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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妆(21)

作者:盛晚风

轻纱

“喜欢你。”

夜风轻轻拂动冉漾的裙裾。

身后雨丝细密,薄雾朦胧中,岔口另一方向的厢房烛火光明。

但冉漾未曾回头?看,只是?循着?不?知何时印在记忆中的路线,在门前站定。

她双手紧紧拿着?伞,脸庞麻麻的,抬手规规矩矩的敲了三下。

房门很快被打开。

衔青诧异地看向面前夜幕下独自撑伞的冉漾,询问道:“冉姑娘?”

眼前有些?模糊,混沌中她发现酒劲儿好像越来越大了,不?然怎么看不?清这人的脸呢。

但所幸此时她还存有一丝清明,听出了这不?是?季云澹的声音,遂而还算冷静道:“我来找季公子?。”

她补充:“有很重?要的事情说。”

很重?要,能有多重?要?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就重?要到得现在来找他家主子??而且据他所知,冉漾跟他家主子?之间,可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公事。

那?……

“姑娘稍等。”

衔青回身禀报道:“公子?,冉姑娘过来找您。”

季绪冷清的声音模糊地从?里面传出来:“她来做什么?”

衔青如实道:“冉姑娘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您说。”

里面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一句辨不?明情绪的声音:“让她进来。”

衔青弯起唇角,看向冉漾的目光越发和善,他从?房内走出来,然后错身让冉漾进去:“冉姑娘,您请。”

冉漾点了点头?,抬步就要进门,结果手中撑开的伞被门框挡了一下,冉漾没站稳,朝后退了两步。

衔青虚虚扶她一下,道:“小心。”

冉漾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再次抬步,然后又?被挡退回去。

再抬,再挡。

衔青:“……”

他目光变得有些?怪异,尝试着?建议道:“呃,您或许可以?试试把伞收起来……”

冉漾:“哦……”

刚要动作,突然又?忘了怎么收伞了。

她把伞递给衔青,含糊道:“送你。”

衔青迟疑片刻,看着?她迟钝的动作,清风吹来。终于,恍惚间他闻到了一丝酒气,衔青恍然道:“您喝多了?”

冉漾:“我没有喝多。”

她时刻牢记夕落的话,认真回答道:“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喝多了就坏事了。”

她把伞递给衔青:“好了,你走吧。”

“我要进去办事了。”

“需要在下帮忙吗?”

冉漾悠悠望他:“那?种事你怎么帮?”

“哪种事?”

“你说哪种事?”

衔青愣了愣,与冉漾对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

这若是?别?人,别?说办事了,他都不?会给她机会让她进来。但这是?冉漾,是?季云澹心上人,是?他主子?打蛇打七寸横刀夺爱过来的,当然与众不?同。

他不?着?痕迹地轻吸一口凉气,向来温和的面庞变得有些?兴奋,当即就握紧了伞,“在下失言。”

说完后,就在冉漾朦胧的目光中朝后退了一步,待冉漾成功进入房门后,神色温和动作利落地帮她紧紧关上了房门。

作为一名合格的侍从?,他必须兢兢业业地守护好他主子?的第一夜。

离开后他也没闲着?,立即吩咐下人今晚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并即刻传令给柴房,时刻被热水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他回了偏房安详地躺在床上,今晚就算是?天塌下来,他都不?会去打扰他主子?。

而与此同时,冉漾还在对着?门罚站。

进来干嘛来着??

