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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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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左?右?”

回到宿舍,马东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着。

没错,齐大爷习惯性是扶着左边的腰,但陈其乾刚才撞到他的右边,他疼的表情不是假的,他到底哪边腰有伤?

为什么假装另外一边有伤?马东又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

“韩伟光、小胡、张文鸿。”

他在每一个人的旁边都写上了:

“老齐。”

韩伟光脚底板的材料是老齐发现的,如果连鞋底夹带的一点儿钢屑他都能发现,小胡多次携带钢材离开202厂,老齐怎么会发现不了?

想到这里,马东一惊,在老齐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蓝鱼工程快进入冲刺阶段,跟对手的较量也将进入决战阶段。

“对方的首要目标,是窃取技术机密。”王禹在向省厅领导汇报的时候说道:“从缴获查理的Q1钢屑,到他们抛出韩伟光,张文鸿被杀害灭口。还有我们最近正在搜寻的厂里暗线以及对冯书雅的有意识侵害,所有矛头,都是通过技术人员指向技术机密。显然,他们的组织方式、通讯联络、内外传递情报方式都是围绕这个最高任务来构造的。”

随后王禹拿出一张间谍联络图,挂到黑板上:

“我们发现敌方对技术人员拉拢和联系工作不是单线。一部分联系,通过三车间原有潜伏人员站点秘密传递。另一部分,是和厂外直接联系,不通过三车间站点。是复线或者多头联系。”

接下来,王禹严肃地说道:

“最近,马东提出一个新的怀疑对象,传达室的齐延志。目前正在监视他,还没有抓到问题,不能最终确认。”

王禹随即翻出了齐延志的资料。

“从‘抗联’、‘四野’,一直到进厂,每一段都根据档案找到了证明人。但从‘四野’转业到202老厂里报到这一段,齐延志存有疑点,还在调查之中。”

“张文鸿的死是一个突破口,说明对手很清楚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意味着有鱼死网破的可能。就在侦查没有很大突破之时,我们其他工作小组却意外得到了从202厂里流出的一些照片,或许是新的突破口。”

此时的马东,正悄悄看着王禹口中最新截获的照片资料。这都是普通的照片,只是拍了各种位置下的厂区。但杜哲递给他看的时候说道:

“这种照片是微缩胶片,它必须在两小时之内洗出,或许这个是我们的突破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个秘密,或许隐藏在这些照片里!”

马东决定在厂里四处转转,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走到冯景年家门口时,马东突然徘徊起来。他在想如何跟冯书雅做一个明确的了结。

就在这个时候,冯书雅提着保温桶推门出来,一眼看到马东。

“伤还没好,谁让你来回走的?”冯书雅一如既往的关心。

“好多了,我身体壮,没事。”

冯书雅有点儿不好意思,她看马东犹豫,忽然想起保温桶里精心为马东准备的鸡蛋,刚准备递上去。马东就开口说道:

“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但是请你也不要误会,我非常羡慕陈其乾,有你这么好的对象,一起进步,一起提高,希望我们都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马东的话一字字落在冯书雅的心上。

冯书雅不相信这是马东的真话,“你说什么,你都不看着我说。”

马东顿了顿,直视冯书雅,瞪着她。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你是当真的吗?”冯书雅也索性盯着马东。

除了父亲,冯书雅从来没这么放下尊严对谁如此示好过。可现在,她感觉被马东伤害了。她爱马东,从心里偷偷爱慕过,从沙漠里迷迷糊糊肯定过,从两天前的流血中爱过,现在却突然被浇了盆冷水,冯书雅难以接受。

冯书雅将保温桶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

望着冯书雅摔碎的保温桶,马东摇了摇头,眼角有一点儿湿润。

当天,陈其乾往厂里走的时候,旁边有工人跟他打招呼,说是开会宣布副主任的事儿。陈其乾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几天没把精力放在厂里了,车间的八卦消息,自己竟然知道得最晚。

“肯定是你了,陈副主任。”工人说,“除你之外,没别人了。”

陈其乾一边推脱着别人叫他陈主任,一边又在暗中窃喜。他加快了去办公室的速度。

陈娟等三车间的人全部坐好,才面露春风慢慢走进来。果然,陈娟说开会的内容是关于车间领导职位的问题。陈其乾微微正了正身子,把胸前的领带系好,等待着宣布就职的那一刻。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冯书雅,心里还在为上次没有能够保护她感到内疚。

但也许只有这样,冯书雅才会重新重视他。

“我们三车间是厂里的重点部门,如今蓝鱼计划又到了关键时刻,主管科研的副主任位置却一直都空缺,这在极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的生产和工作。不过,这种被动的局面今天终于要结束了,我宣布……”

陈娟说到这里,陈其乾美滋滋地看了一眼冯书雅,准备起身向大家表示感谢。

“韩伟光主任回来了!”

众人立刻鼓起掌来。

陈其乾惊诧地看到韩伟光从外面走了进来。听陈娟继续说完才知道,他是去省里治疗修养,身体已完全康复。后面,韩伟光的讲话,陈其乾没有听进去,他只感到脑子嗡嗡直响。

散会后,众人起身纷纷上前慰问韩伟光的健康情况。

韩伟光被人拥簇,他抬头看见陈其乾。陈其乾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上还是不该上。

而此时的冯书雅,却一个人站在那里,显得一点儿心情没有。

马东最近也很烦,尤其是看到汪都楠一个劲儿跑到宿舍来找他,自己又不能直接拒绝。

索性,他对汪都楠说:“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汪都楠头一次听到马东主动问她问题。

“我如果想拒绝一个猛烈追求的女孩该怎么办?”

