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尚铁龙从组织部出来,铃木加代急忙迎上去:“铁龙,介绍信呢?”尚铁龙摇了摇头。铃木加代进了组织部,激动地对组织部长说:“部长,你们不能这样做,我想不通!”
组织部长安慰她:“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铃木加代哭了:“我和尚铁龙相爱,谁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婚?仅仅因为我是日本人吗?我是日本人,可我热爱民主自由,热爱新中国,这还不够吗?”组织部长耐心解释:“谁也没说不能,但是,尚铁龙同志要是和你结婚,他会失去很多。首先是他的党籍,也许会是他的职务,他要为此做出很大的牺牲。你忍心让他失去这一切吗?”铃木加代问:“有这么严重吗?”
组织部长严肃地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铃木加代愣了片刻,捂着脸跑出来。
尚铁龙迎上去,铃木加代抬起泪眼,看着尚铁龙,一个人痴痴地走了。
铃木加代抹着眼泪走出大楼,折返公司的杨寿山跳下自行车:“加代,你哭什么?”“他们不批准,我和铁龙结不了婚了……”杨寿山说:“我去找他们说理去!”他气冲冲地推开组织部的门,摘下手套,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组织部长看着他:“嚯,老杨,怎么了?头一次看你发这么大的火,和谁?”杨寿山瞪眼:“和你!是你不批准尚铁龙和加代结婚,对吗?你们晚上都有老婆搂着睡觉,他尚铁龙打了半辈子仗,立过多少功,到现在还打光棍儿,眼看要结婚了,你们为什么不批准!”组织部长和蔼耐心地解释:“老杨,我们不是不批准,而是让他慎重考虑。你不是党员,可能不了解共产党的组织纪律,按照组织原则,如果他实在想和加代结婚我们也拦不住,可是他必须面对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加代,要么放弃党籍。如果你是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杨寿山愣住了。
铃木加代来到尚铁龙家:“铁龙,他们这么说,一切我都理解,我们还有没有力量挽回呀?”尚铁龙闷声闷气:“恐怕很难,除非我不做共产党员了,但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请你理解我。你还是回到母亲身边吧,这对你我都好。”
铃木加代在收拾着行囊,尚铁龙提着一瓶酒和饭盒走进屋来,把酒菜摆在桌子上,轻轻地坐下来,深情地看着铃木加代:“加代,歇歇吧。”铃木加代转过身,看着尚铁龙,满脸的泪水,如带雨的梨花。尚铁龙和铃木加代开始默默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谁也不说话。两个人越喝越来劲,抢着给对方倒,又抢着喝对方的酒,又争夺着酒瓶子。两人完全进入醉态,只是一个劲地笑着、喝着。
突然,铃木加代绕到尚铁龙的背后,一下子抱住他,急促地喘着气:“铁龙,上次我骗了你,现在我要回国了,我要真的给你……”说着就往卧室推尚铁龙,她用的力量很大,竟然把尚铁龙推了个趔趄。尚铁龙似乎在犹豫,铃木加代更加用力往卧室里推他。铃木加代终于把尚铁龙推到床上,她喘息着,急切地扒着尚铁龙的衣服。尚铁龙撑拒、推搡她,要站起来,不料被铃木加代打了一个耳光!铃木加代又扑了上来,扒着他的衣服。尚铁龙不再犹豫,决绝地推开铃木加代,转身走出屋子。麦草在楼下抱着新被子,看着尚铁龙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低着头,与自己擦身而过。楼上传来铃木加代撕心裂肺的哭声……
铃木加代一夜没有合眼,她就那么坐着,回想着她与尚铁龙的相识、相交、相助、相爱。她似乎觉得,这是一场梦,或者是一出人生的悲剧,戏演到这里,再也演不下去了。
下雨了,雨滴打在铃木加代的脸上,和她的泪水混在一起,漠糊了双眼。铃木加代在站台上四处张望,希望能最后看一眼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但是,她失望了。火车已经靠上站台,大家争先恐后登车。
