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胖乎乎的也挺可爱(8)
不怪长乐认不出来,当年孩子堆里最矮的那个,如今生得又高又挺拔,她费劲踮脚,也只能堪堪够到他的肩膀。
“原来你是知恩图报,找我报恩来了?”长乐恍然大悟,又皱眉,“报恩你还老欺负我?”
“天地良心,谁欺负谁?”贺江河摊手,“回回比试我都没忍心伤你,你倒是好,回回将我往死里打。”
长乐干笑:“你早说是报恩来的不就好了,我也不至于……”
“不是为报恩来的。”他打断她的话,皱眉道,“小时候那点恩情,一个红薯就抵了吧?我现在找你,是因为喜欢你,想娶你,才不是劳什子的报恩,你可别误会。”
长乐觉得离谱。
什么恩情只值一个红薯啊?就她当时那挺身而出的气势,怎么着也得五个吧。
等等。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漏了什么。
喜欢她?
长乐愕然地抬头看他,眼睛瞪得溜圆:“你疯了?”
为权?他家原本就势力不小,当了驸马他还不能上朝堂。
为财?本也不是什么贫困人家,没必要。
那为什么喜欢她?
李少陵只是青脉尚且觉得做驸马可惜,他天生的红脉,难道愿意断送在她身上?
“愿意。”他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懒洋洋地点头。
长乐吓得打了个嗝。
他眼里泛上笑意,一边拿出牛皮囊来喂她喝水一边道:“你被李少陵害得太惨了,我若再不来救你,你这一辈子就都要毁了。”
“荒……荒唐!”长乐咽下水,瞪他,“师长一直对我很好,如何害我?”
“你本天家女,生来就是红脉,元力强悍,在整个院内数一数二。”贺江河道,“除开身份,你还会铸器,会斗术,会琴棋书画,会针织女工——我的殿下,这世间没有几个女子会的东西比您还齐全。”
长乐懵了懵:“这些东西,很厉害吗?”
贺江河重重地点头:“这些东西能让你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能活得很好。你不用依靠任何人,甚至能凭你自己带起一门的荣耀。如何不厉害。”
“可,若没有我这身份,师长一开始就不会理我。”长乐垂眼。
贺江河翻了个白眼:“所以我才说他害你,他第一眼只看得见你的身份你的样貌,看不见你所有别的优点,比如温柔、不贪婪、懂礼数、会体贴——这些所有的东西,他都看不见。你喜欢他,你便也会顺着他的目光,只看见自己身上的缺点,并且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这样下去,你只会越来越自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优点,他娶了你都是你的一大幸事。”
长乐怔忪:“不是吗?”
“是个屁,是他祖坟冒青烟了才能得你青睐!”贺江河一个栗子敲在她额头上,“殿下醒醒吧,天下不是只有那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让你受尽委屈的男人。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要喜欢一个只会让你哭的人,啊?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找罪受?”
“可……”
“别跟我说什么真爱不真爱的,你还没满十六,遇见的人太少了,多是在被身边的人影响。女学子都喜欢李少陵,你也就喜欢他,那女学子也都喜欢我,你也看看我呗?”
长乐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
贺江河生得剑眉星目,脸上轮廓起伏十分清晰,所以在生气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凶。
她缩了缩脖子。
面前这人眉目缓和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世间多的是觉得自己志向很值钱的男人,觉得只要他向往的是朝堂,你就配不上他。他也不想想,自己向往的地方到底能不能去得了。”
一个青脉,靠着会教斗术勉强够着元士院的门槛罢了,没有长乐相助,他想登朝堂的门,少说也要十年。
长乐撇嘴:“你不要说师长的坏话。”
额角青筋跳了跳,贺江河冷哼一声别开头,生了好一会儿闷气,才又转过来:“他说他向往朝堂,那你便随他去好了,给他求个闲职不难,有什么好哭的。”
“我……”她眼眶又红了。
“舍不得他是吧?我知道。”贺江河拍手,“教你一个好办法。”
“什么?”
“把我留在身边,你就没空舍不得他了。”贺江河认真地道。
长乐愕然地看着他:“你来真的?”
