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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240章

第231章 醒悟

姜安诚来到冯老夫人面前,喊了声母亲。

冯老夫人点了点头,仔细打量着姜湛,见他非但安然无恙,连身上的衣裳都干干净净,不由心中一动,问道:“在哪儿找到的人?”

姜安诚眼神如刀剜了姜湛一眼,哑声道:“进屋再说吧。”

一群人呼啦啦又返回慈心堂。

姜似趁机挤到姜湛身边,一开口眼泪先滚了下来:“二哥——”

见到妹妹哭了,姜湛有些慌,忙掏帕子替她擦眼泪,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衣裳已经换过了。

“四妹,你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么。”姜湛拍拍手臂,“一点事没有,比牛犊子还壮。”

姜似狠狠瞪了姜湛一眼,转身便走。

哭当然是假的,生气是真的。

见到画舫里那一幕她才明白前世二哥死得多么冤,竟然是被人灌醉调戏后推进了河里。

前世若不是后来太子被废牵连到了礼部尚书府,二哥的事流传出来只言片语,她也不会起了疑心,那么二哥真的会死不瞑目。

姜似想想昨夜情景,对兄长既心疼又生气,暗暗发誓这一回定要让姜湛吃吃苦头,最好让他以后再不敢与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四妹——”姜湛快步去追,被姜安诚回头扫了一眼,立刻老实下来。

一行人进了堂屋,没等人发话,姜湛就自觉跪下:“都是我不好,让各位长辈担心了。”

姜湛只要想到郁谨对他说父亲已经带人找了他大半天,小腿肚就忍不住打颤。

这一次真的惹大祸了!

“湛儿,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冯老夫人扶着太师椅坐下来问。

姜湛老老实实跪着:“昨夜杨盛才几个叫我一起去金水河玩,我喝了不少酒,醒来才发现被人救了,原来画舫起火大家都落了水……”

姜湛当然记起他是被杨盛才推入河里的,至于后来画舫起火则是郁谨告诉他的。

经由郁谨提醒,他知道不能照实讲。

杨盛才已经死了,他要是说被杨盛才害的,那么各种麻烦就来了。

姜湛虽然冲动,对好友十分有道理的话却很听得进去。

“人没事就好。你们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冯老夫人听了姜湛的讲述,暗道这个孙子倒是个福大命大的,不过礼部尚书府那边恐怕有些麻烦。

冯老夫人是个十分懂得人心险恶的人。

在她看来,姜湛要是像另外三家的孩子那样被及时救起就算了,偏偏姜湛与杨盛才两个一直找不到,折腾得人仰马翻。最后姜湛安然无恙回了家,杨盛才的尸体却被捞了上来,那么礼部尚书府哪怕知道不是姜湛的错,心里也会不甘。

这也不难想象,同样落水失踪,凭什么我家孩子死了,你家孩子却什么事都没有?

想着这些,冯老夫人叮嘱道:“老大,等吃过饭你去礼部尚书府走一趟吧,带些礼品过去。”

姜安诚表情木然:“儿子累了。”

冯老夫人不悦敛眉,看长子那木讷的样子有些丧气,转而对姜二老爷道:“老二,那你去吧,记得多说些宽慰话。”

“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姜二老爷此刻的心情有些糟糕。

一起游河落水失踪,礼部尚书的孙子死了,姜湛却没死,杨家就算嘴上不说心中定然会膈应东平伯府,这无疑会影响他在官场的发展。

冯老夫人又交代二太太肖氏准备谢银让管事给姜湛的救命恩人送去:“不能让人觉得伯府不知感恩,不过也要保持距离,省得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姜安诚听得烦闷,淡淡道:“母亲,我先回去换衣裳了。”

外头阳光炽热,姜安诚眯了眯眼睛,有种恍若梦里的错觉。

到现在他依然不敢相信混账儿子就这么活蹦乱跳回来了。

姜安诚思绪木然,脚下却极快。

姜湛给冯老夫人磕了两个头,拔腿就追。

姜似这才开口:“祖母,孙女去看看父亲与二哥。”

“去吧。”冯老夫人不耐烦道。

想到莫名得罪了礼部尚书府,冯老夫人对大房越发不待见起来。

她看出来了,大房这一家子不惹祸就是好的,指望他们哪个有出息纯属痴人说梦。

一路追到姜安诚住处,姜湛扑通跪下来:“父亲,您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姜安诚望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一言不发。

他本以为每次儿子惹了祸揍一顿就解了气,可是这一次他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么个混账东西,眼看就要娶妻生子了,倘若自己没有悔悟上进的心思,难道要靠棍棒打成才?

不,他都不指望他上进成才,只要这孽障不惹祸,安安稳稳一生就谢天谢地了。

姜安诚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姜湛抬起头,就撞进了那双饱含失望的眼睛里。

“父亲——”姜湛有些慌。

他还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这让他莫名害怕。

“你回去吃饭吧。”姜安诚淡淡道。

姜湛跪着不动:“父亲——”

他眼巴巴望着姜安诚,恨不得对方如往常那样把他痛揍一顿。

皆大欢喜。

可是姜安诚没有这么做,他转过身负手往屋内走去。

姜湛呆呆望着父亲的背影,突然发现印象中高大如山的父亲原来已经没有他高,身形更是比他记忆中瘦弱。

这一刻,姜湛如梦初醒。

父亲老了,而他迟迟不肯长大,最终只能让所有人失望。

姜湛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他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就算没有出众的天资,没有超人的毅力,至少做个让父亲能够放心的儿子,让妹妹可以依靠的兄长,这并不难。

可是他连这一点都没做到。

他可真是个混蛋啊!

姜湛抬手又抽向自己,被姜似拦住。

“四妹?”

姜似深深叹了口气:“二哥,以后莫要与那些狐朋狗友玩了吧。”

她真的不求兄长出人头地,好生生活着就够了。

姜湛重重点头。

他太蠢了,总把哥们义气看得无比重,现在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当朋友的,有些人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你把他当兄弟,他都不把你当一个人。

他一旦出了事,伤心的是亲人,而不是那些所谓的“朋友”。

第232章 登门道谢

姜湛的态度让姜似颇觉欣慰。

她的兄长本性纯良,乐于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为人又重情重义。

这些其实是难得的优点,但他需要学会的是分辨哪些是真正的朋友,哪些要敬而远之。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真心相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原谅。

比如杨盛才,当她亲眼看着他把兄长推入河里仿佛只是往窗外扔了一只用过的酒杯,她就知道这个人从根子上烂透了。

这么一个人盯上了兄长,即便这一次兄长能够逃过,那下一次呢?

没有了前世的先知,她不知道二哥的下一次劫难会在什么时候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到来。所以还是弄死杨盛才好了,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姜似对亲手了结杨盛才的性命没有半点后悔。这辈子本来就是赚来的,只要能保亲人一世安宁,死后就算下地狱她也不悔。

“四妹,二哥真的错了,你替我劝劝父亲吧,让他别气坏了。”

姜似颔首:“我会的,二哥也起来吧,先把饭吃了,可能很快顺天府就会找二哥问话。”

看样子二哥暂时不会胡闹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故态复萌,那就暂观后效吧。

说起来,不知道郁七怎样“照顾”得二哥呢?