这时,麦草拿着雨伞急匆匆跑到加代面前:“下雨了,忘记给你带雨伞,拿着。”铃木加代哽咽着:“嫂子,铁龙他……”“别等他了,他不会让你看到他。”
铃木加代拉着麦草的手:“嫂子,这些年来,我始终在做一个梦,我相信好梦会成真,可是这个梦到底破灭了,我的心碎了……”说着泣不成声。麦草安慰着她:“什么都别说了,这就是命,你还年轻,要往前看。”
铃木加代拿出一卷图纸:“嫂子,这些图纸是平炉改造的设计方案,我想亲手交给他,可他到底还是没来,你转交给他吧。对了,还有这封信。”
铃声响过,列车启动。火车在雨中慢慢驶出车站。铃木加代从车窗探出身子,寻觅着尚铁龙的身影。茫茫的烟雨中,铃木加代的眼中似乎只是一片空白。
在车厢座位上,铃木加代看着她和尚铁龙的订婚照,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面对照片,双唇颤抖,像是对着照片上的她的心上人说话,倾诉着她给他的信中所表达的心声:
铁龙,我走了,我没有勇气去找你告别,我知道,你也没有勇气向我告别。这样挺好,我们都不难过,不,我们更加难过。我要回日本了,中国和日本一海之隔,可是我们之间是多么遥远呀!今生今世,我们还能相见吗?此时此刻,我多想再见你一面,可是车开了,它把我带走了,也把你的心带走了……
这是发生在1954年的事情,就在这一年,滞留在鞍钢的360名日本冶金工程技术人员全部回国。当然,其中就有一个叫铃木加代的姑娘。铃木加代走了,也许是永远地走了。
尚铁龙失魂落魄地走进幸福大院,慢慢上楼,轻轻打开铃木加代的门,走进去,没有拉灯,独自默默地坐着,泪水无声地从脸腮滚落下来。
这时,杨寿山走进来,坐到尚铁龙对面。两个人沉默着,杨寿山递过一支烟,给尚铁龙点上。两人无声地抽完一支烟,杨寿山仰天长叹一口气,起身慢慢下楼去了。
杨寿山回到家,站到麦草面前,轻声说:“麦草,我想好了,离就离吧。”麦草轻声说:“不离了,过吧。”
赵金凤来到传达室窗口,领取分厂的报纸,她看到姜德久和那个姑娘正在厂门口约会,不知为什么,两人激烈地争吵起来。赵金凤拿着报纸走了,走着走着,她回头一看,姜德久正低头跟着走。赵金凤看着姜德久:“为怎么打架了?”姜德久老实承认:“金凤,其实她不是我的对象,是我的一个老乡。我为了气你,和她商量假装搞对象,想演戏给你看。谁知道,演着演着,她来真格的了,提出来要和我结婚。她在老家有对象,想把人家蹬了。再说,我心里装的是你!根本就没看上她!”
赵金凤旧话重提:“德久,这是不可能的,咱们真要一起过日子,你就会后悔!”姜德久冷笑:“赵金凤同志,你是大劳模,见过毛主席,论身份地位,我没法和你比。我现在才发现,你其实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非常残忍的人,非常不通人性的人,非常庸俗的人,非常冷血动物的人,非常,反正是个很非常的人!”没词儿了。
赵金凤被激怒了:“到底是说山东快书的人,还有什么脏水就尽管往我头上泼,再多我也不在乎!”“金凤,我那是脏水吗?我那是正话反说!”姜德久说着掉下了眼泪。赵金凤软下来:“我真的是为你好,实话对你说,咱俩没缘分!”说罢,抹着眼泪走了。
该下班了,尚铁龙还在办公室看着铃木加代留下的图纸愣神儿,他的眼睛虽然看着图纸,但那上面却不断地闪现出一个个铭心刻骨的画面——他第一次与铃木加代见面打嘴仗的画面;他向铃木加代作检讨的画面;头疼病发作,铃木加代护理他的画面;两人醉酒在炉前演练穿插作业法的画面;在照相馆里的画面;铃木加代撕扯他衣服的画面……
这时候,杨寿山托着一个纸包走进办公室,他走过来,看了一眼图纸,默然了。尚铁龙问:“有事吗?”杨寿山说:“我的朋友给我捎来两只沟帮子烧鸡,给你一只。”“放那儿吧。”“什么人啊,也不说声谢。”
尚铁龙回到家,吃饭时告诉金虎,饭盒里有只烧鸡,让儿子吃了。金虎吃着鸡,觉得真香,见爹不在身边,就卸下两个鸡腿,把鸡胸脯的肉撕下,蹑手蹑脚地走出家门,直奔一个小桥头。他见小门儿正站在桥头东张西望,急忙跑过来。原来两个小家伙在“约会”。两个人坐在河边上,扯得热热乎乎。金虎说:“门儿,看我带来什么好东西给你!”说着,把两个鸡大腿和鸡胸脯肉从怀里掏出来,“沟帮子烧鸡,吃啊。”
小门儿惊异地说:“你家也有这个?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也拿出两个鸡大腿和鸡胸脯肉。“奇怪,怎么咱们两家今天都是沟帮子烧鸡?”