好像更晕了。

她脑子?还在麻,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仔细想?了很久,脑子?里才有个声音,正小声地告诉她——要办大事。

烛火轻轻摇曳。

季绪在长条案前看邸报,久不?闻动静,他放下手中朱笔,掀起眼皮看了过去。

“杵那?干什么。”

冉漾听见声音,慢吞吞转过脑袋,循着?声还算镇定的走过去。

季绪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正垂眸翻看着?什么,头?也没抬的道:“说吧。”

冉漾没吭声。

片刻后,季绪终于放下笔,漆黑的眼眸静静看着?她:“喂……”

冉漾一开始还在嘴里念叨着?办大事三个字,后来面对面站在季绪面前,本来就不?灵活的脑袋更空白了。

他怎么长成这样?呢。

从来没有人长成这样,人不?可能长这么好看,所以?很明显他不?是?人。

她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个秘密。

清醒时的她全靠出众的自控力才装成一个正常人,现在脑子?离家出走,目光就没半点遮掩。

季绪就这么被盯了半天,脸色不?善道:“如果你是来跟我道谢的,大可不?必,你可以?出去了。”

冉漾还是?望着?他。

柔美的脸庞沾了水,盈盈双眸含着?水汽,嘴唇红彤彤,但又?很明显不?是?口脂。

她作这含情脉脉的样?子?给谁看呢。

大半夜的。

季绪皱起眉:“再不?说话就出——”

“你是?神仙吗?”

季绪:“?”

冉漾盯着?他,一脸冷静地分析:“不?,你不?是?神仙。神仙普度众生,皮相于他们而言只是?身外之物。但妖怪需要完美皮相诱惑那?些?心智不?坚的人。故而会细心雕琢容貌,所以?你,是?什么妖怪?”

季绪:“雨下你脑子?里了?”

冉漾扯起唇角轻笑:“果然,被我识破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朝季绪走近,随手拿起他桌上的一张信纸,镇定开口道:“这是?我师父云容法师亲手画的诛邪咒,只要往你身上轻轻一碰——”

话还没说完,季绪就抬手从?她手里抽出信纸,修长的中指和食指就这么夹住她的符咒,问她:“会怎么样??”

冉漾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诛邪咒在这妖孽手里竟宛如一张废纸,她面色凝重?道:“看来道行不?浅。”

季绪呵笑一声,俊美的脸庞生动起来。

冉漾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妖怪会突然偷袭她,对她施放魅惑法术。

她抗拒无果,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他不?放,居然甚至手还很想?上去摸摸,她痛心疾首地道:“请你不?要再诱惑我了!”

季绪松开信纸。

他说她铺垫这么多是?要干什么,原来在这等着?他。

季云澹到底喜欢她什么?

喜欢跟她玩大妖怪小和尚的游戏?

“我什么时候诱惑你了。”

冉漾正气凛然道:“你每时每刻都在诱惑我,但我心智坚定,绝不?会做出格之事,你挺失望的吧。”

“但你现在就挺出格的。”

可恶,冉漾恨自己不?争气。

她表情懊恼,看起来还挺入戏。

季绪把信纸覆在桌面上,身子?朝后轻仰了下,没再跟她玩这种无聊的把戏,直接道:

“行了,别?告诉我进大半夜冒着?雨过来,就是?为了跟我玩游戏。”

冉漾皱起眉,直愣愣地站在书案前。

她听见季绪的话后,迟钝的脑子?又?陷入了一个困局中,她来这儿是?干什么的来着??

就这么沉默片刻,很快,她拉开椅子?坐在了季绪对面,就这么一走近,她身上带着?清甜果味的酒香便扑面而来。

方才味道淡,季绪还以?为是?席上推杯换盏时有谁不?甚把酒洒在了她身上。

“你还喝酒了?”

她看着?老实巴交的居然还喝酒,闻这味儿还喝了不?少。

冉漾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回答,只望着?他道:“我要喝水。”

季绪坐在她对面:“所以??”

她还能指望他去给她倒水,做梦吧。

冉漾:“我要喝水。”

“我拦着?你不?让你倒水了?”