姜似生出一丝好奇,拿眼瞄着姜湛。

姜湛被妹妹看得莫名其妙,抬手挠了挠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二哥脸色特别苍白,是不是昨晚喝了太多酒?我看还是请个大夫来给二哥看看吧,以免身体出什么状况——”

“不用!”姜湛慌忙打断姜似的话。

姜似不解看着他。

姜湛忍着心慌拍了拍胸脯:“我一点事都没有,用不着请大夫。”

要是让四妹知道他——姜湛狠狠打了个哆嗦。

看着兄长越发苍白的脸,姜似更加好奇了。

看来郁七把二哥“照顾”得很不错。

“对了,顺天府为何会喊我问话?”姜湛怕姜似继续追问,赶忙转移了话题。

“昨晚获救的人说画舫之所以起火是有一个小倌故意纵火,现在礼部尚书府的公子溺水死了,杨家定然会催促官府大力追查纵火凶手,所以甄大人十有八九会找二哥问问昨晚情况。”

“我看那纵火的小倌是为民除害才对。”姜湛此刻把杨盛才恨个半死,对那不知名的小倌生出深深的感激。

正如姜似所料,没等多久顺天府就来了人,请姜湛去衙门一趟。

姜湛是受害者,衙门的人态度相当客气。

姜安诚对官差道:“我与犬子同去。”

父子二人一同来到顺天府,却不是在公堂见的甄世成,而是在后院一处凉亭里。

甄世成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姜安诚:“姜老弟,世侄安然无恙,实在可喜可贺。”

在外人面前姜安诚恢复了正常,狠狠瞪了姜湛一眼,气道:“小畜生没有一日不惹祸,昨晚要不是去金水河鬼混,何至于闹出这样的事来……”

甄世成耐心听姜安诚数落着儿子,深以为然点头。

他儿子虽然有个如玉公子的名头,实际上都是欺骗世人的假象。

唉,说到底还是女儿省心,就像这位姜老弟的闺女,非但不会惹祸,还能帮他破案呢。

甄世成已经审问过画舫上逃生的所有小倌与仆役,连画舫的主人现在都拘在衙门里,接受了数次盘问。

问来问去,竟然无人能说出纵火小倌的半点讯息。

甄世成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小倌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寻仇。

寻仇这样明显的关系按理说不难查,可是随着对这几个纨绔子的深入了解,甄世成感受到了什么叫棘手。

实在是几个纨绔子这么多年干了不少恶事,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才出事纯粹靠着好出身。

不说别的,只一件事就让甄世成膈应得不行。

礼部尚书那个孙子竟然是个好男色的,去年瞧上一个寒门书生,愣是把人家给祸祸了。不料那个书生是个傲气的,受辱之后投了河。

可怜书生才成亲半年,妻子刚刚查出来两个月的身孕。

书生的妻子见到夫君留下的血书告到顺天府,连当时顺天府尹的面都没见到,一句“证据不足,全凭臆测”就给打发了。

妇人不甘心,跑到礼部尚书府讨说法,被正好出门的杨盛才一脚踹落了胎,最终变得疯疯癫癫。

尚书府用一笔银子平息了这件事,没过多久书生的父母就给他的两个兄弟娶了妻,原本一贫如洗的人家婚事办得很体面,至于疯癫的长媳在婚礼上连个面都没露,仿佛没有这个人。

这一切都是甄世成派人从街坊邻居的口中辗转打听来的,倘若杨盛才还活着,想以此给他定罪纯属痴心妄想。

甄世成是个有理想的官员,却也非常能认清现实。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他想要实现的梦想,却终究是痴人说梦。

他只愿竭尽所能,尽量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至于杨盛才——想到儿子说前不久收到过杨盛才的请帖,甄世成只想冷笑。

“小余已经跟我说了,昨夜是他凑巧救的你。”甄世成语气和煦对姜湛道。

“小侄运气好。”

沾妹妹的光,他在人人敬畏的顺天府尹面前也能自称一声小侄。

想到这,姜湛骄傲之余又有点难受,暗暗下了决心:总有一日他会让四妹沾他的光,让四妹以他为傲。

“姜世侄讲讲昨夜的事吧。”

“小侄其实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当时喝太多了。”姜湛早得了郁谨的叮嘱,在甄世成这样的老狐狸面前多说多错,为了避免麻烦,把一切推到醉酒上是最好的。

甄世成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语气一转:“据说姜世侄与将军府的公子往日里不怎么合得来。”

姜湛坦然点头:“是啊,所以杨盛才才把我们叫到一块喝酒,算是把以往那些小过节揭过。”

甄世成又询问了几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转而与姜安诚闲聊起来。

姜湛悄悄松了口气。

余七哥说得对,杨盛才当着崔逸三个人的面把他推入河中,其他人都算共犯。现在杨盛才死了,那三个人只要不傻是不会把昨晚的真相说出来的。

从顺天府离开,姜安诚脚下一顿,淡淡道:“带我去你那个朋友家道个谢吧。”

第233章 讨好

姜湛没想到姜安诚会提起这个,望着父亲眼底遍布的血丝,不由道:“父亲,您辛苦了一天,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我与余七哥关系好,他不会计较这些的。”

姜安诚脸一沉,喝道:“带路!”

姜安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哪怕眼下身心俱疲,他都认为应该登门道谢,而不是听冯老夫人安排随便派个管事上门。

姜湛一缩脖子,赶忙带路。

这一次父亲没有动他一个手指头,他却再没了以前与父亲过招的胆子。

或者说,以前的他无知无畏,其实再蠢不过。

走到雀子胡同口,父子二人恰好遇到伯府管事提着礼盒往内探头。

“王管事,把东西交给我吧。”姜湛伸出手去。

王管事忙道:“还是老奴提着吧,老夫人交代老奴把谢银送到呢。”

姜湛不再多说,走在前边带路。

三人很快在栽有歪脖子枣树的一户门前停下来。

“父亲,余七哥就住在这里。”

姜安诚亲自上前敲了门。

“谁?”门打开半边,露出独眼老王那张颇具特色的脸。

姜湛忙道:“老王,这是我父亲,今日来向余七哥道谢的。”

老王立刻扭头喊道:“主子,姜公子的父亲来了。”

郁谨正在院中树下一边喝茶一边替二牛顺毛,闻言惊得跳了起来,一脚踩到了二牛尾巴。

二牛正享受着主人的抚摸,没想到飞来横祸,嗷地叫了一声拔腿就跑。

姜安诚只见一条大狗向他冲来,不由惊了。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好在大狗从他身边如一阵风般刮过,没有其他不友好的动作。

姜安诚定了定神,大步走到院中对郁谨抱拳:“多谢公子救了犬子。”

郁谨此刻还是发懵的状态,飞快瞄了姜湛一眼。

阿似的父亲怎么来了?这也太突然了!

不过郁谨可不是那种见了心上人的父亲就说话结巴的傻小子,他反而觉得这是个赢得未来岳父大人好感的大好机会。

郁谨很快淡定下来,侧开身子回礼:“您太客气了,无论是谁落水小侄见到都会出手相救,当时并不知道是姜二弟,所以不敢当您的谢。”

姜安诚一听,顿时对眼前的年轻人好感大增。

他原本对这年轻人印象实在一般,没办法,谁让这年轻人与儿子交好呢。

在姜安诚看来,与儿子厮混的肯定是同流合污,尤其那天还把他的马骑走了!

