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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妆(44)

作者:盛晚风

亲亲

想亲

冉漾这两日的确有些忙。

她的宅子?已?置办好,位于京城南侧,地方偏,离季家也有些距离。但胜在?离市集不远,生活起居很方便。

宅子?只是个一进一出的院子?,住她跟她娘亲足够。在?她之?前这里住的是个商户,家境殷实?,双亲长寿,近两年做生意发达了才举家南迁,风水很顺。

为了省钱,这两天?都是她自己在?收拾。拆墙推土,添置家具,累得她每日回来都是倒头就睡,根本没注意她已?经有四?五天?没看见季绪了。

季绪过来时?正是亥时?末。

孤月高悬,一身黑衣的男人停在?窗边,为表礼仪,抬手极轻地敲了两下窗。

疲惫的冉漾早已?酣然入睡,熟睡中的她根本听不见那极细微的敲窗声。

季绪又敲了两下窗。

仍无应答。

很好,这可是她自己不开窗的,赖不着他。季绪心?想,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

一番铺垫后,季绪毫无心?理压力的推开了窗。小窗吱呀声才刚发出来,就被一只温热大?手稳稳握住,四?周重新恢复静寂。

借着月光,季绪看清房内景象。

床帐半掩,她的睡姿如预想中一样不规矩,身躯窝在?衾被里,雪白的脸颊露出来。几天?不见,她一点?没变。

很可爱,也很漂亮。

冷清夜色中,他沉默地看着她,烦躁了好几日的心?绪在?此刻突然平静下来。

夜风温柔,吹过他,又吹过冉漾,像一个隔着虚空的拥抱。

唇角开始不自觉上扬。

只是很快,上扬的唇角就突然僵硬下来,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季绪猛然回神。

秋夜的冷寂让混沌的头脑清醒片刻。

等等,他疯了吗?

他居然大?半夜在?这里看一个女人睡觉。

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见不到她更好,虽然这件事是她的错,但是他在?她面前自作多情那么多回,难道很光彩吗?

难以忍受自己这种反常的季绪直接提起一口气,迅速转过身。

他握着拳,脑中不断地想,她在?睡觉,已?经看过了,该满意了。

你还想干什么,进去跟她一起睡吗。

脑子?进水了吧?

你又不喜欢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再说了,她只是睡着了不是昏迷了,靠她那么近她肯定?会有察觉的。

而且他不能再站在?这里了,夜风太凉,这人身子?不好总发热,他得关窗。

他不能这样停在?窗边看她了。

很快,小窗被轻轻关上。

季绪缓缓收回手。四?周昏暗,房间整洁芳香,桌案上堆积着木头元宝和手绳。

季绪就这么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被清凌月光投在?床榻,覆在?她的身躯上。

冉漾对此了无知觉。

她甚至又翻了个身直面季绪,寝衣凌乱,被子?被她在?身上卷了又卷,成功地被她全部?压在?身下。

季绪不想再问自己到底在?什么了。

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就当他脑子?进水了吧,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或者他只是进来给她盖个被子?,做好事而已?,不干别的。

这样想着,季绪便弯下腰,长臂一伸,手指捏住堆在?一旁的被角,盖住她的小腹。

收回手时?,季绪鬼使?神差的没有直接站起身,而是就着弯腰的姿势看向她。

两人在?这一时?刻离得极近,他悄悄望着她沉静的睡颜,精致的眉眼,温热挺翘的唇。

脑中无数挣扎与理智在?这一刻轰然后退,最后只剩两个字,想亲。

他喉结滚动,修长的手指虚虚落在?了她的下巴。事实?上,亲一下也不过分吧,反正她都亲他两回了,他还她一下很合理。

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季绪低下头来。

但就在?即将碰上的那一瞬间,原本紧闭双眸的少女忽而眉心?蹙蹙,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嘤咛。

鸦羽般的长睫颤动,她睁开了眼睛。

……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上目光,季绪的手还虚虚停留在?她的下巴,并?且下意识在?她睁开眼睛时?,直接捏了上去。

死寂中,仿佛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季绪手指僵硬,说不上是慌乱还是什么,总之?他的动作竟半点?未退。

冉漾半睁着眼睛,眼中一片迷惘,呼吸还均匀着,静静看着眼前这张惑人的脸。

跟做梦似的。

她小声怀疑道:“我又做梦了吗?”

