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cp
支知之x夕落
（一）破土
傍晚时分，下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雨终于停歇，坑洼的青石板闪着水光。
巷道尽头，天光明亮。
两道身影逆光站着，男人身姿懒散地靠在墙边，双腿修长，五官俊美，正垂眸静静听面前姑娘说话。
“表哥，去年你？怎么没来侯府？”
“忙着呢。”
少女不太满意，轻哼一声埋怨道：“忙什么啊，你？往年都会来的，明明小时候我们总在一起玩，怎么长大反倒生疏了。”
“你？是？不是？不想？来，所以故意骗我？”
她嘀嘀咕咕一堆，男人才低笑一声，声音轻缓道：“是？真的在忙。夕落不是？去了吗，我让她代我向你？们问好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
“哪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我想？见你？。”
少女垂下眼眸，脸蛋红了红，鼓起勇气提醒道：“而且上次祖母说了，要我们俩多相处，日后说不定……”
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支知之问：“说不定什么？”
“就是？……就是？……”
剩下的话她还？是？没好意思说完，支知之就这么望了她半天，才终于瞧出端倪来。
好像是？有？这么一出，长辈逢年过节时聚在一起说的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说把某某表妹许给他做媳妇。算起来，自他长大后，这种？玩笑话倒没少说。
他从小性子就皮，幼时总闯祸，挨过不少打，偏偏嘴甜又很？会讨饶。故而很？讨长辈喜欢，所以都爱拿他开玩笑。
他随意惯了，也不在意。
关于这些，当？然也从未当？真过。
支知之了然的啊了一声，然后弯起眼睛笑道：
“我当？什么呢，都是？随口？说的当？不了真，你？们小小年纪，想？得倒远。”
“可我已经长大了！”
男人浑不在意：“大什么大，还？没夕落高。”
少女被转移注意，又不太满意地道：“表哥你？偏心的也太明显了，你？跟夕落认识的时间？还？没跟我久呢。”
“那表哥你？今年可不可以——”
“兄长。”
一道轻柔明晰的声音从巷道另一头传过来，支知之站直身体，侧眸看向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少女。
夕落手中拿着件崭新？外袍，晦暗的光线落在她雪白的侧脸。
她款步朝两人走去，继而站在支知之身边，将手里衣服递给面前的女孩。
“瑶瑶，待会去马车里换。”
女孩接过，然后搂住夕落的手臂，歪倒在她身上，笑嘻嘻的道谢。
夕落任她抱着，柔声道：“走吧。”
支知之轻嘶一声，抬手将夕落肩头被少女弄乱的衣服整好，蹙眉道：
“稳重？点，你？姐姐衣服被你？弄乱了。”
“夕落姐姐才不会怪我。”
三人并肩走出巷子，女孩走在中间？，嘴里念叨着不停，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支知之，夕落一言不发跟在两人身边，听着支知之有？一下没一下的应答，耳畔掠过初春冷峭的风。
她的肩头，隔着衣服还？保留男人手指方？才触碰的感觉。
这种？动作他总是？做的自然。
当？然，不止这些，在她刚来支家时，甚至还？跟这个？年长她几岁的哥哥一起睡过觉。
那个？时候，她还？可以睡在他怀里。
“表哥，谢谢你？专门送我回去！”
支知之纠正：“是？顺路。”
“不管！表哥你？真好，夕落姐，我真羡慕你？。”
话题扯到？夕落身上，她这才迟钝地应了一声，侧眸看过去时，正巧撞上男人由上而下的，探寻的目光。
他大概是？发现她的不高兴了，这人总是？这样敏锐。
她甚至能模拟出他的想？法，猜测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觉得被冷落，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吵闹的妹妹……
夕落弯起唇角，道：“我也羡慕你？。”
“我才没有？什么可羡慕的，夕落姐你？又安慰我。”
这次的确没有？安慰她。
明明同是？兄妹，同样没什么血缘，她可以把订婚挂在嘴边，而自己连一丝情意的表露都罪大恶极。真不公平。
“快去换衣服吧。”她说
少女上了马车，夕落守在车帘边。
支知之看了她半天，才迈着长腿走过来，在沉默中用指尖挑了下妹妹垂在鬓角的发丝，低声道：
“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妹妹不高兴？”
夕落避开他的动作：“没有？不高兴。”
支知之手指在半空停顿了下，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他低笑一声，道：“呦，这是？长大了。现在有？什么心事都不愿意跟哥哥说了。”
“我没有？心事。”
支知之盯着她：“该不会因为我吧，我做什么了？”
“都说了没有？，你？别问了。”
支知之轻嘶一声，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臂，强迫她看向他，了然道：
“还？真是？因为我啊。”
“支夕落，你？知道我不喜欢猜来猜去，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就解决。”
夕落就这么被他握着手。