冉漾:“我要喝水。”

“外面雨挺大,去喝。”

冉漾:“我要喝水。”

……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季绪眉头?紧蹙,终于清晰地意识到面前这个看起来过分端正严肃的人,是?个深藏不?露的醉鬼。

在冉漾直勾勾地目光下,他轻吸一口气,妥协似的唤道:“衔青,进来。”

……

一片沉寂,无人应答。

很好,明天扣月例。

“我要喝水。”

……

隔了半晌,从?没伺候过人的季绪终于站起身,片刻后把微凉的茶水啪的一下放在冉漾面前,语气不?善:“喝……”

冉漾老老实实喝完。

季绪容忍不?了书案上有除了笔墨纸砚等以?外的东西?,在她喝完后顺手要拿起杯子?放回去。

熟料手刚伸到她面前,冉漾就忽然抬手,精准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少女手掌温热,上面还留有水渍,就这么紧紧与他贴合。

季绪动作顿住,目光从?上而下扫视过来,声音冰凉道:“放开。”

冉漾不?仅不?放,还握的更紧了。

她道:“我想?起来我有件事情。”

季绪往回抽了抽,岂料面前这人看着?挺娇小,力气居然还不?小。

“你的终生大事?”

冉漾目光变得怪异起来,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个小人在说果然是?妖怪,居然可以?参透人心。另一个小人又?在说,什么妖怪不?妖怪,这不?重?要,她是?来他的房间干大事的,必须抓紧时间!

“季公子?。”

季绪靠在桌案上,手腕还被冉漾握着?,他低声嘲讽道:“呦,还能认出来我是?谁。”

冉漾盯着?他的脸,道:“你真好看。”

季绪:“哦,然后。”

冉漾:“我很喜欢。”

季绪目光变了变,心道前段时间这人就算是?想?跟他偷偷发展点什么,也都做的相对隐晦,今晚倒好,这是?借着?酒劲打算把她那?单方面的调情放明面了?

季绪缓缓道:“你知道季云澹明日就要走了吗,你不?趁此机会与他多相处相处,跑来我这算怎么个事?”

他这句话太长,冉漾现在听不?懂太长的话,她含糊的应了句:“没事。”

冉漾握着?他的手腕:“我今晚是?想?跟你说……”

窗外夜色深浓,雨势渐大,水滴砸在紧闭的门窗上,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亮少女因酒意上头?而泛红的脸。

“哥哥,我喜欢你。”

除去劈啪作响的雨声,四周静的出奇。

季绪静静地垂眸望着?她。

那?几个字在他耳中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少女嗓音温和,看他的目光很认真,没半分轻佻,哪像个红杏出墙的人。

还“哥哥”。

“嗯,我喜欢你。”她重?复道

果然。

他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在他大哥临行前一晚,她还是?按耐不?住地说出来了,看来她不?但喜欢和尚妖怪的戏码,还喜欢偷情的戏码。

“这就是?你说的终生大事?”

冉漾点点头?。

在季绪沉默之际,冉漾半强迫地握住他的手,开口把剩下的词说完:“这段时日我一直想?见你。”

季绪:“看出来了。”

她说的很顺畅,好像在心里念过无数遍似的:“见不?到你的时候会很想?你,这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对旁人有这样?的念头?。”

季绪睨着?她,道:“那?我兄长呢?”

冉漾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她自顾自地问:“哥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季绪简直要被她问笑了。

这人一直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平时正儿八经的,说什么做什么都很坦荡,要说她是?装的,也不?太像。但说不?是?装的,她又?总干些?一般人干不?出来的事。

他现在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没跟人在一起过。所以?不?知道这年?头?他们男男女女都开放到这种地步了。

他抽了抽手:“你看我像愿意的样?子?吗?”

冉漾:“像的。”

他直接道:“不?愿意。”

冉漾“啊”了一声,然后失望地垂下脑袋,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落在他手背:“怎么会这样?呢,你怎么会不?愿意……”

她还很意外?

还“怎么会不?愿意”,他当然不?愿意啊!

