,羞得停留在窗外枝头的鸟儿扑棱棱飞走了。

皇上赐婚湘王与崔明月的事是件大新闻,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上下,自然也传到了姜似耳中。

阿蛮格外激动:“姑娘,那个不要脸的崔姑娘以后居然与您是妯娌了!”

姜似坐在院中秋千上,笑意疏淡:“是啊,这真是万万没想到的事。”

前世,湘王的王妃可不是崔明月。

到这时,姜似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的改变往往会引起一连串的变化,比如季崇易没有死,比如崔明月摇身一变成了湘王妃。

不过想开了也不奇怪。

前世崔明月的丑事没有被揭穿,她一直是最顶尖的贵女之一,不用费任何心思就能得到好前程。

而现在一切不同了,她只要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有挣扎自然就有变化。

脚步声传来,姜湛一阵风走了过来。

“二哥今日没当差?”姜似坐在秋千上,仰头问突然来到的兄长。

在金吾卫当了大半年差,姜湛看起来有了不小的变化。

他个子又拔高了,肩膀渐渐宽阔,眉宇间也多了一丝沉稳,有了青年的影子。

然而这丝沉稳在遇到与妹妹有关的事时便没了影踪。

“四妹,你听说了没,那个崔姑娘成了湘王妃,以后会是你的妯娌呢!”

姜似忍不住笑:“是啊,真是万万想不到。”

一旁阿蛮默默抬眼望天。

刚刚姑娘就说了一样的话,却一点不见着急。

姜湛却急了,一把握住秋千绳,忧心忡忡道:“四妹,崔明月恨你入骨,你们一同嫁入皇室,她是荣阳长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外孙女,占据着天时地利人和,到时候我担心你吃亏……”

姜似扑哧一笑。

“四妹笑什么?”

姜似仰头看着姜湛,唇畔含笑:“二哥不愧是金吾卫,连天时地利人和都晓得了——”

姜湛有些恼:“四妹,我说正经事呢!”

姜似从秋千上起身,与姜湛相对而立,神色从容笃定:“二哥放心好了,你妹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可是——”

姜似笑盈盈问:“二哥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阿谨?”

“阿谨?”姜湛一怔,古怪盯着姜似。

姜似自知失言,讪讪道:“燕王。”

姜湛颇不是滋味。

阿谨?四妹叫的还怪好听!

哼,明明还没过门呢,叫什么阿谨,定然是燕王恬不知耻哄四妹叫的。

“燕王就燕王呗,叫什么阿谨,让人听了不像话。”姜湛板起脸教训道。

“二哥说得是。”

姜湛一拳打在棉花上,拿姜似无可奈何,摸着腰间刀鞘走了。

妹妹要出阁的心情,怎么这么不爽呢?

见鬼的阿谨!

很快就进了六月,婚期在即,到了添妆的日子。

东平伯府在京城属于末流的勋贵阶层,因为姜二老爷是文官,来往圈子比那些没落勋贵之家要大不少,但放到整个京城只是寻常。

可是姜似是要嫁到皇室的,自然又有不同。

添妆这日,但凡是知道风声的人家都送了添妆礼来,阿巧小算盘打得飞起依然忙不过来,只能请了伯府账房帮忙。

冯老夫人只觉心情大畅。

总算是盼到四丫头要出阁了。

这几个月来虽然明知赐婚不会出变故,一颗心还是不踏实。

更令她高兴的是经过这次添妆,原本一些攀不着的人家以后想打交道也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

所谓人情往来,有了“来”,只要有心就能有“往”。

高门嫁女,这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好处。

海棠居里,几乎已经堆不下礼物。

“姑娘,这是楚楚姑娘送的。”阿蛮拿出一个小匣子递过去,不一会儿又拿起一个长匣道,“这是谢大姑娘送的。”