“今日所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真的,你别当我在开玩笑。”贺江河道,“离你生辰还有半年,你可以仔细想想,是选他回来相看两相厌,还是选我,带你脱离苦海。”
他说罢,十分潇洒地起身,大步跨出了这方院落。
然而这潇洒的身形也只维持到了院门外。贺江河一离开她的视线,就扭身回去趴在了院墙边上往里偷看。
纠结的小公主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了。
唉,贺江河抿唇,低头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有的话说重了。
不过若是不重,这人始终执迷不悟,那又该怎么是好。他顶着家里的压力已经够艰难了,再过不了她这一关,那可真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幸好,小公主只哭了一会儿就收了声,擦擦脸站起来,长呼了一口气,表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想通了?
贺江河挑眉,又抓心挠肺地猜,她的决定会是什么?
接下来的半年里她没有再给李少陵送吃的穿的,也没有再去元士院,但她还是节食企图变瘦。
贺江河的一颗心,被悬在空中,一边骂骂咧咧地给她塞吃的,一边在夜里辗转反侧。
礼部已经开始准备公主的婚庆之物,那说明她是想在生辰宴会上求赐婚的,那么问题来了,赐婚的对象,到底是他,还是李少陵?
身边的奴仆安慰他:“少爷您不用太紧张,您这么好的人,公主不会不选的。”
那可说不准,贺江河皱着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有些明白长乐的心情。
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很容易低头去找自己的缺点、生怕自己不完美的。
不过他还好,找一找也无妨,但她不行,她容易把自己找进死胡同里。
所以,余生最好还是让他来找就够了。
上天保佑,长乐明日在宴会上吐出来的名字,一定要是贺江河。
第242章 闲云野鹤二人组
纪明宸继位之后的第九年,青云界四周的浓雾突然散开,露出了一些新的岛屿。
举国沸腾,众臣纷纷上书请求出兵攻占这些岛屿,以免被先发制人。
纪明宸倒是也想御驾亲征,但海清刚怀上身子,他不忍在这时候离开,于是便只能在朝野里选拔人才。
选来选去,他都觉得没有自己厉害,所以迟迟无法立帅。
秦师长急了,对他道:“您若真想照着您这样的本事来挑,那只能去请太上皇了。”
纪明宸听得直撇嘴:“父皇一年前来信,说是寻着了在新草城修房子的方法,修得正开心呢,才不会愿意回来。”
说是这么说,还是派了暗探出去,去寻那两位玩得忘乎所以的神仙眷侣。
那暗探虽然本事过人,但从未见过太上皇,只在传闻里听说此人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曾在战场上以一当百,杀过的人比他吃过的饭都多。
所以他拿着信物,一路都盯着那些面目凶恶的人看,一边找一边腹诽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么个差事,找不找得到是另说,就算找到了,万一太上皇一个不高兴把他也杀了怎么办?
新草城草木茂盛,房子也修得千奇百怪,有挂在树上的,有在树洞里的,还有修在平地上的——最后这一种,就经常被从地下新长出来的植物掀倒。
暗探苦苦找遍城中所有他能看见的凶恶之人,挨了好几顿打,也还没有找到能认出信物的太上皇。
正绝望时,旁边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哎,小伙子,搭把手。”
暗探回头一看,好家伙,一间小木屋被新长出来的巨大植物顶到了半空中,一个面目和蔼的中年男子正拿着绳子,企图把房子绑在植物的枝干上。
他连忙接过绳子来帮着绑好。
“这位伯父,房子已经被顶起来了,很危险,换个地方住吧?”他好心地建议。
那人却摆手,坚定地道:“绑住就能住了。”
他穿的是寻常麻布衣裳,眉目间颇有风华,瞧着像个隐士。
暗探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心里叹息,真是一个贝币都能难倒英雄汉,若非实在穷困,谁愿意住这么危险的房子呢?
想了一想,他掏出一小颗金豆:“我总归也要在这城里待上一段时日,不如将这个给您,您去买个大些好些的宅子,借我住上几日。”
那人看着他手里指甲盖大小的金豆,沉默了。
暗探以为他不认识,连忙解释:“这是金子,比贝币值钱许多,这点够买一座小宅子了。”
见他还是没反应,暗探大方地上前将金豆塞进他手里:“您放心,我白送您的,不骗您,也不要什么回报,就借住几日,方便我找人。”
说着,怕他不相信似的,拉着他就跳下那植物的茎秆,去看旁边的树屋。
“我小时候家里也穷,父母都搭棚子住,可惜等我出息了,他们一个因病去世,一个抑郁而亡,我连大宅子都没来得及给他们买一座。”暗探扼腕,“您瞧着与我父亲差不多年岁,我就当尽孝了。”
他说得没错,一颗金豆可以在新草城换来一间宽敞的树屋。
但,那伯父站在树屋面前,却是不太情愿进去。
“您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吧?”暗探一副明了的模样,扶他进去对他道,“这里头有三间屋子呢,您将来找着老伴了还能给孩子留一间,另一间当客房用。”
那隐士听到这里终于开口了:“我有伴,她不老。”
暗探一愣,继而笑道:“那就是我失礼了,伯母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她过来?”