现在姜安诚感到深深的惭愧。

看看人家这品性,多么光风霁月,宅心仁厚。

啧啧,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姜安诚这样想着,瞄了姜湛一眼,心道混账儿子居然也有眼睛亮的时候,他不该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

“这是伯府给公子的谢银。”管事把礼盒奉上。

郁谨客气笑笑,果断拒绝:“谢银就不必了,本就是举手之劳。”

“公子还是收下吧,不然老奴不好回去交差。”

郁谨脸色一正:“姜二弟与我情同手足,能够凑巧救了他我只感到高兴,若是收谢银那成什么人了?”

他说着对姜安诚微微一笑:“伯父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安诚不由点头。

有道理啊,要是他救了好友,好友家提了银子来谢,他恐怕会气得把银子丢出去。

管事还待再说,被姜安诚狠狠瞪了一眼。

管事提着礼盒不吭声了。

姜安诚越发觉得眼前少年合眼缘,问道:“不知道余公子与犬子如何结识的?”

郁谨忙道:“伯父就像甄大人那样叫我小余吧。”

姜安诚不是个拘泥的人,闻言笑了:“行,那以后就叫你小余。”

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姜湛唯恐郁谨把二人在青楼附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说出来,忙插口道:“儿子当时正与人打架,情况危急,余七哥正好路过就拔刀相助救了我,从此我们就结识了。”

姜安诚看郁谨越发顺眼起来:“这么说,这是小余第二次救你了。”

难怪与混账儿子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原来结识的方式就与那些纨绔子不同。

果然还是小余这种自力更生不靠家里的年轻人最可靠,这样的年轻人哪怕家里条件差点都比那些只知道惹祸的纨绔子强一百倍。

“小余啊,以后没事常来伯府玩,反正两家离得近。”姜安诚看向郁谨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慈爱”来形容。

郁谨心中一喜,打蛇随棍上:“只要伯父不嫌小侄叨扰就好。”

没想到救了姜湛还有这么大的收获,真是意外之喜。

姜安诚脸一板:“这是什么话!姜湛结交的若都是你这样的朋友,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二人完全把姜湛忽略,又聊了许久姜安诚才提出告辞。

郁谨把姜安诚送到大门外,目送他远走。

留下来的姜湛叹了口气:“余七哥,比起我来,我父亲大概更希望你是他儿子。”

郁谨笑得意味深长。

女婿也是半子嘛,他完全有信心当好这个儿子的。

呃,当然最关键要感谢姜湛这个儿子的衬托——郁谨不厚道地想。

二人重新返回院中,姜湛一连灌了两杯茶水。

郁谨笑道:“酒喝多了,改喝茶了?”

姜湛撩起眼皮看了郁谨一眼,认真道:“余七哥,我不想像以前那样混下去了,你帮我参谋参谋吧。”

“你有什么打算?”

姜湛挠了挠头,有些茫然:“读书我根本不是那块料,每日去学堂纯粹浪费时间,可是又想不出来能干什么。余七哥,你也知道我这脾气,就算去做生意非得弄砸了不可。”

“姜二弟不如去营卫当差?”

姜湛眼睛一亮,很快就丧了气:“寻常营卫家里人不会同意我去,想进禁卫军需要托关系——“

“不如我帮你问问吧。”

“余七哥认识人?”

郁谨笑道:“机缘巧合倒是结识了几个用得上的朋友,总之我先试试再说。”

“多谢余七哥了。”姜湛沉重的心情稍缓,当然被男人占了便宜这个巨大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恢复的。

姜安诚与郁谨一番畅谈,回到府中心情尚可,可是有一人心情却糟透了。

姜二老爷从礼部尚书府灰头土脸回来了。

第234章 小余怎么样

姜二老爷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还不到四十岁已经外放回京,现任太仆寺少卿。可以说他的仕途一帆风顺,不少人提起都会赞一声年轻有为。

这样一个人,不管别人有没有高看他一眼,他自己是很高看自己的,可是今天在礼部尚书府居然挨了白眼。

挨白眼的滋味当然不好受。

姜二老爷回来后一张脸黑如锅底,对冯老夫人叹道:“礼部尚书府与咱们伯府从此恐怕结下嫌隙了。”

正好姜安诚回来,冯老夫人眼风就扫了过去,淡淡道:“湛儿确实太胡闹了些,整日给伯府惹祸,这一次你可要好生管教,让他长长记性。

姜安诚一听就不乐意了。

小畜生确实经常惹祸,但一码归一码,不能算糊涂账。

“母亲,这件事说起来还是湛儿受了连累,他是被杨家公子叫去游河的,没有出事实属万幸。总不能因为杨家公子死了,湛儿没事,就全成了湛儿的错吧?礼部尚书府若是因此与伯府结怨,那是他们脑子有病!”

冯老夫人被姜安诚一番话堵个半死,怒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他!怎么沧儿没去游金水河呢?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有问题!”

姜似淡淡接话:“祖母,二哥是被杨家公子叫去游河的,倘若不去岂不是得罪了那些人?孙女早就说啦,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天收。如今二哥没事,可见二哥是个好的。”

她这话听得在场的人嘴角直抽。

四姑娘可真敢说,二公子因为是好人才大难不死,那么杨家公子岂不是恶人自有天收——

自觉被四姑娘带偏的众人不觉摇头,可想到二公子未找到之前四姑娘便笃定这么说,不由愣住了。特别是二太太肖氏,看向姜似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思。

这是巧合么?还是说这小蹄子有常人不知的本事?

不,不,一个才及笄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姑娘不要掺和。”冯老夫人不冷不热道。

永昌伯世子要守孝三年,出孝后到底如何还难料,看姜似不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冯老夫人重视她的那颗心又淡了下去。

对于冯老夫人来说,不受重视的小辈自然没有资格开口。

姜似闻言牵唇笑笑,丝毫不以为意。

在乎的人说出的恶语才能伤人,至于不在乎的人说出的恶语,对她来说与放屁没有区别。

姜似不在意,姜安诚却不干了,敛眉道:“我倒觉得似儿说的话比许多大人所言还有道理。”

他转头直接对姜二老爷发难:“二弟回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礼部尚书府比咱们伯府有地位,所以他们家死了人迁怒到伯府头上就有道理了?哼,明明是他们心胸狭窄,以势欺人,二弟在那里受了冷落就该拂袖而去,而不是回来对自家晚辈发难。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莫非把气节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哼,母亲既然摆出长辈的款给闺女脸色,那他就摆出长兄的架势痛骂老二,反正长兄如父,就连母亲都不能说什么。

姜二老爷一张还算俊朗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竟然忘了,大哥一直是个炮仗,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年纪还小,大哥可没少挨揍。

说起来,姜湛完全随他爹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姜安诚劈头盖脸一顿骂,姜二老爷面子挂不住,气道:“大哥此言差矣,礼部尚书府的公子没了,我受点冷落莫非要在人家府上大闹一场?这可不是君子该有的心胸气度!”

姜安诚冷笑:“说到底还是瞧着礼部尚书府门槛高!”

姜二老爷气得开始口不择言:“礼部尚书府的门槛比伯府高难道不是事实么?大哥不在意伯府将来如何,我还要替小一辈的前程着想呢。”

他这个大哥就是个不识时务的窝囊废,就因为早生了两年继承了伯府爵位,却完全不想如何光耀门楣,把爵位长久传下去。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二叔现在看着礼部尚书府门槛高,或许以后还不如咱们伯府呢。”少女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

她这话说得众人一愣。

冯老夫人脸一沉:“四丫头,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满口胡言乱语!”

姜似起身,对冯老夫人施施然一礼:“祖母莫要计较孙女的胡言乱语,孙女告退了。”

她走出慈心堂的院门,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等了没多久就见姜安诚走了出来。

见姜似在这等着,姜安诚露出温和的笑容:“似儿可是等我?”