季绪:“嗯,你在?做梦。”

少女纤长睫羽轻轻扫动,此刻眼睛虽睁开了,但实?则心?神还有一半陷在?梦境中。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不疑有他,只在?恍惚中暗生疑惑,往日梦见季绪时?都看不清他的脸,今天?怎么看清了。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为什么又梦见季绪了,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天?梦见季绪了。

真烦。

冉漾又闭上眼睛,白日的疲惫让她在?夜间睡得格外沉。

方才能睁眼已经全靠意志,这会排除掉危险后,缩着身体打算继续睡。

但停在?下巴的手指让她不太舒服,她推开他的手,握住。然后仿佛他就睡在?她身边一样,跟上几次梦境一样,把他手臂往被窝里带。

一开始,季绪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他的手温热,还好他来时?披的衣服布料柔软,他们体温相近。否则她可能这会儿?肯定?会被他冰醒。

但这个想法只来的及停一瞬间。

因为他的手就这么被她带进被窝并?且抱在?胸前,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簇拥在?他手上的柔软。

她寝衣几近散开,两人的肌肤几乎毫无阻隔的相贴。

他稍垂眸,就能看见一道雪白沟壑。

一阵战栗从?手指直冲头皮,他僵着不敢动,连目光都不敢挪移,可他的手指还埋在?其间,稍偏一下就会陷进去。指尖不由自主的缩起,浑身都僵硬起来。

真要命。

白皙的脸庞很快染上薄红,燥热直涌而上,仅存的理智控制着他抽回自己的手。

但稍一动弹,搂着他的那两只纤细手臂便又紧了几分。

冉漾扭了下身子?,不满的低语。

她自认为,这是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她做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关于季绪的春梦。

冷清的秋夜里,季绪弓着腰在?她面前,呼吸微滞。

又隔了半天?,他才慢吞吞躲开她的手臂,许久之?后才终于从?那摄人温柔乡里抽出。

这一番细微的动静实?在?惹人清梦,冉漾眉头再次蹙起,她缩着肩膀,发出一声烦躁的嘟囔,季绪听不清楚,便凑近了些。

“什么?”

她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肌肤上,季绪静静凝视她,耐心?地等着这个睡梦中少女给他呓语似的回答。

冉漾能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如同梦话一般,她低声说:“季绪。”

季绪:“嗯?”

冉漾没睁眼,像昨天?梦境里那样,熟练凭感觉往他面前凑了凑。然后在?季绪毫无防备时?,敷衍地亲了他一下。

两片湿润柔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不是不小心?碰上,也不是蜻蜓点?水,是实?打实?的,唇对唇亲了他一下。

密闭的小房间,温热的呼吸交缠。

心?口几近停滞,他似乎陷在?了某种温热水流中,温柔的窒息感传来,甜美的声音在?拉他下坠。

又像野火,从?头烧到脚,璀璨烈焰里,烧毁他仅剩的理智。

“别闹我,好困。”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她的话。

季绪愣在?她身侧,连夜色也遮挡不了他脖颈的红。

不知什么时?候,她又抱住了她的手臂,如同她把他认成季云澹的那个夜晚。

心?跳声越来越明显。

最后,他还是没能从?这里走出去。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一样,不明白,但世间诸事又并?非必须得有答案。

长夜变蓝,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时?,静坐一夜的季绪喉结动了动,他轻轻从?她怀里抽出自己发麻的手,无声的甩了两下后,伸手帮这个每次睡觉都不老实?的人盖好被子?。

起身时?,他迟疑了下,毫无压力地低头在?她唇角碰了一下,随即又匆匆离开。

见她没反应,又亲了一下。

才分开,又觉好像少了点?什么,这次他没亲她的唇角,而是稳稳吻在?了她的唇瓣。

只碰了一下便很快离开。

季绪这才满意地站起身子?,修长的身影挺拔清瘦,看不出半点?一夜未眠的颓丧模样。

昨夜来的晚,房内昏暗,如今天?已?蒙蒙亮,房内景象便清晰不少。

他准备开窗时?,目光随便扫了一眼,看见了桌上平摊的信纸。

他眼眸一暗,阔步走了过去。

信纸抬头只写了一个字,季。

墨笔静置一旁,执笔人似乎在?这里坐了很久,思索应该如何回信,好不容易有些头绪时?,却在?称呼上犯了难。

季,她想写什么?