冉漾轻轻道:“反正我会等你的。”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哥哥……”

她现在脑袋越发地昏沉,距离她喝完那?半坛酒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酒劲儿已经完全上来,再没法端正下去了。

她塌下腰来,很想?原地转圈。

她其实也没能意识到自己被拒绝,只模糊的想?,大事终于办完了。

她垂下眼睑,看向自己手中那?只手,指腹有茧,修长无比,白皙如玉,中指指根有一颗淡色的小痣,跟他的脸一样?好看。

她满意极了。

所以?她抓着?他的手放在书案上,把脸颊整个贴在他掌心,蹭了蹭。

温软盈满手心,手感奇妙。

季绪的手指轻轻僵硬了一下,一时忘了抽出来。直到他蜷住指节,好似不?经意碰到碰到了什么柔软潮湿的东西?,他探寻似的动了一下,岂料就这么探了进去。

冉漾脑子?麻嘴唇也麻,所以?完全没感觉到男人的手碰到了她的舌头?,她只是?感觉还没舒服一会儿,那?只手就突然一下被抽走,冉漾抬起脑袋,哀怨的看像季绪。

眼睛雾蒙蒙的,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

季绪正拿着?帕子?擦手,他扫她一眼,言简意赅:“你可以?出去了。”

冉漾:“在下雨,不?能出去。”

喝醉了也不?老实。

季绪道:“下雨不?能出去,你来的时候是?在梦游吗?”

冉漾:“我想?睡觉了。”

季绪:“……”

要不?是?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以?及那?一身无比浓郁的酒气,他都得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

“出去睡。”

“下雨了,不?能出去。”

气氛僵持半晌,季绪叹了口气,决定不?跟醉鬼计较,难得耐心地道:

“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冉漾抗拒的别?开脸,牢牢坐在椅子?上,甚至抱住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窝在椅子?里,大有跟这个椅子?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不?要出去。”

还挺理直气壮。

季绪走到她面前,男人身量很高,居高临下看她时很有压迫感,冉漾直勾勾的望着?他的脸,又?被迷惑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她就感觉自己凌空而起。

只见季绪两手抬着?椅子?扶手,居然就这么轻松的连椅子?带人把她端起来了。

“怎么,以?为耍无赖我就治不?了你——”

话音未落,男人的脚步忽然顿住。

椅子?上的冉漾居然就着?这么个姿势,轻而易举的抱住了他的脖颈,浓郁的酒香盈满鼻腔,她带着?潮气的衣服紧紧贴合着?他。

也就隔着?层衣服。

馨香柔软贴近他,那?双手臂细的好像一折就断,在他目光下裸露的后颈肌肤白皙细腻,也就这么个愣神的功夫,冉漾挪了挪屁股,双腿夹住了他的腰。

整个人就这么挂在了他身上。

……

季绪一时间愣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他第一反应是?好像也没什么重?量,像抱了一片轻轻软软的云朵,还很香。

冉漾在他脖颈处蹭蹭,满意了。

她轻声道:“好了,可以?睡觉了。”

季绪:“……”

季绪松手,椅子?倒在地上,他脸色沉的滴水,别?开脸冷声道:“下来。”

冉漾道:“不?下,我在表演爬树。”

季绪轻吸一口气,勉强压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拍拍她的肩头?然后道:“冉漾,你再不?下来我就带你去找季云澹。”

“你也不?想?你这副模样?被季云澹看见吧。”

冉漾又?夹紧了些?,驴唇不?对马嘴道:“从?树上摔下去很痛。”

热气打在他的脖颈,季绪躲开一些?,他忍无可忍道:“再不?松手的话,信不?信我会给你打晕送回去。”

冉漾颇为认可的点点头?,她嘟囔道:“你说的对,这里好高,摔下去我会晕。”

她是?不?是?有病。

季绪暗中告诉自己现在怀里的人跟三岁小孩无异,安慰自己半天,他终于放缓语气:“没关系,我接着?你。”

冉漾仍然摇头?,“骗人。”

顿了顿,加上一句:“哥哥……”

季绪:“哥哥不?骗你。”

冉漾换了个姿势,搂的更紧了。

她道:“那?你抱着?我,别?松手。”

行,白说了。

季绪活了二十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半会竟无计可施。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眼看她就要这么睡在他怀里,季绪终于还是?面无表情地迈开脚步,朝床边走去。

