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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妆(34)

作者:盛晚风

极乐

胭脂汗

季绪面无表情的从两人身边走过。

擦身时,姜翎试探地?声音从耳边传来:“冉姑娘,你要去?杏林街吗,我忽而想起?有东西?忘在家里,要赶回去?一趟,正好与你同?路,可以?与你同?行吗?”

就冉漾走的方向而言,她显然是?要去?杏林街,姜翎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衔青忍不住回头看看。

这年头居然连小孩都这么诡计多端。

瞧面相怪老实,没想到还有这心思,也不看看是?在谁大门口,当着谁的面,勾搭谁的女人。

狼子野心简直昭然若揭,衔青在心里摇摇头,只?是?手段还是?太稚嫩了。

熟料冉漾分毫没听出这其中的异常,她还只?当姜翎是?个敏感脆弱的孩子,思索片刻后大大方方道:“行。”

说完还不忘提醒一句:“下次可别丢三落四了,这一路挺远的。”

季绪哂笑一声。

冉漾迷茫地?侧眸看了眼季绪,季绪在她肩侧脚步稍停,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小傻子。”

季绪居然骂她!

冉漾眉头轻拧,刚想跟季绪理?论,男人却已?经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姜翎问:“怎么了?”

冉漾摇摇头,道:“没怎么,我们走吧。”

姜翎应了一声,同?冉漾并肩走着。

此时正是?太阳明媚时,冉漾走路时不爱说话,总是?目不斜视,挺胸抬背,肩颈线条利落,步子迈的也大,稳稳当当的,给人一种满是?朝气与正义?的感觉。

姜翎头一次发现,居然会有人连走路都这么好看,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隐晦地?窃喜自己离她很近,又觉他这样活在阴暗处的人不配与她同?行。

他有意放慢步子,没一会儿冉漾就注意到了,她没做他想,只?当小孩累了,也跟着慢了一些?。

“你渴了吗,我请你喝茶。”

前面有个茶棚,根据她的观察,里面的茶应该不会超过三十文,可以?进去?。

她话说的很自然,像年龄大的姐姐照顾受过伤害的腼腆孩童,却不想这个她眼里的小孩,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

姜翎摇摇头:“多谢冉姑娘,我不渴。”

冉漾也不强求,她侧眸问:“姜翎,最近他们还有找你麻烦吗?”

姜翎眉眼黯淡了几分,其实只?要那些?人不对他失去?兴趣,就一直会来找他麻烦。只?是?这段时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逆来顺受,也试着跟姜涣寻求帮助,那些?人才有所收敛。

平日见面一些?不痛不痒的侮辱,也不必再提起?了。

“没有。”

冉漾点点头,道:“上次的事他们家中已?经已?经知道了,稍有点门风的,想必都会约束族人。”

姜翎对此不置可否。

但他也未曾开口否认,只?是?又道:“我也告诉我父亲了。”

冉漾投来赞赏的目光:“是?该这样的,姜大人在官场这么多年,对这种事应该是?有处理?方法的。”

姜翎低声道:“我父亲说他们做的是?错事,做了错事总是?会有惩罚的,只?是?可能时候未到。”

他又否认:“但我不这样觉得。”

冉漾看向他。

姜翎道:“我父亲在十四年前也曾官至四品,后来因为办了件错事——”

他纠正:“不是?错事,他只?是?干了一件不合那些?公?侯心意的一件事,就被打压至今,最可笑的是?,当年他坚持的那件事,没能等来他想要的结果。”

十四年前,那的确很早了。

那会冉漾才四岁,正是?她遇见她娘亲的那一年。

冉漾想起?季择庭的话,世间不公?平才是?常态,这话某种程度上也没问题。

她道:“别思虑太多,自省其身,自修其德就好。”

姜翎低低应了一声,道:“我爹也是?这般说的。”

杏林街眼看快走到头,姜翎问:“冉姑娘,真不用?我帮你提吗?你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冉漾觉得姜翎小看她,她严肃重?复:“不用?,只?是?一些?糕点,我又没生病,怎么可能提不动。”

姜翎眉眼舒展开,他道:“是?我说错话了,冉姑娘,那我们下次见。”

