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cp
天青欲雨，云幕低垂。
支家嫡系只有？支知之和夕落兄妹两个，族中亲属关系并不复杂，是以每月逢七，不管再忙，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用晚膳。
夜风掠进厅堂，手腕处依然火辣辣。
动筷时，还是支家的当家主母徐夫人，夕落的养母，率先？注意？到女儿手臂的红痕。
“夕落，手怎么了？竟然红成这样？”
桌上寂静几分，夕落动作不自？在地收了收手腕，率先？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兄长。
今日她？结识了一位姑娘。
她？叫冉漾，是季绪的小表妹，今日在她？遭遇祸事时，是冉漾率先？冲出人群，冒险把她？从那个魁梧壮汉的手中救出来。
她？很感谢她？。
但她？也的确骗了冉漾。
她？自？小跟兄长习骑射，支知之又得空就？会教她？些防身？的招式，所以就？算没有？冉漾她？也能成功脱身？。
彼时未做出反应的缘由仅仅是这两日她？觉得自？己与兄长不甚亲近，又找不到破冰契机，今日那个男人一盯上她？，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只是她？也没想到会有？一个看？着就？柔弱的小姑娘冲上来挡在她？面前。
最后她？依然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的在少女身？边扮演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姐。然后在兄长出现时，展露自？己的伤痕。
不过很快就？被兄长揭穿就？是了。
他总是那么了解她？。
支知之低垂着眉眼，根本没有？半点想理她？的意？思？，夕落只好不太熟练地小声撒谎：
“虫子咬的。”
徐夫人放下筷子，蹙眉道：“什么虫子咬成这样，找大夫看？过了吗？”
“找过了，大夫给我开了膏药。”
“你？那房间怎么会有？虫子呢？明日我叫人熏些艾草吧，夕落，你？明晚来跟我睡……”
夕落刚要开口道不用，对面便？率先？响起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
“不用了。娘，你？费这个功夫，倒不如？让您女儿先？学会别对家人撒谎。”
……
因为心虚，少女的脸庞泛起热意？。
她？抬头看？了支知之一眼，男人目光沉寂，漆黑的目光静静的盯着她？。
她？本该是不满他揭穿的，毕竟他小时候闯祸，她？可帮忙瞒过爹娘很多次。可如？今，她？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身？体内又缓缓升腾起一股隐秘的满足感。
于是她？喉咙紧了紧，道：“哥……”
支知之别开脸，“别叫我哥。”
徐夫人只当是夕落撒谎惹怒了支知之，筷子一落，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夕落，你？方？才是我骗我跟你？爹的？你？这孩子，快如？实来说。”
夕落一向听爹娘的话，闻言只好低着头小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自？己故意？的部分。
支大人是武将出身？，现今在上京城大理寺当值，对这种事向来难以容忍，脸色一时变得极为难看？。
天子脚下都敢如？此嚣张，那旁的地方？还不知该猖狂成何种模样。
强拐夕落的男人今天下午已经被锦衣卫捉拿，支大人闻言便？叫来仆从。当即让人着手调查京城是否还有？类似案子，打？算明日就？上折子彻查此事。
徐夫人脸色也没好到哪去，数落夕落单独出门就？罢了，怎敢让丫鬟离眼自？己去买东西，夕落都乖乖听着。
“人家姑娘救了你？，别忘了谢过人家。”
夕落嗯了一声，今天下午她？已经谢过了。至于送礼，她？觉得冉漾不太像那种能接受昂贵谢礼的人，她？也不想给冉漾留一个喜欢用钱打？发人的印象，所以送什么还得仔细斟酌一番。
“还有？，这几日你？就？别出门了！”
夕落：“什么？”
徐夫人被气地吃不下饭，拉着脸道：“半点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里，竟然还想跟我和你？爹撒谎，我看？也该让你？长长记性，这个月你？就？在家待着哪也别去！”
夕落道：“娘，这次只是个意？外。我下次不会让丫鬟离眼的。”
“行了！”
徐夫人说完又忍不住开口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前几日就？听说你？跟小侯爷走的近，那时我还不信，如？今来看？，你？这几日出门的确频繁，该不会真有？什么说法吧？”
支知之依然在盯着她？。
夕落于是否认道：“只是偶遇一两回，谣言罢了。”
“诶，夕落，转眼你？都那么大了，倒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可有？什么心仪的男子？”
徐夫人问完这话时，气氛莫名有一时的沉寂。夕落的目光自？然而然抬起，然后毫无阻隔地落在的对面支知之的脸上。她动作明显，以至于连徐夫人都看？向了支知之，眉头轻挑，露出疑惑神情。
片刻之后，夕落才柔声道：“兄长还未成亲，娘亲你怎么着急起我的事来了？”
徐夫人叹了口气，握住夕落的手。
夕落父母曾有？恩于支家，她？在夕落还是个小奶娃娃时就做了她娘亲，这么些年？，早已把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有时待她甚至比自己亲生子还亲近。
嘴上提到了此事，但她？打？心眼儿里不想让夕落出嫁，这偌大皇城里，她？还没见得有？哪个男子配得上她？女儿。
“娘倒希望你？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你？性子软。若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哪能放心呢。”
夕落静静听着，最后主动覆上妇人的手，低声重复：“我也想一辈子留在您身？边。”
*
不过她？最后还是被禁了足。
徐夫人让支知之看？着她？，从今天起，只有？兄长应允，她？才能得到短暂的出门机会。
晚膳后，夕落回房。
这一路正好与要回书房的支知之同路，初秋温凉的夜晚，圆月高悬。
两人分别走在小道两侧，月光拉出两道一高一矮的影子，在晚风中互相？追随。