“我们屋后种下的葱被人拔了,她去找人理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可是,他们已经换地方了,伯母还找得到吗?暗探有些纳闷。
然而没过多久,当真有一个女子提着一捆葱过来,一边走一边恼道:“赔我一捆葱做什么,我要的是葱么。”
暗探还没还得及起身,就见方才一直寡言少语的隐士突然蹿了出去,以他肉眼都瞧不见的速度接过了女子手里的葱,而后笑道:“夫人要的是个理。”
“就是,偏他们说孩子不懂事,糊弄我。”
“谁?谁说的?”隐士叉腰,怒目横瞪,“你在我这儿也是个孩子,都是孩子凭什么要让着他家孩子呀,走,再去理论去。”
“哎哎哎。”女子连忙拽住他,哭笑不得,“我就是牢骚几句,那往后还做邻居呢,你万一给人弄死了,谁还敢住咱们旁边。”
想想也是,隐士放下了葱。
女子转头,这才看见屋子里还有个目瞪口呆的陌生人。
“这位是?”她挑眉。
隐士连忙道:“这是个好心人,看我们房子被树顶起来了,掏金豆给我们买了个树屋让我们住。”
骗人,谁会平白无故掏钱给陌生人买房子?
女子怀疑地瞪着隐士。
隐士举起双手:“我没有打他,也没有威胁他,是他觉得我们太穷了,非要给我买。”
“……”
那暗探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觉得不太对劲了:“二位,并非穷困之人?”
“算不上。”隐士摆手,掏出一锭金子来还给他,“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这金子你拿走,免得等会夫人非要说我欺压良民。”
掌心大的金子,落在他手里差点把他手腕砸折了。
暗探懵了,看看隐士,又看看那女子,又看看手里的金子。
女子也打量他,片刻之后突然问:“宫城来的人?”
暗探一惊,干他们这行的,最忌讳被人看出身份,他身上只一件黑衣,别的什么都没有,她是怎么认出来的?
“口音的确像宫城那边的。”隐士也接了一句。
心里一沉,暗探有个不好的猜想。
“二位……认得此物吗?”他拿出了陛下给的信物。
面前两个穿着平平无奇的普通夫妇,突然就齐齐地翻了个白眼:“明宸那小子又惹了什么祸?”
“也就他好意思把自己小时候的襁褓当信物。”
“你改天写信教教他,信物要用好点的东西,玉佩啊金牌啊都行,他这样,皇室不要面子的呀?”
“遵命夫人。”
暗探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石化在了原地。
第243章 不要被身份束缚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特别的经历,比如说要向太上皇尽孝,买了一间树屋。
他怎么敢把尽孝两个字说出来的?!
暗探面如土色地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已经连自己的坟立在哪里都想好了,毕竟他这算是犯上谋逆。
谁料,两人嫌弃完陛下的信物,却没计较这件事,太上皇一扭头就去做饭了,明意在椅子里坐下,继续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要来找我们?”
这两人气质都温和,半点不像传闻中那样暴戾,暗探十分感激,有问必答:“青云界四周浓雾散开,出现了新的岛屿,陛下想让太上皇挂帅出征。”
明意听着就翻了个白眼:“没出息,多大的人了,遇着打架的事还要找长辈。”
“陛下之意,只有太上皇和娘娘的元力胜得过他。”
“呸,是他自登基之后就没跟人过过招了。”明意撇嘴,“我看那贺家小子就很不错,也是天生的红脉,虽然当了我儿驸马,但也从未懈怠过修炼,前年我们回去还遇见他了。”
纪伯宰在厨房里听见这话,连忙应了一声:“是啊,瞧着就知道他元力不俗。”
暗探一惊,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二人一眼。
按理说皇家对驸马都是多有戒备的,驸马一直不停止修习,对他们而言就有威胁之意,他们怎么不但不生气,反而一副赞赏的模样?