姜似颔首,问道:“父亲与二哥同去了顺天府,为何只有父亲回来了?”

对于甄世成的能力姜似十分清楚,也因此对案子进展十分关注。

“呃,我们去了你二哥的救命恩人那里,我离开时你二哥留下了。”

姜似颇有些意外,面上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

姜安诚忽地一叹:“你二哥总算交了个靠谱的朋友,他以后要是多与小余这样的年轻人打交道,我就可以放心了。”

小余??

姜似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人含着浅笑的一双凤目。

他若听到父亲这番评价还不定如何得意。

不对,会哄人原就是他的专长,父亲要是多上门两次,没准就要把闺女卖了。

一声清咳响起:“似儿,小余你见过的,就在永昌伯府那次。你还记得吧?”

小余身边有一条大狗,按理说女儿应该印象深刻。

“记得。”

“咳咳,你觉得小余怎么样啊?”姜安诚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自以为不着痕迹问了出来。

姜似面容瞬间扭曲了一下。

她高估了父亲大人的节操,这才第一次上门!

“不了解,对二哥的那些朋友也没有了解的兴趣。父亲,我先回房了。”

眼见女儿快步离去,姜安诚在后面喊:“哎,似儿,小余可和你二哥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

姜似默默翻了个白眼。

当然不一样,二哥那些狐朋狗友可没本事把父亲哄得团团转。

回到海棠居,阿蛮凑了过来。

“老秦把船处理了么?”

第235章 扫尾

金水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数百艘,行乐之人数千,可以说夜幕降临后的金水河是京城胜景之一。

这给姜似带来很大便利。

甄世成虽然明察秋毫,可毕竟不是神仙,想从这么多人与船只中寻到纵火小倌的线索可以说难如登天,即便能找出蛛丝马迹也非一日之功。

姜似没有因为这样就掉以轻心,与甄世成打过几次交道让她深深明白,不能忽视掉任何一处细节。

老秦租来的那艘船就是必须要妥善处理掉的。

她犹记得杨盛才用力扒着船舷往上爬的情景,当杨盛才重新落回水中,最终悄无声息死在河底,船舷上十有八九会留下他的痕迹。

甄世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若是从昨晚租船的人那里下手,再检查船体,一旦发现那些痕迹或许就能猜测出租赁此船的人有问题。这样顺藤摸瓜,哪怕她叮嘱过老秦去租船时要掩饰样貌,都可能出现难以控制的情况。

姜似当然不愿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惹麻烦上身。

“老秦让姑娘放心,他都处理妥当了。”

“那就好。”姜似笑了。

对老秦的能力她还是信得过的,不然昨夜也不会眼看着二哥落水却那样放心。

金水河并不湍急,是一条十分温柔的长河,才如此适合那些画舫游船在此徜徉,供人们逍遥自在。

正是因为这一点,以老秦的身手与水性及时把二哥救起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阿蛮到今天还没从自家主子杀人的“英姿”中醒过神来,满脸崇拜道:“姑娘,您怎么知道要处理那艘船啊?婢子去给老秦传话,老秦都说您太厉害了,简直料事如神。”

姜似自嘲一笑:“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因为非常重视,才想得多些。”

她重生而回,人生当然不只“复仇”两个字,但守护住亲人却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不然任由前世的厄运来临,独自逍遥自在吗?

她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即便手染鲜血也在所不惜。

顺天府中,甄世成背着手慢慢踱步。

不久前,仵作向他禀报了一件事。

仵作从死者的指甲缝中找到了木屑!

这说明了什么?

通过崔逸等人的讲述,昨晚画舫大火一起他们几人就全都从窗口跳入了河中,也就是说死者手中的木屑与画舫无关。

那么死者指甲缝中出现木屑的最可能情况是什么呢?

甄世成是个十分敢设想的人,很快一个大胆的猜测就在他脑海中浮现:死者跳入河中,慌不择路游向最近的船只,然后牢牢抓住了船舷或者船桨。

可是他并没有得救,还在指甲缝里留下了木屑。

其实杨盛才没有得救是让甄世成很费解的一件事。

他亲自去金水河观察过,水流十分平缓,何况在夜里灯火通明,又有无数船只就在附近,怎么会没有得救呢?要知道画舫上除了杨盛才之外的所有人,哪怕是喝多了落水的东平伯府二公子都被人救起来了。

甄世成考虑到这些,那个猜测越发清晰:死者求救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正是凶手!

也就是说那个小倌还有同伙,他们至少有一条船,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能在船舷或者某处找到死者指甲留下来的痕迹。

甄世成想着这些,心情并不大好。

尽管办案时他会拿出公正态度,无论死者什么身份,找出真相才是他该做的事,但这次杨盛才的死确实让他感到大快人心。

那样的人渣,才十几岁就沾上不少人命,活到老还不知道祸害多少人。

无论心中如何想,甄世成还是果断吩咐下去:“先询问那些游船的主人,昨日有没有租船之人,若是有,船只有没有归还。”

下属领命而去,不多时另一位属下来报:“大人,礼部尚书府来人了。”

甄世成点点头,抬脚往堂厅而去。

礼部尚书府来的是杨盛才的父亲,此时杨父双目赤红,脸略有些浮肿,看起来很憔悴。

白发人送黑发人,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承受之痛。

甄世成虽然对杨盛才没有半点好感,对杨父却心存同情,语气温和打招呼:“杨兄要注意身体啊。”

杨父冷笑起来:“甄大人就不要说这些了,不知那纵火的小倌找到了么?”

他虽然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庶子,可嫡子只有杨盛才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哪怕平时嫡子时常惹祸免不了打骂,却是疼到骨子里的。

如今儿子没了,要是不能找到凶手,他恨不得一把火把顺天府烧了。

“尚未找到。”见对方态度不佳,甄世成语气也冷淡下来。

礼部尚书府又如何?

他能坐稳顺天府尹的位置,难道是吓大的吗?

甄世成是从寒门一步步爬上来的人,这样的人年轻时或许毫无根基,可是能有如今的地位,绝不是空有家世的官员所想那样简单。

“都过去一夜了,为何还没找到?”杨父咄咄逼问。

甄世成不紧不慢捋了捋胡子:“昨夜金水河上至少有数千人,杨兄莫非认为本官是三头六臂的神仙,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人在何处?再者说,那小倌也跳了水,说不准就如人们猜测那样已经淹死了。”

哼,有其子必有其父,再瞎咧咧他不管了,让三法司查去吧。查出来凶手是谁,他给发一面锦旗!

甄世成从来不是古板迂腐之人,身为顺天府尹又不是只管破案,只是因为对这一块最感兴趣才投入最多,其实偶尔当甩手掌柜别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你说说究竟什么时候能把人找到?”

“这个很难说。杨兄这样问就是为难本官了。”

“你!”杨父十分想发泄一通怒火,可是面对甄世成那张沉稳淡然的脸,又发作不出来。

“我听说救起东平伯府二公子的人正是甄大人手下,现在我怀疑那人与犬子的死有关。甄大人把那人叫出来让我见见吧。”

不能与甄世成闹僵,至少不能轻饶了那个救下东平伯府的小子却没救他儿子的衙役!

甄世成语气古怪:“杨兄要见我的手下?”

第236章 我爹是皇上

杨父并没察觉甄世成语气的古怪,冷笑道:“甄大人莫非要包庇属下?”

