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成看着南梦回夜归的疲惫样子,即是心疼又是生气,只是这个时候有些情绪只能隐忍。
“如果太辛苦的话,我们就把结婚纪念日的宴会取消吧。”迟晚成帮她揉着肩膀,轻声道。
南梦回立即摇头,“这一次的‘月光’系列我要在宴会上公布,公关部已经部署好,媒体那边也打好了招呼,绝对不能取消。”
迟晚成蹙着眉,有些薄怒。他坐到床边,背对着她,小声嘟囔:“那是我们的纪念日,不是新闻发布会。”
听见他的抱怨,她莞尔笑了笑,走过去坐下,靠着他的背。“我知道‘月光’是你想送给我的礼物,我把它当成生意你不开心。可是请你体谅我,南生已经没了,我不想连迟氏都没办法帮你守住。”此时,她需要一些能握在手里的安全感。
迟晚成听着她低沉嘶哑的声音,心酸异常。他以为她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气愤有之,可更多的是心疼。此时听见她的辛苦只是想更快帮他夺回的继承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幼稚的可笑。
迟晚成歉意的将她纳在怀里。
房门被敲响,“少夫人,楼下有人要见你。”
这个时间会是谁?南梦回诧异的下楼,看见来人还是一怔。
张静君看见她下楼,站起身,仍旧的一脸骄傲。
“你找我有事?”南梦回淡淡看她一眼,不觉他们之间有什么话可说。
“允诺的生意最近一直被捣乱,我知道是你做的。”
南梦回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请你放过他,我保证他不会再骚扰你。”
“我放过他?”南梦回突然大笑起来,然后眼神变得凌厉而阴冷,“一个月前他为何不肯放过我?现在要我放过他,可以啊。你让南生集团再回到如日中天的时候,让我爸健健康康的站起来。”
“南梦回,我今天来不是求你的。你不放过他,我自然不会放过你。”张静君声音尖锐。
只是这句话像是一个笑话,让南梦回狂笑不止。
一直站在楼梯口未曾露面的迟晚成在听见这句话后走下来,替南梦回拒绝。“那就放马过来,我也很好奇你要怎样不放过我老婆。”
迟晚成说完,憨憨的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不是面具一样的冷漠,也不同于与梦回独处时的呆愣,仍旧有着憨态,可却平静又自然。
他与南梦回并肩而立,同仇敌忾。
张静君气煞,咬着牙警告:“你们别后悔。”
南梦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嘲弄的哼一声。侧头看向迟晚成,却发现他眼眸里带着丝忧心,以为他被张静君吓到了,倾身抱抱他,轻声道:“别担心,不用怕。”
迟晚成目光一闪,随即傻笑一下,搂紧她道:“我才不怕她。”
六月。
南梦回看着镜中被妆点明艳的自己,想到‘月华’进入市场,年底一定能拿回继承权,便勾起嘴角。这是几个月来,唯一值得她高兴的事。
镜中多一个人,憨憨的看着她傻笑。
“小傻子。”
“老婆,你叫我。”迟晚成走上前,手里握着一个红色小盒子。
南梦回回身努努嘴,“什么东西?”
“送你的。”迟晚成将盒子递过去,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副耳坠。一个弯弯的月牙下坠着几颗水滴形状的钻石,她撤下之前的钻石耳坠,换上这副。轻轻的摇摇头,月牙下的水钻像是雨滴在她的脸庞。
“它叫什么名字?”
“夜雨。”迟晚成期待的问:“喜欢吗?”
她眼里的笑明媚起来,用力的点点头,回身对着镜子不断的看,欢喜的溢于言表。迟晚成比她更高兴,笑弯了眼的看着她。
“迟先生,我们再不下楼,客人都要走光了。”她挪揄着。
迟晚成清清嗓子,挂上面具的挺直腰背,伸出臂弯。南梦回笑着挽住他,俩人一同下楼,一路寒暄走到花园。
南梦回知道半个月前谷素锦就安排人布置,只是没想到布置的如此隆重。长桌宴席自然不用说,四周的树木全部被彩灯覆盖着,绿叶上披着绿色的灯,树干上裹着黄色的灯,花田里更是不知埋多少地灯,那些盛开的花被衬托的比白日更加娇艳。
“感谢各位贵客前来参加我孙子迟晚成与孙媳南梦回的结婚周年宴。这一年我见证着他们的相识、相知、相爱、相伴,无时无刻不被他们这对小夫妻感动着。梦回是一个懂事又坚强的孩子,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对待家人无微不至。我很感谢她为迟氏的付出,更感谢她为迟家付出。”谷素锦站在台上对她招手。
南梦回笑意盈盈的走上前,眼睛里闪着光。站在台上,她举了举一直与迟晚成紧握的手,动容道:“其实,该说感谢人是我。在座各位很多人都知道我娘家在两月前出了一些事,那是我有生以来最艰难时刻,我很庆幸我身边的人一直陪伴我、帮助我、鼓励我。我现在想对他们说,虽然很难,但我挺过来了。”这两个月是一个什么样的噩梦,只有她自己知道。
“奶奶,谢谢你。”因为谷素锦,那些债主在南生宣布破产后还尚算客气,并没有恶言相向,过多为难。谷素锦含笑点头。
南梦回转向迟晚成,眼里盛着深情,“老公,谢谢你。”深夜里忍不住的痛哭,不知哭湿了多少次他的肩膀。
迟晚成笑起来,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我更想听你说另外三个字。”
感动的气氛被迟晚成这一句话打破,台下大笑鼓掌。
迟晚成满是期待的看着她,看的她脸颊绯红起来。哄声一片,连谷素锦都笑的挪揄。南梦回低低道:“晚上说给你一个人听。”
“不许耍赖?”