明意说着说着,还就起身去写信了,一边写一边嘀咕:“让贺家小子挂帅,朝中定会有十几个老臣阻拦,这些人明宸要是都解决不了,他这皇位也就白坐了。”
暗探额上冷汗都下来了:“娘娘,驸马挂帅,手握兵权,对我朝确实……”有些危险。
人心难测,虽然驸马这么多年与公主一直恩爱,但给他那么大的权力,万一他受不住考验——
“你当他稀罕这玩意儿?”明意一边写一边笑,“当初他来本宫面前求亲,本宫曾用大元帅的位置与他做交换,他连看都没看那兵符一眼。”
十四万兵,足以让他据城为王,也能娶到更美更好的女子,可贺江河当时连眼神都没往下瞥一下,只冷着脸道:“凭我这一身本事,若想要高官厚禄,也就是在朝野里努力一两年的事。今日到娘娘这里来,求的就是我努力一两年也未必能达成的事。”
长乐心里没有他,这实在让他无奈,也只能先将婚事定下,而后再做打算。
为此,他被贺家长辈打了三十鞭子,扔在祠堂里跪了两天。
跪完出来,贺江河还是那句话:“望父母之后莫要为难长乐。”
明意挺能理解贺家长辈的,谁能忍心自己一个红脉的孩子做驸马,一辈子前途无望呢?可贺江河竟就不后悔,前年回去遇见,他与长乐并行宫道上,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明意觉得,自己当年被身份束缚过,如今就没必要再用驸马的身份束缚住贺江河。他那个人,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
暗探见她主意已定,不由地看向厨房里的太上皇。
太上皇端着刚煮好的肉出来,对他挑眉:“看我做什么?我们家娘娘说了算。”
暗探:“……”
要不是他们认得信物,他都要怀疑自己找错门了,这还是传说里那个凶恶暴戾的纪伯宰吗?
纪伯宰扫了一眼他的表情,哼笑:“你记住了,大丈夫凶狠一面都该朝着外头,窝里横的都没几个好东西。”
说得有道理,但听着怎么都像在讽刺李司巡。
当年有人说长乐公主最中意的是李司巡,甚至还破例为他求了官职,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司巡还是李司巡,没有丝毫的升迁,要不是看在长乐的面子上,他这官职都未必坐得住。
李司巡去年娶了一个妻子,是个微微有些圆润的姑娘,坊间传言他对妻子很是严苛,饭菜不好吃要冷脸,衣裳做得不够精巧也要冷脸,但在外头,他一般是谦卑顺从的,从不与任何人摆脸色。
暗探听见这些消息的时候觉得挺正常的,男人么,都这样。
直到被太上皇这么一说,他突然觉得,李司巡真是挺没出息,半分比不上现在的驸马。
“你回去的时候,替我将这个带给长乐。”明意写好了信,和一包种子一起递给他,“让长乐把它们种出来。”
“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问为什么,恭恭敬敬地带上信和种子,飞快地就回了宫城。
***
长乐在看着贺江河的侧脸发呆。
贺江河越长越好看了,原就轮廓鲜明,如今更是丰神俊朗,在夕阳的映照下,像镀了金的天神。
他正仔细看着手里的书信,没有注意到她,是以,她也就看得肆无忌惮。
成亲这么久了,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早晨要被他捏着鼻子叫醒,也习惯了两人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修习,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贺江河容貌过人,常常一不小心就看痴了。
幸好,他一看东西就入神,不会突然抬头看见她这丢脸的模样。
长乐掩唇偷笑。
旁边的侍女看见驸马微微勾起的嘴角,很想提醒她们公主,谁看书信会一直不翻页啊?但她不敢说,驸马太喜欢把侍女送走了,她不想被送走。
等长乐看够了,贺江河才回过神来,皱眉与她道:“你母后让我挂帅。”
长乐“嗯”了一声,说:“好啊。”
贺江河黑了脸:“我挂帅出征,会有很长时间见不着你,你也觉得好?”
“家国大事嘛,有什么办法,你总归是要回来的。”
四周旖旎的气氛瞬间消失,一阵凉风吹过来,长乐打了个寒战,莫名地往旁边看了看,“才八月,风就这么冷了?”
贺江河没吭声,拿起信就走了。
“哎?”长乐后知后觉地问侍女,“他是不是生气了?”