夕落落后一些，以至于她？一抬头就？能看？见兄长高大宽阔的脊背。
记得幼时他们经常一起走这段小路。
那时只要她？脚步一停，前方？的哥哥就？会立刻察觉到，然后回头无奈的看？向她？，继而转身？，对她？道：“上来吧，我背你？。”
后来年？纪渐长，兄长待她？倒是一如？往常。唯独她？自？己，因那晦暗的，不可告人的心思？，开始故意？远离他。
但没有？用。
这些年？她？的心思？也变了几变，从心虚远离，到一边自？我厌弃一边试探，再到如？今的彻底放任自？己沉溺欲望漩涡。
过道旁边是过肩高的月季丛，偶尔会擦过夕落的衣袖。
走出一段距离后，周边渐渐没有？下人来去的动静，枝叶掩映下，他们的身？影并不清晰。
夕落停下了脚步。
只不过这一次支知之并未像幼时一般即刻停下步伐，他离她？越来越远。直到夕落以为他不会再停留时，男人才顿住身？形。
“站那干嘛，等我背你？？”
“你？走的太快了，我跟不上。”
支知之毫不客气道：“我跟你？又不回一个房间，你？非要跟着我干什么。”
夕落不回答他。
反正她？大多时候说不过他。
男人见她？不吭声，不由又蹙眉道：“喂，愣那干什么。”
夕落言简意？赅：“你？过来。”
支知之不悦：“你？敢命令起我来了？”
他在原地停了两瞬，然后走过去停在夕落面前，低头道：“过来干什么。”
夕落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了他一下。
气氛凝滞片刻，夜色模糊了男人的脸庞，夕落亲完，面色如？常地站在他面前。
……
支知之后退半步，看？不清他的神情，夕落只能听到他近乎咬牙切齿的语气：
“你？现在都这么随意？了？我让你？亲了吗。”
夕落心想，她？这个保守的兄长实在是大惊小怪。一次是亲，两次是亲，又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她？听说别人亲嘴会伸舌头，他们这种碰一下的根本不算什么。
她？道：“还你？。”
“还我什么？”
“上次你？亲我——”
还没说完嘴就？被捂住了。
他手掌宽大，几乎能覆盖她？整张脸，男人手上的粗茧存在感很强。因为摁地太紧让她？有？些痛，不过不重要。
夕落没有？挣扎，任他捂着。
“别提那件事！”他低声威胁。
哦……
因说不出话，夕落又点点头。
少女眼睫眨动时，睫羽扫过他的虎口，支知之眉头轻蹙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妹妹真的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脑袋空空的小丫头，她？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也有？了喜欢的人，他不能再随便？这么靠近她？。
掌心温热的触感几乎刺破掌心，好像跟以前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但是他为什么要主动去感受自？己妹妹的脸？
这真的正常吗，他又不是什么禽兽。
怪异的感觉让他的手在她？脸上多停了一瞬。但就？是这多余的一瞬，让夕落抓住了机会，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
支知之倏然反应过来，猛地收回手，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舔你？的手。”
“你？不是废话，我当然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
夕落也觉得费解，她？看？了眼四周没人，然后再次轻声告白？：“我不是说了，我喜欢你？。”
支知之轻嘶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连忙抬手制止她？道：“行了闭嘴，谁让你？说这个了。”
夕落只好又闭上嘴。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支知之警告她？：“下次不能随便？……我。”
夕落问：“为什么不能亲呢。”
她？居然还问为什么？
“你？见过哪家兄妹像我们这样，有？悖人伦的事情不能做。”
夕落对这样的心态很熟悉。
她？面无表情地强调：“可我们之间没有？血缘，你？也没有？心仪的人，我是你？最亲近的女子。你？不跟我亲，还能跟谁呢？”
“我能跟的多的去了，别总打？你？哥的主意？，上次不过是意？外，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转变心意？——”
夕落打？断他：“哥，你？能跟谁？”
支知之身？边还真没什么亲近的女子。除却几个同辈的妹妹，他一时片刻甚至想不起旁的女子的名字。
“不是，我就？非得跟人亲吗？”
当然不是。
夕落半天没有？说话。
其实她？很多时候，也在自？我怀疑。
她？是在利用亲情强迫他吗。
这不是喜欢他能做出来的事。
但支知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是按照过往经验推测——她？生？气了。
夕落性格温柔，很少冷脸。
所以一般她？挂脸，那势必是已经很严重了，支知之不可避免的忐忑起来。
“你？生？气了？”
夕落摇摇头，“没有？。”
果然生？气了。
可为什么生？气？
他想了很久，最终发现根源可能还在那个地方？。事情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回到了那个让一切开始变化的午后，因为那个初次的，轻浅的吻。
那时是他主动的。
跟妹妹亲吻有？悖人伦。
但是主动亲了妹妹，却又回避她？，回避混乱的关系，这样做就？对吗。
夜风缠绕着并肩沉默而行的两人，在夕落那句迟疑万分的“我好像做错了”出口之前，支知之率先？道：“我的意？思？是说……”
他脸色有？些复杂，像是纠结，羞愧，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什么。总之他最后还是低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先？让我想想。”
夕落问：“想什么呢？”
“我们的事。”
她？不知道真不懂假不懂，继续问：“我们的什么事？”
“……”
“能不能继续接吻的事。”
他含蓄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