冉漾脑子?没进水,她聪明着?,醉了还知道粘在他身上。

是?他,雨是?下他脑子?里了所以?他今天才让这人进来。

脚步停在榻前,季绪弯下腰,然后拍拍冉漾的后腰:“喂,松手。”

冉漾半睁着?眼睛,也不?知听没听懂。

两人毫无间隙的挨在一起,冉漾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她轻轻张开唇,缓缓靠近他。

季绪唇角绷直,放在她后腰的手不?自觉收紧。

片刻后,冉漾在他耳侧停下来,季绪以?为她会说什么。但她只是?突然轻轻啜泣起来,哭声很细小。但眼泪止不?住的流,柔软的脸颊泛着?红,沾上水渍后楚楚可怜。

怎么又?哭起来了。

季绪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冷冷道:“我没欺负你。”

冉漾还在哭,她低垂着?眼睛,看起来很伤心,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好想?你。”

每天都在见面她在想?什么啊。

同在一个府邸,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还想?怎样?。

冉漾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她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梦境,孤立无援,冰天雪地。但是?她心里并不?恐慌,因为她有娘亲在抱着?她。

其实她还有一个秘密。

那?就是?她从?小就很喜欢亲近旁人,触碰别?人。清醒的时候喜欢抱着?什么,睡着?了也喜欢往人怀里钻,而且是?那?种四肢缠住,无缝贴合的抱法。

后来她渐渐长大,发现身边的人都不?像她这样?,她就偷偷问了大夫,可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含糊说是?心病。

长大以?后,她要做个独挡一面的人。

所以?她一直极力克制,算起来她有好多年?没有抱过谁了。

若是?说一开始她还勉强能伪装出正常人的模样?,这会已经完全不?知今夕何夕了。她只是?本能的靠近面前让她有安全感的躯体,然后在他怀里不?停的小声哭泣。

过了很久,季绪道:“喂,别?哭了。”

冉漾仍然在哭。

又?过了很久,季绪实在受不?了了,为了哄她只好昧着?良心道:“大不?了我给你个机会。”

冉漾其实没听见季绪在说什么,她只是?正好哭累了,像孩童依偎亲人一般,又?往他身上凑近了些?,哭声弱了下来。

季绪松了口气。

他冷着?脸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娶妻了,女人真的好麻烦。

不?哭了之后的冉漾脸上还有泪痕,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季绪垂眸看她,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看她。她长了一张乖巧的脸庞,平日里一碰到什么事情,眉头?会轻轻蹙起,好像也很少生气,至少季绪没听说她跟谁红过脸。

总体而言,是?个还行的人。

除了品德不?行,爱搞些?背德的东西?。

窗外雨还在下,房间静谧一片。

季绪一边看她,一边面无表情地心想?,明日要换个茶杯,换张床,椅子?也得换换。

兴许是?没力气了,冉漾抱着?他的手终于松了些?,季绪立即捏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臂放一边,又?了握住她纤细的小腿带离他的腰。

只是?她的手依然抓着?他的衣服,季绪所幸也没什么急事,遂而和衣半躺在她身侧,外面雷声轰隆,房内只闻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他想?了想?,又?拿过枕头?挡在他跟冉漾中间,只允许她的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真离谱。

他嫂子?为什么会睡在他床上。

季绪又?偏头?看了床里的人一眼,她侧身睡着?,睡姿一点也不?端正,衣裙被压住,勾出小腿的轮廓,他知道那?握起来很柔软。

忽然间,这人闭着?眼睛开始扒拉自己的衣服。

“你在干什么?”