侍女长长地叹息:“殿下,您与驸马是夫妻,遇见要分离之事,您多少应该难过些,您这般洒脱,驸马定就觉得您心里没他,怎会不气。”
第244章 花开了
长乐哭笑不得:“我们成亲都十年了,还说什么心里没他?”
这么长的岁月都过来了,这人怎么还这么幼稚?
侍女眼露羡慕:“是好事呢,殿下。”
虽然别人都说驸马爷满脑子都是情爱之事,但她觉得,这样的男人最会疼人,这十年来驸马对公主的确是呵护备至,虽然也有吵嘴的时候,但过后两人的感情反而更好。
他就是太疼殿下了,所以殿下一不在意他,他就能察觉到,就会生气,并且会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上一两日。
这么久了,殿下也习惯了,偶尔还会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等他,等他想通了出来看见她,两人就又和好如初。
但今日,贺江河没那么好哄。
陛下刚召见他说了李司巡革职一事,他一想到这个人就觉得烦,回来又听长乐那么云淡风轻地说话,他就忍不住想,自己这十年是不是都还未能取代李司巡在她心里的地位?
他离开她一日都会朝思暮想,怎么到她这里,就像有他没他都一样似的?
他不高兴,不开心,不出书房了!
气闷地挥着毛笔,他那一张脸比墨还黑。
少顷,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缝。
贺江河一愣,侧头看过去,就见长乐扭着身子挤进来,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而后凑过来小声与他道:“我瞒着公主过来的,驸马爷可别出声。”
贺江河:“……”
这唱的是哪一出?
她一副做贼的模样将他拉到窗下的软榻上,轻声道:“公主脸上肉虽然多,但脸皮薄呀,她哪里好意思说舍不得驸马得紧,只有让小的来传话啦。”
满是阴霾的头顶突然落下了一道光亮,贺江河要笑不笑地睨着她:“哦?公主对我凉薄,倒是我误会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她哪能对您凉薄呀。”她学着奴婢的语气,眨巴着眼道,“但您二位平日里就爱斗嘴,什么想你啊爱你啊这等露骨之言,她若轻易说了,换得驸马爷几句揶揄,脸上哪里挂得住。”
瞎说,他揶揄什么也不会揶揄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几句甜言蜜语,除非他脑子被门夹了。
贺江河瞪她。
长乐笑眯眯地抚了抚他的背:“不生气了,公主说她能与母后求旨,与你一同出征。”
说到这个,贺江河倒是皱了眉:“不成。”
“怎么?”她扁嘴,“你不想让我去?”
“边界之外到底是什么情况尚不得知,你贸然前去,万一中什么埋伏,我死也不能瞑目。”他严肃地道,“除非一切尽在掌握,否则我不会让你随军。”
长乐垮了脸:“你把谁当小孩子呢?我元力也不弱呀。”
“无关元力强弱。”他抿唇,“是我不舍得。”
心口不争气地狂跳几下,长乐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老夫老妻的了,你……你做什么还总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也想从殿下嘴里听见这样的话。”他垂眼,“成亲这么久了,还没听过。”
脸上更红,长乐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有什么好听的。”
她转头想躲避他的视线,却正好瞧见软榻矮几上放着的密函,上头依稀能瞧见李司巡三个字。
长乐一怔,贺江河也是一怔,飞快地将信函收好,抿唇道:“你皇弟写来的,没什么大事,我不会让他真将这人贬谪了的。”
长乐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弟都觉得他该被贬谪,你为什么要拦?”
贺江河瞥她一眼:“他若被贬谪,少不得来找你诉苦,我不想你见他。”
长乐听得莫名其妙的:“我与他十年不曾私下来往,他找我诉哪门子的苦?当年年轻不懂事,非要拿这官职补偿他,如今他德不配位,那就贬了呀,是他自己的过失,与我何干?”
贺江河没想到长乐会这样说,一时有些疑惑:“不曾私下来往,他去年成亲不还特意给你发了帖子?”
“我没收呀,让他们扔出去了。”
“那你怎么还关在屋子里一整天?”
长乐哭笑不得:“那不是给你做衣裳吗?后来就送你了呀,我不在屋子里做,那衣裳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贺江河:“……”
他有些尴尬地转过了背去。
长乐恍然大悟,跟着过去看他:“所以你以为我在为他成亲而伤怀,然后你吃味了?”
贺江河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长乐笑着将脑袋伸过去:“你是不是还觉得那衣裳是我心虚所以补偿给你的?”