“这个绝对不会。不过本官要事先提醒杨兄,我那位属下与令公子的不幸离去绝对没有关系。”

“还是先见到人再说吧!”在杨父看来,甄世成这番话纯粹是替属下辩解。

没关系?

当时既然能救下东平伯府那小子,凭什么救不了他儿子?

就算没关系他也会找出关系来!

杨父下定了决心找茬,神色阴沉等着。

郁谨此刻尚在雀子胡同的民宅里。

讨得了未来岳父大人欢心,郁七皇子心情很不错,起了闲情逸致拿着小刷子给二牛梳毛。

二牛一脸享受躺在树下,眼睛半眯着。

没过多久来了衙役,请他去一趟顺天府。

“杨家来人,指名道姓要见我?”

郁谨虽然不是那种好脾气的,却与这些衙役关系不错,前来的衙役提醒道:“杨家那位老爷认为您与杨家公子的死有关系,看样子是来找茬的,您要小心了啊。”

“找茬?”郁谨眼睛一眯,淡淡道,“走吧。”

咦,他这跃跃欲试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他以前不是这么爱闹事的人。

想到姜似昨夜先是泡在水里,后又杀了人,郁谨就一阵心疼。

若不是杨盛才那个混账,怎么会让阿似脏了手?

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太便宜那小子了。

嗯,等以后阿似和他关系好了,他要对阿似说,杀人的事还是交给他干吧,阿似给他递刀就行了。

想着前途光明的未来,郁谨弯唇笑起来。

他便是这样嘴角含笑走进了顺天府衙门的厅堂里,杨父见了气个半死,冷冷盯着他问:“你就是救了东平伯府二公子的衙役?”

郁谨倒也没有捉弄杨父的心思,坦言道:“呃,是我救的,不过我不是衙役,而是甄大人的帮手。莫非这位老爷给我送谢银来了?”

杨父没有理会郁谨对身份的解释,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直接发难:“你昨晚为何会出现在金水河?你救起东平伯府二公子时没有注意到别人么?”

郁谨诧异看向甄世成:“甄大人,这位是——”

“这是杨公子的父亲。”

“呃,甄大人请杨老爷来协助查案吗?”

“这倒没有,杨兄身为苦主,是来了解案情的。”

“原来如此。”郁谨抬手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甄大人又多了一个帮手呢。”

“甄大人,你对属下太纵容了吧,一个小小衙役竟然如此态度与你说话!”

郁谨一皱眉,俊俏的脸上顿时笼罩一层寒霜:“我与甄大人如何相处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不是来协助大人查案,而是了解案情,那就注意自己的态度!”

“放肆!你一个小衙役这般无礼,可见是个胆大包天的,我有理由怀疑你昨夜出现在金水河另有目的,说不定你就是那个纵火小倌!”

杨父对这一套把人打落脚下的把戏十分熟悉。

他当然知道此人不是那个纵火小倌,但以他的身份对一个小小衙役发难,身为小衙役的上峰总要卖他几分薄面让这小衙役不好过。

这且没完,等儿子的事情淡了,不再被世人关注,堂堂尚书府捏死这么一个小人物再简单不过。

“呵呵呵。”郁谨轻笑起来。

杨父被他笑得一怔。

郁谨眼角带着笑,看向杨父的目光竟然温和起来。

没办法,对待智障他一向宽容。

“杨老爷,你有理由怀疑就怀疑啊?难不成这顺天府是尚书府开的?”郁谨懒得与杨父多费口舌,斜睨着杨父慢慢道,“都说了我不是衙役,杨老爷竟然不知道甄大人多了个助手,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呢。”

郁谨从刑部来到顺天府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皇上命几位王爷去六部历练的事本来就不少人知晓,以杨家的地位来说他的身份瞒不住,所以不如痛快言明。

再者说,他爹是皇上又不丢人!

郁谨隐瞒身份只为了一个人,就是姜似。

他怕以皇子身份出现会让心上人难以接受,至于其他人,什么心情当然不再他考虑之内。

郁谨一番话让杨父愣了愣,不由看向甄世成。

“杨兄,这是燕王。”

杨父眼睛瞬间睁大,失声道:“燕王?”

“是呀,燕王在刑部历练,正好近来顺天府事多,便过来帮本官的忙了,为了行事方便没有对外言明身份。”

杨父望向郁谨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很快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如调色盘般精彩。

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震惊与丢人。

几位王爷去六部历练的事他当然听父亲提起过,只不过燕王鲜少露面,他还没见过。

没想到燕王竟然就是这个小衙役——

杨父神色无比复杂,对郁谨尴尬笑笑:“原来是王爷,失敬了。”

杨父的女儿是太子妃,他比郁谨还长了一辈,震惊过后当然不至于失态,毕竟与太子比起来一个燕王又不算什么了。

郁谨笑笑:“杨老爷现在不会认为我是纵火小倌了吧?”

杨父咳嗽一声:“这自然是个误会,还望王爷勿怪。”

“不敢。”

杨父恢复了镇定,对郁谨越发不在意起来。

他可是太子的岳父,私下论起来,燕王还要叫他一声伯父才对。

郁谨何等敏锐,一见杨父神色就恼了。

这智障莫非觉得当上太子岳父就能在他面前装大尾巴鹰了?简直可笑。

郁谨对甄世成一抱拳,正色道:“甄大人,杨老爷对我是个误会,不过我这里有个情况要向你禀明,这却绝对不是误会。”

“呃,不知王爷有何事要说?”甄世成狐狸般的眼睛眯了起来。

凭经验,好戏来了!

郁谨瞥了杨父一眼,眼波冷冷淡淡。

杨父不知为何头皮一麻,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其实昨夜东平伯府二公子落水时,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甄世成立刻追问。

杨父一颗心莫名提起来。

“看到一双手把东平伯府二公子从窗口推了出去。”郁谨平静道。

第237章 诈

杨父一听郁谨这么说,立刻道:“不是我儿子干的!”

他实在太了解杨盛才了,一听这话就知道确实是儿子会干得出来的事。然而儿子都死了,他绝对不允许这盆脏水泼到儿子身上。

郁谨轻笑起来:“杨老爷这么急着否认干什么?我又没说是令公子干的。”

杨父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郁谨只提到一双手,并没指出是何人。

“这么说,王爷没有看到那个人?”甄世成只以为杨盛才几人是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玩,没想到还有这般内情。

郁谨笑眯眯道:“没看到啊,不过当时画舫中的人就那几个嘛,杨公子虽然不幸落水身亡,其他人不是还好好的,甄大人问问不就知道那双手的主人是谁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礼部尚书府把姜湛恨上了。

还真是好笑,明明害人的是杨盛才,帮凶是崔逸那三个小子,遭恨的却是受害者。

当然,礼部尚书府其实没恨错人,毕竟弄死杨盛才的是阿似,但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去恨姜湛,这就是欺负人了。

郁谨是个护短的人,虽然平时对姜湛的智商百般嫌弃,却见不得别人这么嚣张。

既然如此,他就稍微挑拨一下,看看杨盛才的那三个好兄弟会怎么选择。

其实那三个人如何选择郁谨心中有数:一个人死了,另外三个人还活着,何况当时本来就是杨盛才动的手,那三人不说实话,难道会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这绝对不可能。

而礼部尚书府这种连受害者都迁怒的人家,以后对待指认杨盛才罪行的另外三家要是没有怨言才怪,到那时对姜湛自然就忽视了。至于会不会因为暴露了姜湛与杨盛才的事而让姜似被甄世成怀疑,郁谨十分自信并不会。

姜湛是被骗到船上去的,在他自己当时看来与杨盛才关系不错,所以凶手不可能是他安排的。而那一把大火更是把画舫上所有人留下的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甄世成立刻命人去传崔逸等人。

第一个到的是崔逸。

甄世成便对杨父与郁谨道:“还请二位在此稍候,本官去问几句话。”

杨父提出旁听,郁谨直接道:“这样可不妥,万一他们见到杨老爷受到影响怎么办?”