冉漾含糊道:“衣服湿了,好难受。”

很快她就褪下了外衫,雪白肩头?露出一隅,格外引人注意,蹬着?腿去解罗裙时,季绪匆忙摁住了她的手,强硬道:“停下。”

冉漾仍然闭着?眼睛,偏不?听她的话,在他塌上扭扭身子?躲开他的手,然后把裙子?退了一半。

季绪忍无可忍,直接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按在塌上。

“睡个觉也不?老实是?吧。”

冉漾动弹不?了,难耐的闭着?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楚。

季绪也不?想?听清楚,他随手扯过她方才脱下来的一段丝绦,直接绑住了她的手,继而面无表情的把人梗抱了起来。

冉漾挣扎一会儿就不?动了,呼吸变得均匀起来,看着?又?睡着?了。

季绪便趁此机会打开房门,细雨扑面而来,吹散两人身上的酒味。

夜色沉沉,深黑的天幕盖在头?顶。

季绪带着?沉睡的冉漾走出房门,细雨落在两人身上,他脚步轻快,一路顺畅的抵达冉漾的小院。

寂静的小院只有偏房还燃着?灯,是?皦玉在等她。

季绪垂眸看了怀中人一眼,然后单手抱着?她从?高墙翻过,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带她走了进去。

他把冉漾放在塌上,动作算不?上温柔。

她身上的衣服被她自己扒拉的不?成样?子?,稍一滚,又?露出一片肩膀来。

季绪怎么看都不?顺眼,最后随手扯过被子?把她包成了一个只露着?脑袋的小乌龟。

这下舒服多了。

弄完以?后,季绪转过身来。

这还是?他头?一回进女子?闺房,房内光线昏暗,地方不?大。但隐约能见收拾的非常整齐,桌案还摆着?两提酒,季绪随手试了试,有一提已经快空了。

还挺能喝。

雨声掩盖了关门声。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直待在偏房里的皦玉久不?闻冉漾回来,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在外面敲了敲门:“姑娘?”

“姑娘你回来了吗?”

久不?闻应答,她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昏暗光线下,只见床上的少女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她放下心来。

轻手轻脚关了房门,还没回到自己房间,忽而在淅沥的雨声中,听到几声规矩的叩门声。

这么晚上,能是?谁?

皦玉迟疑片刻,撑着?伞走进雨幕里,她打开远门,在大雨中看见一席青衣,撑伞独立的季云澹。

姑娘不?是?才见过他吗?

雨水落在男人清隽的脸庞,他的衣角上沾了些?泥水,沉静的眼眸中带着?些?担忧。

“大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季云澹问:“冉冉在房里吗?”

皦玉点头?,“姑娘已经睡下了,需要奴婢把姑娘叫起来吗?”

季云澹愣了愣,目光越过重?重?雨幕,望向那?紧闭的房门,怎么睡下了呢。

她还是?第一次说话不?算话,不?过也没关系,季云澹无奈的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罢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他之所以?过来,是?因为久等冉漾不?来,担心她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赶来看看。

既然睡着?了,那?就这样?吧。

他是?晚上才听说冉漾与梅长逐的冲突的,她兴许是?吓到了,早点休息也好。

“大公子?您还有什么事吗?”

季云澹握紧伞柄,想?说的话很多,但到最后只是?垂眸低声道:

“最近天寒,记得叮嘱她多穿衣,她忙起来总是?不?顾念自己的身体。”

皦玉点头?:“奴婢知晓了。”

季云澹嗯了一声,又?望了眼院内,然后道:“好了,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夜深雨凉,季云澹转身离开。

秋雨下了一夜,到凌晨才缓缓停歇。

冉漾陷在梦境里,一会儿是?深山古林,一会儿又?冰天雪地,她独自走了很久,最后在梦境尽头?,看见一只狐狸精。

她跟狐狸精打架打了很久,最后惨败,大狐狸用巨大的尾巴围住脆弱的她,企图把她闷死。

束缚窒息感越来越明显,冉漾开始胡乱蹬腿挣扎,好一会儿后,她慢吞吞的睁开眼睛。

天光大亮,灼灼日光从?窗隙里照进来。

是?个大晴天,她心想?。

怪不?得她热的满头?大汗,冉漾动了动手臂,废了好大劲才把自己从?包裹严实的被子?里解救出来。

头?好晕。

为什么头?会这么晕,脱困后她独自坐在塌上发愣,目光从?凌乱的床铺上慢慢挪开,看向自己。

衣衫凌乱,裙子?挂在腰上。

她竟然没沐浴直接睡了。

冉漾终于稍微清醒了些?,她倏然抬起头?,看见圆桌上静静放着?的那?两提酒。

哦,想?起来了。

她昨天为了壮胆,喝了点酒。

后来呢?