她往常都叫季云澹季公子?,如今只写了个季怎么就犹豫了。

怎么,她难道还想叫他云澹不成。

季绪把信纸抽走,攥在?手中,然后回眸看了冉漾一样,这才推开窗翻了出去。

小窗被轻轻阖上,房内又只剩冉漾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熟睡的少女睁开眼睛。

躺在?榻上发了会愣,她才慢吞吞坐起身子?,果不其然,昨夜又梦见季绪了。

她搓搓睡的发热的脸颊,感觉自己可能出了点?问题。往常都是多梦,季绪出现?在?其中一个梦,昨夜倒好,全是他。

她甚至还记得梦里他的脸。

记得他穿一身黑衣,记得他衣襟上有云纹金丝刺绣。

她已?经可以自己给梦境编造细节了。

这是病,今天?回来她得去医馆抓点?药。

做了决定?后,冉漾便不再多想,她掀起被子?,低头准备穿衣服。

嗯?

她发现?今天?她的寝衣格外整齐。

以往她每天?起来时?,身上的衣服总是皱皱巴巴,寝衣系带会被她无意识蹭开,就那样袒胸露背的睡一晚。

但今天?,寝衣的系带居然紧成这样,甚至打成了一个死结。

她低着脑袋解了半天?,越解越烦躁,好半天?才满头大?汗地把寝衣脱掉,然后赤裸上身坐在?榻上生闷气。

夕落说她睡觉不老实?,爱搂人。这没关系,反正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睡。但现?在?,她居然已?经不老实?到这种地步了吗。

梦游给自己衣服打死结?

冉漾呼出一口气,换好衣服下榻,跟往常一样洗漱后打算出门。

但很快,她想起她还没给季云澹回信。

自几日前她收到季云澹的信后一直没腾出空来回他。昨夜倒是有时?间,只是当油灯点?上,信纸摊好,墨香弥漫她拿起笔时?,刚写一个字就突然困得不行,她从?不委屈自己,直接放下笔就爬上了床。

然而此刻桌上空无一物。

“……”

风吹走了?

冉漾蹲下身子?,在?桌肚里检查半天?都没看见信纸踪迹,正思索时?,皦玉进来问她早膳想吃什么。

冉漾思绪被打断,左右不过一张纸也不重要,冉漾很快就走出了房门。

今日是个难得暖和的大?晴天?。

冉漾出门时?已?经有些迟了,但没想到能正好跟季绪撞上。

衔青也没想到。

事实?上,他们早在?一柱香之?前就已?经出了季家大?门,是季绪突然说忘了什么事必须得亲自返回,所以才拖到现?在?出门。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回去后公子?也没干什么正事。他斗胆问公子?忘了什么,公子?没说。

估计是昨夜休息地好,他家公子?今日心?情好,看着神清气爽,对人很有耐心?,虽没解答,但也没骂他。

“是冉姑娘。”

季绪嗯了一声。

冉漾看见季绪不免有些心?虚,她停住脚步,率先道:“二公子?,好巧。”

季绪嗯了一声,道:“你刚起?”

冉漾点?点?头,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解衣服解不开,道:“我今天?睡过了,二公子?,你也睡过了吗?”

季绪:“嗯……”

衔青:“?”

冉漾笑了起来,觉得一本正经承认自己睡过头的季绪有点?可爱,她道:“那我们一起出门吧。”

季绪理所当然地跟她并?肩走着,他侧眸看她一眼,缓声问:“冉漾,你出门是要做什么?”

怎么喊她名字了?冉漾觉得今天?的二公子?不太一样,闻言挠挠脑袋如实?道:“我要去干活。”

季绪:“嗯?”

“我在?京城买了个宅子?,只是宅子?许久不住人,有些荒败,我要重新归置院落,还得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我娘亲快过来了,我得把房子?收拾好。”

季绪:“需要我帮你吗?”

冉漾连忙摇头,怪异感更甚:“我自己就行。”

季绪缓缓道:“我今日大?概申初时?分散值,你把位置告诉我。”

冉漾:“真的不需要……”

“知之?和夕落因为上次的事总想找机会谢你,但一直没有机会,为此很苦恼。三番两次找我问意见,你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俩把人情还掉。”

冉漾并?不需要别人感谢她。

但是她也明白欠人情的感觉不太好受,她迟疑道:“可是我觉得这……”

季绪慢悠悠道:“朋友间,帮忙收拾房间,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