脸上实在挂不住,贺江河恼道:“谁让你不说清楚。”
“我在你面前提他你就不高兴,我有什么好说的。”长乐耸肩,“早在你我大婚的时候,我就对他没想法了。”
她在生日宴上求父皇母后赐婚,之后备婚半年,两人成亲。
这期间李少陵一次也没来找过她,倒是她成亲之后没多久,他酩酊大醉地跑来问她,愿不愿意选他。
长乐觉得很荒唐。
李少陵这个人好像只会考虑他自己,他不想要她就不要,想要了哪怕她刚成亲,都要为他不顾一切。
凭什么呀。
若说之前还有些遗憾,那在李少陵来找她之后,长乐就觉得贺江河真是个好人了,他宁愿牺牲自己都要救她于水火,简直可歌可泣。
所以成亲之后,长乐就一心一意跟贺江河过日子了。
只是,她这位夫君好像不知道,仍旧当她心里有别人,时不时就要躲进小书房里待几天。
这不,她话都说这个份上了,贺江河还是一副“你骗我”的表情,而后又自我开解,摆手道:“你既然不在意,那我也就不拦着了,他可能会被贬去新草城那边的村落里。”
“嗯好。”长乐应下。
贺江河出征的那日,长乐按照母后的吩咐,把那一捧种子都种在了进门处两边的花圃里。
那种子长得很快,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长乐进门,就看见了旁边郁郁葱葱比她还高的鸳鸯花。
她一高兴就给贺江河写了信:“家门口种的花开了,你回来就看得见。”
第245章 过年好(全书完)
贺江河刚打下最后一个岛屿,正与将士们庆贺,就收到了公主的来信。
醉酒的将士大声念出了信上的话,四周顿时都是起哄声,贺江河在主位上听着,一时失神。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他的小公主想他了?
那话写得直白又活泼,全然没有原句的含蓄,但他就是听得很心动。
已经二十来岁快三十了,她的心终于向他敞开了吗?
“元帅。”旁边的将士揶揄地道,“您别激动,不就是让您回去看花么?咱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我没激动。”他嘴硬。
将士们看向他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哈哈大笑,连忙给他敬酒。
酒都入喉,贺江河想起自己那间书房。
他在书房里放了很多纸,那日长乐第一次进去,但是她没往书桌的方向看。
若是那时看一眼,她就会发现,桌上椅上铺着的宣纸上,写的都是她的名字,一笔一划,潦草地、急切地重叠在一起。
爱一个人能持续多久呢?有人是半个月,有人是半年,但也有那么些人能持续一辈子,哪怕以后老了死了,骨头化成灰,也想跟她拌在一块儿。
“元帅,去哪儿?”四周突然想起一片惊呼。
贺江河拂开身上的酒气,翻身骑上自己的麒麟从兽:“去看花,先走一步。”
众人连拦都来不及,就见他们元帅消失在了门外。
长乐撑着下巴坐在庭院里,后知后觉地想起,马上就是年关了。
自从成亲,每次过年都是两人一起进宫守岁,今年她要一个人去了吗?怪孤单的,皇弟有海清陪着,母后有父皇陪着,就她身边空空荡荡。
母后给她的信里说这花种出来会长出她的驸马,怎么可能嘛,虽然那几个岛屿上人丁稀少,十分轻松就能攻占,但算时间他怎么也要年后才能回来。
嘟着嘴,长乐不太高兴,干脆起身去鸳鸯花跟前,企图摘花泄愤。
然而,刚摘下一朵,她就听见了风声。
将花放下去,她往外一看,有人踏着地上的积雪,正飞快地朝公主府跑过来。
眉目朗朗,眼神灼灼,那人隔老远就跳下从兽,风一般地奔向她。
冰凉的雪风将她包裹,接着就是隔着衣裳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
长乐眼眶红了:“怎么花里还当真能长出驸马来……”
贺江河喘着气,紧紧地抱着她:“你终于想通了。”
“想通什么?”她迷茫。
贺江河没多说,只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而后欢喜地带她进屋:“走,准备年货进宫守岁去。”
“好!”长乐也懒得问了,夫君回来了就好,有人帮她提东西喽。
烟花在宫城上空绽开,一朵又一朵,占满半个夜空。
主宫里摆满了珍馐佳肴,灯火通明之中,纪明宸小心翼翼地护着又怀了身子的海清,瞪着长乐道:“不许让她喝酒。”
长乐直撇嘴:“只有你才那么不懂事,海清有身子了还带她去街上瞎逛,险些遇刺。”
“我能带她出去就是有办法护住她的。”纪明宸立马狡辩。
但还是没拦住明意一筷子扔他头上:“胡来!”