卢楚楚如今在姜似开的脂粉铺子里帮忙,算是在京城落了脚,隔壁永昌伯府的谢大姑娘因为还在孝期,这种场合自然不好露面,添妆礼却颇贵重。

姜似想到手帕交谢青杳,心中便一阵内疚,只能等对方出了孝期再好好来往。

在一片喜气洋洋中眨眼便是三日后,到了姜似出阁的日子。

第388章 出阁

姜似出阁这日风和日丽,明媚得人的心情都不由愉悦起来。

蜀王是在上个月大婚的,与燕王的婚事只隔了一个来月,可蜀王成亲那日却下着连绵细雨,到最后大雨滂沱,弄得迎亲队伍好不狼狈。

大周民间有种说法:两脚踩黄泥,不死就分离。

这虽然被读过书的人斥为无稽之谈,可依然挡不住人们嘀咕。

燕王与蜀王大婚日子离得近,两相比较,自然会有人提起。

寿春侯夫人面沉似水,心情极不痛快。

原本与东平伯府素无交集,万万没想到两家的姑娘都嫁给了皇子,婚期还如此近。

这样一来,凌波将来恐怕要处处被人拿出来与姜四姑娘比较了。

寇凌波是京中出名的才貌双全,寿春侯夫人从没见过姜似,虽听说姜四姑娘是个绝色却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有点姿色委实算不得什么,女儿生得同样出众,还有万中无一的舞技,绝不会被一个寻常伯府的姑娘比下去。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女儿出阁那日下了雨,还是大雨,这一下就被姜四姑娘压了一头。

该死的钦天监,到底怎么算的吉日!

寿春侯夫人的不爽挡不住东平伯府的喜气。

东平伯府里外焕然一新,处处张灯结彩,下人们更是穿得光鲜体面,满脸带笑。

海棠居中,姜似换上了大红嫁衣,比起往日越发明艳动人。

屋子里挤满了人,凑在她耳边说着吉祥话。

这些人中有长辈,有姐妹,却不见二太太肖氏。

对于冯老夫人的安排,姜似颇满意。

大喜的日子里,她自然不乐意见到肖氏给自己添堵。

可是人群中同样不见长姐姜依。

扫视了一圈,姜似问:“大姑奶奶呢?”

屋内静了一瞬。

姜俏便道:“我去喊大姐了,大姐说她不方便过来……”

姜似皱眉,吩咐阿蛮:“去请大姑奶奶与嫣嫣过来。”

阿蛮立刻应一声是,转身出去。

屋中人面面相觑。

姜依是义绝,不是丧夫,按理说没有什么避讳的,但毕竟不是什么吉利人,没想到四姑娘浑不在意。

四姑娘可是要嫁到皇家去的,合该处处求个好彩头。

冯老夫人有些膈应,扫着明艳不可方物的孙女,淡淡道:“嫣嫣还小,来闹腾什么?”

姜似与冯老夫人对视,不冷不热道:“嫣嫣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见了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闹腾?”

冯老夫人碰了个软钉子,这种日子又不好说什么,面上强撑着笑意把气憋在心里。

众人眼神交汇,登时明白了姜依母女在燕王妃心中的地位。

大姑奶奶还真是好命,义绝回了娘家,不但有父兄护着,还有妹妹如此照拂。

比较起来,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二姑奶奶就太惨了……

有了这个认知,众人对日后如何与姜依往来自然有了数。

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姜似微微弯唇。

扒高踩低不可怕,只要她一日是燕王妃,这些人便一日不敢欺辱长姐。

说到底,她站得高站得稳才能护着亲人。

姜依很快被阿蛮请了来,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姜依性情虽柔弱,却不是那等小家碧玉,在众人注视下挺直脊背,大大方方给姜似道喜。

不过来是怕给妹妹的好事添堵,既然来了,自然不能让人笑话上不了台面。

嫣嫣随着母亲一起说吉祥话,到最后却瘪了嘴:“嫣嫣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小姨了?”

姜似伸手揉了揉嫣嫣的脸颊:“怎么会?嫣嫣想小姨了就可以去王府找小姨玩,什么时候去小姨都高兴。”

小姑娘这才高兴起来。

天色不知不觉转暗,眨眼便夕阳漫天,铺满红霞。

鞭炮声隐约传进来。

屋子里的人一阵激动。

这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姜似一时有些紧张。

前世,她与郁七在南疆大婚,虽也算隆重,用的却不是京城这边的礼仪。

她与他,真的要成亲了。

这一世他是燕王,她是姜似。

这样想着,姜似眼中便噙了泪,朦胧中看到了爱恋了前世今生的少年。

他一身红衣,肤白如玉,夺目如骄阳。

姜似眼中泪水褪去,明亮起来。

郁谨对着姜似微微一笑。

他可终于光明正大跑到阿似家里来了,不容易啊!

“呀,是漂亮哥哥——”

姜依忙捂住嫣嫣的嘴,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屋里正热闹,无人留意一个小姑娘的话。

郁谨耳力好,听了个清清楚楚,嘴角不由一抽。

这破孩子,到现在了还叫他哥哥,实在是太烦人了。

照着规矩,姜似向冯老夫人与姜安诚辞别。

冯老夫人端着架子叮嘱姜似出嫁后如何守规矩,姜安诚双目微红,一直瞪着郁谨。

也不知道现在把这小子揍一顿,会不会耽误了似儿的吉时?