小门儿笑:“不用问,不是咱爸送给你爹的,就是你爹送给咱爸的。”像是在说绕口令。小门儿还给金虎带来一盒发蜡,这是她捡玻璃废铁卖的钱买来的。她打开小盒,抱着金虎的头好一顿涂抹,把金虎的头抹得像块牛屎似的。金虎问:“好看吗?”小门儿欣赏着:“嗯,我看挺好的。”
小门儿送给金虎这件上好的礼物,金虎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小门儿,觉得太没面子,忙说:“门儿,你对我真好。我也想送件礼物给你,你喜欢什么?”小门儿不客气:“我做梦都想有双拉带皮鞋。”金虎点着头:“行,你等着,会有的。”金虎气宇轩昂地推门进家,尚铁龙正在看报,头也没抬:“到哪儿撒野去了?”“到桥头玩去了。”金虎见爹没理他,故意咳嗽了一声。尚铁龙抬头一看,差点没乐死:“儿子,你的头咋搞的?让牛舌头舔了?”金虎一撇嘴:“什么眼神儿,我是打了头油。”“头油?哪儿来的?”“我在桥头走,一边走一边踢石头,一个圆圆的东西滚了老远,我拿起来一看,这不是头油吗?就抹了抹头,够帅吧?”尚铁龙笑:“可不是帅嘛,苍蝇趴上去都会摔跟头!”
这时,姜德久来了,坐在尚铁龙对面唉声叹气的,就是不说话。尚铁龙皱眉道:“有话说话,我就烦闷嘴儿葫芦。”姜德久说:“你说让我怎么办吧?我什么办法都用了,金凤就是不吐口儿。”
尚铁龙摇头:“我看了,是你没摸到她的命门。我给你出个主意?”姜德久忙说:“我知道你的鬼点子多,说吧,三十六计的哪一计?”“苦肉计。”尚铁龙对姜德龙耳语几句。姜德久一拍大腿:“好,今晚就行动!”
夜晚,赵金凤正用一只手困难地洗着头发,姜德久推门而入,默默地看着赵金凤的动作。他走到赵金凤身后,替她揉搓着长长的秀发。赵金凤头埋在脸盆里问:“谁呀?”姜德久无语地继续揉搓着。赵金凤抬起头来:“吓我一跳,是你呀!这么晚了,有事吗?”
姜德久给她擦着头发:“金凤,我最后一次向你表达我的意愿,咱们结婚吧。”赵金凤还是老话:“德久,咱俩确实不合适,我自己照顾自己都困难,将来还能不能要孩子?这些情况你想过吗?”“要孩子干嘛,那多累呀,我最不喜欢小孩了。”
赵金凤又说:“就算是这样,咱俩这样走到一起,我觉得不平等,对你不平等!”“我听明白了,你的心病在这里。那好,我叫咱俩平等平等!”姜德久说罢,扭头便走。
赵金凤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默立良久,突然品出他话里的滋味,急忙朝外跑去。
赵金凤跑到姜德久家门外,使劲地敲着门:“德久,快开门!”姜德久就是不开门,屋子里传来姜德久一阵阵嚎叫声,妈一声爹一声的。赵金凤急了,一脚踹开门,只见姜德久蹲在地上,捂着胳膊嚎叫,地上放着一根铁棍子。
赵金凤惊恐地问:“德久,你这是怎么了?”姜德久惨然一笑:“金凤,我把我胳膊打折了,这回咱俩平等了,你满意了吧?”