哀嚎一声,纪明宸立马往海清肩上一倒:“母后打我呜呜呜。”
海清:“……”
在她肩上哭这玩意儿当真是平日朝堂上那个凶神恶煞的帝王吗,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她这是怀的第四个孩子了,熟门熟路,没那么娇贵,但她不想在家宴上说这事,毕竟长公主夫妇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她怕惹了他们不快。
然而,事实证明,不管是长公主还是驸马还是上头坐着的太上皇夫妇,似乎都没觉得不妥,生不生孩子在他们看来只是不同的选择,况且都还年轻,不着急。
她慢慢地松了心思,拍着帝王的肩,和众人一起笑起来。
几个大些的皇子公主绕着太上皇转圈圈,太上皇拎起一个,献宝似的凑到明意跟前:“夫人抱一抱?”
明意接过来,小公主眼睛圆溜溜的像黑珍珠,好奇地盯着她看。
“你真美丽。”小公主奶声奶气地道。
明意乐了,塞了个金元宝给她,旁边两个孩子瞧见,立马也扒拉着她的裙摆:“皇祖母国色天香,举世无双!”
众人都鼓掌,明意也挨个塞了元宝。
几个孩子拿着元宝就出门去玩了,纪伯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也塞给她一个元宝。
明意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他年年都给她压岁钱,让她觉得自己也还是小孩子。
整个青云界没人敢把她当孩子,她是一代传奇,是王朝的序幕,是唯一能压制住纪伯宰的上等斗者。
但在他身边,她当真可以无忧无虑。
明意也没想到,一开始快毁了的人生,能迎来这般圆满的结局。
她看向下头,贺江河将兵符放在年货里一起递给了他们,然后就坐在长乐身边,目光潋滟地盯着她瞧。
长乐叽叽喳喳地跟海清聊着天,多年前的自卑和怯懦都消失了个干净。如今的她依旧圆滚滚的,但自信又大方,看着就让人欢喜。
海清爽快地让长乐摸肚子,又想跟她分享一些偏方。贺江河想也不想就拦住了。
长乐身子不好,他不想让她有孕,两人携手一生也挺好,不是非要生个孩子才圆满。
幸好,长乐也没有很羡慕海清,各自有各自的活法嘛。
烟花炸响,宫闱里的人都站去大殿外,望着流星一般散下的焰火,祈求明年又是一个丰年。
红色的灯笼从宫里一直延续到宫外。
盛世之下,街上都是疯跑的小孩儿,男孩女孩凑在一块儿跑进弄堂,嘻笑声不断。炮仗爆竹在空地上炸开,宅院里都飘出了年饭的香味儿,远处赚了一波压岁钱的糖葫芦小贩也终于收摊,回家吃饺子去了。
人只要活着,生活就还能有无数的可能,香甜苦辣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开头是天注定,怎么个活法却是自己决定的,愿所有人都能心想事成,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写在最后,给我亲爱的你们
这几年心境有了一些变化,一直跟着看我书的读者应该能察觉到。
我最爱追妻火葬场,男主写得那叫一个渣,然后后期再疯狂洗白,所以经常收到砖头说我没见过什么好男人巴拉巴拉,有自虐倾向巴拉巴拉。
当时听着挺气愤的,谁愿意被人这么说嘛,你才自虐呢,我那叫企图在心痛的时刻感受爱(。
因为爱而不得这件事我真是挺有经验,初二的时候情窦初开喜欢一个人,小朋友该做的傻事基本八九不离十吧,什么织围巾啦,为了能光明正大地送给他,我给前后左右的人都织了一条。什么学打篮球啦,就因为他喜欢打篮球。
诸如此类,不胜繁举。
现在回头想起来,我仍旧觉得那段时间是我最懂喜欢的时间,无关别的任何因素,就是喜欢那个人,所以想做一些事,让他也喜欢我。
那时候没有舔狗这个词,我们把追逐喜欢的人的行为叫好听的单相思。
毕业的时候我也跟他表白了,但当时,好家伙,我们才初中毕业耶!我拉着他的爪爪跟他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他只笑没吭声(倒是也没撒开我哈这位同学
于是我就很难过,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太难了,我不想喜欢他了。
后来呢,后来我们还是在一起了,在大学的时候,他终于跟我说,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
你看吧什么说好的不喜欢了都是浮云,他一句话我就高兴得立马奔向他。
当然了我们后面分分合合了很多次,我甚至不太明白喜欢是什么样子的了(我的过错居多
于是我对爱和喜欢的感觉就停留在了追逐的过程里,觉得那一段的感情是最丰富细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女主追男主过程很长,男主火葬场时间很短_(:з”∠)_(真的不是在狡辩
但是今年吧,我跟他领证结婚了,诶,突然就从爱而不得变成了功德圆满。
于是突然虐女主就没有那么狠了,也突然不是那么喜欢渣男主了。
以前的男主大多狂拽酷炫,也就近几年,喜欢小公主类型的,喜欢看男主跟女主撒娇,哎呀妈呀你们是没感受过,真的很可爱!!