不少人心道:啧啧,燕王生得可真好,难怪伯爷瞧得目不转睛呢。

“咳咳。”冯老夫人说完,见姜安诚还盯着郁谨猛瞧,使了个眼色。

姜安诚依然没反应。

冯老夫人忍无可忍开口:“伯爷,你就没话对女儿说么?”

本该是父母叮嘱出嫁女的环节,姜安诚却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王爷记得对似儿好就行。”

众人皆面色古怪,想笑却不敢笑。

人家都是叮嘱女儿嫁过去如何孝敬公婆恭顺夫婿,哪有这么说的啊。

没想到郁谨却对着姜安诚深深一揖,正色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会做到的。”

姜安诚长久以来对郁谨生的闷气这才散了大半。

臭小子能这么说,还算有良心。

姜湛来到姜似面前,蹲下来:“四妹,二哥背你上轿。”

姜似柔顺伏到姜湛背上。

冷眼瞧着姜湛轻轻松松背着姜似往外走,郁谨心中醋海翻涌。

到底是谁定的女子嫁人要由兄长背着的规矩,简直没道理。

他未嫁的姐妹有十几个,谁爱背谁背,反正他不背。

将心比心,姜湛这小子背得这么起劲干什么?

姜湛只觉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刀子往身上戳。

大概是妹妹要出嫁,心里太难受了吧。

第389章 大婚

姜似伏在姜湛背上,头上蒙着喜帕,眼里看到的只有兄长宽阔的肩膀。

那肩膀宽而有力,不再是少年那般单薄,令人无比安心。

姜似靠着姜湛肩头,眼泪悄悄掉下来。

上辈子她嫁入安国公府也是二哥背着她上花轿,当时她对背着她的兄长没有多少不舍,甚至是有些嫌弃的。

别人的兄长都是良才美玉,年少有成,而她的兄长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她想得更多的是嫁入安国公府后的生活,有憧憬,有不安,独独没有对陪伴了她十五年的亲人的依恋。

现在想想,她可真是过分啊。

姜似这般想着,不知为何越发觉得酸楚,眼泪一颗颗掉下来,落在姜湛脖颈间。

姜湛脚下一顿,迈不动步了。

四妹哭了?

他这一停,围着看热闹的人不由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莫非姜四姑娘太重,二公子背不动?

不至于啊,看四姑娘的身段,苗条着呢。

郁谨这个气啊。

他还等着阿似上了花轿赶紧带回家呢,姜湛这混账在干什么?

难不成以为不走了就可以把阿似留下了?见过疼妹妹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郁谨薄唇紧抿,然而顾虑着岳家一大群人都看着,总不能飞起一脚把姜湛踹飞。

于是更生气了。

姜似随着姜湛这一停回过神来,轻轻喊了一声二哥。

姜湛有些迟疑:“四妹——”

姜似低声问:“你是背不动了吗?”

什么,背不动?

姜湛飞一般冲到了花轿前。

在郁谨的眼神威逼下,喜娘忙不迭扶着姜似上了花轿。

眼睁睁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妹妹身影消失在轿帘后,花轿于震天的唢呐声中远去,姜湛一时颇不是滋味。

这就是嫁人了啊。

他以后成了亲还是生儿子好了,送疼爱的人上花轿心情太糟糕了。

郁谨却是截然相反的心情。

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前方,嘴角的笑意就没消散过。

挤在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人尖叫连连。

“快看,那就是燕王!”

“燕王好俊啊,还这么年轻,燕王妃真有福气……”

“我听说燕王妃是个绝色美人呢,应该是燕王有福气才对……”

“这么说,燕王与燕王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郁谨竖着耳朵把这些议论听进耳里,格外愉快,微微侧头瞥了撒喜钱的随从一眼。

撒喜钱的随从眉眼灵活,立刻抓起大把缠着红绳的喜钱向那个方向抛去。

人群一阵欢呼。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人群随着迎亲的队伍一起往前涌动,留下满地的花瓣与鞭炮皮。

热闹过后,便是格外的冷清。

与东平伯府相邻的永昌伯府侧门是敞开的,谢家兄妹站在那里,缓缓收回视线。

“回去吧。”谢殷楼面色平静对谢青杳道。

兄妹二人并肩往回走。

谢青杳微微叹口气:“本以为能送阿似出嫁的……”

虽是从小一同玩到大的好友,因为有孝在身,自然不能往喜事上凑。

对于替父母守孝的兄妹二人来说,别说这等喜事,便是普通宴请都不能参加。

谢殷楼话少,只是默默听着妹妹念叨,大步往内走。

谢青杳打量着谢殷楼神色,只觉兄长冰冷冷没有一丝笑意,终于忍不住问:“大哥,阿似嫁人了,你……你心里是不是不好受?”