冉漾撑着?脑袋仔细回想?,但记忆模糊混乱,怎么也串不?起来。

她见没见着?季云澹来着??

好像是?出门了,但是?她怎么半点不?记得和季云澹相处时的场景。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大事办完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决定先不?为难自己,刚准备换衣服,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季云澹今天走。

她推开窗子?,日光彻底照进来,竟然已临近午时了,她昨天还跟季云澹说今天去送他呢。

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冉漾急忙叫了皦玉进来,开门见山地问:“季公子?走了吗?”

皦玉点点头?:“走了呀姑娘,季公子?是?清晨走的。奴婢原本想?着?要不?要叫您,后来又?一想?你们昨晚已经见过了,见您睡的沉,就没喊您。”

冉漾:“……”

见过了?

她放下心来,看来自己还是?挺靠谱的,就算喝多了也能把事情做完。

她沙哑的嗓音,浑身无力道:“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皦玉应声,连忙去倒水。

一口水润过喉咙,终于舒服了点,她慢吞吞的又?反应过来。既然她去找季云澹,那?季云澹有没有答应她来着??

皦玉又?道:“姑娘,昨晚您回来以?后,季公子?又?来找您了。”

“您现在应该已经和大公子?在一起了吧。”

皦玉在说什么,冉漾觉得自己脑子?废掉了,她什么都不?记得。既然她都见过季云澹了,季云澹为什么还要过来找她。

她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不?知道。”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找过他了。”

“至于有没有跟他在一起——”

话说到这里,混乱的记忆中突然有一片碎片清晰起来。

“哥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不?愿意。

冉漾话音顿住。

她第一反应是?,她喊的什么奇怪东西?,这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随即才想?起,季云澹拒绝她了。

她把茶杯递回皦玉手里,闭着?眼睛道:“我不?知道,他好像拒绝我了,但我不?知道那?是?我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再也不?喝酒了,她绝望地想?。

睡了一上午,小元宝没雕,手绳没编,头?还很痛。

“皦玉,我有点饿,你可以?帮我煮碗粥吗?”

皦玉连连点头?,“奴婢半个时辰前就熬上了,您等一下,奴婢去看看火。”

冉漾:“谢谢你。”

皦玉出门后,冉漾关上门开始换衣服。

把衣服脱完后整理时,她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少了一件。

冉漾翻着?被子?找了半天,最后拧着?眉头?看着?床上这几件确信,就是?少了一件。

她的披帛。

淡粉色的春纱。

她居然出去一趟把衣服弄丢一件。

而与此同时,刚刚散班回来的季绪才进房门,衔青便一脸欲言又?止地走了过来。

他刚被扣了月例,本来就不?开心,反思了一上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刚才一回来,接到洒扫丫鬟的禀报,更不?开心了。

季绪看他一脸难色,漠然开口:“说。”

衔青只好道:“公子?,今日您房间的洒扫下人在您床榻里发现了一件东西?。”

季绪静静看着?他。

衔青清了清嗓子?,把剩下的话说完:“他们不?敢随意处置,所以?禀报到了属下这来,属下也不?知如何处置。”

季绪:“东西?呢?”

衔青偷偷瞄了眼床榻,“还在您床上。”

季绪面部表情地迈开步子?朝床边走去,站定,然后弯下腰翻开叠在床里的被子?。

就这么翻了几下,指尖触碰到一片柔柔的轻纱。

他动作一顿,随即捏起这块脆弱的布料,一点一点从?里侧抽了出来。

淡粉的轻纱覆在他手腕,一夜磋磨,布料皱巴巴的,被男人握在掌心,暗示意味非常明显,格外惹眼。

衔青目光飘走,又?飘了回来,最后无视男人黑沉的脸,镇定道:“这应该是?冉姑娘落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