冉漾应了一声,同?他告别。

冉漾没有挨家挨户的去?送,她送给夕落时,夕落都收下了,承诺会帮她分给别人。

从外面回季家的路上,她顺道去?了一趟香氛铺子。虽然她的身家骤然翻了好几倍,但她不能因此懈怠。

去?时掌柜的正在漆柜旁嗑瓜子。

“呦这谁呀,我寻思把我忘了呢。”

他抓了把瓜子放冉漾掌心:“半个月没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冉漾道:“那几天有别的事。”

掌柜的道:“你不来,支姑娘也不来,支姑娘不来,好多姑娘都不来,愁死?我了。”

冉漾安慰:“别愁。”

午时铺子里没什么人,跑堂的小伙计搂一摞书从外面进来,冉漾目光匆匆掠过,瞥见最上面的一本书的书名。

《胭脂汗》

还挺婉约,是?诗词吗。

“董哥,放哪儿?”

掌柜的道:“二楼库房。嗐,朋友多也麻烦,一会这个生辰一会那个生辰。”

冉漾来了兴趣,她问:“你也有朋友过生辰吗?”

掌柜的“昂”了一声,念叨道:

“你觉没觉着这事真麻烦?这年头都讲究一个心意,你送藏品珍宝吧,银子花了,人家没准还觉得你俗,不走心。你送点日常用?的吧,自己又总觉得太廉价拿不出手。”

“我那个绞尽脑汁啊。”

冉漾深以?为然,她仔细询问:“那如何?解决呢。”

掌柜一拍桌子:“问对人了!”

冉漾竖起?耳朵。

掌柜一脸高深莫测道:“要是?熟人的话,送书,最合适了。”

冉漾失去?兴趣:“哦……”

感觉季绪不爱看书。

掌柜见她这样顿时急了:“你还不信?送书也得看送什么书,得因人而异。我说的可不是?术理?古籍,那玩意儿也就书呆子爱看,咱说的是?更高深的东西?,雅俗共赏,就刚刚那几本,男人都爱看。”

冉漾又被最后一句话勾起?兴趣:“为什么男人都爱看?他们看了会如何??”

掌柜的当然不会告诉她,吹得神乎其神道:

“这你别管,秘密,反正男的都爱看,而且看了会很快乐。刚刚那几本都是?珍品,市上一本难求,花我三十多两银子呢。他们一有喜事我就挑一本送。”

男人的世界冉漾确实不太了解。

但男人最大的秘密她是?见过的,除去?那个,还能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问:“确定会快乐吗?”

仗着冉漾不懂,掌柜打包票:“配合实践,如登极乐,上至皇帝群臣,下至平头百姓,皆有私藏,你说快不快乐。”

冉漾:“那可以?卖我一本吗?”

掌柜的立即拒绝:“不卖。”

冉漾:“为什么不卖?”

掌柜嘿嘿一笑:“就是?不卖你。”

“……”

冉漾只?好解释:“我有个朋友需要这本书,他平日忙,看起?来怨气很大,也很需要一些?放松,我想送他。”

掌柜的沉默半天。

最后他挑挑眉毛:“男的?”

冉漾:“男的。”

掌柜的立即道:“男的不行!”

他道:“这玩意儿只?能男的送男的,女的送女的。女的送男的,不行!”

冉漾又一次感觉到掌柜的在骗她,她甚至觉得掌柜的只?是?在为不想卖她找借口,毕竟掌柜的向来扣扣搜搜。

只?有真正的好东西?他才会这么抠搜。

掌柜的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小漾儿你知道吗——”

冉漾把手里的瓜子儿放回盘子里,她提着木头转过身,道:“有点事,先走了。”

“诶,你去?干嘛?”

“回家。”去?买书。

冉漾从铺子离开后,径直进了几家书坊,掌柜果真没说谎,还真是?难求孤品,她跑了好几家大店都没看见。

最后还是?在一家坊间小铺找到的,放在极显眼的位置,书衣将之包裹的严严实实,上面只?有“胭脂汗”三个字工工整整。

付钱时,铺子堂倌笑眯眯问:“姑娘自己看啊?”

冉漾:“送人。”

堂倌露出了然的神情:“相公?啊。”

冉漾觉得他目光有点狎昵,不太喜欢,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这一本足足花了她五两银子,算是?很贵重?了,跟透花糍一起?已?经完全可以?拿的出手了。下次夕落生辰,她决定去?打听一本女人看了会如登极乐的书。

就这样提着一袋子木头,带着那神秘的精致书册,冉漾回到了季家。

说实话,虽然她对男人的秘密不感兴趣。但是?她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人看了如登极乐,这有点太夸张了。

而且好歹是?书,送人前该审查一番。

可这本书□□严实,她若是?私拆,就看不出是?新买的了。

正纠结时,身后便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喊:“冉姑娘。”

“衔青。”

衔青道:“冉姑娘刚回来吗?”