“谁?”

“你先别管谁,你觉得该怎么办?”

“叫她知难而退呗。”

“怎么个叫法?”

“你真的想知道?”

“想。”

“你信不信我可以帮你。”

“信。你说吧。”汪都楠立刻跑到父亲的办公室。“爸,给我打个结婚报告。”

“啥?”

汪都楠说明了原委,汪崇义却坚持不同意。

汪都楠软硬兼施,终于说服了父亲。

“不盖章,这东西就是一张纸,写啥随便,没人管你。盖了章,你们俩这事儿就是真的了。”汪崇义本想劝女儿三思。

汪都楠却更加干脆利索的说,“那盖章!”

见汪崇义迟迟不肯动手,汪都楠直接把汪崇义桌上的章和印泥拿了过来,递给他,汪崇义手倒有点儿哆嗦了。汪都楠在报告上写的是马东和汪都楠的名字。

“你不用跟他商量一下?”

“他让我打的!他说乐意!”

汪崇义还是觉得女儿有点儿虎,这一章盖下去,就能去领证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可他心里又认定马东是个实诚人,难得女儿又这么喜欢,汪崇义想了想,拿起章在报告上使劲盖下去。

事情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汪都楠高兴地拿着报告往马东宿舍跑去。

结果半路撞到了冯书雅。

冯书雅正准备去见马东,她不太甘心,总觉得马东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她想弄清楚原因。

“书雅姐,我快结婚了。”汪都楠说。

“跟谁?”冯书雅有点儿意外。

“你看。”汪都楠递了过来。冯书雅看着结婚报告,吃了一惊。

“我跟你一起去。”

冯书雅索性带着结婚报告,跟汪都楠一起来到了马东宿舍。

“马东,恭喜你。”冯书雅一进门便说。

“恭喜什么?”看到冯书雅进来,马东摸不着头脑。

“恭喜你结婚了。”冯书雅把结婚报告扔给了马东。

马东看了,瞪大眼睛,看着汪都楠,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了。”说完,冯书雅红着眼,扭头就走。

马东看着背影,急得拳头都快攥出血来。他想追上去解释清楚,但是却迈不动脚。

汪都楠却忽然明白过来了。

“马东,你说的人,就是书雅姐,对吗?”她问马东。

马东看着汪都楠,没有说话。

“你拿我做一个工具,来拒绝她的感情?我算什么?我以后怎么面对书雅姐?”汪都楠问道。

“我只是让你想个办法,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就做了!打什么结婚报告?胡闹!”马东说道。

“我哪点不好?我怎么对不起你了?我以后怎么在厂里待?我爸告诉所有人,我们要结婚了!”汪都楠说。

马东这会儿压根听不下去,他决定把这份结婚报告留着,亲自去跟汪崇义解释清楚。

汪都楠却拿过结婚报告,当着马东的面撕得粉碎。

“你干什么?”

马东话音还没落,汪都楠就扔了报告捂着嘴往远处跑去。马东趴在地上,捡被撕碎的报告,马东捡着捡着,痛苦的抑制着自己,捶着地板。

马东此刻有点儿恨自己。

他只是想让冯书雅断了对自己的感情,绝不想伤害她、汪都楠的心。

马东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汪都楠决定离开家去外地,是隔天的事情。她买好了去南方的火车票,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个笑话,与其生活在阴影里,不如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她从来没有怪马东,怪只怪自己,谁叫自己猪油蒙了心似的想打结婚报告呢。大大咧咧的汪都楠终于体会到了少女心碎的感觉,原来那种痛是多呼吸一口空气都是煎熬,再多待一秒钟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汪崇义。她知道他喜欢喝酒,知道他嘴上没把门的喜欢得罪人,甚至知道他当时为了跟韩伟光抢媳妇用了很多下三烂的招数,所以这么多年来两人一见面就开始呛声。

可这些都不足以挽留她,人终要是过自己的生活。

临离开202厂前,汪都楠和冯书雅约定在生活区的路口见面。很多叮嘱的话从冯书雅嘴里说出,汪都楠就格外记得住,她不断地点点头,然后向车子走过去。马东从旁边晃晃悠悠的闪出来,汪都楠和冯书雅都愣住。

“你怎么了,喝这么多?”汪都楠没忍住,说到底是她心里还留着一丝希望。

“没事,来送送你。”马东心里从没否认过汪都楠是个好姑娘,这份好尤其体现在他身上。这半年来,非议都楠的话不少,可马东却越来越觉得她单纯可爱。临走了,马东才觉得心生愧疚,这酒是为她而喝,这行也是为她而送,可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能说。

“你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有,但不是你想听的:一路平安。不行就回来,这儿才是你的家。”

汪都楠听完没有说话,从冯书雅手里接过行李就快步上车离去。马东目送汪都楠离开,又回头看向冯书雅,这次换成马东想跟冯书雅说点什么。冯书雅不理他,也扭头回了家。马东苦涩地叹了口气,挪动着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