赵金凤愤怒地骂着:“你傻呀,赶紧上医院!”姜德久痛得歪嘴咬牙:“放心,死不了人。金凤,我都这样了,你能嫁给我吗?”
赵金凤搂着姜德久哭了:“德久,你要我说什么好呢?你这是往死路上逼我啊!”姜德久咧着嘴:“别碰我,疼得厉害,我得去医院,不知道骨头还能不能接上……”
赵金凤抽泣着:“德久,就是接不上,我也答应你,我嫁给你还不行吗?”姜德久笑了:“金凤,这句话我等得太久了,你终于说出了口,我真幸福。”
赵金凤抱怨:“你这是逼着哑巴说话!”姜德久又贫嘴:“金凤,你说怪不怪?你失去了左胳膊,我断了右胳膊,以后厂里搞乒乓球赛,咱俩可以配对混合双打了。”
赵金凤要送姜德久去医院,姜德久说就找宋大夫看,她对治疗骨折挺拿手。赵金凤领着宋大夫和尚铁龙急匆匆走来,姜德久叫喊着:“宋大夫,我的胳膊算是完了,你看还有希望吗?”宋大夫看着姜德久的胳膊:“怎么搞的?”
赵金凤哭着:“他为了向我求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我对不起他。”尚铁龙赶紧加底火:“金凤,世界上还有这样痴情的男人,我头一次看到,你还能狠下心不答应他吗?”
赵金凤急得跺脚:“我答应了,再不答应就要出人命了!宋大夫,德久的胳膊要紧吗?”宋大夫叹息着:“这支胳膊算是废了,粉碎性骨折,不截肢就算万幸。我先简单处置一下,明天送医院。”
金虎为了攒钱给小门儿买皮鞋,有空就在路陡坡下帮人往上推车。他还背着麻袋,在街上捡废铁,捡瓶子,到废品收购站去卖。他还在货车站帮人卸煤。
金虎和小门儿背着书包又在桥头见面了。金虎从纸盒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式皮鞋展现在她面前。小门儿高兴得哭了。金虎帮小门儿穿上,又帮她系上鞋带。金虎得意地欣赏着:“门儿,你真漂亮!”
小门儿给金虎脖子上围了一条漂亮的围脖儿,她告诉金虎,这是她省下的零钱买毛线织的。怕被妈发现,妈不在家的时候她就织,晚上在被窝里织,闭着眼睛都能织。
金虎夸着:“你真行,将来准是个巧媳妇!”小门儿笑:“去你的!哎,金虎哥,我穿上皮鞋,你围上围脖儿,咱俩在大街上走一走,你敢吗?”金虎像个小男子汉:“你敢我还能不?走!压马路去!”
天已经黑透了,路上行人很少,两个小人儿手拉手,幸福地走在大街上,斜肩背着的大书包一走一摆地拍打着俩人的屁股。
小门儿回到家里,麦草问她放学以后到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她说是一个同学病了,去帮她补习功课。她把皮鞋藏到柜子后面,被麦草发现,问她是哪儿来的,小门儿不吭气。麦草问了两遍,她还是不回答。麦草气得打了小门儿,然而,小门儿就是不说话。
金虎回到家,戴着花围脖儿在镜子前臭美。他见爹回来了,慌忙往柜子里藏花围脖。尚铁龙发现了,问他是从哪儿来的,金虎也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尚铁龙抱住金虎的头按到裤裆里,扒下裤子一顿暴打。金虎杀猪般嚎叫:“救命啊,尚铁龙杀人了!”