杨父坚持:“事关犬子,我有权利知道情况。”

“这样吧,二位到时候就在屏风后听一听吧。”甄世成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杨父的目中无人也是分对象的,如今一个是简在帝心的顺天府尹,一个是新晋的燕王,他当然不可能固执己见,遂勉强答应下来。

甄世成冲郁谨眨了一下眼睛,暗示他把人看好了。

郁谨会意,微不可察点头。

很快二人就躲在了屏风后,听甄世成与崔逸对话。

崔逸并不怕甄世成,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比起他的父母差远了。

“甄大人又叫我来有什么事?”

“有个情况需要了解一下。”

崔逸一脸不耐烦:“甄大人,你们衙门不赶紧去找纵火的凶手,天天盯着我不放干什么?”

莫非是见他母亲去避暑了,目前不在京城,所以才这么大胆?

崔逸对母亲荣阳长公主的脾气十分了解,母亲若是在府中,知道他夜游金水河落水的事肯定会拿鞭子抽他一顿,但顺天府想叫他过来门都没有,不像父亲——

崔逸想到崔将军,嘴角微扯。

他这次过来就是被父亲逼的,用父亲的话说,自己惹了祸自己收拾烂摊子,别惹他心烦。

“东平伯府二公子姜湛是被人推入水中的吧?”甄世成不理崔逸的态度,突然问道。

因为问得太突兀,崔逸一时没有心理准备,陡然变了脸色。

甄世成目不转睛盯着崔逸的每一分表情,紧跟着又抛出一句惊心动魄的话来:“有人看到你把姜湛推了下去!”

“胡说!”崔逸几乎跳了起来,脱口而出,“明明是杨盛才推的,那人眼瞎不成?”

躲在屏风背后的杨父听到这里哪还忍得住,张口就要呵斥崔逸胡言乱语,一旁郁谨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杨父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眼睛冒火死死瞪着郁谨。

郁谨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杨老爷还是耐心听下去吧,不然我就打昏你了。”

杨父眼睛瞪得更大了,气得面皮直抽。

燕王怎么敢如此对他?他可是太子的岳父,就算皇上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回头他就找皇上告状去!

屏风外,甄世成慢条斯理捋着胡子,满意点头。

他就说这些小崽子比起儿子还是差远了,一句话就把大实话诈出来了。

啧啧,还真是心无城府啊。

甄世成对崔逸的表现相当满意,面上不动声色道:“看来那人看错了,那么崔公子把先前隐瞒不提的情况仔细说说吧,也好彻底给你洗清嫌疑。”

崔逸一时犹豫了,眼神四处闪烁。

甄世成善解人意道:“崔公子放心,这里不是公堂,亦无旁人。再者说,本官已经问过你另外两个朋友了。”

屏风后的郁谨见怪不怪弯了弯唇角,杨父则气得直翻白眼。

他一定要去找皇上告状,不只告燕王无礼,还要告堂堂顺天府尹信口雌黄。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本来还犹豫的事,一听别人已经说了,且没有旁人知晓,一下子就没了坚持的动力。

崔逸很快便道:“就是杨盛才看中了姜湛,而我与姜湛以前不对付,于是他假借让我们和好的名义把姜湛叫到船上吃酒。我们几个就给姜湛灌酒,等他喝多了好方便下手,没想到他还反抗,杨盛才一生气就把他推进了河里……”

甄世成面无表情听着,眼底闪过怒火。

果然恶劣的人是不分年纪的,甚至年纪越小越敢把恶毒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人被寻仇,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崔逸被送走后,其他两个少年陆续接受了询问。

甄世成几乎用同样的手段就哄得两个少年老实交代了,所说与崔逸差不多。

至此,杨盛才推姜湛落水再无异议。

第238章 堵路

甄世成把老奸巨猾发挥到极点,命属下分别送走崔逸三人时还忽悠着他们签字画押,特意避开了杨父。

姜湛是最后一个被叫来的。

他本来在家中睡得天昏地暗,来到顺天府衙还在发懵。

面对姜湛,甄世成态度就和煦多了,先让他喝了一杯茶才问起昨夜的事来。

“姜公子对昨夜如何掉入水中还有印象么?”

甄世成问起这个,心中是有些奇怪的。

今天上午问询时,崔逸三人隐瞒真相不足为奇,但姜湛什么都没说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姜湛眨了眨眼。

好端端为何又问起这个?

姜湛虽然心眼不多,却能听得进朋友的话,尤其是信得过的朋友。

此刻他就牢牢记着郁谨的提醒,一脸茫然道:“没有印象了,我喝太多了,对当时的情况一点都不记得了。大人,莫非有什么情况?”

甄世成仔细观察着姜湛的表情,默默叹了口气。

对一个喝醉的人,还真是束手无策。

不过从常理来讲,对方没有替害他的人隐瞒的必要。

甄世成最终选择相信姜湛的话,含糊道:“又有了一些新的线索,所以找姜公子再问问情况。对了,你被小余救起后,小余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屏风后的郁谨暗暗皱眉。

这个甄世成,还真是谁都不放过,这么快就连他都惦记上了。

好在他提前叮嘱过姜湛,不怕现在掉坑里去。

“说了啊。”姜湛虽然心思简单,却不是真傻,听甄世成问到郁谨心中警惕起来,“余七哥把我骂了一顿,让我以后少跟着人瞎混。”

“没有提到你如何落水么?”

姜湛心中一跳。

甄大人莫非知道他落水的原因了?

猜到这一点,姜湛一点不慌。

他是受害者,他慌什么?就像余七哥说的,反正他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甄大人要是自己查出来他是被杨盛才害的,那岂不是更好。

“没提啊,不是因为画舫失火吗?”姜湛脸色一变,“甄大人,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甄世成暂且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笑道:“姜公子别多心,本官只是问问。辛苦你又过来一趟,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孩子的气色比起崔逸三个差远了啊,嗯,一定是因为醉酒的原因。

甄世成命人把姜湛送了出去。

郁谨这才松开杨父的嘴,施施然从屏风后转出来。

杨父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喘着气。

憋死他了!

甄世成神色复杂看着杨父:“杨兄,令公子——”

“犬子已经不在了,甄大人莫非还要给他安个罪名打入天牢不成?有这个工夫,顺天府早点把纵火凶手找出来是正经!”杨父化丢脸为恼怒,拂袖而去。

甄世成与郁谨对视一眼,摇摇头:“还真是有恃无恐。”

正如杨父所说,杨盛才已经死了,而姜湛一点事没有,加上对方是礼部尚书的孙子,太子的小舅子,哪怕皇上都不愿意见到他死后落下污名。

“甄大人,我也告辞了,昨夜游河没睡好,现在还没歇过来呢。”郁谨见没热闹可瞧,准备回去补觉。

杨盛才落没落下污名无所谓,杨家与其他三家落下嫌隙就行。

姜湛从顺天府衙大门走出来,身子微晃。

宿醉加上落水,让他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不远处,姜似安安静静等在那里,见兄长出来迎上去。

姜湛有些惊讶:“四妹,你怎么来了?”