清凌的眼眸对上他的眼睛，一时未语。
支知之长了双很？优越的桃花眼，深邃昳丽。他从小到大都生的很俊俏，因为性子好，少有？真正冷脸的时候，周边她的朋友都很羡慕她有这样一个哥哥。
不是？亲生，却待她如亲生。
但这种？关系处久了，也很？让人烦躁。
实话说，每次假惺惺地叫他哥哥，她都觉得这两个？字令人作呕。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不装了，哪天突然亲他一下，她这个？好哥哥会作何？感想？呢。是？会厌恶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好脾气地继续纵容。
男人指腹粗糙，夕落半点未挣扎，她轻轻嗯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
她盯着他的手，静静道：“想？你？。”
支知之挑了下唇笑了出来：“怎么，想？我怎么跟你？道歉？我的好妹妹，你？首先得跟我说说哥错哪了吧。”
“……”
夕落也跟着笑了，她手腕动了动，转而握住了男人手指。
“哥，你？会跟瑶瑶订婚吗？”
支知之匪夷所思道：“不是？吧，这种？事连你？也当？真？”
夕落嗯了一声：“他们都说你？们很？配。”
支知之看着妹妹理？所当？然的神情，抿唇，头回正视这个？问题。
如今已跟幼时不同。
不管是？她，还？是？那些表妹都长大了，说者不一定无心，听者兴许有？意，看来这种？玩笑，的确不该再纵容。
*
当？天下午，在有？人再次半真半假的撮合他与旁人时，支知之一反常态的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之后再无人提起。
夜色漆黑，兄长书房依然明亮如昼。
夕落换了他最喜欢的釉蓝色衣裙，端了新？泡的霍山黄芽，慢悠悠推开了房门。
男人正执笔回信，没抬眸直接道：“今晚怎么有？空来了？”
“你？知道是？我啊。”
支知之停笔，收起信封，这才抬眸道：“除了你？，没人进我书房不敲门。”
他靠在椅背上，“说吧，什么事。”
夕落坐在他面前，将茶水缓缓推向支知之，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哥哥，这是？我特？地用花露泡的的黄芽，你？尝尝。”
支知之扫了眼瓷杯，这御赐黄芽说是？名茶，一两难求。但泡出来总有？股涩味，前几日听父亲说，夕落用露水来泡方？才不涩。
但他是？行伍出身，如今在锦衣卫做事，从不是？什么细致人，夕落是？知道的。
沉默间？，少女停在他面前的手指，轻点了几下桌面，“哥？”
支知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好喝吗？”
“嗯……”
夕落弯起唇，顺手接过那盏茶，目光落在杯口？沾有？水渍处：“不过似乎有？些凉了，若是？热些就好了。”
“都一样——”
面前少女若无其事抬手，唇瓣精准地对着他方？才碰过的地方？，抿了一口？茶。
支知之话音一滞。
夕落对这份目光浑然不觉，只是？低头评价道：“有？些甜。”
房内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春日的夜静谧缠绵。
沉默中，支知之食指点在桌面，目光一寸一寸从妹妹妍丽的脸庞扫过，但最终，他只是？嗯了一声，道：
“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夕落将茶杯放下，澄澈双眸望向他。
釉蓝的衣裙在烛火下像流转的水波纹，映衬她雪白的脸。他第一次夸她漂亮那一天，她就穿着这个？颜色的衣裳。
那时她还？年幼，尚不知男女之情。
只是？暗自窃喜，从此以后，她只把这个？颜色穿给他看。
这是？她的秘密。
像是？一种？仅她自己可知的偏爱，总是？暗自期待对方？什么时候可以发现。
她没有？离开，只是？低声诉说着：“哥，你？今日不是？问我怎么了吗，其实我最近有？了一件心事，我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我不敢告诉他，但他似乎已经发现我喜欢他了，你？说他会讨厌我吗。”
男人深黑的双眸直视她。
唇线绷紧，好似一种？沉默的警告。
夕落呼吸重？了几分，匆忙握住他放在桌案上的手指。
“哥，你？从小就告诉我，不管我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你？，我真的很？喜欢他，你？可以帮我吗？我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掌心带着汗水，神色急切。
握住他的力道大的出奇，好似非要等他一句回答。
……
“你？年纪轻，不知什么是？男女之情。”
“我知道。”
葱白的指尖摁在他的腕骨，带着灼热的温度，她声音那么轻，说的话却全然不像他知书达礼含蓄内敛的妹妹。
“我不是？小孩子，我当？然分得清我对他是？什么感情。我想？跟他在一起，想？抱他，想？吻他，我想？跟他成亲，跟他上床……”
“行了闭嘴。”
夕落抿住唇。
气氛再次沉默，像凝结的冰霜，最终，在少女沉寂的目光中，支知之冷声开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夕落避开他的目光。
“我不知道。”
她像是？在与唯一亲近的人倾诉自己的烦恼与焦虑，眉目忧愁，身形孱弱，却胆大至极，问他：“哥，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