正在和小门儿怄气的麦草听到金虎的呼喊声,急忙冲进尚铁龙家,赶忙护住儿子:“你要打死他呀!打孩子不要紧,你得说出个为什么!”尚铁龙往椅子上一坐:“你让他自己说!”金虎一扭脖子:“就是为了一条围脖儿。”
麦草忙问:“你哪来的围脖儿?”金虎不吭气了。麦草再追问,他还是不说。麦草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你先消消火,出来,我对你说件事。”
二人来到走廊,麦草对尚铁龙讲,门儿拿回一双拉带儿皮鞋,就是不说从哪儿来的,气得打了她。麦草猜想,皮鞋和围脖儿,说不定是俩孩子互相送的礼物。正说着,杨寿山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院,尚铁龙一招手:“你正好回来,咱三个人到我屋里开个会吧。”
金虎早偷偷溜走了,三个大人在尚铁龙家分析事态。尚铁龙发言:“这两个小东西,肯定是在搞对象!”麦草拍着大腿:“我的天,他们才多大点岁数,这不是把老天爷都不敢想的事都做出来了吗?”杨寿山倒是冷静:“两个孩子也不算小了,如果不耽误学习,咱们给他俩讲清道理,长大了再说也不迟。我不赞成对他俩采取过火行动。”麦草着急道:“你们这两个快说咋办啊!”杨寿山发言:“这事是得注意了。”尚铁龙接上:“是得看紧点!”
放学了,金虎背着书包在学校门口徘徊。小门儿走出校门,和同学们说笑着。
一个同学一指:“门儿,看啊,你男人在门口等着你呢!”小门儿生气地和他吵着。金虎过来一问,就扔下书包和人家打起来。
正巧老师走出校门,喝斥开他们,又把金虎和小门儿叫到办公室。
老师说:“不要怪同学们议论,你们俩的关系是有些不正常。”金虎反问:“我们放学一起走就不正常了?我们住在一个大院,我妈嫁给她爸,我妈是她妈,她爸当然也是我爸了,我们不在一起走就怪了!”小门儿赶快接腔:“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和一家人没有什么区别,经常在一起不好吗?”
金虎振振有词:“你是不是听说我爹和他爸闹意见,觉得我们也应该闹意见?这叫挑拨离间!”老师很生气:“你们这是猪八戒倒打一耙!老师没有证据是不会乱说的!”说着把一封信拍到桌子上,“这是什么?今天晚上我就到你们两家家访,让你们的爹妈看着办!”两个孩子傻了。
金虎和小门儿同时从老师办公室出来,两人不再一起走了。出校门时,一前后拉开了距离。可是,刚离开学校不远,两人又走到一块儿,共同来到小河边。
金虎挠着头:“包子露馅儿了,我给你写的信落到老师手里,咱俩商量要办个婚礼的事都在信里写了,老师一家访,咱得倒霉!”小门儿有主意:“没事,你的那封信里就说18号是个幸福的日子,一切按计划进行,没说别的。只要咱俩不招供,他们猜不到咱俩要干什么。”
老师真的来家访了,他把杨寿山也请到尚铁龙家,和两位家长谈尚金虎和杨小门的问题。老师最后说:“两位家长同志,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他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这是他们写的信,虽然写得含糊,算不算是情书你们自己看了会明白,这是在他们的课桌里找到的,你们看着办吧。”
老师和杨寿山走后,尚铁龙喝着酒教训金虎:“这封信是怎么回事?”金虎装迷糊:“没事啊。”“信上写着,18号是个幸福的日子,一切按计划进行,是什么意思?”“没别的意思。”
尚铁龙火了:“我打了一辈子仗,缴获敌人无数枪炮,暗号我也能破译出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金虎很坚定:“我不是国民党,你别逼我!”
尚铁龙又往歪处扯:“小子有种!我给你讲道理,你还小,不能和小门儿这样一起鬼混。你就是够合法年龄,我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他杨寿山算个什么东西,我一辈子瞧不上他!”金虎走进厨房,拿出一把斧子:“爹,别的不用说,你剁了我吧!”
尚铁龙摇头:“嘿,小子,换武器了!”
麦草和小门儿谈话:“门儿,你对妈妈说实话,是不是和金虎谈对象了?”小门儿翻白眼:“你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麦草问:“这么说,你们就拆不散了?”小门儿奶声硬气:“你们可以试试。”麦草无奈:“你大了,我是说不动你了,还是你爸和你说吧。”说着来到小仓房。
麦草愁着:“寿山,你是她亲爹,这可怎么整?”杨寿山不温不火:“这事得用文火慢慢煨着。我看,这团火谁也灭不了,对他俩千万不要采取过激行动。这事你千万不能听尚铁龙的,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自以为是,其实很愚蠢!”
麦草问:“那就不管了?”杨寿山喷出一口烟:“不是不管,管要管出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