就是这个领域我还不太擅长,有点磕磕绊绊的。
我也想尝试一下写现言,之前有试过,但是因为太缺乏生活经验了,压根写不了,我连苹果该多少钱一斤都不知道。但是今年,结婚了,自立门户了,知道柴米油盐了,我又觉得我行了。
有机会尝试一下吧。
写这本书还挺坎坷的,因为大改了一次,原本女主是穿越的,现在变成了有特殊成长经历的。
之前有读者留言说明意思想好现代,其实也不算,她被当男子养大,天生就觉得自己和男人是平等的,这在那个风气极度封建的青云界算是前卫的存在,她尝到了资源和红利的好处,自然会想替其他的女子都多争取一点东西。
还有纪伯宰这个名字,当时这么取就是因为想玩那个“崽崽妈妈爱你”的梗哈哈哈哈,然后发现和古文过于违和,没咋特别地用。
什么时候再写一本诙谐幽默古现结合的来玩叭。
近几年冲浪频繁,对爱情的向往实在是淡得不行了,先前跟编辑吐槽说少女心死掉了怎么写言情,看着男主都苏不起来只想让女主搞事业,但是我滴读者们没有那么喜欢看纯事业文的样子。
好在今年年初跟某人和好还领证了,重新对生活有了一点点浪漫的幻想,不然真的被迫转行ing
写书的确是个辛苦的事情,一旦开始写就没有假期,睁眼就欠了几千字,尤其我还是个不喜欢写大纲的人,因为每次的大纲跟我写完的书都是两回事_(:з”∠)_所以每天的情节都是现想,有时候状态好写得开心,有时候瓶颈写得想抓头发。
但是对比周围的同学,我仍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不用面对公司同事领导,也没人给我穿小鞋,每天写完就可以吸猫晒太阳。
一份面向很多人的工作,那工作成功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而随着年龄的增加(?)我以前的玻璃心也逐渐变成钢化玻璃了,时常看人吐槽我某本书巴拉巴拉,也会笑着想说得其实也没错。
但是看见更多的人喜欢它们,那种高兴也是真的能抚平所有的焦躁和压力。
谢谢你们喜欢看我的书,谢谢你们包容我越来越乌龟的更新,比心。
这本书在开书之前也已经卖掉了影视版权,或者说就是因为影视需要才写的它,它至今为止不是一本完美的书,但是希望不同的表现手法能将一些我没描述到位的场景、我没来得及刻画的配角、我没形容好的感情,都一一弥补。
曾跟友人开玩笑说,其实我的书最适合影视化,因为我大场面描写的笔力有限,人物因为没有大纲,成长梳理也不是很到位,比起一本完美的作品,我这种有缺点也有一些些优点的作品,反而更好改。
友人说拉倒吧你别为你自己不想改文找借口。
我确实不喜欢改文,写完每一本书我都当它们已经离开我了,关上文档开启下一本,上一本的人物我都会逐渐忘干净_(:з”∠)_
所以每次被出版编辑敲出来写番外的时候我都会迷茫很久,谁的番外?他俩干啥了?啥名儿来着?
不得已要把全书都看一遍才能写出来。
为啥提这个,因为《梦里不知她是客》也要出版了,我还欠了编辑一篇番外(叹气
今年过年很早,明年三月是我的婚礼,所以下一本书大概四月之后见了。
提前说新年快乐呀,各位,祝万事顺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