阳光下,少女微微一笑:“我来接二哥回家。”

姜湛顿时无措起来,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讪讪道:“我这么大的人,哪用四妹来接。”

果然是他表现太差,这么大了还要妹妹操心。

姜似与姜湛并肩往马车的方向走,边走边道:“其实父亲也很担心二哥的身体,所以我来接二哥也是为了让父亲放心。”

走到马车边,姜似催姜湛上去。

“我骑马就行了。”

“二哥还是上车吧,你昨夜落了水,根本没精神,要是从马上掉下来可怎么办?”

“哪有那么差劲。”姜湛虽这么说,到底听姜似的劝上了马车。

姜似跟着上去,车夫甩动马鞭把马车缓缓驶动。

郁谨立在顺天府衙门口眼巴巴看着兄妹二人上车离去,恨不得把姜湛扯下来换自己坐车。

姜湛又不是风吹就倒的病痨鬼,阿似这么小心翼翼干什么?

女人果然心软!

郁谨舍不得埋怨姜似,干脆推到了所有女人头上。

东平伯府的马车刚刚从衙门前的大道拐入一条行人稀少的小路,几块石头就飞了过来。

今日赶车的不是老秦,车夫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一时反应不过来,其中一块石头就砸在了马肚子上。

马嘶鸣一声,连带着车厢晃动起来。

姜湛护着姜似怒道:“怎么回事?”

“二公子,有人拦路。”

姜湛挑开车门帘跳下马车。

崔逸三人就站在不远处,神情不善盯着他。

“你们什么意思?”见到崔逸三人,姜湛同样火大。

这三个人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反而找上门来,还真把他当软柿子了。

崔逸上前一步:“什么意思?姜湛,你有种啊,居然敢跟顺天府尹告状。你以为说出来是杨盛才害你就能让我们跟着倒霉,或者让杨盛才落个恶名?我呸,别做梦了好嘛!”

崔逸越说火气越大。

他离开顺天府就瞧见了两个同伴府上的马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三人凑在一起对质,才知道被顺天府尹忽悠了。

这样一来,顺天府尹从谁口中得到的讯息就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发现让三人气愤极了。

他们被忽悠着把杨盛才的恶行说了出来,一旦被礼部尚书府知道,那肯定要结怨的。

崔逸尚且不怕,可其中一个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礼部尚书正是其父的上峰,这么一想不恨姜湛多嘴才怪。

“好狗不挡路,让开!”姜湛有心与三人痛快打一架,可想到妹妹在马车里,暗暗把这口恶气忍下。

“昨晚淹死的怎么不是你呢,在小爷们面前还嚣张。兄弟们,揍他!”崔逸一挥手,三人冲了上去。

第239章 教训

被崔逸三人围上来的瞬间,姜湛第一反应是转头,任由那些拳头落在身上依然对着车夫大喊道:“快走!”

这一刻,他感到真切的怕。

他浑身没有多少力气,一旦被这三个混账发现四妹就在马车里,后果不敢想象。

这么一想,姜湛冷汗都流了下来,丝毫感觉不到落在后背的拳头带来的疼痛,对着车夫更大声吼道:“走啊!”

车夫上了年纪,被吼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忙扬起马鞭催动同样上了年纪的老马。

偏偏这时竹青色的棉布帘子被挑起,露出少女明艳的面庞:“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崔逸三人动作一顿,而后神色染上轻浮。

“哟,原来车里还有人啊。”

姜湛霍然转身,恶狠狠道:“崔逸,你敢靠近我妹妹,我弄死你!”

崔逸其实算不上特别好色的人,哪怕见到姜似这样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也不至于迈不开脚,但他表情立刻不怀好意起来,因为对欺负人已成常态的他来说十分清楚什么样子会让对方更恐慌。

姜湛不是在意宝贝妹妹嘛,那他就偏偏占占他妹妹的便宜,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你们拦着他!”崔逸撂下一句话,另外两个少年非常默契把姜湛拦住。

放在平时姜湛对付这两个少年绰绰有余,可他酒后落水,到了白日精神上又遭遇了一连串暴击,整个人都处在垮掉的边缘,此刻哪里应付得了。

眼看着两个同伴绊住了姜湛,崔逸邪魅一笑,伸手拽住了缰绳。

拉车的枣红马是匹上了年纪的老马,性情温和,用它拉车胜在稳当,而此刻这个优点就变成了致命的缺点。

老车夫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竭力催动马车却无济于事,只能急得团团转。

姜似面色平静看着欲要跳上马车的崔逸,眼底一片冰凉。

这还真是送上门来作死。

解决了杨盛才,剩下三人虽然罪不至死,但一顿教训是必须的。

姜似本想着等杨盛才落水的风波过去再说,以免这三个人接连出事引起甄世成注意,却没想到三人上赶着找收拾。

姜似当然不会放过白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刚刚露面就是故意为之。

崔逸欲要往马车上跳时,姜似拢在袖中的素手悄悄伸出,指甲轻轻一弹,粉末悄无声息钻入了枣红马的鼻孔中,另有一些飘往崔逸的方向。

枣红老马脾气确实温顺,哪怕被个陌生人禁锢着依然好脾气甩着尾巴,可当粉末吸入的瞬间,老马温柔的眼睛立刻充斥着疯狂,马蹄高高扬起把崔逸踢飞了。

这番变故太突然,崔逸连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横飞出去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到了地上,把他摔得七荤八素。

这还不算完,老马似乎认定了崔逸,凑上去马嘴大张啃上了他的屁股。

崔逸惨叫一声,连呼救都忘了。

说起来,比起摔的这一下,被马啃居然不疼。

这一刻,崔逸脑海中竟莫名闪过这个荒唐的念头,再然后才反应过来,怒喊道:“你们还不快来救我!”

两个少年都傻了,被崔逸吼了一嗓子才如梦初醒,赶忙放开姜湛冲了过去。

枣红老马松开嘴,转头看了两个少年一眼。

两个少年齐齐后退一步。

三家仆役这才后知后觉冲过来救人。

往日里都是主子们作威作福,他们一贯只在一旁看热闹,哪里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郁谨赶过来时,正看到一群人向姜似所在马车的方向冲去。

见到这番场景,郁谨怒火中烧,箭步冲过去把姜似拉下马车,护在怀中往外冲去。

与此同时,他顺势飞起一脚踹到马肚子上。

原本专心致志啃人的老马吃痛,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挪,就听咔擦一声,崔逸的一条腿被老马给踩断了。

“啊——”这一次的惨叫可谓惊天动地,崔逸抱着一条腿打起滚来,边滚边喊,“给我弄死他们!”

一群仆役向郁谨围去。

郁谨冷冷道:“给我狠狠收拾他们,弄死了不要紧!”

龙旦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如矫健的豹子冲进了羊群里。

郁谨这才放开姜似,问道:“没事吧。”

姜似抬手捋了一下散落的发,淡淡道:“没事。”

可惜了,老马才啃了几口。

想到崔逸被老马踩折了腿,姜似又气顺了些。

不管怎么说,郁谨救她是出于好心,这个情她还是领的。

“多谢余公子相救。”

郁谨刚要开口,姜湛就冲了过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余,余七哥,幸亏你来了。”

郁谨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时候姜湛就不能安安静静待在一边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干什么呢?”