冉漾嗯了一声,她道:“二公?子在家吗?”

衔青道:“公?子在的,您要来找他吗?”

冉漾:“我晚一些?再去?,待会是?我睡午觉的时间。”

衔青注意到冉漾手中的书,他寒暄道:“好,冉姑娘您也爱看书吗?”

冉漾愣了愣,突然想起?掌柜的话。

这本书只?能男人送男人,女人送女人,女人送男人,不可以?。

虽然她不信这种说辞,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秉持着做好事不留名只?想对方开心的想法,把书递给衔青:

“这本书是?我在外面弄到的,据说看了之后会让人很快乐,衔青,能劳烦你帮我送给二公?子吗?”

衔青挑挑眉,“姑娘尽管吩咐。”

冉漾慎重?道:“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否不要透露这是?我送的,就说是?你买来送他的行吗?”

“当然没问题!”衔青一口应下。

冉漾这回放下心来,同?衔青告别后,就回去?睡觉了。

季绪下午不用?去?值房,从回来起?就一直在书房看近期几桩大案。

衔青敲门进来时,季绪正拧着眉骂人,面前的小主事被他骂的抬不起?头。

一瞧衔青进来,小主事如释重?负。

衔青:“公?子,属下回来的路上碰到冉姑娘了。”

季绪眉眼未有缓和,他靠在椅背上,语调无波无澜道:“哦,所以?。”

衔青看了一眼小主事,小主事即刻就道:“下官告退。”

衔青这才道:“冉姑娘交给属下一本书,叫属下送给您,还特地?嘱咐属下不要说是?她送的。”

季绪这才慢悠悠看向衔青手中的东西?,半晌,他浑不在意道:“放那。”

衔青:“是?。”

他把书放在季绪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继而转身出了房门。

季绪继续翻看案宗,半点眼神都没给那本书。

日光静静透过窗棂。

隔了不知多久,沉寂的男人才在无人时,目光轻轻一挪,落在了那本新书之上。

送书,她还挺纯朴。

他放下卷宗,修长的手指缓缓捏起?一角,裁纸刀一划,完整的书皮被撕开,古朴的书卷封皮露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翻开一页。

不太对劲,季绪眉心轻拧。

两页,好像不是?正经书。

三页,精致大图直入眼帘。

纯朴个屁。

季绪心神震动,啪的一声反手把书卷盖在桌面,一张俊脸说不上是?气的还是?怎么,此刻隐隐泛红,一脸匪夷所思。

方才的画面给他造成不小的冲击,冷静片刻还是?额角直跳。

她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啊?

送淫书是?她什么新型调情手段吗?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俩八字没一撇,以?后也不可能有一撇,送这个给他是?什么意思?就亲了个嘴她就开始想别的了?

而且她刚刚还在跟人叙的开心,怎么转头又来跟他调情。

虽然旁人总说季绪性情傲慢,但在某方面,他从小到大都是?个很规矩的孩子。

这类书在旁人那里或许很常见,可季绪从没主动接触过,他这么些?年,完全称得上清心寡欲。

午时的日光太燥人,金光洒在桌面把一切都照的热烘烘。

由于看了这么个不堪入目的东西?,季绪半天也没能静下心来,甚至一垂眸,书中文字就不自觉冒出来。

“……”

昨夜接近一宿未眠,直到此刻才感到疲惫,忍无可忍半天,季绪索性把这碍眼的书随便扔个角落,随即拂袖站起?身来。

房门打开时,衔青还有些?意外。

“公?子,书有问题?”

季绪冷笑道:“问题大了。”

他目光凉凉掠过他:“以?后再带这种不三不四的书过来,就去?前门扫地?。”

衔青:“……”

他只?是?转交,为什么冲他发火。

“属下知罪。”

而冉漾此刻睡得正香,完全没想过她五两银子买的书直接让季绪干不进去?活。

大半个时辰后,她神清气爽地?起?身,拿起?装着九个优质透花糍的食盒,朝季绪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