谢殷楼脚下一顿,看着妹妹。

“大哥——”谢青杳又有些后悔问出口了。

明明是没有意义的事,问明白了又怎么样呢?

可是想到兄长与阿似两小无猜的那些日子,到底是遗憾的。

阿似怎么就成了燕王妃了呢?皇家不比寻常,阿似嫁过去恐怕日子不好过。

谢殷楼望着谢青杳,神色认真:“并没有,你想多了。”

“大哥——”见谢殷楼快步走远,谢青杳提着裙摆追上去。

成亲的队伍绕城走了一圈,终于停在燕王府门口。

一番折腾后,终于在新房的喜床坐下时,姜似只觉浑身要散了架。

天色不知明暗,隔着喜帕能感受到屋内的亮堂。

很快盖头就被挑开,姜似一眼就看到站在面前的郁谨,正微笑看着她。

二人目光交汇,一时忘了在场众人。

“王爷、王妃,该喝交杯酒了。”

全福人递来交杯酒,打破了二人的对视。

郁谨把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而后放下空杯子,赶新房里的人出去。

“王爷,您该去前边敬酒了。”男方这边的内管事提醒着。

内管事是个容长脸的中年妇人,姓纪,人称纪嬷嬷。

她一早得了长史叮嘱,一定好好盯着王爷,千万别让王爷搞事。

好在王爷还是挺配合的,长史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郁谨皱眉盯着纪嬷嬷:“你是——”

这妇人又是哪来的?王府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他不认识的人?

纪嬷嬷气个倒仰,面上半点不敢露出来:“奴婢是管理内院的嬷嬷。”

郁谨点头:“知道了,你带着她们出去吧。”

“可是前边——”

郁谨眼皮也不抬:“晚点去敬酒怎么了?”

纪嬷嬷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干笑着请众人离去,心道:长史诚不欺我!

新房内只剩下了二人。

小儿手臂粗的龙凤喜烛燃烧着,把新房照得亮亮堂堂。

郁谨凝视着端坐在喜床上的人,欢喜一直从心底溢出来。

阿似终于成了他的妻子,从此以后是他的了。

幼年时独自在庄子生活的寂寞,少年时在南疆战场厮杀的残酷,一切一切的不好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

他来到这人世间,便是为了与阿似相遇相守吧。

郁谨的迟迟不语反而令姜似等不住了。

她直接把凤冠取下,笑问:“怎么傻了?”

郁谨执起她的手,笑呵呵道:“人都说傻人有傻福,傻点不要紧,只要你不嫌弃。”

姜似白了他一眼:“快去敬酒吧,前面宾客还等着。”

“那我去敬酒。”郁谨走了几步突然返回来。

“怎么?”

郁谨捧住姜似的脸用力亲下去。

喜烛爆响了烛花,室内一时旖旎无边。

“等着我。”擦了擦唇角,郁谨大步走了出去。

第390章 睡

前院热闹非凡。

先不说沾亲带故的宾客,郁谨的亲兄弟就有七个,太子在这种场合不方便久留,其他人一桌子都挤不下。再加上出嫁的公主、驸马,那就更热闹了。

“七弟,你可来晚了,该罚。”鲁王正愁挑不到错处,见郁谨姗姗来迟,把酒杯往面前一放,不怀好意道。

郁谨笑呵呵问:“怎么罚?”

这是他大喜的日子,要忍住别打架。

鲁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点不怕惹毛了新郎官,笑眯眯道:“当然是要罚酒了。”

郁谨抬了抬眉。

他真是高看老五了,闹了半天只是罚酒。

“拿酒来。”鲁王招来侍者,一连倒了三杯酒。

郁谨伸手去拿酒杯,被他拦住:“等等。”

许是早有准备,鲁王一招手,另一名侍者端上来一个青瓷瓶。

鲁王拔下瓶塞,倒出酱色的液体,与酒液混在一起。

“七弟,敢不敢喝?”

“这是——”郁谨吸了吸鼻子,看向鲁王,“醋?”

鲁王一笑:“七弟鼻子还挺灵,这醋酒没喝过吧?”

郁谨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淡淡道:“现在就喝过了。”

鲁王见郁谨面不改色,有些失望,挤兑着他喝剩下两杯兑了醋的酒,却见他拎起了一个酒坛子。

那个瞬间鲁王下意识护住头,喝道:“你想干什么?”