“我保证。”
得了保证,迟晚成满意的点一下头,然后对着乐队做了一个手势。乐队演奏的声音响起来。
他躬身一个标准的邀请姿势,南梦回将手交给他,他执起她的手,稍稍一带,南梦回就撞进了他怀里。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稳稳地揽着她的腰。
南梦回仰头看着他,黑暗中,他的眼越发清亮。跟着他的节奏,挪动着步伐,那默契犹如他们已经练习过千万遍一样。
一个漂亮的旋转,她的裙角在夜色中飞扬起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蔷薇,美好的被他轻掬在手中。
乐声悠扬,舞步缠绵。众人看着飞舞的一对璧人,无不赞叹。
这些日子的无助、彷徨、忧心、疲惫,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南梦回看着他的眉眼,跟着他旋转,在众人或羡慕、或嫉妒、或祝福的目光下,炫耀着她的幸福。
女人都有着小小的虚荣心,她亦不能免俗。“迟晚成。”她叫他,并不是生气时连名带姓的怒吼,而是正式的,认真的叫着他的名字。
乐声已经接近尾声,舞步渐渐的停下来。只是他的手并未松开她的手,反而握的更紧。
“我有没有说过,嫁给你我从来都没后悔过,反而时常庆幸做了这么正确的选择。”她的眼亮晶晶的,眼里的欢喜,能溺毙任何人的理智。
迟晚成心头一动,眼眶阵阵发热,“没有,你从没说过。”
“那我现在说,现在告诉你,”南梦回勾着唇角,眼里荡漾着幸福,“我很高兴嫁给你。”
迟晚成兴奋的一把将她抱起,“老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记……”
后面的话被音响里突然传出的女声遮盖住,不知何时,张静君拿着话筒站到了台上。
南梦回蹙眉看上去,油然而生一种不祥预感。
张静君阴冷的笑看着台下的她,“今天是迟晚成跟南梦回的结婚纪念日,作为他们未来的表嫂,我特意准备了一份大礼送给他们。”
她顿了顿,眼神从迟晚成、南梦回身上移到一直站在角落一身落寞的迟允诺身上,那目光中似乎带着爱,又像是带着恨,更像是一只困兽做垂死的一搏。
她轻轻的按了手中的遥控器,乐队身后的投影屏瞬时亮起来。
突然间,场内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震惊。
南梦回只觉得身子被夜风吹透,寒凉的发麻,心脏也似被冻住一样,一沉再沉。
投影幕上一张张照片像是走马灯一样,并肩的、嬉闹的、亲吻的、拥抱的……最后定格的一张,她衣衫半褪,迟允诺伏在她的身上,亲吻着她的脖颈,交缠的身体,不需要任何说明,已经说明一切。
南梦回一眼便认出这是那日迟允诺醉酒侵犯她的照片,可此时她能解释给谁听。
脑袋里绷紧的那根,“啪”一声——断了。
耳边响着张静君曾经的那句警告:你不放过他,我自然不会放过你。
南梦回忽的笑起来,苍白着脸转向迟允诺,目光里声声控诉。她自嘲着:看,你曾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屏幕上出现那一张张照片的时候,迟允诺也是震惊的。此时,她的眼神刺的他更是浑身都疼。
这样一个对望,南梦回不知的是,身边的人也被刺的心疼。
人群散开一条路,谷素锦沉着脸,眼光似刀一样看着南梦回。目光中的质疑与震怒,犹如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南梦回呆呆的看着谷素锦,喉头哽住。
谷素锦面色铁青,气的嘴唇发抖,她竭力的克制,“你,不解释吗?”
南梦回深深一震,心狠狠的揪在一起,“奶奶……”
“不要再叫我奶奶,请你,立即,离开我的家。”谷素锦颤抖的指着门口。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情景,已经是百口莫辩。
南梦回不敢回头,站在原地默默的从一数到五,只是那个总会在关键时刻揽住她肩膀的手,并没有出现。
在眼泪决堤的前一秒,她毅然的离开。
只是她不知,在她跑出去的那一秒,迟晚成同样毅然的走向张静君。