很快一群捕快就赶了过来,看着满地打滚的一群人有些懵。

崔逸疼得欲要昏过去,那些窝囊废一样加入打滚队伍的仆从更是让他怒火攻心,对捕快们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我是荣阳长公主与崔大将军的儿子,被歹人袭击了,你们还不把他们抓起来!”

其中一名捕快很快认出了郁谨,诧异道:“余爷?”

这些顺天府的捕快都知道有郁谨这么个人,虽不知什么来历,却格外受甄大人重视,总之不是寻常人。

发现歹徒是“自己人”,衙役们一阵犹豫,反倒是郁谨无所谓笑笑:“那就一起去顺天府坐坐吧。”

“都带走,都带走!”捕头一挥手,干脆把这棘手的事交给大人处理。

“余七哥,我四妹——”姜湛本想说先让姜似回府,可才开口天旋地转的感觉就袭来,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姜似手疾眼快扶住兄长,对郁谨道:“我先带二哥去医馆。”

“好,让龙旦陪你们去。”

“余爷,这——”

郁谨淡淡瞥了捕头一眼:“这些人都是我打的,不是他们动的手。现在人昏倒了,抬回去也没用。大人若要问话,到时候再传他们就是了。”

崔逸见这些衙役居然就放姜湛走了,连气带疼竟也昏了过去。

最大的受害者也昏过去了,好吧,先送医馆再说。

第24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离此最近的一家医馆算是京中比较有名气的,名叫和气堂,此时不少人从医馆中进进出出,瞧起来很热闹。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医馆中匆匆走出来,脚步很急,若是仔细瞧,能看出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少年正是安国公府的三公子季崇易。

他前来和气堂是替新婚妻子巧娘抓药的。

安国公府是有小药房的,上至名贵的百年老参,下到寻常草药,虽赶不上外边大药堂那么齐全,该有的都会有,按理说安国公府的主子看诊问药不用到外边来。

可是巧娘却有个难言之隐,自打数月前落水之后每当月事来了就淋漓不尽,很是恼人。

巧娘自从嫁入安国公府,夫君给她带来的甜蜜与风光并不能抵消府中上下那种无处不在的鄙视带来的压力。她有了这个毛病都不敢对丫鬟提,因为就连丫鬟都是夫人派过来的,现在说了转头就会传到夫人耳朵里去。

巧娘信任的人只有季崇易。

季崇易顶着巨大的压力把巧娘娶进门,当然不愿任何人看低了妻子。

不说别的,巧娘进门后的第二日安国公夫人就专门派了个婆子过来教导她规矩礼仪。

安国公夫人此举无疑往季崇易脸上抽了一耳光,令他难堪又无奈,可他最终不得不默默忍了。

季崇易心中清楚,巧娘虽然有着贵女们没有的纯善,于规矩礼仪上确实不能与那些自幼受到严格教导的大家闺秀比。既然这样,那便好好学吧,等巧娘学好了规矩,至少长辈们就不能在这方面挑剔了。

不知不觉中,季崇易对府中人对待巧娘的态度甚至比巧娘本人还敏感,听了巧娘的请求自然只能亲自出马了。

巧娘身边的丫鬟婆子信不过,他总不能让他的小厮给妻子抓这种药。

季崇易提着抓好的药才走下台阶,一辆马车就在不远处匆匆停下来。

赶车的车夫是个格外精神的年轻人,马车一停下就利落跳下来,掀起车帘弯腰从车厢里抱出一个人来。

季崇易下意识停下来。

看热闹本就是人们的天性,而年轻车夫抱着的那个人因为脸正好对着他的方向,令他不由睁大了眼。

他认识这个人。

这不就是东平伯府的二公子,也就是先前与他定亲的那位姜四姑娘的亲哥哥。

两家退亲后,他有一次被这位姜二公子堵在小巷子里大骂一顿,说他是个有眼无珠的混蛋。

更难听的话还有,季崇易却不愿意再回忆。

选择与巧娘在一起后,他听过太多责骂了,现在他依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这不代表被人骂着会心情舒爽。

总之,季崇易对险些成为他大舅子的姜湛印象深刻。

很快紧紧跟在姜湛身边的一道纤细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少女白衫红裙,哪怕行色匆匆依然无法掩饰她的光彩,就好像漫山遍野的青翠中一抹娇红,蓦然间就会撞到人的眼里、心里去。

季崇易又是一愣。

这少女他同样见过的。

几乎没有思索,季崇易就想了起来。

那是他大婚当日迎亲的时候,于人山人海中不经意往路边一瞥,正见到停在路边的青帷马车窗帘子被掀起一角,露出少女皑如冰雪的盛世容颜。

当时他在心中感慨少女的美貌,却明白这样的相遇如风中浮萍,以后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季崇易没想到仅仅一眼就把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想了起来,这大概就是生得好的人旁人羡慕不来的优势了。

“姜姑娘,您不要急,姜公子应该是虚脱了,多休息就没事的。”龙旦安慰道。

“嗯。”姜似只淡淡应了一声,很快三人就进了和气堂。

季崇易彻底愣住了。

刚刚那个年轻车夫似乎喊少女姜姑娘,这么说,她就是——

这个突然的发现让季崇易心情格外复杂,脑海中那个完全模糊的与他退过亲的女子的形象陡然鲜明起来。

原来她就是姜四姑娘,原来她就是险些成为他妻子的人……

察觉自己的晃神,季崇易猛然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难看。

他在恼火自己的片刻失神。

不过是一副好皮囊,说到底是老天赏赐的。他与巧娘才是两情相悦,巧娘的好也是别的女子比不上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后悔。

季崇易挥去了突兀闯入脑海中的那道倩影,匆匆赶回安国公府。

巧娘颇有些坐立不安,一见季崇易回来立刻起身相迎。

身旁婆子重重咳嗽一声,巧娘立刻止住脚步,回忆着婆子教导的走路姿势小心翼翼迈着碎步迎上去。

季崇易脑海中突然闪过少女哪怕步履匆匆依然风雅的身姿,再看巧娘笨拙挪动着步子,眉不自觉就敛了起来。

说起来,他的姐妹们也是那样的,而巧娘与她们完全不一样。

季崇易没来由就有些憋闷,对巧娘道:“好好走路,看你这样当心被裙子绊倒。”

“可是——”巧娘不由看了婆子一眼,神情怯怯。

她要是忘了这些,回头婆子又要数落她。

季崇易更加气闷,扭头对一侧的丫鬟婆子道:“你们都出去!”

丫鬟婆子很快退下,巧娘这才松了口气,眉眼弯弯笑道:“买回来了?”

季崇易深深看着她,叹了口气:“这样不就很好。”

巧娘笑意隐去,低声道:“可我要是学不好,出门会被人笑话的。”

自从嫁进安国公府,她还没参加过一次宴会,因为安国公夫人不许,说她规矩学不好见客会丢人。

巧娘当然也是有自尊心的。

季崇易突然有些索然,叹道:“那你好好学吧,早点学好。这药你让丫鬟煎了,记得按时吃。”

不学也行,学好也成,至少不要像现在这般不伦不类。

“阿易,你去哪儿?”见季崇易要离去,巧娘一愣。

季崇易扯出个笑容:“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看着季崇易离开的背影,巧娘怔怔吐出一个字:“呃。”

而这一声应,对方显然没有听到,回答她的只有珠帘的晃动声。

顺天府衙。

甄世成看着衙役带回来的一大串人,颇有种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他总算知道以往那些同僚为什么干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