曾经被酒坛子砸脑袋的惨痛回忆格外深刻,由不得他不紧张。

郁谨提着酒坛子有些诧异:“五哥这是干什么?醋太酸,我喝一坛子酒漱漱口。”

“漱漱口?哪,哪有用一坛子酒漱口的……”鲁王紧张得都结巴了。

他真不是害怕,也不想紧张,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啊。

低笑声四起。

齐王站了出来:“五弟就不要逗七弟了,今天他是新郎官,喝醉了可怎么办?”

鲁王心中一紧。

对啊,老七要是喝醉了会发疯的,一发疯就闹到父皇那里去了。

挨骂,扣钱,关禁闭……一连串的后续令鲁王不由打了个哆嗦。

齐王含笑举杯:“七弟,恭喜你了。”

“多谢。”郁谨向几位皇子敬过酒,走向下一处。

八皇子湘王盯着远去的背影,笑着对鲁王道:“五哥,弟弟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你曾说看上七嫂了吧?”

鲁王手中酒杯直接掉在了地上,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老八,你是喝多了么,翻什么旧账?”

老七还没走远呢,母老虎就隔着一排屏风,老八是想害他被双面夹击吗?

湘王摸了摸下巴,意有所指道:“弟弟就是忽然觉得七哥生辰时能打起来,有点意思。”

那个时候老七莫名其妙拿酒坛子砸老五,他还觉得这是个神经病,现在想想,或许从那时候起老七就看上东平伯府的四姑娘了吧?

如果是这样,老七与姜四姑娘之间恐怕没有那么清白……

湘王琢磨着,一时没有注意到迎面飞来之物,待剧痛传来捂着嘴巴惨叫,就见一只酒杯摔在脚边打滚。

他这一叫,登时吸引来无数视线。

“八弟,怎么了?”众皇子纷纷问。

湘王瞪着前方,一时说不出话来。

郁谨扶着侍者稳了稳身子,转回来歉然道:“八弟,实在对不住,刚刚脚下一滑手里的酒杯就飞出去了……”

你是故意的!

湘王开口指责,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什么,不用往心里去?这是自然的,咱们亲兄弟谁跟谁啊。”郁谨笑笑,转身离去。

要不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非把这混账的门牙砸下来。

湘王攥了攥拳。

疯子,老七真是个疯子!

他不像老五,理智让他在这种场合只能忍下来,不然闹到父皇面前谁都讨不了好。

老七这么护着媳妇?呵呵,那就走着瞧吧。

郁谨应付完宾客,偷偷揣了一包酱肘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向新房赶去。

姜似已经由阿蛮与阿巧伺候着换过衣裳,重新梳妆,吃了一碗小厨房特意送来的冰糖燕窝粥后整个人顿时舒坦了。

成亲是个体力活,又累又饿,她整整经历过三次,都能渡劫飞升了!

“王爷。”见郁谨进来,阿蛮与阿巧齐齐施礼。

到现在两个丫鬟还有一种不真实感,盯着郁谨猛瞧。

余公子是燕王,燕王是余公子,总算踏实了。

郁谨脸一板:“你们退下吧。”

二人一走,郁谨挨着姜似坐下抱怨起来:“阿似,你那两个丫鬟总看我干什么?难不成想爬床?”

姜似差点把咽下的燕窝粥喷出来,嗔道:“胡说八道什么?”

别的男人掩饰还来不及,他倒好,比当妻子的还要疑神疑鬼。

郁谨确实十分警惕。

最近学习画册子,顺带看了不少话本子,那些误会都是男人粗心大意、女人敏感小性造成的,他可不想因任何人、任何事与阿似生出误会来。

“吃过燕窝粥了?”

“你让人送来的?”

“嗯,我问过了,女子出阁从早上一直到洞房几乎都不能吃什么东西,你定然饿了。”

姜似心中一暖,笑道:“燕窝粥很好吃。”

郁谨听了极高兴,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姜似诧异。

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郁谨利落把油纸包打开,邀功道:“听岳父大人说你最爱吃酱肘子,正好宴席上有,我给你捎了一只回来。”

姜似看着硕大的酱肘子,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

她以为等来的是春光旖旎重温旧梦,没想到是一只大酱肘子!

“父亲对你说的?”姜似咬牙问。

郁谨笑呵呵点头:“本来以为岳父大人一直在生我的气,没想到——怎么了,阿似?”

姜似闭目缓了缓,睁开眼笑笑:“没事。我不饿,酱肘子让阿蛮她们端出去好了。”

难道要她满嘴酱肘子味儿与他洞房吗?这个笨蛋!

“可是——”

“还睡不睡了?”姜似忍无可忍问。

这笨蛋每次跳窗那么来劲,现在终于光明正大在一起了,纠结大酱肘子干什么?

“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